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雅辰姐!”臨近村口的山坡,一聲呼喊從草叢中響起。
鄭冬打量着這個地方,村子三面環山,只有眼前這麼一條通道,土坡密佈,林木繁盛,易守難攻。
“小五?”黑衣女子看着草叢竄出的一個扎着馬尾辮的小女孩,面露笑意。
小女孩對王雅辰甜甜一笑,轉身奔回村裡:“雅辰姐回來啦!”
“雅辰姐!”村子裡頓時傳出來孩子們的嬉笑聲。
鄭冬跟着騎馬的幾人走進村子,看到如同桃源般的場景。
良田盤山,流水涔涔,房舍列布,童稚垂髫,並怡然自樂。
“好地方!”張文啓感嘆。
孩子們圍過來,皆大眼靈動,看起來聰慧異常。
“姐姐,有沒有吃的?”有個小胖孩咬着指頭問。
王雅辰笑笑:“有,不過這次倉促,帶的比較少。”言罷,王雅辰從懷裡掏出兩包零食,遞給孩子們。
“謝謝雅辰姐姐!”
“我還有些事,你們先自己去玩吧。”王雅辰對孩子們說。
孩子們乖巧點頭,拿着零食分食去了。
“這些孩子們真幸福,”一聲長嘆傳來,幾人扭頭看着鄭冬,後者一臉悲傷,一副歷經滄桑的模樣,“我小時候,在教會,吃的是些什麼啊。”
張文啓問:“你吃的什麼?”
“一天十幾斤紅薯。”鄭冬裝模作樣吸了下鼻涕,擦去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每次吃完飯,他們還像見了瘟神一樣躲着我。”
衆人木然。
“你說爲什麼呢?幹活時找我,不幹活時就躲我。”鄭冬苦惱。
“因爲屁啊。”張文啓飄來一句話。
“啥意思?”
張文啓用嘴“噗”了一下。
鄭冬立刻會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你要再這麼不正經,我很懷疑父親會不會相信你是啓迪者。”王雅辰在一旁說。
鄭冬趕忙咳嗽幾聲:“你相信我是啓迪者嗎?”
王雅辰帶眉微蹙,聳聳肩:“我不得不相信,我親眼看到了。”
“那不就得了,你是大小姐,有你證明,誰會不信!”鄭冬哈哈一笑。
王雅辰沒有再接話,因爲衆人已經走到了村裡最大的建築面前。
鄭冬擡頭,看到這座三層樓的建築,傳統的江南瓦房,看得出很古樸,牆角處青苔蔓延。
“進來吧。”王雅辰說着,率先跨過古老的門檻,進入屋內。
幾人趕忙跟上。
迎面一股沁人心脾的木香,似乎還伴着茶葉的氣息,光線柔和,從高處的通風口散射進來,照在巨大的屏風上。
屏風有些年頭了,畫了一串故事畫,從左至右,一共三幅。
第一幅畫了一個蔚藍的星球,在上方大船一樣的橢圓形物體向外射出兩條白色的光柱,擊到幾艘沒有帆的黑色大船上,冒出火光。
第二副畫了一個螳螂一樣的生物,俯視着渺小的人影,鐮刀一樣的手臂揮出,濺出鮮紅的血。
鄭冬凝視着那鮮紅的血,歷經千年仍鮮紅的血。
第三幅畫了一個聖人,看不清臉龐,渾身發光,周圍盤旋着六個黑洞,畫師筆觸精湛,黑洞仿若在旋轉。
“第三幅就是啓迪者了。”王雅辰小聲說。
“是我嗎?我有那麼帥嗎?”鄭冬摸了摸鼻子。
衆人繞過屏風,繼續向前走。
入眼是一個寬闊的類似於教堂的空間,與建築的外觀頗不相符,衆多黑衣人盤坐,發出一陣虔誠的歌聲。
“誰還記得萬年以前,我們生活在蔚藍星球之上。”
“誰會知曉萬年以後,前代會不會被徹底遺忘。”
“在那久遠的年代,我們是星球的主宰。”
“我們登上彎彎之月,我們徜徉宇宙空間。”
“我們飛機衝破雲霄,我們海輪劈開波浪。”
“我們生活幸福美滿,我們守望彼此溫暖。”
“突然間巴納德降臨,突然間世界混亂。”
“惡魔戰艦劃破星宇,惡魔戰艦摧毀軍隊。”
“他們屠殺我們,他們奴役我們。”
“他們研究我們,他們俯視我們。”
“五十億同胞喋血,他們卻留下一萬種子。”
“他們讓我們苟活,他們要窺視文明發展。”
“這是人類最大的隱秘,他們愚蠢不會知曉。”
“就算我們僅餘一人,也要傳頌這上古歌謠。”
“傳頌這首歌謠,永記上古輝煌。”
“傳頌這首歌謠,銘記血戰族傷。”
“或許沒人相信,但總要有人知曉真相。”
“這可怕的真相!”
這是鄭冬第二次聽到這首歌,同第一次一樣,他感覺腦中有什麼要衝出,卻還差一些。
“這是上古的歌,語言卻同現在一樣,萬年來我們的語言沒有發生一點變化,上古時甚至會退化,”衆多黑衣人中間,走來一箇中年男子,他面目和善,眉毛濃密,一雙黑褐色的眼睛透露出一抹難以動搖的篤定,他看着鄭冬,發出雄渾的男中音,“偉大的啓迪者,您能想起來嗎?”
