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女’生小說
到了下午,張金稱果然派人來請。傳說中的絕世好站程名振和王二‘毛’相互看了彼此一眼,暗自慶幸又逃過了一劫。
還是昨日那座牛皮大帳,不過裡邊的味道愈發渾濁。楊公卿依舊臭着個臉,彷彿在座的人都欠了他很多錢一般。王當仁則嘴角上撇,森然冷笑。其他大小寨主們的態度卻明顯客氣了許多,看到兩個少年進‘門’,個別人甚至主動站起身打招呼。
“見過諸位當家!”程名振團團做了個羅圈揖。得到了城裡的犒軍物資,衆寨主個個吃得油光滿嘴。有人顯然是中午喝過了酒,臉上透着明顯的舒泰和滿足。
“不必客氣,你們兩個坐下說話!”張金稱用手指了指軍帳正中的胡凳,不冷不熱地命令。
從張金稱的話裡聽出幾分不快,程名振趕緊笑着拱手。“謝大當家賜坐!大當家的營帳裡哪有我倆坐的位置?您有話儘管吩咐,我們兩個站着聽命就是!”
“讓你坐你就坐!”張金稱先朝四下掃了一圈,壓住衆人的議論聲,然後將刀一般的目光轉向程名振。在他眼裡,衆寨主們此刻看上去可不是‘精’神抖擻,而是一羣被餵飽了的狗,脖子山隨時可能被套上繩子勒死。
“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程名振被對方看得心裡發‘毛’,卻不敢‘露’出怯意,只得硬着頭皮坐了下去。
“昨天縣令信中答應的犒軍物資,我今天已經全部收到了。他沒有短斤少兩!”待程名振和王二‘毛’兩個在胡凳上坐穩,張金稱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昨天給我提的那個建議,我跟衆寨主們仔細商議了一下午……”
說到這,他又將目光掃向衆人,眼裡充滿了不屑。“他們都認爲切實可行,我也只好由着大夥。不過這具體條件,林縣令卻不敢出城來跟我商量。我只好把我這邊的要求都寫了下來,讓你帶回城裡去!”
“晚輩願意竭力促成此事!”程名振壓住心頭的狂喜,微笑着應承。只要回到館陶縣城,他便能根據這一天來對土匪的觀察,重新調整防禦措施。今後即便林縣令的拖延時間計策被張金稱看破,經過重新準備,館陶縣也不至於土匪們攻破得太輕鬆。萬一出了什麼不測,他雖然沒有保全整個縣城的本事,背起老孃一人一槍從西‘門’殺出去,跳入運河中逃命,卻也不是什麼無法實現的願望。
“我說的不是你,程小九!”張金稱森然而笑,滿口七扭八歪的大黃牙看上去說不出的令人噁心,“我說的是王兄弟。這封信由王兄弟帶回去給縣令大人。至於你麼,既然主意是你出的,自然要你負責到底。協議沒達成之前,本大王還有很多細節得向你諮詢呢!”
轟!程名振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座大帳都向頭頂壓來。爲什麼?我哪裡被張賊看出了破綻?他着急地想。還沒等想出任何對策來,王二‘毛’已經憤怒地長身而起,“大當家難道要留小九哥做人質麼?那你可真找錯了人。他跟我一樣都是苦哈哈,留在大當家這裡也沒什麼用!”
“有沒有用得由我來說!”張金稱毫不否認自己的打算,聳了聳,臉上寫滿了市儈氣,“今天老子讓開東‘門’時,周圍根本沒留人,林縣令卻只敢把‘門’開一小條縫隙,慢吞吞地運了整整一上午,才把糧草物資給老子送出來。老子詐稱說少了二十石米,他又麻利地從城牆上用繩子順下三十石米,連屁都不敢多放一個!”
得意地看了看無言以對的王二‘毛’,他繼續說道:“這麼一個軟蛋膿包,如能守得住館陶縣纔是怪事。嘿嘿,所以我必須將程教頭留下。他的確只當了二十多天的官兒,但誰讓他能在這二十多天中便訓練出一‘波’鄉勇跟本大王爲難呢。留着他,館陶縣本大王隨時都能進去,放了他,本大王想進館陶,恐怕要多死上幾百號弟兄!”
“大當家就是大當家!”剛纔板着一幅死人臉的楊公卿立刻眉開眼笑,毫不忌諱地拍起了張金稱的馬屁。有他帶頭,周圍立刻涌起了一片讚頌之聲,彷彿剛纔熱情地跟兩個少年打招呼的完全是另外一夥人,與他們根本未曾見過面般。
“小九哥不回去,我也不回!”王二‘毛’明知對方說得句句都是實話,兀自硬着頭皮死扛。
張金稱冷笑着聳肩,“你不回去,好啊。我派人將信‘射’進城內便是。你留在這裡,剛好跟姓程地做對難兄難弟!”
