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女人和未來

卜哥慵懶地躺在牀上,昨晚一夜的瘋狂讓他感到精疲力竭。

他實在是憋得太久了,自從離開法克,他一直過着禁慾的生活,所以慾望一旦得以釋放,就有些難以遏制。不過這也確實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發泄,他從來沒有這麼滿足過。

以前在劇團的時候,雖然也曾夜夜笙歌,但那是工作,只有生意清淡的季節,和劇團的女演員們偶爾纏綿一場,纔有些樂趣。可惜那只是肉體的刺激,刺激多了就算沒有麻木,感覺也變得遲鈍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懷念小時候在夏姆修道院的生活。

卜哥的手輕輕地搭在額頭上,他的嘴角掛着一絲苦笑,就在昨天晚上,他突然間發現自己一直在尋找些什麼。

他一直在尋找的就是一個家。

躺在牀上卜哥呵呵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中充滿了苦澀,在這之前,自己從來就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夏姆修道院不是,收養他的那戶人家也不是,坎妮小姐的劇團更不是,雖然這些都曾經給過他“家”的感覺。

“你似乎有很多心事。”突然旁邊傳來溫和柔美的聲音。

卜哥讓心中那莫名的激動,稍稍變得平靜了一些,他可不想讓身邊這個不知是女奴還是妻子的女人看笑話。

“你這麼早就醒了?”卜哥隨口問道。

“你是在變相誇耀自己的強壯嗎?”女伯爵輕笑了起來,或許是因爲年齡的關係,她並沒有感覺到卜哥能夠成爲她的丈夫,反倒是更像一個小弟弟:“如果這能夠取悅於你的話,我完全可以裝出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被嗆了這麼一句,卜哥感到有些不太舒服。

“你肯定是在奇怪,我爲什麼對你那麼不客氣?”女人慢慢地纏了過來,和卜哥緊貼在一起,那輕吐的氣息,吹拂着卜哥的左耳。

耳邊那癢酥酥的感覺,和那滑膩身軀輕輕的蠕動,讓卜哥感到自己快要融化了,幸好他的神智還藏着一絲清明,故作鎮靜道:“說來聽聽。”

“那位塔奇皇帝將我買來,卻沒有碰我一根汗毛,這已經說明在他的眼裡,我的身份所擁有的價值,遠遠超過我的美貌。”那個女人輕笑着說道:“我無力也無意逃脫那位陛下的控制,我也會給你所需要的一切,只要你別妨礙我的生活。”

卜哥並沒有感到驚訝,他看到這個女人第一眼,就知道她並不容易對付,或許十年前的她只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嬌嬌女,但是經歷過被出賣、被賣爲奴隸,以及整整十年的囚禁,她已經變得成熟和聰明瞭。

當他走進囚禁這個女人的房間,房裡放着幾百本書讓他微微吃了一驚,他稍微翻了一下,那全都是些歷史和政治方面的書,看到這些書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個女人一直都沒有忘記報仇。

想要讓今後一帆風順,就必須先制伏這個女人,讓她明白自己已經不再是拉托維的擁有者,尊貴而又高傲的女伯爵。

卜哥故意顯得漫不經心:“那麼你能否幫我奪回我的領地,那片領地屬於法克所有,我還有幾個仇人,其中有兩個人的地位比較高貴,一個是安東尼王子,另外一個是普羅迦頓王子,我知道你和他們挺熟。

“對了,有一個人曾經利用過我,把我當槍使,我也不想讓他好過,那個人就是維郝雷登侯爵,法克王國的內閣總理大臣。”

說完這些,卜哥轉頭看着那位女伯爵的臉。

果然這個女人滿臉的驚詫,過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是在開玩笑?”

“你說對了。”卜哥感到特別滿足,這次是他的心裡得到了滿足:“我是在開玩笑,因爲我根本用不着你幫忙,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看到卜哥滿懷自信的神情,女伯爵知道,這十有八九是真的,她那稍微有些囂張的氣焰,頓時被打壓了下去。

卜哥知道,現在是趁熱打鐵的時候,繼續加壓道:“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件事,你之所以被送給我,並不是那位皇帝陛下的意思,而是塔奇國師米拉巴日讓那位皇帝陛下這樣做,爲的是得到我手裡一朵叫伊利爾玫瑰的神聖之花。”卜哥稍微停了一下,他要讓女伯爵能夠消化他的話。

打一棒子給一些甜頭,這是制伏一個女人最好的辦法,卜哥知道此刻女伯爵最關心的就是報仇。

“我還有事情要辦,至少要再逗留一個月,事情辦完之後,我就帶着你返回教廷。”卜哥坐了起來說道:“你很快就能夠拿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離開自己的房間,卜哥立刻去找那位皇帝陛下,他必須履行身爲外交官的職責。

他真正關心的是塔奇皇帝當初的承諾——在塔奇帝國和法克王國之間也開通一條貿易通道。被困在月神的垃圾堆時候,卜哥只要閒着,就會考慮這件事打發時間。

塔奇帝國比那些西遷的拉波爾部族,不知道大多少倍,也不知道富多少倍,只是簡單的讓現有的貿易規模翻一倍,那實在太浪費了。

不過塔奇帝國和西遷的拉波爾部落又不一樣,它龐大到大部分東西都能自給自足,真正可以吸引塔奇人的商品並不多,至少糧食就不行。

這並不是卜哥個人的問題,事實上塔奇這個龐大的帝國能夠出售的東西太多了,全是賺錢的貨色,但這些塔奇商人開列出的購貨清單,往往只有寥寥的幾樣東西。

卜哥有把握能夠讓他們買的,就只有一種貨物——木料。

如果只是作爲一個商人,卜哥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對於一個商人來說,這種極度不平衡的貿易並不會妨礙他賺錢,但是卜哥很快就要擁有自己的領地,作爲一個領主,看待問題的角度就有所不同。

