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內
三杯兩盞下肚後,肖冬憶已有醉態,李玉不停給丈夫使眼色,藉着去廚房拿螃蟹的間隙,將他叫到一邊。
“你別一個勁兒灌他酒。”
“才喝了一點而已。”
周彭海平時愛喝點小酒,但是妻女管得嚴,若非應酬需要,他找不到正當理由飲酒,如今肖冬憶來了,他就有了理由解解饞。
“今天剛見面,你就把他喝醉,直接幹倒了,人家小夥子下次還敢來我們家嗎?”
“他都三十多了,還小夥子!”
“那該叫他什麼?”
“小同志。”
“……”
“再說了,酒後吐真言,不把他灌醉了,怎麼從他口中套出真話。”
李玉沒作聲。
而此時的肖冬憶也正在叮囑陸時淵,“如果我喝多了,你一定要及時阻止我。”
“爲什麼?”
“我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喝醉了,會幹出什麼蠢事。”
“好。”
後來,
肖冬憶才知道,陸時淵的承諾,簡直是放屁,一文錢都不值。
李玉端了螃蟹出來,讓幾人多吃點,蘇羨意眼巴巴看着,又瞄了眼身側的陸時淵,“二哥,我也想吃……”
她故意捏着嗓子,靠得近,聲音壓得低,嬌嬌嗔嗔,聽得陸時淵心頭倒是一蕩。
“螃蟹性寒,活血祛瘀,你不能吃。”
“二哥——”
蘇羨意最後掙扎了一下。
“等孩子生了,你想吃多少都行。”
蘇羨意輕哼一聲,繼續嚼着碗裡的菜葉子,便不再同他說話,轉而看向正和周家夫妻倆交談的肖冬憶。
肖冬憶心底比誰都清楚,自己一定要少喝,千萬不能喝醉,出洋相。
只是周彭海一個勁兒勸着,他自己也緊張。
喝點酒,渾身熱,能壯膽。
周小樓眼看着肖冬憶快喝醉了,不停給父親使眼色。
這番護犢子的行爲落在周彭海眼裡,就有點不是滋味兒了。
父母大抵都如此,尤其是家中有女兒的,希望女兒找到幸福,若是真的有那麼一個人出現,又捨不得。
總覺得,這世上沒有一頭豬,配拱他家的白菜!
“你的情況,小樓都跟我們說了,其實……”周彭海抿了口酒,“相差有點大。”
肖冬憶的爺爺,可以算得上是國家功勳級人物。
能與這樣的人家做親家,自然是好的。
但是轉念一想,又怕對方不喜歡自己女兒。
周小樓是個什麼性子,做父母的比誰都清楚,大學以前,還一直蓄着短髮,一放暑假,就跟着周彭海在廠區附近瞎溜達,皮膚曬得黝黑,跟男孩子差不多。
性格也大大咧咧。
肖家是書香門第,只怕對兒媳要求也嚴。
肖冬憶一聽這話,急忙擺手,“叔叔,我們家就是個普普通通人家,真的!”
周家爸媽:“……”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
睜眼說瞎話!
“之前醫院的事鬧得這麼大,你家裡應該都知道了吧,對於你談戀愛,他們是什麼態度啊?”李玉笑着問。
誰都希望女兒嫁得好,卻又擔心她在婆家受氣吃虧。
老祖宗說門當戶對,總是有些道理的。
肖冬憶:“我爸媽很喜歡她。”
李玉皺眉:“見過?”
周小樓點頭。
李玉瞬時覺得腦殼疼,她閨女還真是悶聲不響幹大事,談戀愛瞞着他們,卻連對方父母都見了。
“你爸媽對你找另一半,應該會有很多要求吧?”李玉又笑道。
“沒什麼要求。”
肖冬憶總不能說:
某次母親因爲相親一事,和他急眼了。
甚至說,不管男女,只要他能帶個人回來就行吧。
“不過你和我們家小樓年紀相差還挺大。”周彭海說道。
肖冬憶:“在醫學領域,30歲是青年。”
言外之意:
我還很年輕!
這話惹得坐在對面的陸時淵和蘇羨意笑出聲,大抵是爲了證明自己還很年輕,肖冬憶喝酒都比剛纔爽利幾分。
一口悶下去,臉漲得通紅。
“少喝點,吃點東西。”李玉勸酒同時,一直在觀察他。
酒桌上很容易見人品,周家夫妻倆都是做生意的,生意場上見多了油膩子,肖冬憶的表現談不上完美,卻不精於世故,看得出來想討好他們,卻又無從下手。
雖然有點笨拙,她倒是很滿意。
太精明的人,就自家女兒這性子,只怕被人賣了,還得幫人數錢!
