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我們這一趟出去,前後加起來就耽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出發的時候還是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等回來的時候眼瞅着冬天就過完了,據日曆判斷我們即將迎來春暖花開的時節——當然,寒冬的氣息還是有的,而且據說今年k市倒春寒還挺嚴重:林雪說的。
那肯定就很嚴重了。
一直在家裡呆着時間長了會覺得煩,可是一直在外面忙活的時間長了,又感覺哪都沒家舒服,雖然在外面有高大華麗的殿堂,有高聳入雲的城堡,但就是沒有家裡這種舒心的氛圍,起碼以我的觀點,還是自己這二十多平的臥室睡着舒服——二十多平啊,這不小了。
而且我覺得自己身邊的人肯定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所謂人以羣分,我們一大家子沒有一個是會對衣食住行中這點細枝末節的事情傷腦筋的類型,哪怕冰蒂斯那個從小在黑曜石宮殿里長大的有證兒的女神,也很樂意跟珊多拉擠在一張沙發上搶電視遙控——當然她們把遙控搶到手之後要做的事情是截然不同的。回家之後水銀燈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大箱子鄭重其事地放在窗戶下面,然後站在箱子上跟我嚴肅地說:“下次不跟你出去了,大人的工作真沒意思!”
儼然已經習慣了跟那幫小丫頭片子一起被歸爲“孩子”的生活。
到家的第二天,林大小姐就跟我傳來了精神連接。這丫頭委委屈屈地告訴我一件喜聞樂見的事:在無數次無故失蹤,夜不歸宿晝也不歸宿,忽悠爹媽以及其他種種劣行之後,我們的林大小姐終於被家長委員會禁足了,提案人是她爸,她媽負責審覈執行,林家老爺子做第三方見證人,預計禁足時間至少一星期。也就是說,一星期之內她是別想溜過來蹭飯了。大小姐跟我提起這事的時候滿肚子委屈,叨叨咕咕地抱怨了半天。一開始我也挺替她遺憾的,不過很快我就想通這怎麼回事了:林老爺子早就默許了雪丫頭滿世界『亂』竄的事情,他這時候不讓林雪再往外跑,其實只是想讓自己孫女在家安靜幾天,好好陪陪家人而已。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或許我們一家子都習慣了那種隔三差五就得出兵打仗或者拯救世界或者跟上帝舉行多方會談的刺激生活,可以一出門就好幾個月在外面血雨腥風地參加戰役。然後回家繼續嗑着瓜子看電視。但這都是非人類的日常,一般人可是接受不了的。說到底,林雪的家人那還是正常人類——至少她爸媽是。閨女倆月不見人影,如果不是林雪早有多次前科再加上林老爺子知道點內幕,恐怕這時候我都能在法制進行時上看見林雪的大頭貼了,相信我,林雪她爸絕對有能力把尋人啓事給貼到聯合國去。
當然。也不能說是音信全無,在異世界“出差”的時候。林雪也會通過帝國網絡和自己家聯繫,打個電話報平安。有時候還跟自己爸媽視頻聊天——當然,聊天的時候要做一下視頻處理,畢竟如果林爸林媽看見自己閨女騎在一頭百米高的巨龍鼻子上跟自己聊天,那估計回來之後我就不僅能在法制進行時上看見林雪的大頭照了——但不管怎麼聯繫,畢竟閨女不在身邊,家人是要想的。