不平衡的貿易雖然會暫時給領地帶來繁榮,但是這種繁榮的背後隱藏着危機。所以卜哥急匆匆地趕往皇宮,他有很多事情要和那位皇帝大叔談談。

皇帝大叔在小客廳接見了他,這位大叔看上去非常好說話,還沒等他開口,先曖昧地看了他一眼,晦澀而又淫蕩地問道:“昨天晚上享受得怎麼樣?那個女人的滋味不錯吧!我原本以爲你今天會連腰都直不起來,沒想到你的實力不錯。”

對這樣的話題,卜哥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纔好,承認的話,等於在說他就是一頭小號的種馬,不承認的話,又事關男人的顏面。

咳嗽了一聲,卜哥一本正經地說起正事來。

爲了此刻,卜哥做了無數準備,他雖然只擬定了一份草案,卻另外準備了四種方案。

出乎卜哥預料之外的是,皇帝陛下異常容易說話,把他擬定的協議草案拿去看了一遍,隨手刪改一番,就確定了下來。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法克的消息嗎?”皇帝陛下將刪改過的協議,遞還給卜哥,順口說道:“這三個月裡,魯普奈爾發生了很多事,不管是統帥部,還是長老院,都有一大批人倉皇下臺,聽說這一切都和你有關。”

卜哥笑了笑,突然他想起一件事來,臉色立刻變得有些難看:“你們不會是通過預言術知道了這一切吧!能告訴我,這一次你們看到了什麼嗎?”

那位皇帝陛下顯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還真被卜哥說中了,昨天晚上這位陛下將克莉斯汀女伯爵送給卜哥之後,等候在國師米拉巴日身邊的預言師,就對卜哥的未來進行了預言。

單單爲了伊利爾玫瑰,他們就有理由那麼做,當初卜哥如果收下那枚守護靈戒指,預言儀式早就會進行。

偏偏卜哥得到了張姓道士的指點,放棄了那誘人的好處,逼得米拉巴日欠下極大的人情,還將預言的時間拖延至今。

讓兩位至尊意外的是,昨天晚上的預言居然失敗了,未來被不爲人知的力量所遮蓋。

這位皇帝陛下只有硬着頭皮笑道:“對你來說,未來將是一帆風順。”

雖然聽到了令人滿意的回答,可惜卜哥一點都不高興,每個人都有隱私,誰都不喜歡被偷窺,更別說自己的未來被別人看了個通透了。

可惜對眼前這位皇帝陛下,卜哥又不能夠發火抱怨,他只能夠將這絲不快隱藏在心中,臉上卻仍舊顯露出笑容。

“我給你準備了一份禮物。”皇帝大叔急中生智,想了個讓雙方都能夠下臺的辦法:“爲了表示我的帝國和法克王國之間的友誼,我允許法克王國的一支商隊通過這片土地,而這支商隊則由你來指定。”

卜哥心頭的不快,頓時煙消雲散。他很清楚,這代表着多大的利益,不僅僅是貿易方面而已,能夠得到這樣一個承諾就意味着,他已擁有巨大的影響力,至少對這片土地,西方各國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他。

“我還爲你準備了另一份禮物,不過這份禮物更多是爲你的國家準備的,里奧斯卡杜爾——你應該有所耳聞吧。”皇帝大叔繼續拋撒誘餌。

卜哥當然知道。

那是三角地南部的一塊土地,原本是屬於西遷的拉波爾人所有,現在則是一片處於極度乾旱之中的荒漠。

“我打算讓出登石城、黑城和扎巴尼城,以及這三座城之間的草地和綠洲,來換取里奧斯卡杜爾方圓一百公里的土地,這片土地就當作是我送給法克的禮物。”皇帝說道。

這確實讓卜哥有些出乎預料,但是轉念間他就明白了皇帝陛下的心思。

將來一旦塔奇對奧德雷和波賽米亞用兵,三角地肯定受到波及,到時候法克仍舊會有被牽連進來的可能,這是塔奇皇帝所不願意看到的。

里奧斯卡杜爾的存在,讓法克有了退到一旁冷眼旁觀戰局的理由。

里奧斯卡杜爾的地理位置,絲毫不比三角地遜色,而且那裡位於拉波爾人勢力範圍的南端,屬於很偏遠的地方,它的一面靠海,另外三面是連綿的山脈,絕對稱得上易守難攻,雖然對法克王國來說,那裡同樣是一塊飛地,但是比起一馬平川,卻又孤立無援的特魯貝爾來說,要安全許多。

卜哥轉念間又想到,他如果拿着這份協議回去,等於是給法克開拓出一塊疆土啊!

誰開疆拓土,誰就有資格獲得領地,這是法克王國數百年來的規矩。

只不過在此之前從來就沒有一個人,能夠憑藉外交官的身份開疆拓土。

再一轉念,卜哥的心又冷了下來,按照那隻兔子的計劃,一旦將那幾座島變成自由領,他和王國的關係肯定降到冰點,作爲自由領的第一家族,他等於脫離了原來的國籍,如何又能夠以法克貴族的身份,獲得另一片領地?

