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儀想出這等主意,可其實她並不怎麼高興,不過,既然想不出比這更好的法子。芳儀一咬牙,也只有認了。不過既然定下了心思,就琢磨着更好些,想了想,自己還是不在太皇太后面前去開這個口比較好,讓康熙去說其實更容易些。再怎麼,康熙的面子,太皇太后也是要顧及的。自己也好撇清些,雖然知道這個撇清,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可這兒,有時候還就是要講究這個掩耳盜鈴。
不過,就算如此,芳儀的心並不見得就輕鬆了多少。因爲,現在芳儀除了擔心那三個小的,還牽掛着胤禛呢。這種牽掛,從知道那主意是佟佳氏使人在宣妃面前挑唆的,芳儀就感覺到的。佟佳氏雖然手段不太高明,可不會愚蠢成這樣,就算是因爲胤禛最後給自己抱養了過來,她心裡難受又沒了面子裡子,要找自己出氣,要給自己添堵,也不會這麼不靠譜。那她到底是個什麼想頭?
太皇太后娘娘那裡,若是按着自己這娘幾個的計劃得以順利實施的話,那三個小的估計還是能保住的。但若是太皇太后娘娘說了,看着皇后娘娘太辛苦,想把胤禛指給別人養呢?這種事雖然很不給芳儀面子,但打着爲了皇后娘娘身子着想的旗號,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生的。雖然佟佳氏不見得有多看重胤禛這孩子,但若是人家抱着不爲瓦全的想頭,就算爭不到這個孩子,也要讓皇后難受,讓胤禛不好過,讓宣妃開口要了胤禛,可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想到這個,芳儀就是背脊發冷。不說別的,胤禛剛剛來自己這兒是什麼個樣子,自己可是記得清清楚楚的。養成現在這模樣,芳儀化了多少心思,而承祜個倆兒有費了多大的力氣?就是胤礽那有些霸道的脾氣,也爲了這小孩兒收斂了不少。這孩子,芳儀早就把他當成自己的了,怎麼捨得抱給別人?而且,今兒個,芳儀還鄭重的對着這孩子說了,自己一定不會不要他的。若是最後被落到了別人手裡,這對小孩兒是怎麼樣的打擊,芳儀不敢想。
想到這個,芳儀不由的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憂心的說道:“那若他們圖謀胤禛的話,可還有什麼法子好想?”
承祜是最早得到消息的,自然想得深一些,是以,今日纔會特別顧及胤禛,早早就讓人把他帶了下去。剛剛還擔心額娘想不到胤禛頭上,正要出言提醒,沒想到額娘倒先問了。只是,這個事情,他也沒有想出什麼法子來。所以,這會兒聽額娘問起,倒是面有愧疚。
芳儀看着大兒子這樣,暗罵自己昏頭了。自己的兒子很能幹,所以不知不覺地,芳儀除了說些自己對事情的認知看法,也會同兒子們討論事務,這會兒竟忘了,竟向兒子討起主意來,全然忘了,大兒子也只有虛歲十三而已。這會兒承祜面露愧色,就讓芳儀更心疼了,只一把手把兒子拉了過來摟着。
胤礽也是聰明孩子,就算剛剛沒有想到這些,可現在聽到額娘這樣說,腦子一轉,也就明白了這裡頭的事情了。對於胤禛,開始時他只是心存愧疚,想着多照顧些,也多容讓些。可漸漸的,這小孩子對他那麼的信任依賴,他真的早就把胤禛當成弟弟看了。現在有人打胤禛的主意,自己想了一圈,還真想不出什麼妥當的法子。再看看額娘和哥哥臉上神色也不好,估計也沒什麼好主意。這孩子一急,這就炸了,不管不顧的嚷嚷了起來,“管她是誰,我只對阿瑪說,我喜歡胤禛這個弟弟,捨不得他,就要他待在額孃的宮裡,我可以日日看着。胤禛也懂事的很,還能幫着額娘看顧弟弟妹妹呢。只要阿瑪心疼我,允了我,其他人還能硬搶不成?”
這原本只是小孩子發脾氣的話,可聽在芳儀的耳朵裡,卻給她帶來了一絲清明。整日裡在內廷,防備着,算計着,被一羣女人拖進一場場生死攸關的爭鬥,倒真是讓她有點兒糊塗了,忘記了,康熙,纔是她最大的仰仗。雖然,她沒有期望過康熙的愛情這種天雷之物,可是,這麼些年來,康熙於她的親厚、信任,她是看在眼裡的。那麼像現在這樣的,自己就直接對康熙說了,使性子了,先要個承諾,也應該可以的吧?康熙可是自己的丈夫,妻子有煩惱,可不就是應該讓丈夫幫着解決嗎?雖然這個煩惱,有可能是來自他的祖母的。
芳儀想了又想,覺得這事還就只有這麼辦纔好呢。只要偶爾爲之,無關朝政,康熙應該是不會讓自己失望的。不過,這當然還是要說先下手爲強的,若是先讓太皇太后娘娘開了口了,康熙就是想要護着自己,也是有些難度的。
芳儀現在只想着保着孩子,卻沒想到,自己這些想的,將要做的,一步步地讓太皇太后娘娘認爲,自己的孫子,大清的康熙帝,太過在意皇后了,而且愈演愈烈,竟然爲了皇后,給自己添上了不少的堵。這樣持續下去,恐怕是於國有礙的。
芳儀根本不知道老太太是存的這個心思,當然,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法子化解的,總不見得因爲老太太心中的舊傷疤,芳儀自己個兒疏遠了康熙吧?那豈不是自己找自己的不痛快?當然,如果她知道老太太的這個想頭,日後對老太太的防範可能會重一些,不會只想着自己做事穩當,沒犯什麼大過,老太太就不能拿自己怎麼樣,頂多是些小刁難而已這樣的話了。
現在,芳儀既然想着把事情着落在康熙身上,又想着這是要搶先,就恨不得立馬見到康熙。可是,康熙今兒是陪太皇太后娘娘用膳去了,按着芳儀的推測,晚上是要留在鹹福宮的。可自己等不得這一晚上了,要是明兒個一早,在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老太太就開口了,那如何是好?
“胤礽這個主意很好,額娘就這麼辦,等下額娘就讓人去請你們阿瑪來說了。這事兒,當着你們不好說,你們就先去歇息吧。”
縱是在不願意就這樣離開,承祜哥倆兒也只能按着額孃的吩咐,各自回了宮室。他們是知道,額娘定是不願意當着他們跟阿瑪說事兒,也不願意讓人知道他們摻合在這裡面,雖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事關他們的額娘跟幼弟幼妹,他們又怎麼會真正的置身事外,可這面上一貫是要擼平的。
承祜帶着弟弟出了宮門,哥倆臉上都不見了纔剛的種種神色,就是胤礽,這會兒也褪去了纔剛的怒氣和擔心,只是他這會兒可擺不出平時那種飛揚的神色來,只能做到面無表情罷了。
而承祜臉上倒是與平時無差,一副溫文的樣子。其實,承祜這會兒心裡翻騰的利害。今兒個商量的那些,可是會讓太皇太后娘娘生氣的。這樣一來,額娘以後的日子定然會不太好過的。可是,額娘說的那些只不過是小刁難,承祜卻心疼額娘,不願意看到這些。他可記得,太皇太后娘娘的小刁難,讓額娘在懷三胞胎初時就吃了苦頭。只是,偏生自己又做不得什麼,這種鬱悶,真讓承祜憋屈的很。
芳儀打發走了兒子,想着該怎麼讓康熙過來。要說,這種把戲,別說前世聽說過,就這這輩子,還沒進宮時在赫舍裡府裡也是見慣了的,反倒是進了宮以後,在她面前少些。只是,芳儀反覆想了又想,還是不打算用這些賤招。自己在康熙面前,可是有招牌的,,她可不想讓康熙以爲自己不實誠。更何況,等下,自己是要找康熙有所求,這種把人誆來的法子,實在不好,康熙又不是傻子,相反,這人精明着呢。
芳儀想了想,就把小路子找了來,囑咐了一通,小路子飛快地應着去辦差了。芳儀只是在屋子裡,靜靜地等着。她沒讓小路子說假話,只是讓小路子快去鹹福宮尋了萬歲爺,只說自己有事要同萬歲爺商量。
這一來啊,可是會讓宣妃恨極了吧?芳儀隻手敲着桌子,腦子有點兒飄忽,竟然在想象着宣妃的態度。過一會兒,纔回過神來,暗笑自己大概還真緊張了,不然,怎麼會想這麼無聊的事情。這個宣妃,自從她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孩子身上,這就是芳儀的死敵了。現在還去想着人恨不恨的,有啥意思?
芳儀對於自己緊張些什麼,自然是有頭緒的,無非是緊張康熙的態度。若是康熙一叫就到,那今日所圖,就是十拿九穩了。這一刻,時間過得漫長起來,芳儀覺得,這充分證明了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康熙葉挺注重西學的,對於數學物理,也是有些研究的,不知道這個相對論,康熙又什麼看法。
芳儀滿腦子跑着不知所謂的東西,就在越來越不知所謂時,門外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芳儀轉臉期盼的衝着門口,等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這顆心猛地就回到了心腔裡。
269 春花爛漫時 康熙看着裡頭皇后好好的坐在那裡,本來一路上拽得發緊的心,現在又有了它該有的活動空間,人還能安安靜靜地坐在這兒等着自己,想來還算可以的。只接下來,看着芳儀滿臉期盼的神色,又在看到自己是偷偷送了口氣的樣子,一點兒暖意,就從剛纔還拽得死緊的心裡,隨着自己都可以感覺得到的跳動,一點點兒的擴散了開去。
接下來的事情,也不細說了。只是這一晚,康熙最後宿在了坤寧宮。鹹福宮裡,早在康熙走的時候,就打碎了一屋的好東西,內務府的人,明天要忙上一陣子了。只是太皇太后那裡,因爲老人家歇得早,這件事情也不算是什麼頂了天的大事情,所以也沒人緊趕着去報了。直等到第二日太皇太后娘娘才知道了這個事情。
太皇太后娘娘聽了這事,面上倒也看不出什麼來,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原以爲是個懂事的,只是縱了這幾年,倒是越發的驕奢起來。”
屋裡除了蘇麻喇姑外,還有幾個太皇太后的心腹。這其中的有一個,偷眼看看太皇太后,說出的話卻有點兒煽風點火:“主子您慈善,對這小輩是一片厚愛,也沒讓小輩如何立規矩。可這做晚輩的,倒是登鼻子上臉了,昨兒這個可不就是落了主子您的臉面嗎?”
