白毫是老資格超凡種,在這種領域,說話不出彩,但也不會出錯:“當世冥想普遍分爲兩類,一類是‘沉浸’,沒有固定的目標,注重廣泛的隨性的體驗,捕捉體驗中的靈光;另一類是‘專注’,則是有方向的訓練,就像羅先生您的格式論。我們這些修行者,不拘於哪種形式,但有了相對高效的模式之後,總會落實到第二種……”
“胎室”之內,蝠上師雖是狀態糟糕,也啞着嗓子配合:“專注是錘鍊,但也不能忽視體驗。我從先輩聖哲處參考火祭法,也要通過冥想,尋找靈光修正……呵,只是成敗難定。”
最後這句,當有所指。
羅南直接就問:“上師這次冥想,就是沉浸式體驗出問題了?”
不等蝠上師迴應,羅南就感慨道:“確實,高能環境中的沉浸式冥想,是很危險的一件事。高位的‘畸變基因’大部分沒有獲得足夠的成長機會,但在濃烈的畸變環境中,尤其在羣體式冥想環境中,仍然會有不可測的影響——因爲不知道會有什麼牽拉、共鳴,它們在個體中寄生,無法得到足夠的能量供給,整合在一起就說不定了。”
這回,“胎室”內外是真沉默了。
卻不爲別的,只是思索。
以羅南現在的地位,哪怕隨口說一說,也要用心理解,更何況是涉及如此敏感的東西。
六耳很認真,舉手提問:“這個‘高位畸變基因’,是您上次在夏城外海雜貨輪上所說的那些嗎?”
羅南點頭:“對,也是雷池實驗場裡展示、試驗、整理的那些。六甲先生在那裡呆了許久,也請指正。”
六甲連忙擺手:“不敢,我是增長見識去了,到現在還覺得眼花繚亂。”
羅南就笑:“既然‘眼花繚亂’,就是我的問題。那時我對高位‘畸變基因’的梳理,還缺乏體系化的理解。現在就好得多,基本可以確定爲十二,咳,是十三塊,簡稱‘十三國’。”
白毫忽然問了一句:“是在渾敦教團搞的那個‘十二國’嗎?怎麼又加了一國?”
羅南聳肩:“認知總在不斷深化嘛。還好,應該不會再增加了。”
畢竟武皇陛下基本已經給定了性。
嗯,話說那位也是一位老牌大君呢,勉強也能算一國了……還是算了,別沒事找事兒,再惹得一身腥。
羅南頓了頓,繼續道:“這‘十三國’基本可以認爲是外來的高位存在,通過某種渠道,穿入我們這一方時空,對環境造成的影響。按照他們本來的體系歸屬,劃爲十三類。”
周圍又是短暫沉默。
白毫看了眼六甲,再看羅南,繼續詢問:“爲何稱‘國’?”
羅南注視着當代“堅金王”……寄生體的外祖父,露出燦爛笑容:“因爲是神國啊。”
他也不遮掩什麼,慢條斯理解釋:“那些高位存在,原是遙遠星空中,一批所謂‘神明’。祂們建構神國,每個都是我們現在還遠無法企及的大能者。他們之下還有從神、屬神。目前我所知的,加起來有一百多位吧。祂們雖因意外形神俱滅,依舊還有軀殼和規則碎片殘存,影響這片時空。”
白毫稍稍整理一下風衣領口,笑起來:“前段時間,好像有一場關於中央星區的歷史課……”
“夏城分會內部的課程,白先生你也知道,消息可謂靈通了。”羅南看他一眼,也笑,“對的,就是‘中央星區’,李維平常是不是也和你交流這個?”
這回他沒等白毫回答,徑直回到正題:“言歸正傳,地球這邊,時空環境本就特殊,再加上特殊的‘高能環境’。說不定就有哪類神明軀殼、規則碎片,早早寄生在人們體內,平常也還罷了,卻在集體冥想的過程中產生連接和共鳴,干擾冥想狀態,造成不可測的後果。”
羅南本來已經將話題轉回到“冥想”和蝠上師身上來了,可一旁白毫卻是再繞回去:“這‘十三國’都是哪些,羅先生可以說嗎?”
羅南失笑:“白先生你知道夏城的內部課,就不知道渾敦教團的‘十二國’?”
依舊不等白毫迴應,他繼續道:“其實這些,我是想着‘巔峰會議’的時候,趁着大家都在,一口氣講請楚……我有說過,想召集一次‘巔峰會議’的事兒嗎?就當現在說了吧。”
羅南隨口說起,說到哪兒是哪:“上次會議,白先生和六甲先生都沒有參加。我倒還記得清楚,有一個畸變感染‘全球普查’的任務,還要給出交待。不想這任務沒上會,南亞次大陸就成了這般模樣。”
“胎室”內的蝠上師沒有說話,只是又發出一聲悠長嘆息。
羅南看了眼“胎室”內神像與人影扭結的詭譎輪廓,再掃過身邊的白毫與六甲,不緊不慢地道:“現在簡單提一提名字也無妨。關於‘十三國’,這裡有多種稱呼,我這裡說兩種:一種是中央星區那邊歷史研究的正式名稱,是以一種叫‘禮祭古字’的語言描述;另一種是我的翻譯,後者可能不太準確,聽聽就好。”
他停頓了一下,見無人提出異議,就開口道:“比如,‘荒墟神國’。立國神明就是‘荒墟真神’。資料顯示,這位最擅長利用古神遺蛻的逐級演化和化生的種種資源。”
白毫皺眉:“古神?”
羅南沒有解釋,只是念出了一段禮祭古字的發音。
這是地球語言很難形容的鳴響和顫動,以至於“胎室”以及人們後方的“柱廳”都在微微震盪。
一瞬間,彷彿有荒涼死寂的深空,將人們納入進去;似乎又有極微緲之物互相牽引,虛空中隱約可見恢宏巨物翻覆,恍惚難解。
白毫看六甲,六甲看白毫,一時間都看不出對方是什麼反應。
只聽羅南繼續道:“又比如,‘幽影神國’。立國神明是‘幽影真神’。這位則擅長尋覓、利用古神在物質宇宙和遺傳種精神領域的投影留痕,直指規則層面。”
他再次念出一段禮祭古字的發音。
“柱廳”再度震動,燈光投射的複雜影子這一刻都蜷縮起來,彷彿讓出了一頭地。虛無難以把握的印記在心頭抹過,明明有感,卻無留痕。
白毫和六甲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