既然要脫離原來的國籍,就乾脆脫離個乾淨。

卜哥一咬牙,換了一副神情說道:“這份禮實在太過貴重了,至少我本人不敢接手,不如等下一任外交官到來,您交給他吧。”

皇帝大叔也不是笨人,雖然不知道卜哥的計劃,以他已經打聽到的那些消息,再加上卜哥此刻的反應,多少猜到了些什麼。

“明白了,那麼就如你所願。”皇帝陛下點了點頭,他確實有些鬱悶,原本是打算送禮的,沒想到讓人給拒絕了。

從皇宮出來,卜哥越琢磨越感到不對。

如果他的未來已經被預言師看透了的話,剛纔就不會出現那種意外。

這樣看來,預言師肯定沒看清所有的未來,或者根本就沒有看到他的未來。

雖然這確實是一件好事,不過卜哥此刻充分感受到了預言術的厲害,沒辦法消除這破綻,就算強如那具法老木乃伊,也是有死無生。

他所認識的人裡,能夠解決這個麻煩的,恐怕就只有那個姓張的道士。

姓張的道士和他住在同一個驛館之中,而驛館就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

聖城的驛館非常奢華,不但佔據了整片街區,擁有一座塔奇式的大型浴室、一座頗大的圖書館、一片面積不大卻頗爲精緻的園林,在驛館的東北角居然還聳立着一座觀星臺。

姓張的道士就住在那裡。

以卜哥此刻的身份,不管走到哪裡,都不會遭到阻攔,他徑直來到觀星臺門口,敲了敲門。

讓卜哥感到意外的是,開門的居然是那個瑜伽苦修士。

瑜伽苦修士將卜哥讓進房間,隨手在門上輕輕點了一下,也沒有看到有什麼變化,但是在卜哥的感知之中,整個房間已經和外面徹底隔絕開來。

這一手明顯不是普通的隔絕結界,而是類似割裂空間的手法。

“張,正在裡面煉製那件寶物,需要花費四十九天,在此期間,他一刻都不能離開,所以我充當他的保鏢。”瑜伽苦修士解釋道。

卜哥訕訕地說道:“我原本有事想要向他請教。”

“我知道。”瑜伽苦修士說道:“昨天晚上,我和張已經送了一件禮物給你,你的身上有我們聯手加持的封印,除非有哪個預言師擁有超過我們聯手的實力,要不然在一年之內,任何人都看不到你的未來。”

卜哥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兩位暗中幫了他。但是預言師的威脅並沒有完全解除,卜哥急問道:“那麼一年之後呢?有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

“等到寶物煉製成功之後,你就用不着擔心了,你手裡的那根蔓藤,叫柏德羅柯荊棘,它還有一個名字——厄運之藤。”瑜伽苦修士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柏德羅柯荊棘和伊利爾玫瑰同時被你發現了吧。”

“沒錯,你怎麼知道?”卜哥問道。

“你給我們的那三顆果實上,殘留着伊利爾玫瑰的力量,很顯然柏德羅柯荊棘和伊利爾玫瑰互相封印了對方。”瑜伽苦修士解釋道:“一旦封印不存在了,它們就會恢復原本的力量。”柏德羅柯荊棘的果實就是巴格廷珍珠。

“原本的力量?有多大?”卜哥的好奇心一下子竄了上來。

瑜伽苦修士猶豫了一下,這東西解釋起來不太容易,想了半天他只得說道:“按照你們魔法師的說法,這兩件東西就相當於神器。”

卜哥頓時愣住了,他聽巴米爾說起過神器。

神器,並非是神製造的武器,而是掌控規則力量的魔導器,因爲規則力量一向被認爲只有神才能夠擁有,所以稱作神器。

巴格廷珍珠,也就是柏德羅柯荊棘的果實,所掌控的規則力量是“混亂”,而預言術,不管屬於哪一派系,實質都是相同的,那就是尋找到未來的方向,這屬於“秩序”的規則。兩者直接衝突。

卜哥的臉色突然驟變:“伊利爾玫瑰,所掌控的是什麼規則?不會是秩序吧?”

“伊利爾玫瑰還有其他的稱呼,比如幸運之花、願望之花。只有運氣極好的人,纔有可能得到它,而它又反過來,會給得到它的人,帶來好運。”

瑜伽苦修士說道:“所以你可以放心,伊利爾玫瑰並不能夠讓預言術變得無可阻擋。”

這下子卜哥總算是安心了。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的臥室,響起了一連串低沉又美妙的呻吟聲。

卜哥的臉色立刻變得異常尷尬,難道姓張的道士並不是在裡面煉製寶物,而是在和幾十個美女顛倒纏綿?

正當卜哥漸漸失去控制的時候,突然,他渾身打了個寒戰,緊接着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只見那個瑜伽苦修士一臉凝重地走到臥室門口,緊緊盯着裡面看。

卜哥想走過去,也看看有些什麼東西,沒想到,身體居然像凝固住了一樣,連眨一下眼都做不到。

過了好一會之後,瑜伽苦修士才走了回來,也沒看他有什麼舉動,卜哥就恢復了自由。

“張,剛纔破開了魔咒之砂上的封印,那聲音,就是封印在裡面的天魔所化。”瑜伽苦修士擔心卜哥不懂天魔是什麼,又解釋道:“天魔是一種精神生物,它掌控的規則有情緒、慾望、幻覺和感知。”

魔咒之砂居然也有規則的力量,卜哥倒抽了一口冷氣,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在集市上花十個金幣購買的垃圾,居然是一件神器,還是非常可怕的那種。