更何況我們這趟“出差”還卡在個節骨眼上,我們出門這倆月,聖誕節過了,春節也過了,甚至元宵節都過了,這她都沒能回家,你說不壞事麼?我還清清楚楚地記着前不久在巨龍王國的時候,大小姐跟家人視頻通話,對面的場面是全家團圓,就她一個缺席,林媽把自己親手包的餃子放在攝像頭前面,林風在餃子旁邊點了兩根蠟燭的感人一幕——後來林風就讓他爸給拖下去修理了。而大小姐那時候的態度是罕見的老實,乖乖地聽着自己爸媽嘮叨,看着對面全家人吃餃子,一邊跟曉雪分吃龍族的烤肉——當然在林爸林媽那邊看來,林雪是坐在一間充滿異國民族風情的小屋裡和倆非洲姑娘吃大餅:大小姐跟她媽說她在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某個學校裡搞社會考察呢。
林雪自己當然也知道自己被禁足是怎麼回事,她就是閒得慌,來跟我聊會天,順便讓我聽聽她弟弟林風在對面的慘烈呼叫:那小子大年三十給自己姐姐的餃子前面擺了兩根蠟燭,你說這創造『性』……咳咳,你說這可惡的勁,活該他被親爹收拾完又被他姐收拾。林雪可是黑帶好幾段來着……
“對了,木頭,”臨掛斷的時候,大小姐突然又想起什麼的樣子,“跟你提醒一下啊,淺淺也跟你在外面瘋跑了倆月,過年也沒回家——許叔那邊你自己看着辦吧……”
林雪把精神連接掐斷了,留我在這兒目瞪口呆。
過去倆月始終沉浸在兢兢業業爲帝國謀福祉的光輝事業中,我把這事兒也給忘了——好吧,雖然前半句話只能說是自稱,但後半句話絕對是真的。
事實上,除了見到林雪和家裡人聯繫過之外,我還真沒注意淺淺前陣子有沒有和許叔報過平安,以這丫頭那不着調的『性』格……這事兒太讓人不安了。
於是我二話不說衝到樓下,發現淺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讓叮噹在自己肚子上蹦來蹦去,看到我這麼風風火火地出現,淺淺立刻敏捷地從沙發上彈起來,順便一把將彈到空中的叮噹抓住放在自己頭頂上:“阿俊,你怎麼了?”
我趕緊把林雪的事說給她,然後委婉地提示:“你過年都沒回家,許叔那就沒說什麼?”
淺淺拉長聲音“噢”了一聲,才翻着白眼看過來:“阿俊現在纔想起來啊?沒事。過年的時候我跟我爸通電話來着……喂,阿俊,人家只是不拘小節,不是缺心眼好吧?”
我:“……”這句話從淺淺嘴裡說出來怎麼那麼奇怪呢?
“那就好,今年這情況特殊,我挺過意不去,”我撓着頭髮傻笑起來,“許叔交待啥沒?”
淺淺嘟着嘴在那叨咕起來:“交待什麼啊。從小到大他過年就沒回過幾次家,我打電話過去的時候他正在尼羅河岸刨法老祖墳呢,他倒真放心,把女兒扔給你之後直接就什麼都不管了……”
聽得出來,淺淺心中可是充滿怨念,而且她這怨念並非一朝一夕積累起來,作爲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我對淺淺家的情況瞭解的可不少,許叔屬於那種完全沉醉於自己事業的人——直接點說就是工作狂。並非他不關心自己家人。而是一旦工作起來就會徹底忘我。從小到大,直到和淺淺暫時分開那幾年,許叔幾乎每年都在外工作,逢年過節也不例外。在這樣的童年中長大,我相信假如淺淺不是因爲缺心眼的話,她早就在小學四年級進入叛逆期,最後定居在哪個青少年行爲矯正中心了——她還自認爲自己不是個缺心眼來着。
而且現在長大了。淺淺也理解自己老爸,雖然偶爾抱怨。但也只是嘴上抒發不爽而已。我想了想,合計着等什麼時候有空。趕着許叔暫時休息的時候和淺淺一起回趟她家,至少得證明一下,許叔把淺淺交到自己手上之後我把這個傻丫頭照顧的很好。
我堅信,除了我自己之外,許叔在整個虛空都找不到第二個能照顧得起這神奇丫頭的人……
剛想到這,我眼角的餘光就看到曉雪正躡手躡腳地從房門前溜過去,她穿着一身漂漂亮亮的雪白『色』厚絨衣和嫩黃『色』的短裙,下面是一件黑『色』的緊身褲和一雙新買的小皮靴,把自己打扮的跟個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樣……好吧,據說她現在真的在上高中,這模樣一看就是要出去玩,於是我忍不住叫了一聲:“曉雪,幹什麼去?”