……
很快,肖冬憶就流露出了醉態。
周彭海倒是很開心,心底想着:
你小子可算是醉了,那他就可以套話了。
只是沒等他開始,肖冬憶就盯着面前的一盤油炸花生米,開始數數,嘴裡還唸叨着:
“喜歡我,不喜歡我,喜歡我……”
“你在說什麼?”周彭海沒聽清,靠近詢問。
結果,肖冬憶半闔着眼,醉眼迷離得看着他,直接問了句:
“你喜歡我嗎?”
猝不及防的一句話。
問得周彭海一愣,在衆人的注視下,愣是把一張老臉給臊紅了,“你、你在胡說什麼東西!”
就連周小樓都愣住了。
她此時恨不能按住他的肩膀,使勁搖晃:
你想表白,找我啊!
你對着我爸說個什麼鬼?你是不是搞錯目標對象了!
“原來,嗝——”肖冬憶打了個酒嗝,垂頭,又開始數花生米,“原來你不喜歡我。”
“我喜不喜歡你,很重要嗎?”
周彭海語氣鏗鏘。
“特別重要。”肖冬憶面色潮紅,顯然是喝多了,“我希望你能喜歡我?”
“爲什麼?”
“因爲……你是小樓的父親。”
周彭海滿意地點頭,“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們家小樓?”
肖冬憶低頭,繼續數着他面前那盤花生米,卻搖了搖頭。
周小樓原本正和蘇羨意聊天,聽到這話,心下忽然一沉。
愛情裡,難免患得患失,況且肖冬憶當時回頭追她,本就讓她覺得詫異。
這番舉動,落在所有人眼裡,就連陸時淵都替他捏了一把汗,而周彭海更是瞬間黑了臉,“你什麼意思?不喜歡她?”
“嗯——”聲音從他鼻腔裡發出,然後他忽然擡手,一把按住了周彭海的肩膀,靠近他,由於喝多了酒,身體失去重心,身子晃了下,撞到周彭海的肩膀上,還歪着頭看他。
眼底被酒水染了紅,呼吸之間,盡是酒氣。
周彭海蹙眉:
酒量真差。
正準備把他推開時,肖冬憶低聲,呢喃着:
“我愛她——”
周小樓正打算扶他過來,聽到這話,手指頓住。
“我愛她,真的愛她。”他嘴裡不停重複着,“我知道,我們第一次見面,您對我可能不太滿意,但我一定會對她好……”
“我沒有時淵那麼細緻溫柔,但我會盡我所能對她好。”
“不會讓她再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肖冬憶雖然喝多了,眼淚卻流淌着濃濃的深情。
周家爸媽也不是冷酷無情之人,李玉感性些,忽然就想到女兒近期遭遇的種種不公,再聽到肖冬憶的承諾,倒是有些繃不住了。
“你彆嘴上說,我是要看你具體行動的!”周彭海輕哼着。
“我知道,我一定會努力的,努力上班,努力寫論文考職稱,努力給她幸福。”
“小子,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如果以後你敢食言,我饒不了你!”
“嗯?”
肖冬憶睜着迷離的雙眼盯着周彭海,“您……您是答應我們在一起了?”
“我只是答應你們交往,不是結婚,還得慢慢考察你!”
“哦——”
肖冬憶那語氣,似乎還有些失落。
因爲陸時淵和謝馭近期在籌備結婚,肖冬憶不可避免得接觸了許多關於結婚的事,他以前對結婚也不着急,如今遇着喜歡的人,心裡難免會有想法。
“你這哦,是什麼意思?我答應你們交往,你還不滿意?”周彭海皺眉。
這臭小子。
難不成剛見面,就想着把他女兒拐回家?
想得美!
“沒有——”肖冬憶急忙搖頭,因爲喝了酒,這身子晃晃蕩蕩。
“那你,”周彭海低咳一聲,端着酒杯,抿了口白酒,“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他的意思是:
再給他一些保證,譬如該如何對他女兒好。
結果肖冬憶也是真的喝多了,想起結婚,這腦子就開始犯迷糊了。
若說想對周彭海說的話。
那大概就是……
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居然說了一句:
“謝謝爸。”
周彭海這口酒剛進了喉嚨,還沒嚥下去,被他這聲稱呼驚得嗆紅了臉,酒水卡在嗓子眼,辛辣刺激,似乎怎麼都咽不下去。
嗆得猛烈咳嗽。
陸時淵伸手扶額,默默給肖冬憶豎了個大拇指。
我真的……
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