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嘟……”
在一處正對着蘇軍進攻方向上的隱蔽塹壘內,兩挺機槍日軍的機槍瘋狂的噴吐着火舌,將無數激射的子彈,瓢潑般的傾瀉到十幾米外一輛報廢的坦克車身上。
在猶自冒着滾滾濃煙的坦克後面,幾名渾身滾滿塵土的蘇軍戰士,正緊緊的擠在一起,手忙腳亂的組裝着一件看上去並不複雜的裝置。
這已經是蘇軍對迎頭的這個日軍要塞連鎖地堡發起的第十九次衝鋒了,且不論在這之前蘇軍蒙受了多大的損失,單說這一場攻堅戰,蘇軍已經是勝利在望了。
“呼!”
終於,隱藏在報廢坦克後面的幾名蘇軍戰士動了起來,隨着一聲輕響,一柱刺眼的火光迸射而出,那熊熊的火柱就如同是一條猙獰的惡龍,舞動着火紅的利爪,徑直朝日軍那幾眼射擊孔撲了過去。
頃刻間,日軍的機槍火力點被熊熊的大火所覆蓋,透過那灼人的火光,能夠清晰的聽到內裡傳來的嘶喊、呼號聲 ̄ ̄正面狙擊陣地上的最後一個日軍火力點終於變成了啞巴。
“噢!”
震天的吶喊聲在山崗下的蘇軍陣地上響徹,在硝煙與塵土的瀰漫中,無數的蘇軍士兵蜂擁而至,經過數天的血戰,四線方面軍終於在日軍東寧要塞的中麓地區,狠狠的撕開了一個豁口,至此,日軍經營多年的東寧、虎頭兩處要塞。已經再也無法阻擋蘇軍前進的腳步。基於各方面地差距,任何人都會相信,憑着這一點上的突破,在今後的幾天時間內,那所謂牢不可破的要塞工事,將一一被蘇軍拔除。
直到此時,克雷洛夫和羅米佐夫兩人才能鬆一口氣,爲了等到這一刻得到來,兩人已經提心吊膽的度過了整整四天的時間,如今。至少這點突破性的戰果可以讓那位年輕的將軍稍感滿意了。
看看腕上的手錶,此時時針恰好指向十一點四十分。克雷洛夫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看了一眼狼籍一片地日軍要塞前沿陣地,轉頭對身後的羅米佐夫說道:“羅米佐夫同志。看起來我們似乎有幸度過這一場難關了。”
“我擔心現在說這句話爲時尚早啊,”羅米佐夫放下手中地望遠鏡,搖搖頭說道,“可以想見,日本人在這裡花費幾年時間所建立起來的要塞,實在是堅固異常,我們持續了幾天地炮火打擊。幾乎已經將這一帶的數個山頭削平了,但是卻依舊未能對他們的地下工事造成摧毀性的打擊。從這方面看,我感覺我們今後的戰鬥大概還要持續上至少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的時間?”克雷洛夫自言自語地念叨一句,然後皺眉嘆息道,“是啊,半個月的時間。如果給我們半個月的時間。我們就可以對日本人的這兩處要塞實行圍而不打的戰術,從而將他們活活的困死在這些鋼筋混凝土地要塞裡,我就不相信這些日本人能夠不吃不喝的長時間戰鬥下去。”
“現在的問題是。楚思南將軍不太可能會給我們半個月地時間,”羅米佐夫低頭在地上瞅了瞅,然後走到一方碎石前坐下,同時滿臉憂鬱的說道,“很顯然,在西線戰場上的持續勝利,讓他的信心膨脹,相比之下,日本人的軍隊根本就未曾被他放在眼裡。這一次的遠東作戰,我們無論在兵力上,還是在武器配備上,都要佔據着絕對的優勢,所以他便想要速戰速決,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殲滅關東軍的主力。半個月的時間,唉,在他眼裡恐怕是過於的奢侈了。”
“我想楚思南將軍考慮的,還不僅僅是東線的戰事,”克雷洛夫想了想說道,“現在眼看着嚴冬即將到了,按照以往的規律看,西線方面目前可能正在策動着一場新的攻勢,畢竟對我們來說,德國人的威脅纔是最重要的。在入冬前打垮日本關東軍的主力,從而徹底穩定東線的戰局,這對西線的新一輪攻勢順利展開非常必要。”
“克雷洛夫同志,你說的不錯,”羅米佐夫說道,“不過,我現在對楚思南將軍所佈置的戰場任務有了一些疑問。誠然,我們必須在入冬之前這段有限的時間內,儘可能的殲滅日本關東軍主力,從而穩固整個東線戰場。那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還有必要一一拔除我們進攻道路上的日軍據點要塞呢?”