“胡說什麼呢。萬歲爺的敬事,可是你能拿出來說嘴的?”蘇麻喇姑見機很快的喝止了。蘇麻喇姑這時候心裡還存着怒氣,這狗東西,主子纔剛起來,就來通報這些個事情,惹得主子不痛快,現在更架火。這話說得,偏生沒了規矩,讓人聽着還以爲主子要轄制萬歲爺的敬事。
太皇太后娘娘也閒這奴才說話不好聽,冷眼瞟了一下那人。那人能服侍太皇太后娘娘這麼些年,還能成爲心腹,自然也不是很白的,只是剛纔心急了些,纔有些冒失,這會兒早就住了嘴了。
太皇太后也沒有興趣再說什麼了,只留了蘇麻喇姑在身邊服侍,讓其他人都跪安了。一時間,屋子裡一下子靜了下來。蘇麻喇姑打草原上就跟着太皇太后的,這麼些年下來,除了主僕忠心,歲月的沉澱,更讓這主僕多了更多的情份。看着主子心情不爽利,蘇麻喇姑就有些勸勸,故意避重就輕地說道“主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皇上要是不喜歡,那就再從蒙古選個送過來就得了。”
“這哪裡是皇上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其實,纔剛還真沒說錯,也是我懶得管了,才越發縱了人。”當着蘇麻喇姑,孝莊的話說得向來直接。
蘇麻喇姑有心還要勸勸,只是張張嘴,卻不知道從何勸起,想着皇后生產那會兒在產房外頭的所見所聞,以及告訴主子後主子的不痛快,就明白,若想讓主子心氣順點兒,就少說皇后那兒的話。只是一想到萬歲爺那樣子,蘇麻喇姑心裡有些發緊。
不管怎麼樣,請安還是要的。只是今兒個可巧了,這些女人們纔沒坐下多久,就有人來報了,萬歲爺來了。
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康熙也是日日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的,只是時間不定而以。只要不是大朝會的日子,偶爾還是會在太皇太后這兒遇見萬歲爺的。所以,這些人請安,除了孝順太皇太后娘娘,守着規矩外,那些其他的心思,也就不用點得這麼明瞭。
只是今日裡,一聽萬歲爺過來了,好些個人都拿眼去看着皇后娘娘。昨晚上的事情,也沒指望能瞞得了誰,所以也不用遮瞞了。現在,因爲太皇太后娘娘的“偏疼”,宣妃還在鹹福宮“虔心”“清靜”抄經,可皇后娘娘還在這兒,所以都想從皇后娘娘面上看出點什麼來。
康熙進來了,不說這些繁文縟節,等按着次序坐好,一時間,或是端莊秀麗,或是嬌憨明媚,又或是眉目傳情,就是無聲,也演出了萬種風情。
康熙雖也把美色當成享受,可這會兒的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頭。跟太皇太后娘娘寒暄兩句,無非是吃飽穿暖睡好之類的,而後話題一轉,“皇幺嬤身子安康,孫兒就放心了。平時雖想着時時來坐着,可總也惦記着您的身子,怕打擾了您的清靜。今兒一看,讓朕倒是醋了,皇幺嬤倒是沒賞孫兒這個福分,和她們倒是熱鬧。難不成,是孫兒笨嘴拙舌,不如女人們會說話,會討您的開心?”
太皇太后娘娘雖然知道今日康熙怕是有什麼事情,只是這個場面上的熱鬧話,還是要接的,“這可說的正是呢。”
哪想到,康熙聽了這話,忽而笑了,說道:“這可巧了。。。。。。”
太皇太后娘娘一聽這四個字,就知道要來事了,皇上是藉着自己的話順下去了,只是,也沒什麼好懊惱的,即便是自己不說這話,皇上也有本事說下去的。
康熙笑着說道:“前些日子,常寧還跟朕提了提,他家的大格格今年十歲了,想送到您身邊替他盡些孝心,給您作個伴,陪您說說話兒。朕聽說這孩子倒是乖巧懂事的。現看着,倒是能讓皇幺嬤喜歡的。”
太皇太后不料康熙有這麼一說,微微頓了頓,說道:“常寧倒是個有孝心的。只是才那麼點大的孩子,倒要離了父母,進來陪我這把老骨頭,倒讓我有點兒不忍心呢。”
“還是皇幺嬤體諒晚輩。只是,這也是常寧和那孩子的一片孝心。再說了,能讓太皇太后帶在身邊,也是那孩子的福分呢。”
太皇太后娘娘默然一會兒,才又笑了,點頭道:“也罷了。就這麼着吧,省得常寧那猴兒老說我不偏她。”
須臾間,這就把事兒給定了,衆人雖在邊上聽着,卻也都不明白這裡頭的事情,只是紛紛笑着撿好聽的話不要錢的倒着。而芳儀只是笑着,沒怎麼多說話,眼睛卻掃了掃佟佳氏握緊帕子的手,馬上就又移開了。
衆人說笑了會兒,太皇太后娘娘像是有些累了,就說了讓人散了的話。在皇后娘娘的帶領下,衆人都告退了。只是康熙還笑眯眯的坐着沒動。
等人都走了,康熙纔對着太皇太后娘娘說道:“今兒個孫兒過來,除了陪您說說話外,還有件事兒想跟您說說的。”
“哦?皇上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太皇太后這時的聲音有些個冷淡。只是康熙像是沒有察覺到,只是恭敬的說道:“太子今年已經十三了,朕看了看,倒是圈了幾家的女兒。只是這事情畢竟鄭重,朕也不想等到下次選秀時亂哄哄的匆忙。朕想請您老人家把把關,先看上看,若真是好的,就派人細細的看上兩年,等下次選秀時也替太子把這個事情定了下來。”
這倒真是件大事。太皇太后懂康熙的意思,選秀若說是總決賽,那麼,現在康熙作的就是先粗選,再讓太皇太后評價,跟着又有兩年的考察期,最後通過總決賽,奪得冠軍的,就是太子妃了。沒準還要多定幾個側妃、格格什麼的。
太皇太后倒是沒想到康熙說的是這個,只是心裡雖然關切,嘴上還是有些負氣的:“這事兒,還是皇后來做妥當,一來她本就是個能幹的,二來嘛,她還是太子的生母,總是會替兒子仔細了再仔細的。我老眼昏花的,耳朵也不靈便了,腦子現在也不好使了,不中用了,還是讓小姑娘陪着說話解悶來得合適。”
康熙不以爲意,繼續道:“這是哪裡的話來,在孫兒看來,您老人家還矍鑠着呢。皇后雖然也有些才幹,可是這哪能同您老人家相比的?不說別的,就是您那些個閱歷,沒準她到您這歲數上,還不及您的萬中之一呢。”
人都是要聽好話的,康熙這話讓太皇太后着實舒坦多了。康熙繼續努力,才讓太皇太后又高興了起來,“好了好了,我答應便是。只是皇上想怎麼做?”
“孫兒想着,眼下也就是季春,下月是孟夏,正是花好時分,不若您老人家請人來賞花,可好?孫兒已經有了份名冊,您看着是不是還要添些人家?”
“那這樣,依着皇上便是。添人倒也罷了,相信但凡有處好的,皇上就不會漏了。”
康熙倒也不是盡爲了芳儀所求。康熙本來就是要操辦太子的事情的。他也相信,太皇太后看人的眼光,而且,在這個事情上頭,老人家定不會有別的心思的。當然藉着這事情安撫一下老太太也是有的。
只是現在太子的事說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也就是爲了芳儀所託付的了,只是因爲這個,還是要賣老太太一個面子纔好呢。“皇幺嬤下帖子請人,皇后現在也出了月子開始理事了,這具體操辦還是由她忙着。不過,現在因她身邊那幾個小的,還脫不開身,不如就讓宣妃幫着料理下子。”
康熙接着像是不經意的說道:“皇后倒是極喜歡孩子,就是胤禛也跟她分外投契。那孩子倒也被她教得不錯,才四歲就會幫着皇額娘照看弟弟妹妹們了。朕看着他們,倒是甚是欣慰。”。.。
270 黑鍋及強心針 接下來的內廷,又是一派和樂的景象了。在芳儀看來,一場風波,還沒有升起就已經消亡了,雖然這後頭還會有無數的後遺症,只是,只要她還能守着她在乎的,那又有什麼呢?
只是,對於和碩恭親王常寧的大格格進宮陪伴太皇太后這回事,芳儀還是在意的,只是在意又如何,自己在面臨選擇時,就是個自私的,現在再說什麼在意之類的,那又多了個虛僞。不過,就算是自私虛僞,芳儀也認了,她可真做不來教堂中那個抱着嬰兒的聖像。
雖然,芳儀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來,但承祜哥倆兒怎麼不知道額孃的心思?康熙說出那些話的那日晚上,藉着閒聊,胤礽就說了他從常寧的二阿哥滿都護那兒宛轉打聽出來的一些事情,據說是這女孩兒因母喪恐無人照應着,所以在太皇太后身邊未必是件壞事。再者,芳儀也可多多看顧着。可芳儀怎麼會不知道兒子的安慰之語?雖然在宮中,但一些皇親貴族的尋常家事還是知道一些的。這大格格乃是常寧的第一個孩子,不論是誰,這第一個孩子,要沒什麼怪事,總是格外喜歡的吧?雖然,這孩子的生母晉氏只是個庶福晉,且已過身,但是能生下常寧的第一個孩子的,可見那人在常寧心中還是有些位置的。喜歡的女人所生孩子,又是常寧的第一個孩子,怎麼會不喜歡呢?而女孩子有怎麼捨得離開自己的阿瑪和家,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看着人臉色過日子?