衆寨主堡主們又是鬨堂大笑,根本不把王二‘毛’的抵抗放在眼中。程名振知道今天自己肯定無法脫身了,卻不願王二‘毛’與自己一起在敵營中等死,笑着站起身,衝着張金稱再度拱手,“既然大當家有心留客,程某也不能不識擡舉。我家還有在堂,需要人回去報一聲平安。所以還請大當家讓二‘毛’回去一趟,帶過口信之後,再回來陪我亦無不可!”
王二‘毛’滿肚子不情願,剛要出言拒絕,腳趾卻被程名振狠狠踩了一下。“我二人家中都只有老孃,所謂兒行千里母擔憂,望大當家成全!”
兩次聽程名振提及家中孃親,王二‘毛’再也硬不起來。狠狠咬住下嘴‘脣’,靜聽張金稱做最後決定。張金稱本來也沒打算將兩少年全留下,笑着擺了擺手,“既然如此,就請王兄弟替我也給程兄弟的老孃帶個好。請他老人家放心,程兄弟在我營中只是逗留幾天,本大王輕易不會傷着他。”
“另外!”他頓了頓,臉上的笑意越發‘陰’森,“順便也給林縣令帶句話,就說本大王剛剛得到消息,黎陽城已經被隋軍攻破了。元務本全軍覆滅,腦袋也被人砍了,不可能再派出半個兵來救他!”
話音落下,程名振眼前又是一暗,連帳篷外的六月陽光瞬間都變得冰冷起來。縱觀館陶周圍各郡兵力,最有實力前來救援林縣令,也最有可能拉林縣令一把的,便是擁兵數萬的汲郡太守元務本。雖然眼下林縣令的態度不明,可館陶縣周家藏的那些糧食都是李密爲自己準備的,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它被張金稱掠走。
“也別指望着魏徵和楊積善。”絕望之中,張金稱的話愈發清晰‘陰’冷,“竇建德跟我還有點‘交’情,翟讓麼,跟武陽太守元寶藏之間關係也不太好!本大王給你家縣令一天時間考慮,明天這個時候他還不能給我準信兒,可別怪本大王吃了他的,還要接着茬兒收拾他!”
“小九哥!”王二‘毛’的聲音緊跟着傳來,將程名振的魂魄硬生生從天外拉回軀殼。“小九哥,他,他說得是什麼啊?我聽不太懂!”不得不說,孤陋寡聞有時候也是優點,至少此刻王二‘毛’的臉‘色’看上去沒有程名振那樣蒼白。
“你就跟林縣令說,黎陽城被官軍攻破了。”程名振笑了笑,非常簡練地總結。“張大王對談判的誠意很濃,希望縣令大人考慮!”
“嗯!”王二‘毛’將信將疑地看了好朋友一眼,鄭重點頭。楊積善是誰?元務本又是哪個?他根本都不在乎。甚至黎陽城爲什麼會被官軍攻破,他也不想知道。他現在知道的唯有一件事,那便是程小九在不停地踩自己的腳趾頭,不停地暗示自己離開。雖然他曾經發過誓要與程小九生死與共,發過誓不再害怕,不再退縮。
“這就對了嘛!誠意,既然做買賣就要拿出誠意!別老指望着對方是傻子!”張金稱大笑着將身體靠在‘交’椅上,一語雙關。
想騙我,就憑姓林的那個蠢貨?眯縫着眼睛觀察手足無措的程名振,他心裡好生得意。從昨天對方前來下書的那一刻,他就堅信林德恩不過是變着法想拖延時間。周圍這羣短視的傢伙居然毫不猶豫地向陷阱裡邊跳,自己也差點中了圈套。可惜老天不給姓林的幫忙啊!呵呵!當年跟着自己出塞的那個子居然帶着兵馬從天上掉了下來,直接將黎陽守軍全部“砸”死在家‘門’口。武陽與清河兩郡又被李密的幫手給拖住了,連自救還來不及,更不會向館陶縣發一兵一卒!
得到這三個消息後,館陶縣玩什麼‘花’樣,在張金稱眼裡都不重要了。對方已經成了熟螃蟹,殼子再硬,也只有被掰了下酒的份兒。而眼前這個姓程的卻是送上‘門’的生駒子,一旦收服在手,說不定將來能載着自己馳騁千里。
大局盡在掌握,這種感覺真的令人飄飄然。張金稱陶醉其中,心滿意足。他從所有人的臉上都看到了佩服,唯獨沒注意到的是,在起身叮囑王二‘毛’的瞬間,程名振眼中突然有寒光閃了一閃。
那一閃,如白虹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