“用柏德羅柯荊棘的果實和魔咒之砂,煉製出來的寶物是我所能夠駕馭的嗎?”卜哥完全沒有把握,如果無法駕馭,他情願不要這件寶物。

“我們會幫你。”瑜伽苦修士隨手指了指放在角落的一個蒲團說道:“還記得我的承諾嗎?我現在就幫你整合你的力量,再幫你將‘心眼觀法’提升一個境界。”

卜哥知趣地坐了上去,雖然他走的是借用外物之力的路,不過能夠提升自身的實力,也是一件好事。

接下來的四十九天之中,卜哥白天在觀星臺接受瑜伽苦修士的指點,晚上則回到女伯爵身邊享受,屬於男人的快樂。

當然他也不會忘記整理一下“卡洛斯的庇護所”,那裡面塞滿了從月神的垃圾堆裡面弄出來的東西。

對於月神來說,這些全都是垃圾,但是對卜哥這樣的凡人來說,那全都是寶物。

整理的工作理所當然扔給巴米爾和哈塔卜這兩個苦力。

四十九天之後,姓張的道士終於出關,他將兩枚粉紅色的珠子分別給了卜哥和瑜伽苦修士,就化作一道金光揚長而去,瑜伽苦修士同樣也不多羅嗦,和卜哥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也徑直走了。

這兩個人走了,卜哥也不打算繼續逗留,這一次塔奇之行,他得到的已經遠遠超過了當初的預料。

和皇帝大叔告別,卜哥再一次登上了金船,來的時候是五個人,回去的時候多了兩個。

女伯爵克莉絲汀已經恢復了以前的打扮,她穿着一身華麗的絲綢長裙,脖頸上戴着一串珍珠項鍊,頭上籠着白色的絲網。

另一個多出來的人,是盜聖米羅,他同樣也已經名草有主,心滿意足地迎娶了那位年僅十六歲的公主,可惜身爲皇帝的女婿沒有多少自由,婚禮纔剛剛過去六天,他就不得不離開年輕漂亮的新娘,隨同卜哥前往三角地,這是皇帝大叔的命令。

金船再一次航行在茫茫無際的沙漠之中。

克莉絲汀是第一次這樣旅行,她整天悠閒地斜倚在船舷邊上看書。

盜聖米羅則是一個閒不住的傢伙,一路之上他一會唱歌,一會莫名其妙地喊上兩聲。實在不耐煩了,甚至會跳下金船,在沙漠之中狂奔一番。

金船上這麼多的人裡面,也只有他不用縮尺成寸的法術,就可以跟上金船的速度。

巴米爾整天眉開眼笑地煉製藥丸,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機會,能夠有大量的材料讓他揮霍。

卜哥則比較沉默,他不是在練習飛劍,就是在擺弄那顆粉紅色的珠子。

用柏德羅柯荊棘的果實和魔咒之砂,煉製出的魔珠,擁有着不可思議的威力。精神攻擊原本就很難防禦,這顆魔珠所掌控的規則又不止一種,就算米拉巴日這樣的絕世強者在它面前,也討不到便宜。

突然卜哥的心中響起了兔子的聲音:“可以把這東西給我用嗎?”

卜哥嚇了一跳。

感受到卜哥的驚詫,兔子連忙安撫道:“放心!放心!我可以和你用心靈交談,是因爲我是你的魔寵!”

安下心來的卜哥頓時感到有趣:“你以前好像沒有這種能力。”

兔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說道:“最近不是吃了那麼多藥嗎?我們魔獸和你們人類不一樣,沒有那麼多瓶頸,實力到了自然會進化,現在我已經完成了第四次進化,心靈感應就是第四次進化之後出現的能力。”

對這隻兔子,卜哥頗爲鬱悶,他越來越感覺到這隻兔子神秘莫測,可惜這隻兔子就是不肯說出來歷。

“你爲什麼要這枚珠子?”卜哥問道。

兔子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可以用一件東西和你換,一件絕對不下於這枚珠子的寶物。”

卜哥微微有些心動,不過這顆秘魔珠,是他用來抗衡預言術的保障。

“你所說的寶物,肯定是從月神的雜物間裡面得到的吧。”卜哥開始兜起圈子來。

沒想到兔子早已經看破了他的憂慮,徑直說道:“你是擔心那些預言師吧?放心,我是你的魔寵,那顆珠子在我的手裡,也就等於在你的手裡,那些預言師仍舊拿你無能爲力。”

看到卜哥有些將信將疑,兔子有些急了:“你別忘了,這顆珠子是姓張的道士煉製,所以別人算不出你的未來,他卻可以。”

聽到這樣一說,卜哥頓時有些慌亂起來,雖然他並不認爲,姓張的道士會對他不利,但是有這樣一個破綻在,總是令他耿耿於懷。

看了一眼這隻兔子雙手相抱的“剽悍”模樣,卜哥知道這傢伙肯定,又有什麼秘法。

“你告訴我,你真正的打算。”卜哥突然想起這隻兔子的狡詐,連忙警告道:“我想聽實話,如果你有半句謊言,哼哼……”

卜哥的威脅並不是假的,當初簽署的魔寵契約上附有強大的魔咒,這種魔咒和卜哥身上的“六戒加持”是類似的東西,這隻兔子可以隱瞞任何事,卻不能欺騙卜哥。

兔子猶豫了半天,瞟了一眼卜哥的臉色,知道這次不扔出點東西,躲不過去,更別想得到珠子。

“好吧!我投降。”它用前爪拍了拍脖子上掛着的項鍊:“我想融合這裡面的守護靈,成爲一個不死不滅的元素生物。”