接個格格進宮的事情操辦起來快當得很,康熙這話才說出去,第二日,常寧就給太皇太后請安謝恩了。三天之後,一個小姑娘就出現在衆人的眼前。這個叫做尼楚合的女孩兒倒是長得清清爽爽的,舉動雖然拘謹,但也沒有瑟縮之姿,看着倒也讓人喜歡。
芳儀看着這個女孩兒,心中默唸着,尼楚合,滿語珍珠的意思,可見是父母的珍愛了。看着這女孩兒的通身打扮,雖然也是合着身份的富貴之像,卻很素淨,心中更是連連點頭。
尼楚合的生母晉氏兒女運並不太好,後頭又連生了兩胎,只是都是生的女兒,而且除了大格格,還都沒養活。去年臘月,這大格格的同母妹子,已經七歲的常寧第三女也去了,這晉氏心痛過甚,已有五個月的身子就小產了。這回,還是個成型的哥兒。這一下,這晉氏撐不住了,沒有熬過過年,就往生了。尼楚合現在身上還帶着孝呢。只是進了宮,又是在太皇太后娘娘身邊,怎麼可以戴孝的?這女孩子也是很知道分寸的。
芳儀想到這個,也就格外的憐惜尼楚合,所以趁着這孩子過來見禮的機會,就拉起尼楚合細細的看着,笑着說:“倒是個可人疼的。這初來乍到的,要是有什麼不慣的,儘管說,可別委屈了自己。”說着,就讓身邊人遞過了見面禮,都是芳儀事先想着忌諱,囑咐人格外挑選的。
而宣妃雖然現在是出來了,可是對着這個大格格卻是很不喜歡的,這個原因,也不用再說了。只是再怎麼不喜歡,這規矩還是知道的,也是做出個和善樣子,拉着尼楚合說東道西的好一會兒。只是那些個見面禮,卻實在不是個樣子,雖然東西不差,都是上得了檯面的,可是那些紅藍寶石頭面,各色錦緞,雖說是可以收着以後再用,但總是太不講究了。到底是宣妃對尼楚合的家事不上心,不知道她在守孝呢還是存心膈應人,就不得而知了。
對於這常寧家的大格格進宮,個人的想法是不一的。沒有幾個知道那個未起的風波的,只是聰明仔細並不在少數,所以這準備的見面禮,多是講究着避諱的。恐怕,還有人會猜想,因爲內院之事,真是常寧主動把女兒送進來的。不管是不是有這樣的理由在裡頭,但對於芳儀來說,只需要感念康熙的細心周到,這下子,也沒幾個會往芳儀身上想了。
而納喇氏本就是個多思多想的人,也從各方面揣摩萬歲爺的心思,恭親王內院之事也是她想出來的理由之一。若因爲這個,那可見這大格格是恭親王的心中所疼的,竟然不顧別人會胡亂猜想,把女兒送進宮裡給太皇太后娘娘看護。這樣說,就更是要對這女孩兒示好了。而且,也算是有個理由,讓兒子跟恭親王多親近親近,說說大格格在宮裡的事情。因爲這個想頭,這納喇氏也拉着尼楚合格外和藹。
衛氏現在雖然是已經生了個皇子,但因爲出身太低,也只有跟着納喇氏身後站着,並沒有單獨見禮的體面。但是,這並不妨礙這人對尼楚合進宮的熱切。
衛氏有些方面的知識,可是比芳儀好上太多了。芳儀雖然因爲巧合,補了些那個歷史,可倉促之間,只撿緊要的反覆看了看。對於這個尼楚合,只是憐惜而已。可衛氏卻知道,這個,可就是史上的大公主,未來的和碩純禧公主了。有這樣一個公主對別人不太稀奇,可對於衛氏,卻是莫大的鼓舞。
自來到這兒,雖然很多大事上都沒什麼差錯,可是不同的地方實在是太多了,光是一個還活着的皇后,一個還活着的太子承祜,就夠她受的。雖然,她一直安慰自己,鼓勵自己,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沒人會比自己更熟知一些事情了,而且最主要的是,大事並沒有差錯,這纔是最主要的所以自己可以藉助那些主要的大事,努力,再努力沒什麼大不了的,難道熟知未來的自己還能輸給對未來一無所知的人嗎?現在,大格格的進宮,更讓她看到了希望。看看,事情,就是往自己所知道的方向發展着,所以,那些不確定的事情,還是會往自己知道的地方發展的吧?別人的,就讓他們走向既定命運,除了那個胤禛,而自己的兒子,自己要幫着他繞過困難,奪得那個最終
除了剛剛知曉這個消息的高興勁兒外,無可避免的,衛氏也像別人一樣的,琢磨着自己是否有些機會可趁。只是,已經在納喇氏那兒吃了個癟的教訓,讓她更爲慎重些,唸叨着來日方長。這會兒,她只是跟在納喇氏後頭,柔柔的衝着尼楚合笑着。
還別說,這衛氏的好相貌,還真讓她討巧。這溫柔的笑,還真是讓尼楚合看進了眼裡了。不過,小姑娘纔剛剛進宮,一心謹記着阿瑪的囑咐,現在,滿腦子就是要記着人臉對着人名,記着別人的舉動說話,倒是分不出過多的心思來對應着個衛氏呢。
這些人的舉動,都一一落在了芳儀的眼裡。納喇氏等人的細心,芳儀並不驚訝,這不細心不講眼色的,在宮裡可活不滋潤的。可對於宣妃的做派,芳儀心裡直搖頭。一想到這人得了康熙的話,要協助自己舉辦兒子的相親賞花會,芳儀就更是難受,可千萬不要出什麼亂子纔好呢。
芳儀在看着旁人,太皇太后娘娘一樣也是在看着人。可是,在看到衛氏那樣柔和的笑容以後,太皇太后娘娘忽然跟身邊人耳語了幾句話。而後,就有個小太監靜悄悄的搬了個小錦凳,跟着個小宮女來到了納喇氏身邊。
小宮女說話的聲音也不大,“太皇太后娘娘念衛氏生產未久,賜坐。不必謝恩了。”
衛氏被這突如其來的恩賞驚到了,太皇太后娘娘說是不必謝恩了,那是怕自己這邊磕頭領賞的動靜太大了,打擾到了大格格與各位的見禮,可衛氏還是不敢那麼大大咧咧的,所以,雖然沒有跪下大聲謝恩,還是衝着太皇太后娘娘那兒深蹲福了福,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一丁點兒屁/股在那凳子上。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雖然是靜悄悄的,可是這殿裡的事情怎麼能逃過別人的眼睛,即便是一開始沒有注意到,可在別人的頻頻注視下,也都知道了。一時間,大家雖然面上不顯,心裡可就不是很太平了。
要說着最不太平的,可少不了納喇氏。衛氏怎麼到她宮裡的,平時又是個怎麼樣的人,可說除了皇后娘娘以外,就是她最清楚了。有時候,她也想過,太皇太后娘娘到底知不知道這個衛氏的來歷。只是現在太皇太后娘娘猛地來這樣一個舉動,你讓她少想些,她都不能夠的。太皇太后娘娘這只是偶爾一發善心,還是要擡舉這賤/人?只是,這樣擡舉這人,萬歲爺知道後會怎麼想,自己會不會又遭了牽連?還是也能得了好處?
不說納喇氏那裡胡思亂想,就是宣妃也在瞪着衛氏。不同於納喇氏面上不顯肚裡做功夫,宣妃那個眼神可是有點兒惡狠狠的。對於太皇太后娘娘的意思,她也想不透,不過,她認爲這並不緊要,等下私下裡磨磨問問就好。只是,她今兒個才注意到,這個衛氏,長得太出挑了。
271 沒有動靜也氣人 皇后娘娘晚上從鹹福宮裡劫了萬歲爺,可轉眼,就傳出了宣妃娘娘協助皇后娘娘辦賞花會的事情,不知道這裡頭底細的人看起來,都覺着那是萬歲爺對皇后娘娘的一個警示。要說起來,弄個這樣的宴會,又費得了多大的精神,一切都有內務府的奴才們呢,皇后娘娘只需看看內務府擬定的章程,點頭或搖頭,自有人操辦去。現在這樣讓宣妃協辦,怎麼不是給宣妃長臉了?又是對皇后娘娘的敲打吧?
那宣妃娘娘的體面是從哪裡來的?無非是看着太皇太后娘娘唄。所以說,還是要奉承太皇太后娘娘纔是正理兒。
康熙說出那話時想沒想到過這些呢?芳儀估計康熙是想到過的,只是既然要給足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子,芳儀面上確實得吃點兒虧。而且,康熙還正要這樣的場面。因爲,就算是芳儀面上吃了點兒虧,可她是當今皇后娘娘,除了萬歲爺和太皇太后娘娘,誰又能怎麼了她的?明着給自家長輩面子,暗地裡給自己媳婦實惠,這可不正是世上那些要做孝順兒子卻又心疼自己媳婦的男子慣用的招數?
宮裡人本來就一心奉承着太皇太后娘娘,而現在一時間宣妃的風頭也很健。坤寧宮是個要緊的地方,而且皇后娘娘也是喜歡安靜,所以除了請安,那些宮妃並不敢多踏足坤寧宮。更有萬歲爺不喜人藉着拜訪、伺候皇后娘娘來“偶遇”聖駕,所以,這些年來,坤寧宮倒是挺太平的。而現在鹹福宮倒是挺熱鬧的,本來宣妃就是宮裡后妃中除了皇后娘娘外地位最高的,現在又因爲這些事情,更是有人捧着了。這一風頭,在傳出那個賞花會可能的用意後,更是達到了頂點。
宮裡歷年來都沒有說請人來賞花的,這會兒怎麼突然來了這個說頭?要說,這宮裡聰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這羣策羣力的,自然就有人想到了太子殿下的身上了。而且,這請人的名錄雖然沒有見着,卻有聽說,除了請那些當家的福晉外,還有些十至十四歲的格格們。那這賞花的意圖,也就很明顯了。請來的人是賞花,可那些年歲正好的格格不也是花骨朵兒等着人賞鑑嗎?
既然有這樣的意味,還讓宣妃協辦,怎麼能不讓這些人胡思亂想呢?而宣妃的風光,又怎麼能不好呢?
有人奉承,自然也有人不服氣的,更別說那些本來心氣就高的。風光好,也可以說是靶子亮吧?萬歲爺,您真的只是恩寵,不是樹靶子?
其它的人不說了,只說那個佟佳氏卻是悔恨交加的。別人說的那些,她也知道,可她知道的更多,所以想的也更多。轉眼間,萬歲爺接了侄女進宮陪伴太皇太后娘娘了,而對於胤禛的事情,卻是一點兒說法也沒有,而宣妃卻得了這麼大個體面,這些種種讓佟佳氏不得不往壞處想。這十有八/九,就是那女人賣了自己,討了個好處。自己心心念唸的事情,卻讓別人壞了事還討了這般的好處,怎麼能不讓佟佳氏生恨的?而且,都說蒙古人爽直,怎麼那隻知道烤肉羊奶的粗人卻是憑的這樣耍心眼子,讓自己錯認了。是了,太皇太后也是蒙古人,可那心眼子多得,都沒法說了,那個宣妃也怎麼會是簡單的?自己真是認人不清,才讓人耍了
只是,除了這些個想頭,佟佳氏還琢磨着,萬歲爺怎麼沒有責罰自己呢?想了又想,總覺得是萬歲爺還顧念着自己呢。一時間,這個認知,又讓佟佳氏心酸不已。自己,終究是萬歲爺的表妹,就算是折了萬歲爺的血脈,也不過是個奴才秧子,萬歲爺氣消了,總會再念記自己的吧?那現在,是不是說,萬歲爺已經有些回心轉意了?還放不下自己了?
