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山的斷天涯也彷彿被一雙巨手扭斷,整座山峰東倒西歪,完全看不出當初的樣子了。
山上剛剛修出來的那三百米山路幾乎全部被掩埋,巨大的石塊徹底將山路封死,山下那些平時走慣的山道也變得歪歪扭扭。
所有的道路都被歪曲,所有的大樹都是東倒西歪,地裡的莊稼全部撲地,高粱玉米沒有一株是直立的,相互交錯依靠。
高凸的地方出現了深深的大坑,低窪的地方忽然高高鼓起,整個世界都像被一雙巨手抹去了似的不見了。完全看不出當初青石山的那種樣子。
大地震就像肆意橫行的妖魔,他是它踏平了街巷,折斷了橋樑,掐滅了煙囪,毀滅了房屋,踐踏了莊稼,讓青石山變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
村子裡那口養育了村民千百年的水井也不見了,因爲裡面的水全部乾涸,而且不是直立的,變得歪歪扭扭,好像被誰搬倒了一樣。裡面陰風陣陣,彷彿直通陰曹地府……。
青石山的人怎麼也想不到,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地震會把他們從天堂拉進地獄,就像是數百枚原子彈在地層深處劇烈爆炸,青石山的山空驚雷陣陣,電光閃閃,狂風怒吼,驚天動地。
村子被夷爲平地。大山耷拉着它無奈的頭顱,發出低聲的哀鳴……到處是村民的呼喊聲,到處是無奈的哭泣聲,到處是呼兒喚女聲。
很多人沒有穿衣服,男人光着腚,但是大家都笑不出來。
很多人受了傷,腦袋上鮮血淋漓,胳膊腿上是逃出來的時候的劃傷和擦傷。
很多人被埋在了碎石的地下,身子被砸成肉餅,地上的鮮血匯成了一條條小溪。
有的被巨大的石塊攔腰斬斷,有的被砸住了半個身子,另外的半個身子果露在外面,臨死前的形狀非常恐怖,嘴巴張的很大,彷彿要抓住救命的稻草一樣。
那些逃出來的人,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老人坐在地上劇烈嚎啕,年輕人瘋了一樣撲向死去的家人。
大部分人拿着鐵杴開始忙活。大家叫喊着親人的名字,用手撥開一塊塊磚頭和石頭,將親人血肉模糊的屍體拉出來,抱在懷裡嚎啕大哭。
趙慶華拉着李寡婦走到打麥場的時候看到了鐵柱娘,也看到了兒媳婦巧兒,他家裡人是安全無恙的。
他的兒子趙鐵柱已經開始了着手大營救。
趙鐵柱顧不得傷心,也顧不得難過,衝着山樑上的人振臂一呼:“男人們,跟我來!”他捲起袖管第一個衝進了廢墟里,用力掀開一塊巨大的岩石。
山坡上的人再也顧不得悲痛,大家一擁而上,紛紛撲向了廢墟,一時間漫山遍野都是人,號子聲和吶喊聲響徹一片……
趙鐵柱是青石山人的精神支柱,只要是他出現的地方,青石山人立刻會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勢力。
他調度有方,迅速將人們分成了三隊,第一隊有狗娃哥帶
領,沒有受傷的年輕人從廢墟中救人。
第二隊有陶大明帶領,受傷比較輕的護送傷員。
第三隊是老人和婦女,開始搭建帳篷,燒開水幫着救人。
趙慶華被眼前的一切感染了,他同樣捲起了袖子管,拋開了懷裡的李寡婦,迅速參加了營救。
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被拉了出來,有的已經死去很久了,有的還有一口氣。
死去的就被拉在一邊,扔死豬死狗一樣。不多會的功夫,打麥場上就被拉過來一片屍體,地上的死屍就壘起來老高,像是一座座小山。
鮮血順着打麥場的地面流淌,將整個打麥場染得紅糊糊的,淨是血湯子。
這些死去的人有的被砸成肉餅,有的腦袋被砸掉半拉,有的是石頭從肚子裡穿過當場一命嗚呼,每一具屍體都是血乎拉吉的。
沒有斷氣的就被擡進村東的平地上進行搶救。
趙慶華跟趙鐵柱施展渾身解數開始救人……他們是村子裡唯一的醫生。救死扶傷是他們義不容辭的責任。
碧蓮嬸子被擡過來的時候,她還沒有死,她的身體從中間斷裂,一塊尖利的石頭砸中了她的後背,她被攔腰斬斷,肚子裡的腸子也被扯了出來,呼呼啦啦拖了一地。
從擔架上擡下來的時候,她還在嗷嗷大叫,兩邊的人用力也扯,撕拉一聲,她的雙腿從腰部就跟身體脫離了,整個人斷成了兩截,肚子裡的五臟六腑呼呼啦啦掉了一地。
女人大叫一聲:“啊!”就暈了過去,再也沒有醒過來。
狗子叔被擡過來的時候,他的一條腿已經被砸斷,裡面的骨頭完全斷裂,外面只有一點皮肉相連,趙鐵柱的爹老子趙慶華舉起一把利斧,跟切肉一樣,咣噹一聲幫他剁掉了,一強子血噴出去老遠。狗子叔打着滾叫喚起來。
趙慶華命人將狗子叔死死按住,不讓他動彈,跟縫補衣服一樣,拿出針線,幫着狗子將傷口處迅速縫合。趙鐵柱在旁邊看的心驚膽戰。
他也是有名的小中醫,可惜跟爹老子比起來就顯得經驗不太豐富了。
父親不這樣做不行,狗子的腿已經保不住了,只能讓他先活命。
金針可以封閉穴道,控制人的出血量,可是受傷的人那麼多,哪有那麼多金針可用啊?
