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這片密林便是濱州境內,從這裡去港口頂多是大半日的路程,入夜之後該就能到。
所以這下七七也沒那麼緊張,和楚定北找了個地方吃了點東西,給他也給自己餵了兩顆藥,之後把一些嚴重的傷口處理了一下,其他的小傷口也只是撒了些藥粉便不再理會。
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是不痛的,可一想到沐初還在沐如雲的控制之下,那些痛也礙不了什麼事,不把傷口的痛當一回事,等麻木了,或許就不會覺得痛了。
倒是楚定北迴頭時,一不小心看到她把身上那一套沾滿血污的衣裳褪下來的時候,才發現她竟是穿着天蠶衣,怪不得所有的傷口只在肩頭和手臂,身上卻是完好的。
反觀他自己背上,胸膛上,肩頭上還有手臂上全都是傷,現在這模樣比起她來更爲狼狽。
七七回頭丟給他一瓶藥丸,沉聲道:“我不知道你爲何知道我在這裡,不過,我也沒時間問了,這些藥丸拿在手裡,體力實在在撐不下去的時候便拿兩顆嚥下去,可以助你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把體力尋回來。不過,這藥吃多了傷身,你看着吃,沒必要的話就不要亂吃。”
又摸了一瓶小瓶的,繼續丟給了他:“這些,可解一般毒素,帶在身上以防萬一。”
楚定北點了點頭,把兩瓶藥收到懷裡,見她已經躍到馬背上,他也一躍而起,策着和望夕一樣渾身傷口的烏逝,兩人兩馬繼續在道上疾奔了起來……
……
這是到達碼頭前最後一個夜晚,本來沐如雲並不打算停下來,因爲探子回報,他們竟在湖濱城失去了慕容七七和楚定北的影蹤。
單單是一個慕容七七,她或許還能不將之放在心裡,但,她怎麼都沒想到,北王爺居然也跟來了,且按照他的路線,竟像是爲了尋找慕容七七而來。
她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已經匯合,也不知道北王爺是否已經清楚沐初在她的車隊裡,更不清楚他們把她的探子甩掉之後,如今究竟身在何處。
因爲不知,心裡便更是緊張,在濱州多留一刻,她都會坐立難安。
如果不是因爲沐初,如果她要帶走的人不是他,此時她怎麼會緊張成這般?爲了一個男子,徹底亂了心魂,這是她二十年的生命裡從未發生過的事。
可對象是沐初,一切卻又都值了。
不過,今夜他們走不了,因爲,沐如畫受傷了,且傷得不輕。
沐如雲曾經懷疑過她是不是假裝受傷來騙她,好拖延他們的步伐,但,當看到她的傷口之後,這個疑慮徹底便打消了。
大夫說,這一劍刺得極深,若是稍微往上一點點,傷到心臟,只怕神仙都難救。
傷成這樣,別說連夜趕路,就是隨便一動一下都難,這時候搬動她,和把她推進鬼門關沒有任何區別。
大夫是沐如雲身邊的人,對着她時自然不會說假話,她只是不明白,早不傷晚不傷,偏偏在這麼重要的關頭傷成這樣,這究竟是巧合,還是人爲的?
“究竟是怎麼回事?”她掃了垂首站在一旁的清憐一眼,目光凌厲,“今日究竟出了什麼事?”
她出門一趟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儘快安排好所有事情後便趕回,打算下令立即趕往港口,卻不想,就這麼一個短短半個時辰的空隙裡,如畫已經出事了。
鑑於之前如畫曾經三番四次想要帶沐初離開,此時此刻,哪怕她傷得這麼重,沐如雲也不得不從心底懷疑了起來。
她是故意要拖延時間嗎?但,她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都被她攔截下來了,她如何知道慕容七七和楚定北就在濱州附近,隨時都有可能趕來?
萬一他們根本不在這裡,又或許是根本沒有離開皇城前來濱州,她弄傷自己豈不是太愚蠢?