既然這樣,自己就要再努力一下。是了,萬歲爺既冷着自己,那自己也要做出個閉門思過的樣子來。至於宣妃那個賤人,就先給記在帳上,太皇太后總不見得護這人一輩子,而且,總有空子好尋摸的。
所以,這佟佳氏現在表現的無比的老實,甚至跟剛受了處罰那時有得一拼了。
不得不說,雖然康熙對佟佳氏不見得還有情分,但有些想法還真是類似的。康熙確實並不在乎那個烏雅氏,對於烏雅氏肚子裡的孩子,也是有些可惜,但其實那時最生氣的是,自己的尊嚴遭到了冒犯。再怎麼說,那也是自己的骨血,怎麼能讓人弄沒了?但時間長了,自然是慢慢消氣了,更何況,這佟家,還是他的外家。所以,小佟氏的境遇跟小郭氏比起來,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佟佳氏連着她的妹妹現在都是老實的,更何況因爲佟佳氏恨着宣妃,自然是不會上趕着去鹹福宮的。而除了佟佳氏姐妹,對宣妃還是一如既往的,倒還是有那麼幾位的。
納喇氏本來就要給人那種寬和仁厚的印象,況且,跟宣妃的距離本來就還算是可以的,這要在讓她做出奉承樣子來,她可是丟不起那個體面的。再說了,宣妃的體面也不是宣妃自己個兒掙的,那全是看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有那工夫,還是去奉承太皇太后娘娘要緊。最起碼,奉承太皇太后娘娘,那就是孝順,可不會有別的亂七八糟的說法。而且,這宣妃的樣子,也讓納喇氏生疑。
依着宣妃往日的那個勁頭,這會得了這個體面,還不飛上天了,可是,現在的宣妃雖然得意,卻還有着分寸的,這倒是讓納喇氏看不透。要說,這宮裡的女人,哪有真正的朋友,今日的盟友,沒準就是明日的死敵。所以,對宣妃的看不透,就讓納喇氏心生警惕,別終日打雁,卻讓雁啄了眼去。宣妃身靠太皇太后娘娘,現在年歲又輕,位分又高,這要是。。。。。。
其實,納喇氏還真是想多了。宣妃這現在有分寸,一來她是明白這裡頭的事情的,二來,那是給太皇太后娘娘約束着的。太皇太后娘娘雖然要讓宣妃體面着,但這內廷的陰狠,誰還能比她更清楚的?因此上,太皇太后的有些舉動,可不是那麼隨性來來的。
所以,除了宣妃,還有個人讓納喇氏煩惱着呢。那日太皇太后娘娘那樣對着衛氏,到底是個怎樣的想頭?太皇太后娘娘都對衛氏體恤了,這落在了納喇氏這兒,就更要對衛氏寬厚了。可是,她實在是知道萬歲爺的傲性的。這可真是個燙手的山芋。不光如此,原本宮裡就有些關於自己用衛氏搏寵這類不好聽的,只是衛氏是怎麼回事,萬歲爺是知道的,原本納喇氏還指望萬歲爺聽了那些個難聽的,看着自己委屈的份上,顧念一下自己,好蓋了點兒那時的不痛快,想起自己的好處,畢竟,自己也是受害的,所以並不加理會,也沒有在萬歲爺面前訴苦。可是,這些,萬歲爺好像都沒有看到似的。現在,更有人說酸話,就差當着自己的面上說了,那個馬佳氏,每次遇上,總是要冷言冷語的。
這一切,納喇氏因爲摸不清太皇太后娘娘和萬歲爺的想頭,不敢輕舉妄動,可心裡的執念,就愈加深了。
其實,這時候的衛氏,心裡也是萬分的掙扎。要說,如果沒有那些個念想的話,以她現在只是個沒有太清楚的說法的身份,只要躲在屋裡做繡活兒,誰還會上趕着來念着她的?可是她現在做那個繡活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巴結太皇太后娘娘,好慢慢的站穩了腳跟嗎?所以,對於那些明裡暗裡的示好,還是挺勾着她的心思的。只是,有示好的,也有惡意的,這也讓她害怕。她既想着先默默無聞的站住了,等把握了康熙的情分再說,又想索性豁出去抱住了太皇太后的大腿。好在,衛氏也不是個笨的,既然不知道怎麼辦,那就維持既定方針,繼續一邊討好納喇氏,一邊想着法子更讓孝莊看中自己,因爲,自己的兒子還在納喇氏手裡,而孝莊的那個凳子,沒準只是一時的興起。
芳儀當然是知道這些個事情的。只是,現在她的精力並不在這些上頭。三個小小包子,雖然各有奶嬤幫着,可芳儀總是儘可能的親歷親爲。不爲別的,自己的孩子,芳儀總捨不得讓別人帶着。哪怕是有時自己並不動手,也是在一邊看着,生怕奶嬤們一個不仔細什麼的。而且,對於那些個育兒知識,芳儀也不放心別人。現在,又有那個相親會。芳儀其實很不習慣,兒子才十三,就要給他相親,可想到自己十三就嫁人了,也就摸摸鼻子認了。
只是,對於宣妃,芳儀還是看的很牢的。雖然自己覺得相親太早,但要是鬧出什麼不好的,自己也是不答應的。
所以,這一來二去的,芳儀就夠了,並沒有去琢磨太皇太后娘娘的想頭。所以,在太皇太娘娘娘那兒,芳儀倒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272 聖上英明 內廷裡頭的事情,外頭是不會太知道仔細的。這幾日裡,四九城裡那些高門大戶,眼裡耳裡追得最緊的事情,就是來自宮裡的貼兒。這雖不是宮裡前朝的聖旨,可是卻更抓住人的神經。
太皇太后娘娘請人賞花,這多新鮮再一看看這接到懿旨的人家,仔細一琢磨,就回過味兒來了。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啊。於是,不光是接到貼兒的人家動了起來,不誇張地說,整個四九城都動了起來了。
接到貼兒的府上,當家主母就要忙起來了,要準備着衣裳首飾各類當日的裝扮,要督促貼上註明的女兒家複習技藝、熟記規矩,要應付各類上門打探消息拉攏關係的,還要打聽其它人家的準備等等。當然,當家男人也不空閒,除了往日裡該做的,還要更細細打聽太皇太后娘娘往日的喜好、皇后娘娘的好惡、太子殿下的愛好、各個阿哥的脾性,總之是消息越多越好,還要應付各類上門的不上門的關係,還要仔細斟酌着各類打算。而那些女兒家就更忙了,且不說要仔細聽了宮裡的規矩、忌諱,要保養身子保養容顏,還要把技藝都要準備準備,五藝雜文也要拾掇拾掇,還要準備點兒顯露才華的小禮物備着。更想着,既然是賞花,沒準還要吟詩賦詞,撫琴作畫。太皇太后娘娘是注重規矩的,皇后娘娘在孃家時聽說是喜歡讀書也喜歡騎射的,太子殿下更是文武全才,這就要琢磨着怎麼投他們所好。當然,各類使絆子的、下刁手的也不少,殊看各府裡的情況,紛紛精彩上演。
沒接到貼兒的府上,也總有各種的舉動的。淡然的,羨慕的,遺憾府上沒有適齡女兒的,生氣自家女兒沒有被看上的,拉關係走動的,巴結討好的,更是五花八門。
這些權貴人家都動了起來,那些算不得是高門大戶的自然也會伺機而動了。且不說這些人家了,就是那些商販人家,也都是興高彩烈的,賣布的、製衣的、銀樓首飾、各類玉器古董行、香粉鋪子、書肆、文房鋪子、西洋雜貨鋪,滴滴答答各類鋪子,也都是生意興隆,這些都是爲了那些福晉、格格準備打扮及各類走禮的,這還好說些,可見連着賣菜的、賣柴火的,就連藥材鋪子,生意也極好。這想想就知道了,這走動多了,準備的各色酒宴就極多,不得費菜費柴?而那藥材,可以是爲女兒家保養用,也可是各類上不得檯面的陰私所耗。
承祜帶着人微服出宮,這回,沒有去天橋,先在大柵欄轉了轉,又到了琉璃廠打了個晃,纔去了索額圖那兒。見了這位外叔公,也沒多做客套,旋即落了座。
索額圖仔細看了看這位,發現臉上雖然還是溫和的,但卻有着幾分不豫,笑着問:“太子殿下今兒個這是怎麼了?這是在哪兒聽說了什麼?”
承祜今兒出來,已經灌了一耳朵的有關自己的八卦,就是脾氣再好,也不痛快了。這會兒見索額圖發問,也不隱瞞,就使氣的說了。
要說,承祜自搬入東宮,因爲外戚的關係,康熙又重用索額圖,所以索額圖還是經常可以見着承祜的,索額圖可算是看着這承祜長大的,極少有看見太子殿下如是使性子的樣子,不由的好笑,想想,到底還小,這人生之事成了京城八卦,還是抹不開面子的。只是,雖然想笑,但還是極力忍了,生怕讓這位難得使性子的小爺更下不來臺。
這回,承祜本來是針對前兩日康熙的一項御批來跟索額圖商量的。這御批不爲其它,就是康熙十九年時明珠上的那個有關種痘之事。這個御批壓了快一年了,沒想到前幾日聖上倒是準了。這因該讓明珠很是高興的,而且在朝堂上又是出了一次風頭。
那年之事,康熙查得究竟如何,就是太子承祜,也不知道。只是,這邊也有萬歲爺所不知道的東西,所以,那事情背後具體雖然還不好說,但明珠是肯定脫不了關係的。
人痘也是兇險的,那東西毒性重,體質稍差的人,挺不過去的也不在少數。那時明珠上書,聖上留中,以爲這事就算是過了,沒想到現在又準了。爲什麼這麼做,康熙倒是教導過承祜,畢竟這太子儲君,以後是要登大寶的,這政事上的運籌帷幄,怎麼能不好好教導的呢?
康熙的想法從一個帝王的角度看來,先要講究個穩妥,畢竟,自他登基以來,朝政國事都沒有消停過。這蒙古不能弱,這是大清的一支外圍主力軍隊,既爲大清扛着沙俄長毛子又爲關內的滿清八旗撐了腰子。但是也不能太強了,不然奴大欺主也是有的。
自三藩反叛,臺灣動盪,康熙分兵作戰,國庫吃緊不說,南邊戰事也緊張,對於蒙古來說,這時候要是有什麼舉動,兩邊夾擊,滿清可就是太緊張了。所以歷年,安撫蒙古都是要緊的事情。而像景陽那樣暗地裡去查探的,既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而蒙古提出的什麼無傷大雅的事情,康熙也是樂呵呵的受了。
當然,康熙沒有說,這宣妃到底是怎麼回事,而太皇太后娘娘又對蒙古還有多少的威懾之力,只是承祜明白了,那時候,對於蒙古,除了蒙古那邊提出些什麼,康熙這邊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這種痘也就壓下了。因爲,也許原先都是遊牧民族,這天花的危害,對滿蒙族最是厲害,而對於漢族卻好上許多了。所以,那時候,康熙不想多生枝節。
而現在的,也是承祜猜想的,眼看三藩只留少數餘孽,國事隆昌了,皇上需要一些利國利民的好彩頭,所以舊事重提。而且,皇上怕是這回要讓蒙古先來試驗,而春末夏初,最是疾病滋生,聖上是既盼他們好,又不想他們太好,這各種的微妙,皇上是不會說出口的,只有承祜跟着索額圖再慢慢的體會。
這樣看來,牛痘之事,不提也罷了。而且,明珠也不見得能討得了好。估計明珠是要拉攏蒙古各部,只是,如果真是如萬歲爺所料,這既好又不好的,明珠還能好到哪兒去了?
話說至此,索額圖忽然失態,一拍桌子,大聲道:“妙啊,真是妙啊,聖上英明”
承祜太子知道這個外叔公一下是講究個喜怒不漏的,這會兒,怎麼會如此失態了?不由詫異的挑高了眉。
看着太子如此模樣,索額圖也不以爲意,沒有先告失態,反而呵呵直樂,道:“今日裡太子殿下四處逛了逛,到處都是說的是賞花會吧?不瞞殿下說,奴才這幾日也是日日聽說啊。而且,這些日子上門求見,打探消息的,實在是太多了。奴才不堪其擾,只能閉門謝客啊。”
太子承祜本就爲這事有點兒掛不住面子,沒想到,這索額圖還非要這樣說。要是別的事情還罷了,可這事情,太子殿下畢竟還是未通人事的小少年,實在是臉皮子掛不住,當下就惱了,也不作往日般的稱呼,道,“索額圖大人怕是累了,怎麼如此癲狂失態?”
索額圖嘴上連連說着告罪,只是面上還是喜氣洋洋的,看看承祜的臉色是越來越黑,才忙着說:“前幾日,倒是沸沸揚揚的謝主隆恩,也偶有提及明珠之名的。可如今大街小巷,說的都是不日以後的盛事,可有誰再提種痘之說的?而外省其它地方,消息不便,怕是隻記得萬歲爺的種痘之說,念着皇天浩恩,至於是誰提的,上頭沒有極力表彰,那治下愚民,又會知道是個誰?其它的就先不說了。太子殿下,這不是聖上英明,還能是什麼?”