“融合守護靈?”卜哥非常吃驚,這種事,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如果真的存在這樣的秘法的話,這種怪物在塔奇應該已經存在。

兔子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匪夷所思,連忙解釋道:“你能夠和姓張的道士做交易,我也可以,姓張的道士懂得一種極其厲害的旁門秘法,可以把一個生物轉化成爲一種特殊的存在,那是一種精神體,比靈體和幽魂更無形無質,難以察覺,更神奇的是,這種精神體,天生就擁有穿越空間的能力。”

“這和融合守護靈,又有什麼關係?”卜哥問道。

“任何形式的存在,都需要能量支撐,元素生物可以自給自足,精神生物卻只能寄存在別人的意識之中,靠吸取精神能量活着,我也是有自尊的,不想成爲寄生蟲。”兔子說道:“所以我打算用另外一種秘法,吞噬掉守護靈的意識,融合那具元素身軀。”

兔子的話,讓卜哥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看到卜哥的樣子,兔子嘆道:“你用不着立刻決定,有的是時間考慮,我甚至可以把寶物先借給你使用,如果你用得順手的話,就和我交換。”

一邊說着,那隻兔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掏出一個黑鐵環來,放在卜哥的手裡。

這個黑鐵環看上去很不起眼,表面拋得也不太光亮,而且什麼花紋都沒有,一點都不像是一件魔法物品。

不過卜哥絕對不敢小瞧,他見過的神器,除了伊利爾玫瑰,其他幾件全都很不起眼。

接下來的旅程之中,卜哥變得越發沉默,他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做這筆交易?

“快看,我們到地方了。”盜聖米羅的一聲嚷嚷,打斷了卜哥的沉思。

衆人站了起來眺望遠處,只見地平線上影影綽綽能夠看到白色的帆影。

隨着港口越來越近,卜哥的眼睛越瞪越大,他簡直不認得這個地方了。

他離開這裡還不到半年,港口已經徹底變了另外一副模樣。

眼前哪裡還是當初那個荒涼的、只有幾幢房子和一個木質碼頭的簡陋港口?

只見靠海的一邊,全都是停泊着的船,顯然新碼頭已經建造完成了。

碼頭邊上是一排倉庫,這片倉庫區雖然不夠整齊,只是用木板隨意地拼接而成,有些木板甚至連樹皮都還留着,但是規模卻已經超過魯普奈爾的倉庫區。

原本被防禦工事圈着,守備森嚴的那塊地方,現在變成了純粹的兵營,防禦工事的外面到處都是建築物,這些建築物雜亂不堪,根本沒有什麼規劃。

當初和拉波爾人進行交易的那塊地方,乾脆成了一個市場,拉波爾人佔據半邊,其他人佔據另外一半,就看到兩邊的人忙忙碌碌地將貨物搬來搬去。

碼頭的北側,市場的東邊,原本是一片亂石交錯的荒地,根本沒辦法造房子,現在卻成了規劃最整齊的地方,一排排的大型作坊,不停地傳出震耳欲聾的噪音,到處是敲打聲、拉鋸聲和吆喝聲。

“這就是你的產業?”女伯爵指着那些作坊問道,在失去自由的十年之中,她看了很多書,從中學到了許多經營之道,可惜她一直沒有機會實踐,所以她對這一切很感興趣。

從旁人的嘴裡,她早已知道了卜哥的一切。

原本她還隱藏着一點想法,打算等到覲見了教皇猊下之後,能夠反過來控制卜哥。

但是當她聽說,卜哥前往塔奇帝國之前,曾經策劃了對登石城的洗劫,她徹底熄滅了那些危險的念頭。她的這個小丈夫,要麼是個大智大勇的人物,要麼就是個真正的亡命之徒。這兩種人都不是她所能夠對付。

卜哥並沒有回答女伯爵的問題,而是仔細地觀察着那些作坊。

從堆積在作坊外面的原料和成品,就可以看得出這些作坊的用途。

其中最多的就是堆積如山的木料,和各種用木頭製作的用具,看來他當初的想法沒錯,沙民們別的都不缺,唯獨缺木頭。

港口的人同樣也看到了漸漸駛近的金船,早就有人匆匆忙忙地給埃德老頭送信去了。

自從芭瓦德維伯爵陸陸續續又弄來了兩批幫手,老頭已經比當初輕鬆了許多,金船靠近的時候,他正坐在港口的茶室裡面,和一羣人聊天。

聽到手下的人告訴他,卜哥回來了,老頭一下子站了起來。

和他聊天的那些人,大部分是當初從納加小鎮起家的走私販子,現在這些人全都沾卜哥的光,能夠正大光明地賺錢,而且還是大筆大筆地賺,一聽到是卜哥回來了,這些走私販子顯得比誰都興奮。

閒聊的人裡面,另一些是大家族、大商行的代理人,他們同樣很想見識一下,最近這段時間風光無限的特魯貝爾守護者。

這個頭銜是教廷給的,法克的政治大地震,同樣也波及到了教會,因爲教廷和奧德雷帝國,出於各自的原因,同樣也隱瞞了卜哥的功勞。

教廷雖然名聲早就臭了,但是在抵禦異教徒方面,卻很少受到指責,但是這一次,教廷充當了不光彩的角色。

等到法克醜聞爆發,一大批人因此而下臺,教廷上層頓時感到頭痛起來,他們比法克還要尷尬,當初誰都沒有把這當一回事,隱瞞卜哥的功勞,是全體通過的決定,現在連找一個替罪羔羊出來,都做不到。

