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標槍一般的光束,在大氣中切割出了清晰的斜向軌跡,最重要的是速度極快,天空乍明又暗,等到龍七眼睛適應過來的時候,其前端已經砸落在天地交界的某處。
龍七“哎呦”一聲:“那個什麼1號清除目標,就是這麼個清除法?耍賴皮呀這!”
“理論上確實不用跑三百公里。”
“啥?”
山君的話,龍七沒聽懂。但他有自己的一套邏輯判斷方法:“是單擊還是連發?一發入魂,還是……”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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畸變時代以來,不管什麼樣的攻擊方式,射程或精度,都是錦上添花,最終的“破壞力”,纔是最直接的衡量指標,否則面對畸變種,連護甲和防禦力場都打不穿,還有什麼意義?
說沒說完,其實也就是光束貫空大約四五秒鐘後,地面傳來了微微的震感。在顛簸的越野車裡其實感受不到。可是龍七能夠從剛剛經過的側方沼澤區域水面波盪中,捕捉到這種細節。
龍七嘴裡出了句髒話,然後就只是加大油門兒,車輪碾過泥漿,朝着座標方位衝過去。
車載智腦忠實轉達來自山君通訊器那邊的信息:“1號目標清除完畢,三類污染物實現溢出,環境消殺作業預備中,請作業人員及時進入工位;
“堡壘進入巡航狀態,2號目標定義中。
“偵測範圍多個威脅反應確定,正進行人工標識。”
“再次提醒,作業人員請及時進入工位。”
山君沒有明顯的反應。
龍七裝了張嘴,本來想吐槽,最終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口。
天空中飛行的深藍行者集羣,以及他們所投擲出去的雷霆標槍,不可避免的讓他的判斷更趨謹慎,思路下潛更深。
即使這裡面的工序和部分名詞聽得人云裡霧裡,隱約中仍然能夠觸碰到一個未知的龐然大物——並不是野蠻生長的粗獷類型,而是宏大、強悍而嚴密。
就像他早年離開荒野,頭一次進入超大型城市的時候,面對直入雲霄的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行人車輛,也並沒有怎樣,只覺得不過是荒野上秩序的又一類呈現。
可是,當他進入量子公司的實驗室和改造工廠,看着來自城市以及荒野的能量和資源,被那個半突出於地面、半沉陷於土層中的鋼鐵巨獸沉默吞噬進去,又一步步按照程序,捏合出成體系的機器、模塊、乃至於人,最終組合成直觀且強大的力量,彰顯出可堪比擬荒野之上超凡級別巢穴的不可思議威能,而且還能夠持續不斷的複製下去……
他大概就是從那一刻起,低下了頭,在已經覺醒的情況下,接受燃燒者的改造。爲的就是觸碰利用那種高度秩序規範、彷彿可以無限複製增長下去的力量。
少年時的想法,現在看來多少有那麼一點幼稚。可龍七心中的對於力量的美學認知,大抵就是如此了。
所以,當此刻他又嗅探到類似感覺的時候,心底毛刺都自覺不自覺地收攏,保持了緘默——孕育期待的那一種。
進入工位前的這段距離是很拿人的。
地洞周邊,其實就是毒沼區周邊區域,多沼澤地形,四個輪子的駕具不是特別匹配。幸好龍七駕駛的這輛經過了適應性改造,掛載了支撐模塊,可以在沼澤區域短暫滑行。就這樣,越野車磕磕碰碰,起起伏伏,總算是在十五分鐘之內,進入到座標標識的區域……附近。
天空中的深藍行者集羣,則早已經消失在天際盡頭。
山君沉着臉,心情不佳的樣子。
“這可真不太對勁……哈!”龍七說話時已經放緩了車速,緊接着又是一個大幅轉向,這才避過了泥途中撲出來的呲牙咧嘴的黑影。
那是一頭齒鱷,非典型的那種。
沾了泥水的灰黑色鱗甲上,慣常的顆粒狀條帶紋路,喪失了硬物的質感,變成了膿瘡似的軟體,在撲擊的時候都自發炸裂開來,形成了可疑的汁液水霧。
而它的撲擊,也後繼乏力,一擊不中就只能在泥水中掙命,很快沒了聲息。
類似的情況,已經不是他們頭一次遇到了。周邊地帶,好像變成了一個劇毒污染區,毒性非常猛烈,而且六親不認。
一路過來不知道有多少畸變種受到感染,在瘋狂和虛弱中掙扎。
這不是正常的荒野生態。
當然了,只看前面硝煙未盡、大氣中嗶嗶波波炸裂聲不斷的場景,傻子都知道情況不正常。
“這裡和地洞區域相隔也就是……三十四公里。”龍七念出了車載智腦上的讀數,“這基本上還算是毒沼區的核心地帶,曾經是。”
山君手肘支在車窗上,託着半邊臉,啞着嗓子說:“這種手段,讓人聯想起藻島。”
“藻島?”龍七第一時間沒想起來,隔了兩秒鐘才恍然大悟,“那次遠距離實驗,最早讓毒沼區雞飛狗跳的那個。”
他還由此想到了更多,包括一些傳言:“山君你好像去那裡實地考察過?”
