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放棄
丁一看看自家爺,猶豫了片刻:“還沒有。”
晏三合起身,“不言,陪我去外頭走走。”
李不言:“好!”
晏三合經過裴笑身邊的時候略微站了片刻,冷冷開口。
“裴明亭,臉皮這種東西,在閨中有用,在獄裡沒用;
在順境中有用,在逆境中沒用;
在千金小姐身上有用,在一個犯人身上沒用。”
裴笑擡頭看着晏三合,眼中的血色一點一點涌上來。等門一關,血色終於變成了淚,滾滾而落。
謝知非伸手按在裴笑的肩膀上,輕輕拍了幾下。
裴笑別過臉,吸了吸鼻子,聲音哽咽。
“我只防着她們在裡面會不會受欺負,卻沒料到她……爲什麼就不能等一等,熬一熬?”
謝知非看着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他們這一路風餐露宿,日夜兼程,馬都跑死了好幾匹,就是爲了能讓季家人早/日/出/來。
結果倒好,他們沒放棄,她卻放棄了!
李不言和晏三合說得半個字都沒有錯,還枉費他們這兩個多月吃的苦,受的罪。
“把眼淚收收,這會還不到哭的時候,給那兩個神婆瞧見了,又得笑話。”
謝知非又拍幾下裴笑的肩,目光一轉,看向丁一。
丁一撲通跪地道:“爺,小的撒了謊,是大爺擔心爺的身體,命小的這裡等着爺。”
“我料到了,你起來回話。”
謝知非:“季伯被上了什麼刑?人受不受得住?”
丁一爬起來,“前前後後捱了五十記板子,裴太醫花了些銀子,進去瞧了他一次,傷得不算重。”
謝知非一愣,隨即反應過來,“陸御史和北司那頭,還是看在皇太孫的面兒上,手下留了情啊!”
陸時審案雖然不喜歡用刑,但用起刑來絕對不會手軟,五十記板子對他來說,那根本不叫用刑。
北司那頭,如果蔡四不肯睜隻眼,閉隻眼,別說是裴太醫,就是蒼蠅都難飛進去一隻。
“他……鬆口了嗎?”
“季大人死活沒有鬆口,把事情都承擔了下來。”
謝知非看了裴笑一眼。
季陵川這麼做既明智,又不明智。
明智的是:事情到他爲止,不牽扯出更多的人,以太孫的爲人, 只要留得命在,日後總不會虧待了季家。
不明智的是:這樣一來,罪名都在他的頭上,貪腐這麼多的銀子,真要定案的話,下場會很慘。
謝知非又問:“京裡情況如何?”
丁一下意識把聲音往下一壓,“據說太子被皇上呵斥了一頓,跪了半個時辰,第二天腿疾便犯了。”
謝知非瞳孔急劇的收縮一下。
太子的腿是瘸的,陰天下雨就要犯腿疾,皇上因爲這個原因,上朝時候免他的跪,偶爾還會賜座。
半個時辰的罰跪,對太子來說已經是極重的處罰。
丁一:“太子在宮裡跪了半個時辰後,回到東宮,就將太子妃禁足了。”
“這事不足爲奇,太子素來就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個性,這個足是禁給張家人看的,也是禁給皇上看的。”
謝知非,“對了,漢王那頭可有動靜?”
“回爺,案子交到陸大人和錦衣衛手中後,漢王那頭毫無動靜,刑部那頭也沒有任何私下的動作,一切都行得光明正大。”
“可見這事兒背後有高人。”久未出聲的裴笑突然開口,臉上淚漬已擦得乾乾淨淨。
謝知非深以爲然的點點頭。
懷仁曾經說過,漢王這人從小練武,不是能沉得住的性子。
然而這次他卻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看似一切交給陸御史秉公執法,實則……
不是什麼好事!
“還有一件事,小的不知道要不要在這個時候講。”
謝知非知道丁一想說,又不敢說的是哪一件事。
“明亭不是外人,你只管說,查到了什麼?” 丁一:“回爺,咱們的人把安徽府整個水東縣都走訪了一遍,沒有打聽出晏姑娘的真正身份。”
謝知非又一驚,“丁點都打聽不到嗎?”
丁一搖頭:“丁點都打聽不到。”
謝知非:“他從前的舊友呢,可有走訪?”
丁一:“回爺,無論是能找得到的舊友,還是活着的晏族族人,一個一個都走訪了,都打聽不到。”
謝知非偏過臉去看裴笑:“那晏三合從哪裡來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裴笑:“這會沒心思管這個,先把季家的事情解決了再說。丁一,去把晏姑娘叫來,老太太心魔的事情……”
“明亭。”
謝知非攔住他:“晏三合是個什麼樣的人,這一路你還看不明白嗎?她心裡比我們急,別給她壓力了。”
裴笑頹然。
謝知非:“走,回房休息,還有三天路程,一氣呵成趕回去。”
裴笑撐着桌面站起來,手指了指心口,“想到九妹,我這兒疼,疼得厲害。”
謝知非揉揉他的腦袋,聲音溫柔的哄着,“祖宗,我知道,都知道的。”
我這裡曾經比你疼上無數倍。
……
已入五月,天氣雖然比不上南寧府的炎熱,但空氣中已有幾分暑氣。
晏三合擡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
“謝道之書房有棵歪/脖子樹,幾茬主子都換過了,它還挺立不倒。人啊,到頭來還不如一棵樹。”
李不言知道晏三合嘴上不說什麼,心裡不知道多替九姑娘惋惜。
她故意沒接這話,而是另起了話頭,“回程這一路,你可有想到了什麼?”
所有人都以爲晏三合這一路是在補覺,只有李不言知道,她腦子裡一定把所有關於季老太太的消息,來來回回拼接了無數次。
“有一點。”
晏三合的思緒果然被拉回來,“但我還不是很確定,我還要見一個人。”
“誰?”
“季陵川。”
“爲什麼是他?”
李不言驚得變了臉色,“他那頭不都已經問過了嗎?”
晏三合面色冷峻,“我猜,他還有一些話瞞着我們沒有說。”
瞞着?
爲什麼瞞着?
李不言心驚得怦怦直跳。
……
主僕二人走了一刻鐘,便回了驛站。
剛推開房門,就看見謝知非一個人坐在圓桌前,手裡捏着一隻茶盅。
“晏三合,過來坐。”
李不言頗有眼色,二話不說便轉身離開。
晏三合走過去。
兩人面對面坐着,謝知非拎起茶壺替她倒茶。
晏三合低頭見是白水,微微皺眉。
“別皺眉,這會子喝茶夜裡準走眠。”
謝知非放下茶壺,脣動了幾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