這個妹妹,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沐如畫如今還昏迷不醒,按大夫所說,至少再過兩個時辰才能醒來,但哪怕醒來,今晚也不能隨意動她,得要等她傷口稍好,明日才能上路。
沐如畫不醒,沐如雲慎人的目光便只能投向傍晚時與沐如畫一起出門的清憐。
清憐擡頭迎上她的視線,沉聲道:“是屬下的錯,五小姐在街上與人爭執,屬下沒有攔住她,纔會讓她着了賊人的道。”
“如畫武功高強,一個小小的濱州成,哪來什麼決定高手,能如此傷她?”沐如雲明顯不願意相信。
清憐又道:“回三小姐,還請不要小看濱州這個地方,我們今日遇到的那批人,其中有兩個便是高手中的高手,就連屬下也完全敵不過。五小姐以一對二,纔會一個不慎被對方傷到。”
“爲何會氣爭執?”小小的濱州里是不是藏龍臥虎,沐如雲如今根本無法去考證。
清憐看着她,目光依然懇切:“是爲了一把古琴。”
“古琴?”如畫根本不喜歡撫琴,甚至,她完全不懂撫琴奏樂的技巧,爲了一把古琴……
“不瞞三小姐,那琴……那琴是五小姐爲了送給……爲了送給沐先生,所以……才非要拿到手的。”清憐彷彿知道這麼說不妥,但又不敢欺瞞沐如雲,是以說話的時候纔會吞吞吐吐,一絲不安。
畢竟,誰都知道沐先生是三小姐的人,五小姐對三小姐的男人如此上心,始終不是什麼好事。
沐如雲捏緊的掌心終於微微鬆開了些,原來是爲了沐初,怪不得如畫如此野蠻,非要與人爭奪。
她對沐初的喜歡,她一直看在眼底,但,沐初是她的人,不管如畫爲他做什麼,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將他拱手相讓。
只是,爲何總覺得事情還是有那麼點怪異?
那兩道柳葉眉依然微微蹙着,只是,她不說話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但清憐很清楚,這時候她急着離開,根本不可能派人去打聽今日的事,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沐如畫受重創,今夜不能動身趕路,已是事實。
半晌,沐如雲才重重哼了一口氣,叮囑大夫好生照顧沐如畫,她才轉身離開,往沐初的寢房而去。
竟然要留下,那麼,今夜她就一定要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躲不過,那邊迎戰吧。
沐初現在中了她下的蠱毒,就算慕容七七真的來了,他也不會聽她的,若他想要跟她離開,一旦她催動蠱毒,他也絕對走不成。
慕容七七來了,她就要她豎着進來,橫着被擡出去!
關鍵,還有一個北王爺……
……
沐如雲離開了之後,大夫又循例給沐如畫檢查了一下傷口,又是把脈又是施針,折騰了好一會才從牀邊離開,回到一旁正要坐下。
清憐卻道:“先生,我們這車隊裡是不是有千年人蔘?”
大夫微微愣了愣,忙點頭道:“確實是,我這就去磨一點參粉給五小姐服下,或許明日醒來傷能好不少。”
清憐向他點了點頭,淺淺笑道:“有勞大夫了,五小姐這次傷得太重,還請大夫盡力救治,讓她早日康復。”
“這是我的分內事,我一定會盡力幫五小姐治好。”大夫向她點了點頭,纔在她的親自相送之下離開了寢房。
直到大夫走遠,聽不到附近有異動的聲音,清憐才把房門關上,並從裡頭上了鎖,之後迅速來到牀邊,沉聲道:“他們都走了,你可以醒了。”
可是,沐如畫卻完全沒有半點反應,依然躺在那裡,臉色蒼白,看起來真的如同重傷的病人那般。
清憐蹙了蹙眉,終於執起她的手,把自己的內力往她體內送去。
察覺到她封了自己的心脈,她睜了睜眉眼,深吸了一口氣,一股更強悍的內力迅速經由她的掌心融入,慢慢把她封死的經脈給衝開。
心脈被衝開後,沐如畫立即咳了一聲,睜眼時兩道眉緊緊擰在一起,一張臉也糾結得幾乎連五官都錯了位。
疼,疼死她了,這一劍真的疼得她幾乎不想活。
“五小姐,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麼樣?”清憐想要把她扶起來。
沐如畫卻忙揮了揮手,啞聲道:“別……別動我,真……傷了。”
是真的傷了,而且傷得很重,但自然不如大夫所說的那麼重,她只是封了自己的心脈,讓自己的傷勢看起來更重些。
依如今的情況來看,她還在這個房間裡,便是說她三姐被糊弄過去了,倒是清憐看着她現在這模樣頓時心酸了起來。
“五小姐,你居然真的把自己弄得這麼傷,就爲了拖住一夜的時間,值得嗎?”她怨念道。
沐如畫眨了眨眼,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值不值得,她只知道若是今夜連夜趕去港口,不到天亮他們就已經在船上了,若是如此,沐初這一輩子只怕再也見不到慕容七七一面。
清憐淺嘆了一聲,忍不住道:“五小姐,別怪屬下多嘴,屬下跟隨了你這麼多年,從未見你對任何男子如此上心過,可你明知道沐先生心裡……”
“說什麼呢?”沐如畫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慢慢調整自己的氣息:“我只當他是朋友,和慕容七七一樣,是我的朋友,我自然不願意見他過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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