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的耳塞赫然是她當初在飛機上給他的那對。他好像並不常用的樣子,以至於耳塞盒子上拿中性筆寫着的字都沒有被蹭掉。
阮空星心裡有種難言的遺憾,但不知道爲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跟傅江由說些什麼好——雖然她跟宋知陸說自己並不是小學生,不會搞站隊的那一套,但心裡到底還不是對這件事完全無所謂。
更何況傅江由還是傅江沅的弟弟,曾經過來充當過正義使者的人。
她很難再跟這個人有什麼必要之外的交流了,因此在說完這句“好久不見”之後,她便沉默了下來。
傅江由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麼,但也沒有走開的打算,於是兩個人就站在那裡面面相覷。
其實他們本該有很多寒暄的話題,哪怕是明知故問地說一句“好巧啊,你也來這裡訓練嗎”都比眼下的僵持要好很多,但他們就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阮空星終於有些受不了這令人心裡發毛的氣氛了,她轉身想走,卻被叫住了。
“阮空星,那個,我有話要說。”他將前輩兩個字去掉,叫了她的名字。
“你說吧。”阮空星應道,“但如果還是要爲你的姐姐打抱不平的話,我建議你不要說,因爲我已經知道了。”
緊接着,她就對上了他有些難堪的臉。他的表情有些受傷,但阮空星實在是不能理解他的受傷從何而來,因此完全沒有慰問一聲的打算。
他沉默着半晌沒有開口。
阮空星再次失去耐心,她重複了一遍:“不是有話要說嗎?我還有事,如果你不說的話,我就先走了。”
“別,”傅江由叫住她,“有話要說。”
“我是想說,你不要擔心。我姐暫時不會退役,今天吳敏教練跟我談過,要我給她帶了話,她也說了自己要重回冰場的打算,所以……”
“所以?”阮空星接住了話頭。她不知道傅江由跟他透露他姐姐的信息是什麼意思,但總之不會是爲了她好。
她於是充滿戒備的反問了回去。
傅江由立馬不知道怎麼說了。他解釋什麼都顯得不合適,只好稱得上急切地補充上接下來的話:“所以……所以之前的事情很抱歉,接下來你可以好好訓練參加比賽了……你要加油,保重。”
阮空星看着他,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刻薄的話,但對上他那雙急切的眼睛,突然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於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我知道了,”她說道,“謝謝你,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去訓練了。”
“好。”傅江由回道。
阮空星轉身離開,她聽到身後的人放的很輕的聲音。
“你一定要拿冠軍啊,這樣我自己也會變得輕鬆一些。”
阮空星不知道她拿不拿冠軍和傅江由輕鬆與否有什麼必然聯繫,但她還是覺得心中一動。
她於是轉過了身去看着他,過了好幾秒,纔將自己撿起來的耳塞盒子重新放回了傅江由的手裡,然後轉身出了門。
裡面的傅江由不知道是不是又繼續睡覺了,總之他也沒有出來。阮空星於是就站在這裡等宋知陸。
他來的很快,她只在門口站了五六分鐘,就看到了宋知陸的身影。他還順便換了身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很有精神。
看到她站在門口不進去,他有些好奇。
“怎麼不進去先訓練?”
“剛剛在裡面碰到了傅江由。”阮空星說道,“然後他說了些很奇怪的話,我覺得怪怪的。”
“什麼怪怪的話?說來聽聽。”他接過她的話,“那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可阮空星並沒有說要去哪裡,他們只是離開了門口,然後漫無目的的四處晃悠。
“他跟我道了歉。”她說道,“我覺得很奇怪,他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他還說希望我獲得冠軍,這樣他也會輕鬆一些,真的挺奇怪的,說這些離譜的話。”
“可能是看你被罵的太慘了於心不忍?或者是爲他充當正義使者的事情吧?”宋知陸分析道。
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但也只有這些原因了。
阮空星於是撇撇嘴,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兩個人就這麼散着步,偶爾聊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宋知陸還問她他送她的書有沒有看,阮空星這纔想起來自己還收到了一本書,現在不知道在她宿舍的哪個角落落灰呢。
她於是打個哈哈,將這個話題混了過去。
他們倒是沒有再逛多久。
他們吃的太飽,散步消食以後睏意就飛快地滋長起來。阮空星和宋知陸兩個人接力打哈欠,看起來都累得要命,於是就乾脆各自回了宿舍。
阮空星乏的沒力氣收拾自己,脫了衣服就要上牀睡覺,可手機偏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迷迷糊糊地接通電話,才知道這麼晚擾人清夢的人是吳敏。
“明天安排和李蘭博見一面吧?我記得你沒什麼活動,你和宋知陸一起去。”
她在迷糊中聽了個大概,只知道應着“嗯嗯嗯好好好明白了”糊弄了過去。她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微信上被拉了一個羣,那個羣裡,有吳敏、李蘭博和她跟宋知陸四個人。
人吃飽了就會睡個好覺,心情好了就會做個好夢,因此阮空星第二天醒來時神清氣爽精神百倍,直到看見手機才注意到時間。
七點三十五分。
她點開微信,看到了一個她之前沒有見過的羣聊。羣聊裡面有一個頭像是跳芭蕾舞的男人剪影的號,說“明早八點二十見面,方便嗎?”
宋知陸在底下說,方便。
……所以方便什麼啊!阮空星整個人都愣住了。她坐在牀上努力回想昨天發生了什麼事,捋了好半天時間線纔想起來吳敏在她睡前給她打了個電話。
說了什麼來着?
李蘭博、見面……要命!她睡得迷迷糊糊,根本就把這件事忘在了腦後。她慌亂的起身開始收拾自己,這簡直就是生死時速。
他們約在舞蹈教室見面,從她住的地方到舞蹈教室有二十分鐘路程,一路狂奔不碰到紅綠燈的話可以縮減到七分鐘。但她還沒洗頭沒洗澡沒換衣服沒吃早飯——難道她要頂着兩天沒洗的出過好多汗的油頭去和李蘭博見面嗎?
阮空星心都涼了。
她衝進浴室洗了個戰鬥澡,又慌亂的換上衣服,臨出門前還不忘記在自己嘴裡塞一顆白煮蛋。
出門時是八點零五分。
她的頭髮都還沒有吹,就這麼迎着風一路跑到了舞蹈教室。
她站在門口,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八點十五。
提前五分鐘到,勉強算是社交禮儀吧。她重重地出了兩口氣,好讓自己因爲運動而快起來的心跳速度恢復正常。
在呼吸恢復正常後,她推門而入。
裡面的人已經來齊了,聽到門響,齊刷刷地轉過來看她。
宋知陸和吳敏坐在一邊,他們的對面是一個她只看過錄像的男人。該說不說,他真人要比錄像上帥太多了。
可這三個人齊齊地盯着她還是讓她感到有些害怕,好像小學上課踩點到被班主任抓住了一樣。
她弱弱地舉起手,問了一句:“那個……我能進來嗎?我是不是遲到了?”
她這不同於往日風風火火的操作將宋知陸和吳敏嚇了個夠嗆,都用看外星人一般的眼神看着她,倒是那個看起來很會端架子的、難以接觸的男人“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沒事,沒有遲到,你進來吧。”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