這樣一說,承祜也是覺出了味道了,阿瑪的心思,自己可是還差得遠呢。男子於那些事本就大方,如此一來,倒也不再作小兒女之態。只是索額圖此時倒真生了調侃之心,雖然按輩分上說,他比承祜高了兩輩,只是宮裡的孩子本就成熟,平時倒也不把太子當作孩子,這會兒,心情頗好,就有些閒趣了。於是端出一幅長輩的樣子道:“這人倫之事,乃是頂正經的事情。太子殿下身爲儲君,努力爲皇家開枝散葉,也是您的職責。可如今奴才看來,太子殿下於此道太過扭捏。而且一心以其爲小道,不以爲意的話,恐怕也不妥當。若有人存心以此道爲陷,太子殿下沒有經驗,或陷於此道,或移了心智,或被人所惑,都甚爲險惡。看來,奴才還要提醒皇后娘娘,早日爲太子殿下安排教引之事纔好。”
這話,聽得承祜一下子臉又紅了起來。
索額圖原本只是調侃,就是想看看一向不太失色的太子殿下不好意思的樣子。可現在真看到了,雖然心中玩笑之意得到了滿足,但是想到自己說的那些,卻又自己把自己給說進去了。看來,還真得跟皇后娘娘說道說道。。.。
273 龍蠱的影子 索額圖心裡琢磨着,還真得跟皇后娘娘說道說道。這種事情,對於普通人家的孩子只不過是個人倫教導,可是,富貴人家裡頭,就不那麼簡單了,更何況是皇子阿哥呢這宮裡頭,什麼事情不可以拿出來動動手腳的。安插個人什麼的,還是小事,要是年少阿哥經歷少,初識那事,被勾得陷了進去,沉溺此道,就麻煩了。若再是識情未深,動了心思,真弄出個少年情懷,可不見得是個好事。可天道使然啊,總是要過這麼一關的。不過從小看着太子殿下心智堅強,希望於這上頭,也能一如既往。
不說索額圖心裡所想,承祜太子這會兒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就不再爲那些街頭巷尾的嘴舌不樂意了。雖然聽着索額圖的那些話還是有些個掛不住,但也不再多想這些了。太子出宮,時間也是緊湊的,既然聊了正事,也就不多坐了。他還要去噶布喇府上兜一圈的。不然,出了宮,只在索額圖府上坐坐,還是太顯眼了。
要說,承祜這些年外頭時常走動,對於赫舍里氏府上也經常去坐坐的。對於這個外家,承祜還是識之甚深的。要說自己的外祖父,可真是沒有得了先公索尼的真傳。不過,好在這人也就是喜歡享樂的,與朝堂上並沒有多大的野心。耳根子不硬,這是個麻煩,但也是個好處,既然能聽得進別人的話,那額娘這邊的話他也聽得進。所以這些年來,雖然也做了些沒皮沒臉的事情,可沒出什麼**煩。不管怎麼說,阿瑪因爲額娘跟自己,給了這人大榮耀,當然,骨子裡可能也看中這人好拿捏。
因是微服出來的,所以噶布喇也沒有弄出什麼大陣仗來。只等進了書房,噶布喇纔要以國禮待之。承祜當然是不會同意的。一番拉扯,既沒有行了國禮也沒有行了家裡,在噶布喇滿足了虛榮心的高興勁兒下,才分賓主入座。
其實,承祜還真跟這人沒什麼好說的,來這兒也只是做個遮掩而已。無非問了問府上安康,外祖母安好,舅舅可好等等的話。閒聊了一會兒,噶布喇看着承祜,猶豫着問了:“太子殿下,可對那些受到懿旨的人家,有什麼說法?”
承祜知道必有這一問,也不想在這個事情上瞞着這人,笑了笑道:“一切俱聽從皇阿瑪吩咐即可。額娘也說了,皇阿瑪在這事情上頭,爲了孤是費盡了心思的。”
噶布喇一聽,忙道:“哦?皇后娘娘當真是這樣說的?”這話一出,噶布喇也知道口誤了,忙接着道,“額,奴才說錯話了,還請太子殿下責罰。皇后娘娘肯定是會這樣說的,而萬歲爺也當然是爲太子殿下着想的。可是,就怕有小人作祟,在裡頭生事啊。”
承祜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這個外祖父耳根子軟的病又犯了,笑着說,“自己外孫跟前,外祖也無需緊張。只是,您想說的是?”
承祜遞了梯,噶布喇馬上往上爬。原來,還真是有人在這老爺子耳朵邊說了些話。說這個的不是別人,還正是府上的福晉。原來,福晉自從宮裡傳出懿旨後,就一家家的放在心裡反覆的掂量。其實,這福晉對於幾個外孫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這裡頭,利益雖然不在少數,可是,親情也是有幾分的。
這越琢磨,就越不對味兒。原來這些人家,雖多是八旗老姓的,可是,這佔了八旗老姓中的顯赫之家的,雖然有,但是不多,大多是那些旁支的。也就是說,這些接了懿旨的,雖然也是高門大戶,但真正顯赫一時的卻不佔大多,倒是這中上人家的偏多些。
這福晉也不放心同別人商量,自然是同芳穎能說倒一塊兒。而芳穎現在當家主母的身份還是在那裡,可幾個子女的管教,卻有點兒夠不着,心中未免偏激,再加上丹若的婚事實在是不如她的心意。現在看着這些個太子妃的人物,心中倒是暢快了許多。舒穆祿府上也是個根正的老枝了,祖上是武勳王楊古利,這樣的人家,還跟皇后沾着親,可偏生皇后不知好歹看不上,現在看看,這些人家都是些什麼啊
不過,即便如此,芳穎還是心生了偏激,一邊安撫着額娘,一邊又有些冷嘲熱諷的,說了些太子處境堪憂,不然,這太子妃的候選人,怎麼有那麼多不像話的?這些人,配配尋常皇子,倒也罷了,可是太子妃啊,實在是不稱。說着說着,又說道了皇后的處境,接着,這宣妃也被拉出來遛了一圈。
這樣一來,倒着實讓福晉擔上了心思。當然,無可避免的,這噶布喇也被傳染上了,也被福晉說得連連要探探皇上的意圖。這赫舍裡福晉也要去遞個牌子求了覲見,好好的跟皇后娘娘說說,也探探虛實。
沒想到才這麼一說,太子殿下倒是上門了,也無怪乎噶布喇這麼一問。
太子殿下聽了這些,心中連連嘆氣,這赫舍裡府上的精氣,都長在了女人的身上,要不,這外祖父怎麼這麼糊塗?這就輕易的被人說動了?也不肯動動腦子。而赫舍裡福晉腦子是好使,只是終究是內宅婦人,有些事情還是看不太清了。
只是,終究是爲自己操心了。這家也算是至親,承祜還是開口提點了幾句,最主要的,承祜還是不想福晉去拿這些東西去煩自己額娘。要知道,這要真的去探望了,可不光光會說那些人家,肯定還要說說宣妃,出出主意什麼的。雖然額娘不一定是在乎這些,可老是聽人提及,也是不樂意的吧?
“外祖父一家爲孤擔心了。孤甚是感激。只是,外祖母還是多想了。這些人,並無不妥,都是皇阿瑪細心挑選的。外祖母也是有心的,必然知道這些格格都是有長處的。要說家事,哪個不是高攀了孤?孤身爲當今聖上的嫡子長子,已被封爲儲君,還需要那些女子家世爲孤添彩?娶妻娶賢,再又能擔得起事務,那就足夠了。再說了,孤已有赫舍裡這樣顯赫的外家,這就足夠了。再弄些什麼來,太過了,反而不美。”
承祜昂首說出這一番話來,那股子氣勢,雖然年紀尚輕,卻也不容忍小看。讓噶布喇忽然背上冒了汗了,就像是在太和殿上看見了聖上一般,無法仰視,忙垂首言是。承祜見噶布喇把自己的話給聽了進去,又囑咐道,說是額娘這段時間繁忙,就是這個賞花會還拉着宣妃做幫手呢,恐沒什麼時間與福晉說話。還請福晉等過了這段時間才進宮說話。
言必,也不多坐了。只是臨出府,有碰上了舅舅長泰從衙門回來。要說這個舅舅,據說小時候也是額娘看護的,倒也有些個感情。只是,這舅舅竟然也不像是索尼的親嫡孫,這也不說了,但是也不像噶布喇的富貴閒人,也不想福晉那樣精明,竟然是個熱血憨直的,跟那個景渙小表舅到活脫是個親兄弟。不過,這樣的人,反倒是讓承祜心生親近,倒是拉了說了好一會子話,還約了下回把胤礽帶出來,讓這個舅舅給指點兩手。
芳儀不知道兒子在外面給自己又解決了個麻煩,這時候,她正看着那個名冊,聽康熙跟自己說話呢。說是名冊,可不是簡簡單單就是個名字。每個名字下頭,可密密麻麻的寫了好大一串兒的東西呢。從家世,追朔三代的經歷,府裡的現狀、人口、在家受重視的程度,以及格格本身的性情、愛好、才藝等等,無一不有,都趕得上偵緝檔案了,看得芳儀嘖嘖稱奇。
這東西,芳儀看了好幾天了,當然也是發現了赫舍裡福晉發現的那個狀況。只是,芳儀這會兒真沒多想,總覺得康熙對於兒子的事情,應該很是慎重的。自己現在雖然對前朝也不是很陌生的,但是哪及得上康熙啊?
不過,這回康熙倒是很主動的跟芳儀說道這些。承祜說的那些也是康熙的考量,只是同樣的意思,不同的說法,這話就更有意思。除了這些,康熙還說了其他意思。家世太低的也不行,畢竟,以後要爲太子執掌東宮,沒有那個眼界,沒有經歷過一些排場,怕是也壓不住的。至於現在就辦這個賞花會的事情,康熙自然是不會說與前朝相關的事情,只說,這些人現在被架在了高處,這兩年必定不太平,這兩年好好看看,到時候會成個什麼樣子也說不好,而最好的那個纔有資格住進毓慶宮。
芳儀聽了,心裡不禁想起歷史上那個康熙養龍蠱的說法,現在,龍蠱還沒有影子,而且自己也致力於讓這事不發生,可現在這個未來兒媳婦,就先成了龍蠱的簡化版?只是,芳儀發現,自己盡然對康熙的說法還連連點頭難道婆媳自古是天敵,真的是真理?
絕對不要,自己可不想兒子爲難。.。
274 大小流氓 芳儀心中冒着奇怪的想法,神色未免有些不好看了。康熙在一邊,自然是注意上了。只是康熙這人,腦子轉得太快,未免就轉過了頭,想到了那些歪處。就對芳儀說道:“整日說你能幹,這次怎麼糊塗上了,難道是一沾上兒子的事情,就亂了?那個體面,又是這麼容易領的?你且放開手,看着就好了。必定誤不了兒子的事情。”
芳儀這回可真沒聽得太明白,只是聽到康熙讓自己放開手,又在那裡打了保票,就知道自己的舉動給康熙發覺了。雖然還是牽掛着,可康熙都說成這樣了,自己再不識相,沒準就讓這小心眼的人不痛快了。而芳儀這時也沒有扭捏,康熙就連臺階都給自己找好了,自己就穩穩當當的走下來就成,而且不但走了下來,還賴上的康熙,故意給康熙行了個蹲禮,“謹遵聖旨。我就是個糊塗的,只要靠着萬歲爺就好了,所有的一切就指着聖上您呢。”說着,有些調皮的眨眨眼睛。
芳儀一貫是成熟穩重的,這時候猛地做出個調皮的樣子,倒是讓人耳目一新的。更何況康熙對芳儀是放在心中的,見多年的嬌妻,忽然在自己面前露出這樣一面,心裡就好笑,而閨房樂趣,不僅僅只在那個方寸的牀榻之上的。也就接着這個話,笑着說道:“既然如此,那朕有什麼好處?”