叫完之後自己才突然感覺怪怪的,這口氣……怎麼這麼像提前進入中老年狀態的『操』心老爹叫住了夜裡十點半想偷偷溜出房門的叛逆閨女呢?
曉雪知道自己被發現,悻悻地收住腳步,扭頭衝我吐吐舌頭:“嘿嘿,爸,我去看我媽。”
“哦,你去吧,早點回……你說啥?!”我剛說到一般就反過味來,直接就從椅子上蹦起來了,“她現在可是被關在家來着!你就這麼大搖大擺地過去?”
“老爸,你得對我有信心,”曉雪一臉自信的微笑,“我可是在墮落使徒大本營裡潛伏過那麼長時間還成功撬了一支艦隊回來的,我有的是辦法——嘿嘿,我還能順便去看看姥爺跟姥姥,啊對了,還有太姥爺,你說我會不會嚇他們一大跳?”
我嘴角抽抽着,這丫頭跳脫的行爲方式和強大的執行力完全就是林雪和淺淺混合之後的加強版,不管她想出什麼事兒來,都是如此的出人意料,不過有一件事是絕對要說清楚的:“你可別瞎鬧啊,你太姥爺雖然知道我跟你媽的事,可不知道還有你這麼大個的外孫女,而且全家至今還不知道你媽隔三差五就會領導一羣人出去把另一羣人腦漿子打出來的事兒呢。”
曉雪吐了吐舌頭:“知道知道,我就是過去看看,挺好奇這時候我媽家裡什麼模樣的。”
看着曉雪在那整理自己的衣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你那時候,你姥爺姥姥他們都在幹什麼呢?”這件事我好奇許久了,因爲從曉雪透『露』的情報,我跟林雪還有淺淺將來也是要跟所有相關家長坦白從寬的,那樣一來,最終林雪和淺淺家裡一羣人都得被打包捲到帝國境內,而根據曉雪現在這無法無天的『性』格,我估計未來這個大家庭還挺和睦,我就好奇了,未來的時候,各位家長都在幹嘛——因爲不管從哪方面看,他們的閨女肯定是管不了了……
“我就知道老爸你忍不住要問,”曉雪早有所料地衝我傻笑起來。“不過這話題還真不敢多說……嗯,我想想,大概能說一點嗷,我姥爺姥姥他們退休在家頤養天年,許姥爺倒是挺有精力,他那時候已經開始到處跑着挖外星人祖墳了,據說還刨出來過奧特曼的骨灰盒……”
我:“……”衆人:“……”淺淺:“……我爸挺厲害的,是吧?”
這何等臥槽的未來——我該說許叔真不愧能養出淺淺這樣幾乎是用特種材料製造的閨女麼?
“爸。我能走了吧?我還想去我媽那蹭飯咧!”曉雪扒着門框充滿期待地嚷嚷起來,我對這個跳脫大條的特大號閨女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斜了她一眼:“晚上記得回來,不準去炸美國大使館,不準給你媽添麻煩,回來的時候給家裡稍兩瓶醬油……”
曉雪不耐煩地揮揮手,一邊蹺起一隻腳來單手繫鞋帶。然後誒呦媽也一陣驚呼,就從大門口連滾帶爬地滾出去了。我們一衆家長在裡面看着面面相覷。姐姐有點擔心地碰了碰我的肩膀:“阿俊,你真放心這孩子到處『亂』跑啊?”
“你信不信哪怕咱們給那姑娘脖子上拴上拳頭粗的鏈子她也照樣準時出現在林雪面前?”我看了姐姐一眼,“打見面那天起,我就沒打算能管住她。另外,我也挺好奇林雪要看見自己閨女突然就這麼蹦出來……你說這事兒不是挺好玩的麼?”
