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鍋殺

七月眼看着就要過去了,上海的天氣也沒有一點要涼爽下來的意思。以往到了這個時候總是會下幾場雨,然後整座城市就淹沒在自下而上的水汽裡頭,朦朦朧朧的,而在這座城市裡生活的人們也都顯得模糊。地鐵裡滿滿的潮氣和一對不耐煩的人們,讓這座城市充斥着一種壓抑。

今年的雨水不算多,人們在高溫的烘烤下就顯得無精打采一些,商場的冷氣打的很足,大家從一段冷氣衝向另一段冷氣,忽冷忽熱的匆匆而過。

佔小滿說她無比熱愛夏天,這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季節啊。姑娘們穿着長裙漫步在街頭,到處是鮮豔的顏色,男士們喝着運動飲料,穿着寬鬆的T恤在陽光下揮灑,滿滿都是蓬勃的樣子。不像冬天,大家或蜷縮着,或迅速的鑽進沒有暖氣的房間裡,熱空調抽乾了整座城市的水分,所有的人臉上都乾巴巴的,放眼望去都是縱慾過度般的疲憊。

但同時這也是江婷在星銳的最後一個夏天,她成功的打進了宏創的內部。

特蕾莎給她安排到了方步的團隊裡。方總是投資這塊出了名的刺頭,對下面的人要求很嚴,反正就是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牲口用。方總的個人履歷也不乾淨,前後離了四次婚,下面有人傳是因爲家暴,也有人說其實是方總長期疲於工作導致的性無能,五花八門的。

方步今年四十多歲,與第四任太太已經離婚快有三年,特蕾莎這是把江婷往火坑裡送。江婷欣然接受,沒有任何怨言。

我只是勸說江婷好自爲之,我有些費解,好端端的爲什麼要到宏創來,從一個舒適和習慣的環境直接給自己提升到了地獄難度,難道就是爲了她口中的爲了能夠與何大河走的更近一點這個原因?其實也沒有近多少,江婷的辦公室在樓下,與何大河上下隔了快五層,加上方總的恐怖工作時間,除了工作餐的時候能在餐廳偶爾撞見一次,其餘時候就基本別想了。

江婷在晚上九點疲憊的從宏創大門走出來的時候,何大河從車子裡下來,兩人相視一笑。江婷坐在副駕上很快就睡着了,何大河調低了音樂,關上車窗,送她返回住處。

“嗯……對不起,我失態了。”江婷抹了一把口水,有些難爲情。

“沒事,第一天上班,總有個適應過程,這裡可不比原來的公司清閒,特別是在老方手下幹活。”

“適應適應就好了,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上去了。”

“好好休息。”

江婷上了樓,躲在落地窗的窗簾後面看着何大河的車消失在夜色裡。剛纔那段看似沒有營養的對話確是兩個高情商的人心知肚明的交流。

何大河當然知道江婷來宏創的目的,可他並沒有提這事,一句在方總手下幹活很明顯的就說明他知道這是特蕾莎的安排。江婷也沒有像個不懂事的花癡那樣去抱怨,而是輕描淡寫的表示自己能很快適應這裡的一切。字裡行間其實就一個意思,我是爲你而來,爲了你,任何艱難困苦老孃都能受得住。

她這一招欲情故縱十分巧妙,相比何大河此刻是帶着憐憫和同情的。當然這一切都還只是個過場的廣告時間,江婷即將正式以女一號的身份出現在宏創資本這個大劇院裡。

江婷離開星銳的第一個週末,佔小滿約了她吃火鍋。本來是讓我陪着一同去,我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對天發過誓,在吃火鍋我就是王八羔子!

兩個閨蜜的再聚首卻帶着一絲奇怪的預兆。火鍋還是那個熟悉的火鍋,辣椒在高溫下沸騰,薰的人眼迷離。

“真懷念啊這個味道啊,說起來咱們姐妹兩好像很久沒有在一塊吃火鍋了。”

“你忙唄,心裡哪還有我這個閨蜜。”

“你這話說的,我可以一直把你放在心上的好伐啦,只是最近真的太忙了……”

“少拿工作當藉口,你是忙着追你男神吧?”佔小滿端起一杯啤酒。

江婷幹了,說:“我承認了,哈哈哈,對了,你覺得何大河這個人怎麼樣?”

江婷帶着試探。

“我反正覺得你們不合適。”

“我問你怎麼樣,又沒問你合不合適。”

“長的挺帥,事業呢,也算是個成功人士吧,性格有些悶感覺,換我估計受不了,當然你喜歡就行了。”

“你不喜歡這一款的嗎?”