教廷又不可能毫無表示,要不然對名聲的損傷,會更加嚴重,所以唯有擡高卜哥的身份作爲補救。

正因爲這樣,一連串的頭銜落到了卜哥的身上,特魯貝爾的守護者只是其中的一個。

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迎了出來,埃德老頭還沒有走出工事,就看到駐守港口的祭祀團的正副兩位團長,也帶領着一羣人往這裡走了。

這和當初卜哥第一次回到這裡,完全兩樣。

當初出去迎接卜哥的,就只有埃德一個人,老頭也只能在心底嘆息了一聲,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就連這些一心苦修的祭祀,也難以免俗。

教廷的名聲很臭,祭祀團和聖騎士團卻並不算在內,但是現在看來,這些人也好不到哪裡去,最多就是不貪婪、守戒律罷了,根本談不上公正和美德。

雖然心中有些鄙夷,埃德老頭卻絲毫不敢顯露出來,他連忙退到一旁,等候那兩位團長走在前面。

卜哥早已經下了金船。

上一次的冷落,讓他絲毫不期待有人會來迎接,所以和其他人打了個招呼,讓巴米爾臨時代替他負責這裡的事務,順便找一下埃德老頭,他自己卻和老毛拉坐上飛毯,朝着那片海島而去。

從塔奇皇帝的口中,卜哥早就得到了消息,一切都完全符合當初的預料,這片海島果然成了誰都不肯接手的燙手山芋。

現在海島已經是他的了。

一降落到主島之上,哈塔卜就掏出了他的那盞神燈。

一陣颶風席捲而出,颶風過去之後,出現在島上的並不是半截身體的流沙巨靈,而是一張不停開闔着的大嘴。

“這是什麼?”卜哥微微一驚。

老毛拉顯得頗爲得意:“我的巨靈進階成功,現在已經成了吞噬之王。”

卜哥看了看老頭,又看了看那張大嘴,說實話,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當初呢。

“這絕對是我所看到過,最醜陋的巨靈。”卜哥嘟囔着說道。

老毛拉絲毫不在意,隨着巨靈的進階,他的壽命至少延長了三十年。

“這次旅行,你除了貢獻出幾張卷軸,幾乎什麼都沒幹。”卜哥說道。

老毛拉這次有些生氣起來,他吹鬍子瞪眼,卻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就看到卜哥變得越發理直氣壯起來:“得了這麼大的好處,你不打算有所表示嗎?”

老毛拉知道卜哥想要什麼,鬱悶地說道:“多給你幹幾年,這總可以吧!”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卜哥不打算讓老頭有反悔的餘地,立刻說道:“我的要求不多,把服務年限增加到十二年,你不會反對吧?”

老毛拉就算想反對,也找不出說辭,只能硬着頭皮答應下來。

“你先幫我把這些海島,恢復當初的模樣。”卜哥說道。

既然這些海島的歸屬權已經可以確定,卜哥當然不會讓它們仍舊像現在這樣,再說他也想看看,進階成爲吞噬之王,這個只有一張大嘴的巨靈,擁有什麼樣的能力。

讓卜哥感到意外的是,這一次他沒有看到巨靈挪動半分,只看到那張大嘴發出一陣低沉而又奇怪的聲音,幾分鐘之後,四周的海面上憑空升起一圈沙的堤岸,沙堤越壘越高,重新將三座島嶼連接在一起,並且呈現出越來越清晰的月牙形狀。

老毛拉顯得頗爲得意:“我說過,只要我的巨靈進化成吞噬之王,就能夠擁有移山倒海、改變地貌的能力。”

卜哥不住點頭,這絕對比以前要方便許多。

“你幫我在月牙海灣的周邊,弄一圈淺海和暗礁出來,只留下一片航道,作爲出入口。”卜哥說道:“這樣做,一是爲了抵禦外敵,有這樣一片淺海和暗礁存在,只有小船能夠進來,大船根本無法靠近,絕對安全許多,二是爲了將來擴展容易,有這片淺海,就算沒你幫忙,填海也容易許多。”

老毛拉在一旁聽得苦笑連連,不過他還是照着做了。

將心中的設想說了一遍,卜哥還用地上的沙子,堆了一個簡易的模型,然後他就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給了哈塔卜。

從海島到港口有十幾公里遠,用了縮尺成寸的法術之後,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卜哥並不打算張揚,所以沒有用飛行夜叉術,而是選擇踏浪而行。

踩着翻滾的浪花,劃出一連串的殘影,這種悠然和愜意,絕對不是乘坐飛毯所能夠擁有。

不經意地摸了摸腰間皮帶上的那個小包,裡面有一張符紙,那是他費盡口舌纔要來的東西,也是他最後能夠用來保命的護身符。

這東西,叫縱地金光符,可以讓人在片刻之間遠去千里,以張道士的實力,畫一張這樣的符,也要大損元氣,沒有十天半個月,別想恢復過來。

當初讓他最感到驚詫的是,縱地金光符能夠在片刻之間,遠去千里,用的居然不是飛,而是“走”,這完全顛覆了卜哥以往的認知。

此刻,行走在海面之上,逐波踏浪的愜意,突然間令他有了一絲感悟。

爲了躲開衆人的耳目,卜哥特意繞了一圈,在遠離港口的一片礁石區登岸。

港口那浩浩蕩蕩的迎接隊伍早已散去,沒看到卜哥,讓教廷祭祀團的那兩位團長異常惱怒。不過他們知道現在的卜哥,是不能夠輕易招惹的人物,心中的怒火只能強行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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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也隨之散去,只有埃德老頭留了下來。

