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桑之說到此處,忽然沉默了下來。
故事意猶未盡,我已然能感到他心中波瀾。
“後來呢?你留在宮中,伴着她……”
“臣犯了天下之大不違,爲了一己私慾,實在罪過。”前桑之淡淡道,不覺閉目。
我猜測道,“難道……”
“那時冬雪漫天,宮中清寒,暖閣裡了無生氣。只是她卻對於雲珏去了行宮之事完全不知,還在日日彈琴盼君歸,臣實在動了妄念,心之不忍,便……”前桑之沉沉嘆了一聲,才重新提起神來講述。
前桑之心中對女子動情,常常來往於暖閣。
適逢雲珏去了行宮,女子便將他認作雲珏,每逢他來,便喚“殿下”挽留,但前桑之總是每日來過,匆匆看她一眼就走。
最多,偶有幾時輕吟幾首小詩,再悄悄留一片自己刻寫的輕竹筏於她。
日子積攢,一日當他再臨暖閣,只見她沏好一壺幽香四溢的茶,桌上壓着一首小詩。
詩道:
清閣獨坐長琴前,
滿手婉調滿錯弦。
請君何時留一曲,
對飲暖茶寒霜天。
感懷詩中含蓄委婉的留意,前桑之出神,鬼使神差竟落座下來,於她身前出神聽了很久的琴。
琴聲罷,茶香已滿溢,遲疑之瞬,對面作飲。
女子放下茶杯,輕輕頷首,雖然看不到眼前人,還是興奮一笑。
可這一笑,於他如天人傾城眼前。
眼底收盡女子淺羞之笑,前桑之素來板着的臉也鬆弛了,他不覺搖頭一笑。
揚杯暢飲不是酒,茶水也讓人醉。
但或許從那一刻起,心也醉了,所以再不能收回了。
“殿下,這茶,好喝嗎?”她問着,將手心伸向了前桑之。
“好。”猶豫一下,他輕輕在那涼薄的掌心寫下兩個字。
“那以後,殿下每天來喝好嗎?”
“……”
“妾身是說您不忙的時候。若累了,來妾身這裡聽聽琴喝喝茶,也不會耽誤太久的!妾身……不奢求太多,只希望殿下不要急匆匆就走……”說着,她忙又道,“殿下刻的詩伐妾身都讀了,而且很喜歡……”
前桑之一怔。
“尤其喜歡‘星月若無意,何必自幽華。夜半不能眠,秋末盡槐花。’” 她自吟起來,聲音輕柔,卻意味深深。
“你都背過了?”前桑之呆呆出聲,纔想起來她聽不見。
暗自無聲,卻聽她將他數夜裡寫下的詩句一首首背出,莞爾,“妾身喜歡殿下的詩句,只是想不到……”
“什麼?”
“想不到殿下怎會如此細膩惆悵,與妾身在宮外所識時一點都不一樣。”
“你不喜歡?”他聞之心裡失落,她還是把他當做雲珏,不過,也是自然。
“不不,非常喜歡。而且詩句裡面,情愁婉轉,讓人心動!”她低聲,忙又道,“在宮外的時候,殿下於妾身如日月,連多看一眼都覺得害怕。雖然妾身也喜歡,但不如這些日子來、這些日子來,陪我彈琴喝茶,還有贈我詩伐的……溫柔之人。其實,自妾入宮來殿下一直都很悉心。雖然平日裡您不怎麼表露,可是每晚,妾都能感覺到殿下來過……”
說着,她微微一笑,滿臉緋紅,卻讓前桑之震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