“你要聽真話還要聽假話?”

“快說。”

“我真的……好喜歡哦,你小心我跟你搶啊,哈哈哈。”佔小滿開了個玩笑。

江婷卻因爲這不經意的一個玩笑,驚的把手中漏勺掉進了鍋裡。

“我去,你還當真了啊,逗你的,我怎麼可能跟你搶男人。”佔小滿拿筷子去撈掉進去的漏勺。

“小滿,如果,我是說假如,咱們有一年同時愛上了一個男人……”

“不可能!絕對的不可能好伐,我們的口味不一樣。”

“我是說如果,你就當案例分析唄。”

“要真有這麼一個男人,那我不跟你爭,知道爲什麼嗎?”

“嗯?”

“因爲姐姐我讓給你的,哈哈哈,喝酒。”

江婷尷尬的端起酒杯,看着眼前如癡如瘋的佔小滿,她竟然有一些厭惡的念頭。這種厭惡出於愛情,你說有多見鬼。她心裡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唯有愛人不可謙讓,如果你連自己的男人都分享出來,那說明你根本就不愛這個人。愛情是極度自私的不動產!江婷現在就是在捍衛這種佔有慾,這個問題如果讓她來回答,她的內心獨白是——我會用盡一切方法得到他。不過嘴上怎麼說那是口是心非的客套罷了。

佔小滿頂着一頭的麻辣味回來,薰的我眼睛疼。她說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我只能在一旁賠笑,那一個剎那我差點就脫口而出——閨蜜兇猛,請勿靠近。

俗話說,防火、防盜、防閨蜜,還真不是空穴來風。

佔小滿心情確實大好,嚷嚷着洗完頭就來我房間裡找我打遊戲,我不想破壞她心情,回到房間裡去收拾手柄和遊戲機。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我電話響了,是諸葛打來的。電話裡她的聲音有些發抖,隱約的聽到讓我去救她。

我掛了電話,猶豫了一會,決定不管怎麼樣還是去看看,這也許是出於本能,萬一真出什麼事呢?我在佔小滿房門口叫喚了幾聲,裡面毫無反應管,估計這會她正對着花灑開演唱會呢,我就給她發了個微信,告訴她有點急事出門了。

我開車趕到皇家,前臺的領班告訴我說諸葛在十分鐘前剛和幾個男人離開了。我要查消費記錄,工作人員不肯,說對方是這邊的黑卡VIP,他們有權保護客戶的隱私。

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和最普世的邏輯,沒有所謂的英雄救美,我並非身手不凡,單槍匹馬的打翻所有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誰,就因爲這操蛋的隱私保護。我還沒有超高的智商和推理能力,能順着蛛絲馬跡或者直覺找到有可能的犯罪現場。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報警和抗議。

我給白起打了電話,說我有個朋友可能給人撿屍了,讓他找找關係馬上去查查。白起在電話裡還挺吃驚,他問我是不是佔小滿,我讓他少他媽廢話,趕緊給我找條子查。

我知道,要是白起曉得今晚被人弄的不是佔小滿而是一個風月姑娘,他能編出一堆的大道理來讓我少管閒事。

過了快半鐘頭,附近的派出所來了人,調了監控和客戶名單,最終在長寧區的一個私人會所裡找到了諸葛。被找到的時候,她很狼狽,我沒有進入現場,只是遠遠地看見她批這一條灰色的毛毯出來,妝已經完全花了,走路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並着腿,用膝蓋都能想到她在裡面經歷了什麼。

一行被警察同志押出來的還有四五個男人,其中一個我認識,就是上次飆車的肥仔,我有些控制不住的衝了上去,一腳踩在他像棉花一樣的肚子上。肥仔像頭母豬一樣在地上翻滾,旁邊的民警立刻制服了我。

在派出所錄完口供都已經是後半夜了,我跟一個負責案情的民警說這明擺了就是**,這幾個人禽獸都不如。民警搖搖頭說,人女孩都說了這是個誤會,沒有什麼強制性關係,就是普通的大冒險遊戲,我們也沒辦法,這個得看當事人意願。

“我靠,不是吧,這種鬼話你們都信?她肯定是受威脅了,你們怎麼辦事的,公平正義呢?”

“你也別激動,這當事人都不承認,我們也沒辦法,事後要是想通了,在去法院吧,你也別再這鬧了,剛纔那一腳我都沒告你妨礙公務。行了,小夥子帶人回去吧。”

諸葛就站在門口,我看到她這鬼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你他媽是不是腦子壞了?”

諸葛面無表情的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走到我車前,拉開門鑽進了副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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