現在唯一的困境是藥品不足,醫療條件和醫療器械非常的落後,所有的給養跟護理都跟不上。外面的救援隊伍也過不來。
大地震已經將山外的道路徹底封鎖,這裡變成了一座人間的煉獄。
一個個傷員被擡了過來,一個個傷員又被擡走,青石山的上空十多天都是人們無奈的哀慟聲跟啼號聲。
這裡的傷者不單單隻有北崗村的,還有南崗村和其他幾個村子的。很多人源源不斷被運過來,趙鐵柱跟趙慶華忙的焦頭爛額。
天黑以後,營救還在繼續,救援也在繼續。年輕的挑燈夜戰,年老的端茶送水,
巧兒跟李寡婦一馬當先,領着村裡的婦女,從山上的工地上將所有的帳篷拉了回來,然後搭建在村子的四周,土坡上升起了嫋嫋的炊煙,婦女們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到了大家面前。
苦難和恐懼把所有人的心緊緊捆綁在一起。青石山人民表現出了從來沒有過的親熱和團結。
這是一次空前的大地震,方圓數百里的人全部遭受了滅頂之災,青石山裡五個村子,兩千多口人無一倖免,一夜之間就損失了近五分之一的人口。
三天以後,越來越多的人因爲失血過多,得不到良好的醫療而喪命。
人們的屍體被整理出來,一個個埋進了青石山的山坡上,高高鼓起的墳頭一座挨着一座,白帆飄蕩,哀慟之聲十里可聞。
五天以後,天色終於變了,不再炎熱,下起了瓢潑大雨,大雨過後才慢慢涼爽起來。
大地震帶給人們的災難是不可估量的,人們損失了房屋,丟掉了莊稼,親人也一個個陰陽相隔,誰也沒心思幹活,看着滿目瘡痍的家園,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趙鐵柱已經好幾天沒有睡覺了,眼睛熬得通紅,他跟着父親竭盡全力,只是救活了一少半的人。趙慶華最後支持不住,終於暈倒在了手術臺上。
最後一個手術做完,趙鐵柱也暈倒了,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把巧兒心疼地不行,夜裡抱着男人不捨得撒手。
夜深了,天空非常乾淨,星星一眨一眨,風兒也變得很柔,彷彿從來沒有發生過劫難一樣。
巧兒的心情異常平淡,在這次大地震中她是幸運的,沒有被砸死,也沒有受傷,是男人鐵柱把他護在了身下。
自己男人是人中之龍,他善良,英俊,熱情,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敢於跟趙鐵柱匹敵。
她爲鐵柱感到驕傲,也爲嫁給這樣一個男人而感到終生無悔。
她太喜歡鐵柱了,忍不住低下頭,將一個熱吻深深印刻在了男人的嘴脣上,將鐵柱越抱越緊。
在這次救援的工程中,趙鐵柱表現出驚人的毅力和忍耐力,五個村子的人全都感念趙家父子的救命之恩,趙鐵柱在村子裡的威信更加高了。說話也更有說服力。
因爲大地震的侵襲,修路工程被迫暫時停止,命都沒有了,還修個屁路啊?
十天以後,滿地的瘡痍和漫天飛舞的流言紛紛四起,有人說這次大災難不是空穴來風,很久的時候就有預兆。
因爲趙慶華先前說過,青石山一定會發生一場大災難,而大災難是有王長水的閨女荷花引起的。
荷花是伯虎星,伯虎星就是天煞孤星。
荷花接連剋死了三個男人,全村的人都不敢接近她,也開始疏遠她,還對她指指點點。她是在無奈跟羞愧下才跳下了山崖自盡的。
荷花的死,說白了就是青石山的人給逼死的。伯虎星死不瞑目陰魂不散,她要對青石山的人進行報復,所以才引發了大地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