“不能。”鄭冬搖頭。
“那就等等。”
“等等?我現在就想知道,告訴我真相,我立刻就會想起來!”
“不,”中年人看着鄭冬,噙着淡淡的笑,“歷代啓迪者,都是自然想起來的,那時的啓迪者,已經成長爲可以對抗巴納德文明的戰神。”
“我現在就很厲害!”鄭冬拍着自己胸脯。
“您能證明嗎?”
“如何證明?”
“吞噬基因。”
“什麼?”鄭冬小臉詫異,“這麼簡單?”
“嗯?”中年人疑惑。
王雅辰在一旁問道:“父親,您確定他是啓迪者嗎?我只是偶遇他。”
“確定。”中年男子微笑,“不是啓迪者,不會走到這裡。”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張文啓說道。
“並不是天意,是啓迪者大腦內的芯片,超越時間的計算能力計算出的,一切都會很巧,一切都已經算好。”中年男子說。
“對對對,那個我被子彈打死時夢裡邊那個接引使者也說了什麼芯片之類的奇怪的話。”鄭冬晃着手指頭說。
“您死過了?”中年男子驚訝。
“是啊,爲了救我老闆!”鄭冬指着張文啓。
中年男子看向張文啓,張文啓嘚瑟的點了點頭。
“既然您死而復生了,那麼就應該激活一些能力了,能展示一下嗎?”
“呃,怎麼展示?”鄭冬賊眼一轉,想到了個好點子。
過了一會兒,在衆多黑衣人圍成的圓中央,鄭冬看着面前一桌子大餐,口水都快留下來了。
“鄭冬,我和你一起。”人羣中,張文啓忍不住跑了過來。
王雅辰頭疼地看着鄭冬,有些爲自己帶回來這麼一個奇葩感到丟面兒。
中年男子看着鄭冬說:“啓迪者,您確定這麼展示能力嗎?”
“確定!”鄭冬拿起筷子,有些迫不及待,“快宣佈開始吧!”
中年男子汗顏,點了點頭,而後揮手:“啓迪者將向我們證明他的身份,之後,我們將告訴他真相,新的時代即將展開!我們離起義再進一步!現在,唱聖歌!”
聖歌響起,鄭冬瞄準一盤紅燒魚,筷子狠狠插中,向自己嘴裡送來。
衆人驚詫,這魚怎麼能生吞,不怕刺嗎?
結果,鄭冬一口吞了紅燒魚,紅燒魚的骨架卻露在了外邊,而後鄭冬嘴巴微動,“噗”的一聲吐出來細小的刺。
“吞噬能力還能這麼用。”鄭冬小臉露笑,又瞄準一盤燒雞,毫不猶豫地扔掉筷子,抱着燒雞啃了起來。
衆人默默唱着歌,心中感覺怪異。
一旁張文啓也不甘落後,賣力吃着,可當他終於吃完一盤葷菜時,愕然發現桌子已經杯盤狼藉,啥都不剩了。
“你咋吃這麼快!?”張文啓大叫,“不給我留?”
歌聲恰好落下,衆人如同石化,看着一桌子空盤子與各種殘骸,張着嘴說不出話來。
鄭冬摸了摸自己還平着的肚子,舌頭舔了舔自己的牙。
“好吃,好吃!”
“這吞噬能力,還真,奇怪。”中年男子擦去額頭上的汗。
“證明了吧?”鄭冬看向中年男子,“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名王山海,”中年男子對鄭冬行禮,“恭迎啓迪者大人。”
衆人見狀也都躬身拜道:“恭迎啓迪者大人!”
“哈哈,起身起身,呃,對了,”鄭冬走向王山海,“我得做些什麼?”
“您不知道嗎?”王山海皺眉。
“不知道啊,前代人都知道嗎?”鄭冬撓頭。
“看來您這代出了些問題,請您等待幾日,之後我們進入密室,看能不能幫助您想起什麼。”
“好嘞,我住哪裡?”
“韓成安排一下。”
黑衣人中韓成走出。
“我還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王山海猶豫了一下,說道。
鄭冬大氣揮手:“隨便問,我知道都告訴您!”
“就是,您每頓都吃這麼多嗎?”
“……”
“啓迪者大人,我們這裡雖然利用前代的科技成果比較富饒,但經不起您這麼吃啊。”
“咳咳,”鄭冬咳嗽幾聲,“您誤會了,我平時飯量很小的,不過今天給你們展示吞噬能力嘛。”
“那您平時吃多少呢?”
“一頓飯一條魚,一隻雞五碗米吧!”
“……”
“太多了嗎?”
“不多不多。”王山海趕忙說。
“那就再加一盤炒菜!”
“……”
“你趕緊去你住的地方吧!”王雅辰看不下去,示意韓成趕緊把這廝領走。
韓成會意,走上前:“啓迪者大人,我帶您去住的地方。”
鄭冬與張文啓走出建築,回頭又喊了聲:“記得啊!”
王山海一頭黑線。
“父親,您看他靠譜嗎?”王雅辰問道。
“應該……靠譜。”
鄭冬來到住的地方,是一處院落,看似沒人住,卻打掃得很乾淨,鄭冬與張文啓皆非常滿意。
“好地方!”鄭冬笑道。
“這是專門爲啓迪者準備的,自從我們在這裡落腳就一直修繕。”
“哇,這麼好!”
鄭冬迫不及待推門而入。
窗明几淨,纖塵不染。
但鄭冬的目光落在了牆壁上的四副畫上。
他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