“你的意思是……”克雷洛夫一愣,隨即問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羅米佐夫的話剛剛開了個頭,便看到一名跨槍的通訊兵匆匆忙忙的朝這邊跑過來。
“兩位將軍!”來到兩人的面前,年輕的通訊兵氣喘吁吁的說道,“楚思南將軍已經到了後方的指揮部,他要到前線上來,你們看是不是……”
不等通訊員將話說完,克雷洛夫便打斷了他:“好啦,我們知道了,你回報楚思南將軍,就說我和羅米佐夫同志馬上回去,請他稍等片刻。”
“是,將軍。”通訊員領命而去。
“來的真準時啊,”從碎石上站起來,羅米佐夫看了一眼手錶說道,“幸好咱們的攻勢未曾延誤,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
“走吧,”克雷洛夫搖搖頭,轉身朝指揮部的方向走去,“我想也許等待着我們的,還將是另一場訓斥呢,如今這些成績,可不一定能夠讓將軍他滿意。”
十幾分鍾後,一身戎裝的楚思南登上了克雷洛夫與羅米佐夫剛剛離開不久的陣地,此時,在距離這片陣地不遠的地方。仍舊有激烈的槍聲、爆炸聲傳來,很顯然,那裡激戰正酣。
“地圖拿來!”在這片陣地上四處看了看,楚思南忽然停下腳步,他一把將帽子從頭上摘下來,同時轉身說道。
“是,將軍。”緊隨其後地克雷洛夫答應一聲,然後朝旁邊的警衛員打了個手勢。
很快,一張繪製詳細的地圖在地上攤開,而在這份地圖上。則詳細的勾勒出了日軍東寧、虎頭兩處要塞的防禦地區,以及蘇軍在這一線上的進攻情況。
從地圖上看。東寧、虎頭兩處日軍要塞,就如同是一個不規則的“禿寶蓋”。它們橫亙在中俄東段邊境上,牢牢的卡住了這一線蘇軍向滿洲挺進的道路。縱身達十五公里的地堡防禦工事,對於蘇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很難啃下地骨頭,現實的情況表明,儘管克雷洛夫與羅米佐夫指揮地軍隊已經在這一線上取得了突破性的戰果,但是這份戰果也無非是在這到銅牆鐵壁上鑿出了一個未穿地孔洞而已。
歷經四天的戰鬥,付出了重大的代價之後。卻僅僅得到這麼可憐的一點成績,這樣的作戰效率,自然不能讓楚思南感到滿意,僅僅在地圖上查看了一會,他的臉色已經變的鐵青。
楚思南那表情地變化,自然落在了克雷洛夫兩人的眼裡。他們知道,接下來這位將軍肯定又要有一番訓斥了,當然。現在僅僅是一番訓斥對於克雷洛夫兩人來說還是好的,他們現在擔心的是,楚思南一個不爽之下,真的解除了他們的職務 ̄ ̄他有那樣地權力。
“克雷洛夫同志,羅米佐夫同志,”緩緩的從地上站起來,楚思南重新戴上他的軍帽,同時語氣平淡地說道,“在佔據着絕對優勢兵力的情況下,你們用了四天時間,在這個該死的要塞上,向內推進了不到三公里。今天,就在這裡,你們難道不想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克雷洛夫與羅米佐夫兩人面面相覷,他們早就想到楚思南會在這個問題上發難,只是沒想到他會如此的開門見山,。
“將軍,”沉默了半晌,克雷洛夫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你有所不知,眼前這東寧、虎頭的要塞,日本人已經經營了長達數年之久。其地壘深、防禦火力密集、彈藥儲備豐富,而且在其構建上,也非常的到位,根本不存在防禦死角。因此,我們的炮兵無法從根本上對他們的地堡實現摧毀性打擊,同時,部隊的衝鋒又找不到進攻的依託點。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進攻自然十分困難。不過現在好了,我們在這一線上已經實現了點的突破,如果能夠給我們足夠的時間,那我相信……”
“你的意思是說,我給你們的時間不夠充分嘍?!”不等克雷洛夫將話說完,楚思南便毫不客氣的質問道,“那你說吧,你們需要多長時間?一個月還是兩個月,抑或是一年、兩年?!”