卜哥同行的人裡面,盜聖米羅和克莉絲汀女伯爵,是埃德以前未曾見過的,巴米爾絕對不會去介紹女伯爵的身份,這件事關係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在埃德老頭也不會多問。

至於盜聖米羅,解釋起來就容易多了。

米羅有兩個身份,他既是馬羅尼克的朋友,又是塔奇皇帝的女婿。巴米爾介紹的時候,當然用的是後一個身份。

這讓埃德老頭着實吃了一驚,不過更讓老人吃驚的是,巴米爾從一個提包裡取出了那份草擬的協議。

“男爵大人請你想辦法,幫他將這些協議送往魯普奈爾,他本人沒有時間,因爲我們有事必須前往教廷。”巴米爾說道。

“男爵有沒有說,他前往教廷是爲了那幾座海島?還是爲了其他事情?”埃德老頭試探着問道,這是伯爵讓他問的。

對剛剛過去的那場政治風暴,老頭冷眼旁觀,很多內幕他都一清二楚。

他也知道,卜哥從頭到底被人當槍使。暗中佈置這一切的,肯定是內閣那幫人,其中也包括芭瓦德維伯爵。

計劃一直都進行得非常順利,政敵及軍方勢力在風暴之中被一掃而光,至少在五到十年裡,現任內閣可以高枕無憂。

整個計劃只是在一件事上卡住了,就是作爲罪魁禍首的那幾座島嶼的歸屬權。最好的辦法當然是讓那幾座島嶼重歸卜哥之手,卜哥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消失了,不能不讓內閣的那幫人感到懷疑。

這些天天在政治圈子打滾的人物,只要稍微思索一番,就把卜哥的意圖猜了個七七八八。

內閣的大人物們,此刻正興高采烈地慶祝他們的勝利,如果這個時候卜哥從教廷的手裡,得到了那幾座島嶼,無異於給了他們一記清脆的耳光,所以他們並不願意看到這件事情發生。

兩個月之前,埃德老頭已得到芭瓦德維伯爵的指示,讓他在見到卜哥的時候,旁敲側擊地警告卜哥一番。

老頭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正打算這樣做,卻發現卜哥返回的隊伍之中,多了一個有着特殊身份的人物——塔奇皇帝的女婿。

他相信卜哥絕對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撒謊,更何況,此刻還有那份草擬的協議。

毫無疑問,在這四個多月的時間裡面,肯定發生了些什麼。

這讓老頭猶豫不決。

埃德老頭看着卜哥一點點從小人物爬到現在的位置,他很清楚,卜哥這個人半年不見,變化可能很大。

當初在納加小鎮的時候,卜哥一開始只是一個狐假虎威的傢伙,一年之後居然已經在貴族圈子裡面長袖善舞,雖然摔了個跟頭,被放逐到特魯貝爾,沒有想到反而造就了他的威名。

這下子老頭不敢透露芭瓦德維伯爵的意思了,他一心只想着,儘快讓伯爵知道卜哥的變化。就在他剛剛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卜哥回來了。

一看到埃德,卜哥連忙打了個招呼:“埃德,實在是辛苦你了,我四處轉了轉,看了一下那些作坊,你只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做得比我想像之中的還好。”

老頭聽到卜哥的這番話,顯然起了誤會,在他想來,卜哥一見到他,直接談產業的經營,顯然是將他看作是自己人看待,不過這同樣也暗示着,除了和產業經營有關的事,卜哥一概不想提及。

埃德老頭是個很知趣的人,這個誤會讓他確信,芭瓦德維伯爵的那些話根本沒有必要再提,還是等到伯爵知道了新的情況之後,考慮好了再說。

正是這個誤會,讓卜哥失去了和芭瓦德維伯爵,最後一次溝通的機會,也失去了互相妥協的餘地。

提到產業,埃德老頭倒是胸有成竹。

稍微謙遜了一番,老頭說道:“能夠這樣順利,那些走私販子的功勞不小,他們幹得都很賣力,四處搜尋木料,所以我手上的木料絕對充足。

那些作坊裡面,專門用來加工木板的就有五座,還有一座專門加工用於承重的木料,因爲這些東西供應充足,所以港口發展得纔會這樣快,擴建港口建造那些房屋,就讓我們賺了一大筆。

“建造那些房屋,用的也是當初您建造別墅的辦法,先做一個巨型的木頭箱子,再在上面開出門窗,用這個速度,三天的時間,足夠造好一排房子。”

老頭的記憶力極好,居然能夠指着一幢房子,隨口說出建造這幢房子所用的花費,以及賺取的利潤。

此刻港口已有不小的規模,僅僅比戰爭爆發之前的特魯貝爾遜色一些,密密麻麻的房屋沒有上萬幢,至少也有八九千,這麼多房子造下來,利潤絕對可觀。卜哥確實未曾想到,最先賺錢的居然不是撬車,而是房子。

除了眼前的利益,卜哥還看到了更遠的好處,港口擴展得越大,聚集到這裡的商人越多,發展的潛力也就越大。

卜哥急問道:“船塢造得怎麼樣了?”