姐姐大人忍不住白了我一眼:“你悠着點吧,林雪就被禁足一星期,她肯定能知道曉雪是被你放過去的。到時候她絕對要找你決鬥。”
我想想也是,不過立即就有了對策:“沒事。到時候我就把矛盾轉移到那個熊孩子王身上,我跟她男女混合雙打把曉雪揍一頓。大小姐氣就消了。”
冰蒂斯用讚賞的眼神看着我:“一個變着法坑爹,一個毫不猶豫坑閨女,你們真是絕配。”
我就姑且把這當成是誇獎好了,然後老神在在地靠在沙發上看水銀燈和莉莉娜搶遊戲機手柄,順便等着看林雪那邊什麼時候聯繫過來——根據自己對曉雪的瞭解,那姑娘雖然行事風格跳脫,卻也有說話算話的一面,說是不『亂』跑,那就肯定直奔大小姐家去了,因此恐怕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接到林雪氣急敗壞的通信,而且大小姐肯定還會宣佈要找我決鬥。現在自己唯一好奇的就是,曉雪那孩子到底打算怎麼混進林家大宅裡去,她可是親口說了要跟自己“姥爺姥姥太姥爺”見面的,而且依她的『性』格,這個“見面”絕對不是隱身之後在後面跟着看一路那麼簡單——她只要不乘着登陸艙直接空降在林老爺子面前那都算她低調了。
正跟水銀燈搶遊戲機的莉莉娜扔掉手柄,捅了捅前者的胳膊指着這邊:“喂,你爸笑的真猥瑣——哈,你傻眼了吧!巴掌鋪開了都夠不着方塊鍵!”
水銀燈抱着那個幾乎相當於她半個腦袋大的遊戲機手柄一陣『亂』按,然後呼啦一聲飛起來坐到我肚子上:“笨蛋笨蛋!我的特製手柄呢?你藏起來了吧?”
我從沙發縫裡把一個專門爲水銀燈好她妹妹們準備的小一號手柄掏出來:“莉莉娜藏的——你真不長記『性』。就準玩兩個小時啊,然後按時吃飯。”
水銀燈興高采烈地把手柄『插』上,開始跟莉莉娜繼續她們永無止盡的街霸,這倆總是在打打鬧鬧,從現實世界一直打到遊戲裡,似乎從來也不會感覺厭煩,沒過一會,電視前面就傳來了兩個矮冬瓜『亂』七八糟的驚呼和喊叫,動靜之大甚至把正在忙着研究十字繡的姐姐大人都給趕到樓上去了,我看着正擠在一塊努力搓必殺的莉莉娜和水銀燈,發現兩個人的技術都不是一般的臭,一切『操』作完全都是隨機的。倆人越折騰越來勁,而且還不斷往屏幕前面湊,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的人物反應速度更上一層樓似的,但電視機前總共就那麼大點地方,倆人自然免不了開始推推搡搡,終於,就跟以往每次一起打遊戲的結果一樣,她們直接在屏幕前面撕扒起來了,兩個矮冬瓜在地板上滾作一團的同時,屏幕上倆春麗反而大眼瞪小眼地等到了timeover……
姐姐大人從二樓下來,一邊一個抓住莉莉娜和水銀燈的領子,提溜上樓去了。
而就在這時候,我的精神連接中終於傳來了大小姐的咆哮:“木頭!!你個混蛋!曉雪是不是你放過來的!”
“她到你那了?還挺快,”我頓時樂起來,看樣子曉雪果然不負衆望地把她媽給惹『毛』了,“沒事的,我給她交待好了,絕對不跟你爸媽『亂』說,她就是想去看看你。”
“是,你交待好了——那混蛋丫頭還不如跟我爸媽『亂』說呢!不對,她現在已經開始『亂』說了!”大小姐的聲音聽上去真的氣急敗壞,而且儼然要暴走的架勢。
“額,那丫頭到底幹啥了?”我終於好奇起來,想知道天才少女陳曉雪到底是怎麼成功混入陳家大宅的——好吧,只要確認跟林雪認識,要進去倒是不困難,困難的是,那奇葩大姑娘是怎麼跟自己未來的外公外婆做的自我介紹?
“她說自己是我在巴伐利亞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同學!而且宣佈她在巴伐利亞的時候就暗戀本大小姐半年之久了,”林雪咬牙切齒地說道,“現在她逮着我家裡一切女『性』生物叫姐姐——除了我媽,但包括我!”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