芳儀也配合着裝作驚訝的說道:“噝,這還要好處?那我這什麼不都是您的?您要我給您好處,不就是自己個兒問自己個兒要好處嗎?此話不通啊不通”
過了這些年,芳儀不遺餘力地給康熙那個印象,現在那些都已經成了芳儀的本能了,而越是本能說話就越不用思考,也就更讓康熙窩心。這龍心大悅四個字雖然俗不可耐,可放在這兒卻是恰當無比。康熙龍心大悅,拉過芳儀,繼續說笑:“說的好。朕的妻子就是個明白人,倒是朕不通了。只是你的就是朕的,那朕的呢?”
這倒不是康熙有心試探什麼的,這個小心多疑的人,要是真有心試探,也就不會這樣直白說話了,只是這多疑也刻進了這人的骨子裡,也像芳儀似的,一隨心本能的就說了出來。
這種急口令,芳儀上一世就說慣了,只是現在顛倒一下而已,“我的就是您的,您的還是您的。”等芳儀說完了,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麼。這“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的說法,玩笑時滿有意思,但倒過來卻太過於獻媚,雖然玩笑中說的,但也讓芳儀難爲情起來。
康熙聽着芳儀脫口而出的話,雖然自認爲知道自己的皇后,也自認爲知道皇后對自己的情份,可這樣的說法,還是讓他有些吃驚的。世人討好敬畏自己,那是應該的,因爲自己是帝王,天下之主,可以讓人要生要死。而世人也是一邊討好敬畏自己,一邊又想着從自己這兒得到些什麼。而皇后卻是這樣的說話皇后的爲人自己是知道的,不是那種阿諛奉承之人,而且這脫口而出,更是說明了這是皇后的心聲。再看着皇后不自然的樣子,像是因爲吐露的心聲,才覺得不好意思了吧?
康熙這會兒也顧不得其他什麼了,上前來一把摟着芳儀,心情飛揚着。好在,作爲一個帝王,他還不會說什麼“朕的也是你的”這類的話,不然非把芳儀給驚嚇住了,以爲自己穿越到了哪本言情話本中了。就是那些在別處偶爾說的情話,在這兒康熙也說不出口了,像是說了就會褻瀆此情此景,只是緊緊地摟着芳儀,半晌,才說:“朕記住了”
芳儀此刻真是太尷尬肉麻了,自己怎麼沒事想到那麼說話了,什麼我的就是你的,難不成,我的命也是你的了?什麼叫做記住了,難不成,以後你還來討要什麼東西?嗯,還別說,康熙若是真要自己的命,還真是容易。所以,我的命是他的,倒也沒說錯。
芳儀想到這個,也就慢慢的鎮定下來。話出口,猶如覆水難收,也就這樣了。自己還是不能太得意,這一得意就忘了形了,幸好,這結果還是不錯的。
芳儀這邊兒滿腦子的跑馬,康熙也在努力收拾心神。好一會兒,兩人才又坐好了。只是這時候的倆人心情都與剛纔不同,反倒是沒有法子繼續說笑了。但是康熙也捨不得就這樣離開了,倒有些幹坐無語的樣子。好一會兒,才聽見外頭傳來奴才們的聲音,原來是寶寶們睡醒了,真要找額娘呢,奴才們詢問是否抱進來。
芳儀正嫌幹坐尷尬,忙讓人抱着寶寶們過來見過阿瑪。康熙這會兒本想着與皇后單處着,就是無語靜坐,也是好的。這會兒聽了皇后的說話,倒是有些覺得,自己的皇后也未免太看重孩子了,自己有點兒吃味兒了。只是纔剛一想,自己倒先笑了起來,自己何時竟有如此無聊的想頭了?
等寶寶們過了來,這第一件事,就是讓芳儀先哺育。若是沒有前事,芳儀倒是沒有什麼,留着看也罷走也罷,都無所謂的,孩子都那麼多個了,還怕這個難爲情?可現在的芳儀,總覺得有些個別扭。這話兒又不能直說,說了聲:“寶寶們剛醒來,肚子餓了。” 就直拿眼睛看着康熙。
康熙看着芳儀,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太一樣,這一個舉動,一個眼神,比平時更能往自己心裡去。這會兒聽了芳儀的話,開始還沒明白什麼,可慢慢看着芳儀的樣子,就有點兒悟了。這一悟,就更是不走了,只是坐在那兒,看着芳儀。
芳儀的臉上也慢慢的紅了起來,漸漸的,臉上越來越熱,只是也不能老這樣不動啊,心裡一橫,想着,姐都老皮老臉的了,見過得多了去了,,姐跟他都做了若干年的雙人互動了這會子又裝什麼在室女的。橫了心,就要動作,沒想到這會兒康熙倒是站了起來,走過了,逗了豆芳儀懷裡抱着的寶寶,說道:“這個是胤禟。”
抽手間,故意的碰上了芳儀的胸/房,然後笑了笑,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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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儀人都有點僵住了,沒想到,康熙和流氓,也可以如此的完美結合。只是芳儀雖然可以呆立,懷裡的寶寶不樂意了,扭吧扭吧,放在襁褓外頭的小手,一下子就拍到芳儀的胸/脯,然後嘴上“啊啊”的叫了兩聲,小手卻沒有拿開。
芳儀低頭看了看寶寶,心說,明白了,你不用像額娘證明你是他的兒子了,都是一個德行。
邊上的嬤嬤們哪知道皇后娘娘現在的抽風,只是笑着說:“萬歲爺這會兒倒是認準了,果然是胤禟小阿哥。哦哦,胤禟小阿哥是餓極了,在催着額娘呢。”
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也都先不提了。芳儀閒暇下來,想起那日的事情,總是有點兒耳朵根子熱,只是稍後兩天,忽然有想穿了,自己這年歲雖然自以爲很年輕,很天真,可都是在給兒子選媳婦了,怎麼都還退了回去了?這樣一想着,就把那些個都放開了。就是還有些不好意思於那時自己抽風不般的羞赧,所以也就盡力想把那些給忘了。而不讓腦子空閒了,就是最好的法子。於是使勁兒的琢磨自己那日聽不太明白的話。
這人要一努力,雖然不能說,“人都多大膽,地有多大產”,但還是有個“精誠所至,金石爲開”的故事。現在康熙明白着讓芳儀放開手,芳儀只能把那幾句話掰碎了揉開了,一句一句慢慢的琢磨,然後再聯繫上下文琢磨,最後再放入背景環境琢磨,整個一個當初晉升考政治述論的方法,總算是想明白了。
康熙賞了宣妃的體面,宣妃還不得把這個事情好好的操辦嗎?若是出了紕漏,芳儀雖然臉上不好看,但是這宣妃可是首當其中的。再說了,說的是以太皇太后娘娘的名義辦的賞花會,這太皇太后娘娘可容忍輕忽?所以宣妃必不能動什麼手腳的。不但如此,她還得防着別人的小動作呢。
這樣一想,芳儀才明白,自己還真是關心則亂了。唉,要不是這事關自己的兒子,自己沒準還巴不得拍乾淨手坐等欣賞好戲連臺呢。可現在,芳儀倒是不放心宣妃的手腕,若真有人藉機一石二鳥,倒也是不好的。只是康熙都讓自己歇手了,自己再要派人盯着,又難爲了。
又一想到,不是還有太皇太后娘娘嗎?再說,康熙說了那話,沒準他還等着拿宣妃的茬子呢。再說了,康熙可不會不顧太皇太后娘娘、自己、承祜和他自己的體面的,必有人手候着呢。
這樣一想,芳儀倒是明白了。整日裡帶着幾個小的,該吃吃,該睡睡,又緊照應着兩個大的。不再緊盯宣妃,其他地方,也略略鬆了鬆,總要給康熙面子的。對於康熙每天過來的時候,也儘量保持原來的心態。還經常那三個小的來難爲這個阿瑪。
賞花會那日,開始倒是一切順利,只是還是出了點不大不小的狀況。
275 走路見真章
賞花會是定在了四月二十一,倒也不是什麼大日子,只是據說是個黃道吉日,宜訪友,宜出行,宜宴請,宜議親,主神位是花神,可不個正好的日子嗎?而且欽天監也事先看了,說是晴朗天氣。
這一日,在那些人家來說,自然是了不得的大日子。早早的,闔府就動了起來。那梳洗、打扮什麼的就不用說了,還有的趁時候還早,還燃香禱告,祈求上蒼先祖保佑。當然,在家裡還要多用些東西,少喝水。在宮裡可別餓狠了淨想着吃東西,雖然宮裡肯定是準備了好些個珍饈美味,可不能真的淨吃東西落得個饕餮之名,也別喝多了水想着更衣。而那些準備的東西一一再仔細翻看,省得到時出了紕漏。
一項項的事項仔細的想了,囑咐了,宮裡的規矩忌諱又是再一便的囑咐了。這樣的架勢,別說小姑娘緊張,就是那些陪着去的主母們也心提着。這樣子,都趕上赴戰場了。然後就死命的看着時漏。其實這樣等着,更是難熬。可是有城府的都明白,千萬不能出門的太早了,這樣沉不住氣的,犯了小家子氣,讓宮裡的貴人看不上。可是也不能晚了,還要有足夠的時間在宮門外候着,不然,又是對天家的不敬。
好容易時候差不多了,這才駕了事先檢查了不餘百遍的車駕,開了府門,就此出發。
這時候,街上兩邊也是站滿了人的。那些人看着這樣車駕,小聲地議論着,指點着,這場景,真像是看什麼大廟會似的。九門提督府早就安排了人手,鎮着當街。生怕一個照應不到,有人藉機鬧事什麼的。
而宮門外頭,也有人鎮守着。只是這些人雖然比平時和氣些,但還是目不斜視的。這時辰原是定在了辰末巳初,可現在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提早了一個時辰在外頭候着。雖然,都是端坐在車駕之上,可是這坐等一個時辰,還不能下車走動,也是滿難熬的。只是這會兒,大家都靜悄悄的等着,沒什麼說話聲,也沒什麼動作,畢竟動作大了,外頭是看得見車駕晃動的。大家都知道,這一出了府門,就已經是開戰了。
主子們在車架上候着,但還有些奴才是伺立在車駕旁服侍的,就這些奴才,也是肅立着的。這些人現在都代表着府上的教養體面的,所以,這會兒最累的還是他們。不光不能隨便動,而且還要精神頭好,還不能汗流浹背什麼的,雖然這宮門的氣勢、守衛的肅穆都是挺嚇人的,但他們只能表現出敬畏有加,卻不能一味的膽小萎縮
足足等到了辰末,這宮門裡頭纔有一隊黃門出來。這打頭的,是個已經有些年歲的太監。這邊纔出來人,那邊早九得了信兒,一時間,呼啦啦就全下來靜候着。
這年紀的大的太監倒是很有禮貌,還先問了問各家安好,又說了自己出來晚了,讓各位久候了。然後也不廢話,就引着人進去了。早就有那機靈的塞了荷包在兩旁的小黃門手中,打聽了,這打頭的竟然是太皇太后娘娘慈寧宮的太監,人稱喜公公。只是再要說什麼,那些小黃門也閉嘴不說了。
這從宮門口,要走到內廷,然後還要走到慈寧宮,這一路不短。非但不短,還是老長的。可喜公公在前頭不緊不慢的走着,這後頭只有低着頭跟着。就是累了,也只有咬牙忍着拼了。這會兒,就有幾個機靈的算是明白了。這老太監還沒有累呢,別人自然是不能累的,而且,宮裡也沒有爲難人的說法了,年紀大的都沒有累,怎麼會知道年紀小的就吃不住了?