“沒有,最多算臨時性飛躍,在雷池實驗場還沒有正式抵達之前。”
“藻島”就是羅南爲了讓雷池實驗室進入大江河道,以“血意環堡壘遠程實驗”的名義,直接轟碎的知名畸變巢穴。
正是那一擊,當然也是因爲雷池實驗場的進駐,讓大金三角區域,至今騷動未休。“地洞”這事兒,都算後續影響的餘波了。
“停車。”
山君發出明確指令,前方也確實不再適合乘車前往了。龍七當即剎停,卻沒有熄火,只和山君一起下去,朝着前方仍然躁動不休的區域,步行前進。
周圍還有一些與剛纔的齒鱷差不多症狀的畸變種,在掙扎中躍躍欲動。然而山君所過之處,超凡種氣場橫壓過去,別說已經被暴烈毒素折磨得死去活來,就算是還有那麼一點力氣,也要匍匐不前。
龍七來得倉促,不是披甲狀態,這時候當然要緊緊跟着,須臾不敢稍離。
不過也是因爲跟山君跟得太緊,視野都有些狹窄了,直到前面那位驟然停步,他才反應過來,放眼望去。
前面大約五十米處,是一處煙幕蒸騰的區域,剛剛好像是遭了野火,周邊灌木矮樹還在燃燒,嗶啵的聲音大部分都是這般傳出來。
只是這片區域中蒸騰的煙幕,恐怕不是因沼澤潮溼而燃燒不充分的問題。在最核心區域,那裡有一個明顯的窪地,應該是剛給炸出來不久,四面的泥沼還在緩緩迴流,填補了一部分高度差,但也沒有完全掩埋乾淨。
而就是在這樣高度溼潤粘稠的區域,冒着泥漿氣泡的同時,還有火光從泥漿深處冒出來。好像有人點燃了泥沼之下久埋的煤層,在可見的日子裡要這麼一直不停地燒下去……
淮城這邊以前是產煤的,不過顯然不可能這麼巧。
龍七心裡面有點猜測,但這時候當然還是要看山君的意見。
只聽山君道:“這裡應該是毒沼區周邊最典型的毒源之一。”
“哦?”
“這處毒源長期與周邊的畸變種形成共生狀態,特別是齒鱷兵團。”
“沒錯,這種地形很像。”
無論是冒出來的氣泡還是火光,都證明地層之下有大量的空洞存在。最大的可能,就是齒鱷兵團這種“災禍建築師”的傑作。
不過,龍七還有幾個問題不確定。
“你說這裡是一個巢穴?超凡級別的?巢生種是哪個?我記得毒沼區好像並沒有超凡級別的巢穴或者畸變種……”
“本來就不是。這只是一處毒源環境,而不是什麼巢穴。可越不是,處理起來就越困難。”
“啊,是這樣的。”
齒鱷兵團就是這樣,沒有超凡級別的個體,但憑着水準之上的單兵戰力和極度優秀的羣體模式,聚散隨心,高度機動。就算這種畸變羣體,只是大金三角那些超凡級別大佬麾下“工蟻”和“兵蟻”的定位,也讓人極爲頭疼。
至於這處毒源環境……那就更不可捉摸了。
它的基本成份,可能只是齒鱷兵團建構的地下網道空間裡,某株致幻的菌菇;也可能只是沼澤泥塗裡,長年積澱的毒素。單獨看過去,真的沒什麼,可千千萬萬這樣的成份聚集在一起,就形成了“毒沼區”。
在這片區域,可能只有“濃度”的差別,而不會有“中樞”的存在。而且隨着畸變種羣的持續遷移、感染、變異,不斷擴張勢力範圍,持續加深毒素滲透的層級,讓一切變得更加複雜,根本不可能追根溯源,找到所謂的解決一切的“線頭根脈”。
可現在這樣子……
“他是怎麼做到的?”
山君沒有回答,繼續往前走。
龍七猶豫了一下,再一次埋怨自己來得匆忙沒有披甲的愚蠢行徑,但最終還是緊跟着山君,進入到燃燒的煙幕深處。2
這裡每一個立足點,都有可能爆起帶毒的漿泡,以及看上去更詭異的火光。兩種格格不入的元素,就在這裡共存……或許是在激烈角力之中。
看上去高度危險,可龍七越走越自如。
因爲他發現了,這裡面燃燒的火光,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性質偏差,但基本上就是以“格式之火”爲底子,而且具備了構知之眼和血意環堡壘整合之後,那種特殊的規定性。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