克雷洛夫無語,作爲一名將軍,他自然知道在作戰方面,時間是最爲緊迫的。
“將軍……”羅米佐夫欲言又止,在他的心裡,此時有一些話感覺不吐不快,但是那對楚思南的畏懼,又讓他忐忑的不敢多說。
“怎麼,羅米佐夫同志,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楚思南扭過頭來,看着羅米佐夫說道。
“將軍,我只是對這次的戰役有一點個人的看法,不知道該不該說出來,”羅米佐夫咬咬牙,下狠心說道。
“如果不是推卸責任的話,你可以說出來。”楚思南面色嚴肅的說道,這一次他是真的下決心了,要把四線方面軍的這兩個指揮員撤換掉。雖說勝敗乃是兵家常事,但是楚思南卻不認爲自己的下屬中有如此的無能之輩。
“將軍,我認爲強攻東寧、虎頭兩處要塞,在本身上來說,就是一種錯誤的戰役安排。”羅米佐夫猶豫了一下之後,才毅然說道。
“哦,你這麼說,是對我的戰役安排有看法嘍?”一股子怒氣從楚思南的心底升起,來到蘇聯已經有將近兩年的時間,在這兩年的時間裡,他經歷了大小戰役無數次。卻從未嘗試過失敗,當然,也更沒有人對他地戰役安排提出過異議。如今,一個作戰失利的下屬,卻在他的面前提出了這個問題,這難免會激起他的惱怒。
“是的,將軍。”硬着頭皮,羅米佐夫點頭說道。
“那我倒是想聽聽,羅米佐夫同志又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呢?”強壓下心中怒氣,楚思南漫不經心的說道。
“將軍。”羅米佐夫摘下自己的軍帽,走到楚思南的身邊說道。“儘管我知道這可能會冒犯到你,但是有些話。我還是不得不說。你在西線對德國人的戰鬥中表現實在是太出色了,你地作戰思想,你所指揮的那一場場戰鬥,都可被奉爲經典,我想作爲蘇維埃地一名軍人,沒有人會懷疑你在西線戰局扭轉方面所處的重要地位。不過將軍可曾想過,當你從西線轉調到東線地時候。你所面對的敵人已經發生了變化,你所身處的戰場也已經發生了變化,在這裡,你所面對是日本人而不再是德國人,你所身處的戰場,也不再是國內那一望無際的平原。必須要承認。同德國軍隊相比,日本軍隊的素質要差很多,他們裝備落後。機動性差,指揮官的戰術運用不靈活,同我們英勇地紅軍相比,他們是一支絕對的弱旅。但是,滿洲地形地勢複雜,山嶺縱橫、林深水闊,再加上日本人在這裡近十年的經營,很多地方都有類似於東寧、虎頭這樣的戰略要點,或者說是要塞。而在類似於這樣的地方,我們佔有優勢的裝甲部隊、航空部隊、炮兵部隊,並不能充分地發揮出他們的優點,相反,卻需要依靠純粹的步兵去發起肉搏式地衝鋒。這樣的戰鬥,在我看來,無異於以我之短搏敵之長,是得不償失的……”
“你等等!”楚思南聽到這裡,忽然揮手打斷了羅米佐夫的話,他皺着眉頭,細細思量自己這位下屬所說的一番話。
老實說,楚思南並不是那種聽不進建議的人,他之所以在東線戰役初期,制定出這樣的兵分四路、大兵團集羣化掃蕩式進攻的策略,一方面是由於私心內對日軍的仇恨,另一方面則是受到了在西線對德作戰中的影響。在西線對德的戰爭中,蘇德雙方展開的無疑都是大兵團硬碰硬的較量,基於這種作戰方式,雙方往往針對某一地區集結重兵,你來我往,進如潮水一般一鬨而至,退亦如潮水一般轟然而潰。優勢兵力條件下的迂迴、鉗形合圍、突擊反突擊,這些就是大兵團平原作戰條件下常常運用的作戰方式。