只是這一路實在是長,開始,大家都低着頭,只拿眼睛看着前面人的腿腳跟着走。可一路走過來枯燥無聊,就有人想着四下偷瞄了。擡頭是不敢的,但低着頭藉着擡手舉帕拭汗什麼的偷瞄一兩下的人,還是有的。殊不知,今兒個派了這麼多小黃門領路,可不僅僅是天家的排場。
這喜公公也是知道分寸的,疾行一陣,就又緩行一段兒,如此交替着來了。慢慢的,人就開始盼着這緩行的一段兒了,直到等到了緩行時,就有人重重的舒了口氣的。身邊那些當家主母有想到的就心中暗急,只說是想着各種規矩,又設想了太皇太后等貴人的各種查探法子,卻沒想到,這纔開始一個行路,就設了這些個勾當。以行路累人體魄,以疾緩交替麻痹人心神,那些沉不住氣的果然就露了馬腳,這不知不覺中,就讓人顯露了體魄、心智、城府等等。
等到了慈寧宮門口,這樣一路行來,就有些人累出了一身汗的,有些人的妝也化了,形容也亂了。這引路的喜公公回頭看了看,笑着說道:“倒是咱家的不是了。咱家老胳膊老腿的,倒是跑慣了,各位福晉、格格好些個都是第一次進來,看來是走不慣的。倒是讓各位受累了。”
這話可怎麼能應的?衆人忙道豈敢豈敢。許是這個態度取悅了喜公公,這老太監倒是說話了,“既這麼着,也就先不說了。只是這樣的樣子,進去見了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宣妃娘娘以及各位貴人,倒是大不敬的。少不得,咱家替你們想周全些。來人”
於是,這老太監竟然給這些人行了方便,讓太監引了在別處弄了水梳洗了下。等整理乾淨了,才復又帶到了慈寧宮,這才通報進去了。衆人趁機對望了望,俱是一張素面朝天的清湯麪,就有幾個明白了。裡頭的主子貴人要看的就是不着裝容的臉,都修飾過了,還真看不清原來的長相了。
進去,按着小太監的口令,向着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磕頭:拜,叩首,肅,再拜,叩首,肅,再拜,叩首,肅。整整三叩首,才被叫起。然後又像着皇后娘娘請安,纔要拜下,到聽見皇后娘娘開口了:“今兒諸位都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客人,也不用再行那麼大的禮了。”
芳儀說這個話,倒不是看不慣磕頭什麼的,雖然纔剛進宮是如此,可這麼些年下來了,早就習慣了。她只是敬着太皇太后娘娘而已。不管心裡怎麼憋着勁兒,面上的那些還要很講究的。只是她雖說不用大禮,但衆人深蹲萬福還是要行的。而她不受大禮,宣妃就更沒有話好說了,只能受了個福。宣妃現在倒是忍住了,還是笑眯眯的。
芳儀更是笑眯眯的,剛纔那個舉動,也有芳儀的小心眼兒:這裡頭可是有我未來兒媳婦,將來的太子妃,怎麼可能給宣妃行跪拜禮的?
而餘下的各位也沒有單獨列名受禮,只混在一起受了福。
這通禮節整完了,才賜了坐,開始閒話。說是賞花,可先是要聊天的。這聊天也很簡單,無非是太皇太后娘娘笑眯眯的問問一些日常等事而。說了會兒話,這太皇太后娘娘像是纔想起來,說道:“瞧我這個記性,今兒個請你們來,是賞花的,可不是拉着你們陪我白話的。”
轉頭對着芳儀等人笑說:“你們也不提點提點我,倒讓我鬧了個笑話。”
按說這話該是芳儀接口,可沒想到宣妃卻搶着說話了:“太皇太后娘娘這話哪兒跟哪兒啊,我等素日就是喜歡跟您聊天,最好還能聽您給講個古兒什麼的。因此想着,諸位福晉和格格肯定也是頂願意陪您聊天的。再說了,這一下子連個這些個花骨朵兒似的格格,我這不是正賞着花兒呢,倒是忘了別個了。皇后姐姐,您說是不是?”
芳儀知道這宣妃是在顯擺她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說的上話,順便也想擠兌擠兌皇后娘娘。只是,這會兒芳儀的精神頭不在這個上頭,於是也不接宣妃的口,只是轉頭笑着對太皇太后娘娘說着:“我就說宣妃素日就可人疼。太皇太后娘娘您且聽聽,這張小嘴兒多伶俐,自己這纔多大點歲數,就說別人是花骨朵兒了。再說下去,還不知道能編出個什麼來了。”說着,又笑着掉頭看了宣妃一眼,像是在縱容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也不失了皇后的儀態體面。
太皇太后娘娘這會兒也只能說道:“還不是你素日縱了她。這會兒倒在我跟前說這話。”又掉頭對着下面說道:“倒讓客人們看了笑話了。”
於是,就有些平時有體面的福晉接嘴說笑一番。太皇太后娘娘這才吩咐移駕慈寧花園,也算是開始賞花了。
這接下來的,倒是比開頭容易多了,無非是在慈寧花園裡藉着花草說笑着。時間一長,這些人慢慢也就放開了,更有人想着要表現出最好的一面在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跟前。這兩位,纔是今日要奉承的正主兒。於是,有輕聲慢語的,有機靈急智的,等等等等,各色說話,藉着繁花綠葉,說這各類話題。
276 實誠人和驚豔之作
四月花繁,慈寧花園倒也熱鬧,各種豔色不絕,也不知到底是誰起頭,說是如此*光,莫不如吟誦兩首纔好。太皇太后娘娘也就點頭稱善。哪知,這一吟誦,還真吟誦出了個實誠人來了,也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因提議之時已是不早了,太皇太后娘娘就開口,說是等用了午膳,歇息好了再來聽各位格格的高作。
這次賞花會,原本就是要賜膳的,這會兒就着花廳賜了宴。而後,太皇太后娘娘也不陪着了,自去歇晌。走時說是讓各位也歇歇,等過後再來聽各位格格的佳作。太皇太后娘娘也不難爲人,也沒留什麼難題,只說是賞花會,就讓隨選一株花木以詠,詩詞不限,詞牌也不限,韻律等等自然就更不限了。
這個簡單的題目,倒是讓來人中那些有才氣的失望了。要知道,既然是賞花會,自然會有些人事先準備應景的詩詞,現在這樣什麼都不限的吟誦,可不是最容易讓那些作弊之人得逞嗎?當然,也有些人想着,既然這個上頭簡單,那是不是還有別的取巧出頭的法子。當然,也有人想到,宮中內命婦,特別是太子妃,將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就該以端莊儀態爲重,還要心性沉穩,那些詩詞歌賦,不過是奇技yin巧罷了,不是正道,還是該以皇后爲榜樣,在人前露出這樣的儀態來。
芳儀也不陪着這些人了。那邊上有收拾好的幾間廳堂,可供這些人歇腳。芳儀也不管其他人是否繼續留着那兒,自己就回了坤寧宮了。
等着芳儀看顧過了孩子們,歇過了晌,又用過了些東西后,才聽着人說了慈寧花園現在的光景。
原來,芳儀走後,宣妃可不敢這樣甩着兩手走了。這事情,她還擔着干係呢。而其餘的,也有奉承者宣妃留着的,也有走的。馬佳氏、戴佳氏、萬流哈氏等幾個都是走人的。芳儀也知道這幾個,戴佳氏是惦記着兒子,馬佳氏是不買賬宣妃同時向自己示好,萬流哈氏怕是也這樣的。只是芳儀沒想到納喇氏會留在那兒,這人不是一向要端這樣子的嗎?也不像是會捧着宣妃的呀?
再想了想,芳儀也明白了,納喇氏留着不是爲了捧着宣妃,她是爲了向各府上的福晉示好。再說了,她的兒子眼看着也大了,到下次選秀,已經十二了,倒是勉強也可以指個福晉或者側福晉什麼的。納喇氏可能是覺得手中的力量還太輕了,想早日結了親,藉助些力氣吧?
