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與竹竿對視一眼,都把握到一點東西。
前者也傳過去了在分會實驗室拍的影像素材,與荒野上肆意生長的車前草不同,實驗室裡這株秧苗,非專業人士都看不出是什麼品種,但嫩綠細莖小葉之上,確實是流轉着與車前草那成串的青綠蒴果類似的螢火微光。
竹竿便盯着虛擬工作區的圖片、影像,沉吟道:“這是有外在的影響源,綠植只是表象。涉及信力,只有這種可能。”
羅南問:“所以土壤和周邊環境樣本留了嗎?”
“有的,都送到實驗室了,可以與上次‘地鐵站’的樣本比較一下。”
“吃完飯我們先去實驗室,酌情再去現場看看?”
“這是逼着我加班啊。”竹竿露出苦瓜臉,多少有點兒抗拒,“你知道的,土壤什麼的,肯定不是第一因。附着信力的超凡因素,最起碼也是精神海洋中的臨時構形吧?”
“所以要去看現場。”
“行吧,你是老闆,你是大神,當然聽你的。”竹竿說着又有些困惑,“好像也只能是精神海洋裡的層級?淵區的永久、半永久構形應該不至於……哎,我記得上次你們說過,這事兒和天照教團有關?”
羅南“嗯”了聲:“墨拉接了百集教宗的委託。”
“這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竹竿連連搖頭,“我是沒怎麼研究過‘扶桑神樹大神藏’,但怎麼也不會比‘真理天平’遜色吧?按照你的說法,都是淵區的永久構形了,不至於和漏尿似的到處灑。”
“首先,扶桑神樹真不一定能和‘真理天平’比較。”此時,店裡終於上第二道菜了,羅南撕下方便筷的外包裝,夾了塊刀工精湛的腰花,放進嘴裡,“味道是挺好,就是有點兒鹹。”
“人家本來就是鹹香口的。”竹竿也開始動筷子,也沒忘了問:“沒想到,你對‘公正教團’評價這麼高?其次呢?”
羅南答得爽快:“其次,也許‘天照教團’正控制一個並不容易控制的外物?”
竹竿立刻做出聯想:“他們的‘神藏之國’計劃出問題了?阪城千門萬教,總會有幾個幸運兒,是那邊逃出來了什麼新的‘牛鬼蛇神’?”
說到這兒,竹竿又想起一件事:“那個‘牛鬼’的信力結構,我早就說,該讓我接手玩玩了,你總是沒下文。不是波塞冬已經還你了嗎?”
“我還有用呢。”羅南又示意,談話主題要明確一點兒,“阪城都控制不住,他們就未免太廢物了。我知道你要說‘牛鬼’,可牛鬼是例外情況,真神、教宗,還有背後的李維,對付那些‘牛鬼蛇神’還是手拿把攥的。”
一手主導“牛鬼事件”的那個鬆平義雄,曾經的羅遠道荒野實驗室成員,羅南基本是帶着有色濾鏡去看的,知道那傢伙絕不簡單。不過讓他留在阪城,留在真神、教宗身邊,倒挺有意思的,羅南也沒有理由去拆穿他。
“所以你不認爲是阪城?不是阪城是哪裡?搞研究你不能直接否定整個方向啊,那個百集教團的委託,還是墨拉親口告訴你的……”
“誰說我否了整個方向了?”
“天照教團的那什麼‘神藏’就在阪城,你把那邊否了……”
“湖城,事實證明,在湖城他們也有根系過去的。”
竹竿立刻啞口無言。
“既然在湖城有,從樸素時空觀來看,天照教團的力量不可能憑空過去,過路的區域會有一些影響。”
“你這個想法才真樸素。”竹竿忍不住又吐槽,“阪城在咱們東南,湖城是西南,就算有根系穿過去,暗中連線,大概率也是從南邊,大概率是從大江入海口附近,橫穿大金角地區,正好都是荒野地帶,不會受到像咱們這樣閒得蛋疼的人物干擾……”
說着,他直接在虛擬工作區放出了東亞區域的地圖,一條線划過去,非常直觀。
“你這麼說也不錯。”羅南點頭表示認可,然而緊接着就道,“這是可控的層次。”
“啊?”
“天照教團對湖城的影響,起碼是從百峰君起來、渾敦教團成型,也有十來年了,一直沒有什麼破綻,證明他們遮護還是可以的,不至出簍子——況且上次‘地鐵站’出事,湖城那邊還沒暴露呢。”
竹竿皺眉:“等一下,你到底是想說‘湖城’方面有嫌疑呢,還是沒嫌疑?”
“我覺得湖城方面嫌疑不大。但別的地方不一定,既然可以從阪城到湖城、到夏城,當然也可以到其他城。單隻東亞地區,肯定還有新開發的區域、不可控的區域……”
羅南就在竹竿鋪開的電子地圖上划動手指:“湖城已經妥當了,那麼再往前延伸,‘大金三角’不夠,再來個‘大平行四邊形’……春城如何?它及周邊區域,不正好在阪城、湖城暗裡根系的延長線上嗎?”
竹竿狐疑:“這是什麼理由?你這是怎麼聯想到的?跳躍太大了!”
羅南冷笑:“你們不是都說,我和武皇陛下吵架了?”
“關武皇陛下什麼事?”
“武皇陛下有個手下,唐儀,就是那位牡丹,在咱們羣裡發過講座GG的那位,和我們這邊有點兒,嗯,矛盾。記得那個講座的名稱嗎?那還是武皇陛下資助的。”
“是有印象,等等,我看下。”竹竿真去翻聊天記錄了,很快就找到答案,“……吳尊亮和丁志英兩位教授,做《疑似‘位面污染源’干涉比較研究》?哦,我去聽了,那個牡丹還做了一輪演講,那個車輪假說!”
竹竿對於美人兒,也是經常留檔的,隨後翻出來的在現場錄製的視頻,雖然間現場雜音不小,音響效果一般,可唐儀從容穩定的嗓音,哪怕在這種環境中,依舊清晰可辨:
“……一個車輪,巨大的車輪,從我們所在的時空中碾過去。後端的轍印在春城,前端的夏城已經聽到了殷殷的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