在西線指揮作戰近兩年,楚思南在不經意間已經形成了一種作戰的思維定勢,而這種思維定式同樣被他帶到了遠東、太平洋戰場。以大規模的空軍突襲首先打掉日軍的防空能力,利用海軍的潛艇部隊實施大範圍的海域封鎖,從而打掉日軍的後勤補給線,這兩步作戰安排,無一不體現出那種大規模兵團作戰的思維。而對這一作戰思維體現最明顯的,還是四個線上進攻的安排 ̄ ̄楚思南之所以這樣安排,其唯一的目的,就是壓縮日軍在滿洲的防線,與此同時,由一線、四線方面軍實施戰略迂迴,並最終對滿洲日軍實現大範圍的合圍。
真是由於這種既定戰式的影響,楚思南才由不得任何一個方向上出現問題,各個方面軍的同步壓進,才能發揮出這種戰術的最佳效果。
但是,現在問題出現了,由於日軍長期經營的要塞易守難攻,四線方面軍按照原定計劃向前推進的步伐,在很大程度上被遲滯下來,說實話,在羅米佐夫說出這番話之前,楚思南並沒有去考慮自己的既定戰術是不是存在什麼問題,而今,他心動了,他開始考慮自己預先定下來的作戰方針是不是存在什麼問題?而倘若真有問題的話,那又該如何去修改呢?
就在楚思南皺眉沉思的時候,克雷洛夫和羅米佐夫兩人感到了史無前例的壓力,尤其是羅米佐夫,他很清楚這個時候自己最爲需要的是什麼。事實已經很明顯,如果楚思南不是那種能夠聽進建議的人,那麼接下來,他羅米佐夫就肯定要遭殃了。
三人在不同的心情中沉默了四五分鐘的時間,楚思南忽然在地圖面前蹲下了身子,他先是仔細查看了一番地圖,然後才擺擺手示意身邊的兩人蹲下,同時說道:“羅米佐夫同志,你繼續,說說看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
克雷洛夫與羅米佐夫對視一眼,他們在這一刻,都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那種如釋重負的歡欣,同樣的,也直到這一刻,兩人才發覺,就是那麼一會的功夫,他們彼此內裡貼身的衣服,已經完全被冷汗打溼了。
“將軍,”拉着克雷洛夫在楚思南的身邊蹲下,羅米佐夫稍微考慮一下之後說道,“鑑於滿洲地形的複雜情況,以及敵我雙方在武器裝備、投入兵力上所存在的差距,我認爲我們大沒必要同他們在某一個特定的防禦據點上過分糾纏,更沒有必要一再壓縮他們的防線,以求最終用一場決戰來決定勝負。”
“你的意思是說……”楚思南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的眼前一亮,然後盯着羅米佐夫說道。
“變一場大的合圍戰爲數場較小規模的圍殲戰,”羅米佐夫說道,“充分利用我們裝甲部隊突擊能力強、行進速度快的優勢,對圍聚在哈爾濱、瀋陽、長春、吉林幾大區域實施突擊,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對其整體戰場實現分割,從而也切斷他們彼此之間的聯繫。充分利用我制空權的絕對優勢,隨時對裝甲部隊的行進實行空降掩護。對日軍重兵防禦的地區,實行迂迴與合圍並用的策略,我們……”
“好!”聽羅米佐夫說到這裡,楚思南已經明白了自己這位屬下的具體意思,他擺擺手說道,“羅米佐夫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毫無疑問,你所提出的這一問題很重要。恩,這樣吧,你馬上起草一份詳細的方案交給我,我會按照你的提議做出新的戰區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