“早就造好了。”埃德老頭連忙回答道:“按照您的吩咐,建造成能夠在水裡移動的,到了地方之後,把木樁子打進海底岩石之上,就可以固定住。”

卜哥點了點頭,他從身後掏出一個包來,打開包取出一堆模型,這些模型全都是用木頭做的,只見卜哥像是搭積木一樣,迅速將模型拼接在一起,就看到一座彎月形的港口出現在眼前。

埃德眼尖,很快就看出其中的一部分就是他奉命打造的船塢,其他的部分從構造看來,也和那個船塢一樣,能夠在水裡移動,用木樁一釘就可以穩穩站住。

這些模型,顯然是爲了建設那幾座島嶼而準備。

模型大致分成六塊,拼在一起就是個彎月形狀,六塊裡面有兩塊最大,這兩塊看上去很像,全都是上下三層,裡面用木板分隔成無數房間。

其中的一塊多了些欄杆、廊檐、走廊和陽臺,隔開的房間小卻精緻,顯然是住宅區和商業區,從房間的數量來看,至少能夠容納下這裡的一大半人。

另外一塊多了吊鉤、起重杆、滑輪、支架這類工具,隔開的房間大而且整齊,不是工廠區就是倉庫區。

既然是港口,碼頭自然不可缺少,港灣裡面一圈,全都是碼頭,從規模來看,比這裡還要大一些。

埃德老頭正暗自計算着,建造這樣一座港口,需要多少工時的時候,就聽到卜哥問道:“我請你幫我組建,用來加工麻的作坊,現在弄得怎麼樣了?”

老頭連忙停止了計算答道:“您的遠見令人敬佩,這些作坊非常賺錢,所以我在原有的規模上,又擴大了一倍。”

卜哥有些意外,他當初想建造這些作坊是另有用途,並沒有打算用它們來賺錢,沒想到讓他歪打正着了。

“你帶我去看看。”卜哥興致頓時高了起來。

加工麻的作坊只有兩排房子,比木料加工廠要少得多,不過這些房子全都有兩百多米長,就算是在法克也是數一數二的大作坊了。

成捆的亞麻,被散亂地堆積在其中一個作坊的四周,除了亞麻,還有一部分劍麻,這東西只能用來編織纜繩和帆布。

看到卜哥正注意這些劍麻,埃德連忙解釋道:“這裡沿海的地方,到處都能夠看到劍麻,免費的材料爲什麼不用?再說碼頭上船隻來來往往,纜繩、帆布這類東西雖然利潤低,不過數量龐大,總體說來,賺得也不少。當然最賺錢的還是普通的麻袋、麻繩。特別是裝運香料和粗糧的密織麻袋,用量極大,而且拉波爾人似乎挺喜歡這東西,往往一次就買走好幾車。”

聽到這些,卜哥已經明白了,這兩個作坊賺的錢,和他們從貿易之中賺的錢比起來,肯定只是九牛一毛。埃德之所以擴大作坊的規模,十有八九是爲了討好拉波爾人和那些船主。

卜哥突然間對積累人脈,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還沒有進入作坊,就已經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還有那喀嚓喀嚓的噪音,都讓卜哥沒有興趣進去。

“裡面總共有三百張織機,我從特魯貝爾招募了兩千人,讓她們二十四小時輪換工作。”埃德老頭也知道卜哥在門口徘徊的原因,這種地方不是一個上等人應該來的。

“現在總共已經僱傭了多少人?”卜哥問道,他之所以想過來看看情況,原因就在這裡,他已經將這些人看作是自己的私產,賺不賺錢反倒不太在意。

埃德老頭確實是一個厲害人物,港口之中所有的一切都瞭若指掌,具體的數字全都裝在腦子裡面,稍微想了想,立刻回道:“差不多已經有三萬人從特魯貝爾遷來了這裡,走私販子們現在有錢了,全都拼命擴大規模,特別需要人,他們需要靠得住,膽子又大的人。

“特魯貝爾的居民經歷過戰爭,親友家人又控制在您的手裡,所以非常符合條件。另有兩千五百到三千兩百人在碼頭、倉庫和市場幹活,其中女人佔了一半。您最初組建的那些商隊有兩千人左右,這個數量暫時已經夠了。

“十五座加工作坊,其中有兩座鋸木場,兩座木工加工作坊,一座精細木工作坊,一座木工零件作坊,共招募工人七百五十名,一座羊毛整理作坊,一座羊毛編織作坊,一座羊毛氈作坊,一座染房,一座皮革鞣製作坊,共招募工人一千五百名……現在正爲你工作的已經有一萬兩千五百多人。”

卜哥雖然表面上沉默不語,內心之中卻暗自竊喜,很多伯爵的領地,都沒有一萬領民。

“你是否還記得,我讓你幫我找鐵匠打造一個模子?”卜哥問道,這是他除了船塢之外,最關心的一件事。

“早就打造好了。”埃德老頭當然不會忘記,他立刻領着卜哥去看。

鐵工廠就在工廠區的一角,這裡的雜音更多,很遠就可以聽到叮叮噹噹的聲音。

“居然是用銅做的。”卜哥看到東西才感到驚訝,那個模子有上下兩片,大小和撬車差不多,扁扁的像是一張闊葉。

“這裡的銅並不比鐵貴多少,銅容易加工,算上人工費用,比用鐵打造還便宜一些。”埃德老頭解釋道。

“把這東西交給巴米爾,他知道怎麼做。”卜哥輕輕拍打着模子,未來的自由領能不能興旺,就全看這東西了,他當然是希望越早看到成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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