這樣一想,倒也算是個解釋,只是具體如何,芳儀現在也沒心思操心那些。
掐着時候,才重新梳妝了去了慈寧花園。一路上,芳儀還在細想着各人的表現,又想着,接下來還要仔細看看哪些個人。等芳儀到時,除了太皇太后娘娘,衆人也都在了。那些福晉、格格什麼的,哪會踏實的歇着的。無非是藉着機會,儘量的展現着。這會兒,已經是有琴榻擺在了外頭。也有個格格正在彈奏什麼,見了皇后娘娘過來,馬上用手輕輕掩了弦,住了音,才向皇后娘娘行禮,倒也沒有慌手慌腳的樣子。
芳儀就讓那小格格繼續,自己就在早已準備好的榻子上安坐。皇后娘娘既來了,這邊來湊熱鬧的就更多了。聽琴時並不太適合說話,所以雖然是想在皇后娘娘跟前說話什麼的,這會兒,倒也是能端這樣子憋着的。
芳儀看着那個撫琴的格格倒是很順眼,她還記得這個小姑娘,這一貫表現的都是不急不躁的。稍一示意,身邊服侍的鶴兒就在耳邊輕道,這是鈕鈷祿氏家的。聽了這個名字,芳儀心裡就是不太舒爽,可能是噶盧岱的陰影,她對這個姓氏總是不太起勁,心裡就道了聲可惜。
正聽着呢,太皇太后娘娘也過來了,自然又是要行禮請安的,可憐的小姑娘,一首曲子斷了兩次,這要在繼續下去,怎麼着都得有些心浮氣躁吧?而琴音,又是最能反映這些的,這一下,芳儀倒是來了興致。等行了禮安了坐,芳儀就提議讓這小姑娘繼續奏下去,太皇太后娘娘竟然也說,不必從頭開始,哪兒停的就從哪兒接下去,自己也就是個瞎聽聽罷了。
此時,芳儀和太皇太后娘娘倒也合拍,完全不見往日裡的間隙。這兩人,歲數加起來近百了,合起來欺負一個小姑娘,盡然還一點兒不覺得。
聽了這話,鈕鈷祿氏的小格格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福了福領了旨,就繼續彈了下去。芳儀細聽着,斷點續彈,琴音紋絲不亂。芳儀雖不算此中高手,但那時候在孃家也是拼命學過的,而且祖父索尼也是時不時地來個各類檢查,所以現在芳儀雖然已經不善奏了,但粗聽聽還是會的。這下子,倒是真對這格格格有了很深的印象了。
一曲終了,太皇太后娘娘頷首,芳儀也笑着說不錯。這小格格這樣彈了一曲,接下來,倒是沒人再要上去彈奏了,估計也不想再續貂了。芳儀也落得個耳朵根子清靜。宣妃剛剛在邊上裝木樁子,這會兒也活了過來,一個勁兒的在太皇太后跟前賣乖。
終於,說笑夠了,老太太來檢查功課了。這時候,早有人在邊上置了案臺,擱了筆墨紙硯。原來,老太太讓人一個個的吟誦,大家點評,邊上自有人記錄。並沒讓人自己寫自己的,再統一遞上來,倒是少了個讓人賣弄書法的機會。
只是,向來是有人會自己給自己創造機會的。這時候就有個小姑娘向太皇太后娘娘請了旨意,說是拙作不堪,願意拋磚引玉。只是因爲自己的詩不好,污了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宣妃娘娘及各位貴人的耳朵,所以自請處罰,願意爲衆姐妹服勞,做那記錄之人,請太皇太后娘娘成全。
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位擅長書法,也懂得爲自己創造機會。太皇太后娘娘哪有不允的。當然,座下也就幾個小姑娘面上略帶沮喪、懊惱等色,想是也能寫一手好字,只是沒有那個小姑娘見機快,也沒那個小姑娘膽子大。
這小格格先是以茶花爲題,詠了首七言律詩,雖然不見什麼精彩之句,倒也算得上是工整。再看其字,不是閨閣中的簪花小楷,而是字體較大、個個圓潤,一看,就知道是師董其昌的,也就是有館閣體的樣子。這個格格到是個好心思,太皇太后娘娘年紀大了,所以寫簪花小楷怕老人家看了吃力。而現在外頭的人都知道,萬歲爺喜好字好的,尤喜董其昌的字,他自己就是學自董其昌的。這字,風格比較秀氣,圓滑,閨閣中寫寫也很合適。倒是個肯用心的。
接下來,也就不一而述了,只是這些格格也就這麼點歲數,就是事先請人捉筆的,也要合着這些格格的身份,不會弄出什麼驚世之作來。只是到了一個小姑娘,起身福了福,說道:“奴婢素來喜歡海棠,今日在太皇太后娘娘這兒看了那西府海棠實在是好。特別是那株白色的,花重朵大,色白剔透,就想着吟誦它了。”然後張口就來:
“詠白海棠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爲土玉爲盆。
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
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
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
這首一出,衆人皆爲驚豔。芳儀也拍案叫絕,前頭還在說什麼沒有驚世之作來,這下子就來了個讓人耳目皆新的,可見,萬事實在是不能太早斷言啊。
太皇太后娘娘也連聲道好,也不等其他人再說了,就要先賞了這個小格格。可這下,就來了稀奇的了。只見這個小格格往下一跪,說道:
“實不敢領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賞賜與各位的稱讚。只因爲,這首詠白海棠並不是奴婢所做。”
這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的,倒是把人給搞糊塗了。太皇太后娘娘還是一貫在人前的慈善,笑着說:“你且起來,慢慢說話。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故事。”
這小格格聞言起立,說道:“奴婢想着吟誦白海棠,也就在它那兒多多停留了會兒。忽然在那兒撿了個紙團,上頭就是寫了那首詩。奴婢見了,實在是喜歡。只是也因此它在前頭,奴婢也想不出什麼吟誦白海棠的詩句了。剛纔一急,就把那首背了出來。實不是要欺瞞,只是想請太皇太后娘娘以及諸位娘娘聽聽如此佳作。也實在是說不出拙作污耳了。”
說着,就把那個紙團呈上,又跪了下來,就地磕了個頭。太皇太后娘娘掃了下由內侍遞到眼前的那紙,示意人給皇后娘娘,自己卻讓人把這孩子拉到自己跟前,細細的看了,笑道:“倒是個實誠的孩子,我喜歡,賞。”
芳儀這會兒倒是在看那個展開的紙團,只見上頭用那堪比狗爬的字兒寫着那一首詩,而且,好些字還是缺胳膊少腿的,也虧得那小姑娘認全了。
277 消受不起的瓜爾佳
芳儀看着那個展開的紙團,聽着耳邊太皇太后娘娘的說話,心裡無數的念頭就一下子成了型。
芳儀看了眼宣妃有點兒發青的臉,順手讓人把那紙傳給了宣妃,自己卻是接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話,笑着說:“確實是個實誠孩子。太皇太后娘娘都賞了,我倒是也不好意思小氣了。”
太皇太后娘娘個皇后娘娘的這一番做派,倒是讓剛纔有些緊繃的氣氛鬆了下來。而因爲皇后娘娘的話,這在座的宮妃也都附和着。這下這小格格倒是領賞都來不及了。
看着大家都鬆泛下來了,芳儀才說道:“纔剛唸的那首,倒是真中聽。想來大家夥兒都想着細細品品。這麼着,你,你,還有你,”芳儀點了先頭沒來得及搶着表現書法的那幾個小格格,說道:“就偏勞幾位格格抄錄幾份,讓大家都好好看看品品,可好?”
那幾位原本就在懊喪白白失了先機,這會兒皇后娘娘給了她們機會,個個喜出望外了,連忙恭敬的領了命,一涌而上了。芳儀也沒放過那個實誠人,笑着對她點點頭說,“你也過去幫幫忙吧。”
幾個小格格在揮毫疾書,其他人也沒幹坐着。只是有了那麼一首詩在前頭,餘下的人也不再好意思再拿詩詞說事了。太皇太后娘娘也沒再提,只是閒話而已,問問在座的平時在家做些什麼消遣之類的。這下子,就又有小格格會事了。看着太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宮裡的貴人都還笑着,就有個說自己平時在家做做女紅打發時間的,趁機獻上了些自己親手做的小針線來討巧兒。而在她的帶動下,各人紛紛的把自己準備的小東西都奉了上來。
芳儀看着這些人,眼光到處,只要稍作示意,就有鶴兒等人小聲分說着那是哪家的格格,好像是一點兒都沒有被那個小插曲給影響到了。
接下來也沒延續多久就散了。等芳儀回到坤寧宮,問了孩子們的情況,換了衣裳,梳洗清潔過後,才細細想着下午的那件事情。
原本聽着那個小姑娘唸詩時,只覺得那首詩確實不凡,後來聽到那個小姑娘那樣說,也只是在琢磨這個小姑娘的心思,只等看着那張紙,才發現事情不對。只是,宮裡生存的本能,讓她在不露聲色的同時,就把任務分派下去了。同時,想着康熙的話,記起宣妃的責任,就把那張紙遞給了宣妃。
“鶴兒,盯着的人怎麼說?”芳儀問着貼身的大宮女。
這個鶴兒,原是芳儀身邊二等的,年紀還小些,但也已經在坤寧宮多年,是個忠心可用的。而原來芳儀身邊的那四個,識春、賞夏已經到了歲數放了出去,芳儀問了他們的心思,做了主給選了人嫁了;知秋、畫冬也就這兩年了。現在新提上來的幾個又由着這幾個好好的調/教過了。
因爲不太放心小寶寶們,所以,今日芳儀把知秋、畫冬留在了宮裡,帶的是這新提上來的。
“稟主子,已經回話了。下晌衛氏跟着納喇氏娘娘一起留在花園子裡,並沒有離開。中間曾出去過,說是走走,不用人陪着。也曾在那株白海棠跟前逗留過。其他的,倒是沒說什麼。只是,主子,奴婢發現那衛氏老是偷偷摸摸地打量着您。”
芳儀一笑,別說鶴兒發現了,自己也早就發現了。在這宮裡待久了,身上就像是裝了雷達,不用特意用眼睛去看,已經能探測出別人打量的眼光了,這是不是也算是特異功能?
“那瓜爾佳氏格格寫的字兒呢?”芳儀接着問。
這瓜爾佳氏格格就是那個實誠人,芳儀讓那些小格格上前去顯現技藝,不過是想看看這瓜爾佳氏格格的筆跡罷了。
鶴兒馬上就把一張潑浪紙遞了上來,芳儀接了過來,仔細看看,看來是用過些功夫練的,倒也不是當下那些喜歡討巧的人習的館閣體,而是難得在閨中所見的魏碑。這個字,倒是跟那紙團上的完全不搭邊。
是的,芳儀在看到那個紙團上的字後,就疑心上了,也安排了。那個紙上的字,雖然勘比狗爬,但是筆尖流轉,倒是一氣呵成的,沒有什麼生硬,而且,也沒見字跡統一傾斜那種假借左手的樣子,就是落筆有遲疑處,那也是字之缺胳膊少腿的地方,像是吃不準怎麼寫。這紙,若是讓別人看來,還以爲寫的人不太認字。可芳儀因爲本身的關係,一下子就想到了,這人是不慣用毛筆,且寫慣了簡筆字的,所以,一下子就想到了衛氏。
而因爲這一想,才覺得那詩有些耳熟,倒像是在哪兒聽過,只是那時候可沒功夫想那些。
當然,瓜爾佳氏格格也有嫌疑,所以,芳儀才讓她也寫字,而且,要寫得多寫得快,所以才幾個人要抄錄那麼多份的。
只是現在看來,這個瓜爾佳氏格格倒是沒什麼嫌疑的。這事十有八/九,還是衛氏搞出來的。那這個衛氏到底要玩兒些什麼,又跟瓜爾佳的格格有什麼關聯?
想到這兩者之間到底會不會有沒有關係,芳儀不禁就細細想着這瓜爾佳氏格格的表現。不可否認,今兒這一手,這小格格算是出挑了。可是,出挑了就是好的?那個格格可能是個實誠人,當然,也可能借這個讓人認爲她是實誠,只是不管哪一種,芳儀現在都不太中意這個姑娘。
別人或許會認爲那個姑娘就算不是真的實誠,也算是有勇有謀的,可做了多年的皇后,芳儀卻不喜歡這樣的。芳儀知道未來自己的兒子會面對什麼,所以太子妃雖然要有勇有謀,但最主要的是不能出錯,不能讓人抓住把柄,要知道這個錯,就有可能影響太子身上。
而今兒個那個小格格,可是出了不少的錯,而且,還是大錯。只是大家在那個時候都不方便計較罷了。發現了那個紙團,就算是再喜歡那詩,也不能那樣嚷嚷開了。要知道,宮裡一切都是規矩嚴格的,舉辦這樣的宴會,莫名其妙的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紙團,那不是事情出了紕漏是什麼?若真如這格格所說,是她不小心發現的,那懂事妥當的,就因該視而不見。要知道,這宮裡,最不缺的就是秘密,而最要人命的也是秘密。當然,若是想搏個出位,她也該悄悄地把這個事情稟報上去。這樣不管不顧的嚷嚷開了,不就是讓大家夥兒都知道這宴會出問題了?沒看宣妃臉都青了,恨不得把這格格都吃了。這下,宣妃丟人都丟到宮外去了。
而且,那時那樣的說法,完全是可以治她個不敬之罪。這樣把自己送到別人手裡的人,自己怎麼可能放心她?
雖然那事大概是衛氏做下的,但這小格格也不是完全沒有嫌疑。只是,就算是多了個老鄉,又能怎麼樣?反正現在芳儀是不會讓兒子與她搭上關係的。
至於那個衛氏到底是怎麼想的?芳儀現在可是想不太通。只是想不通,就想不通吧。自己就先看着,到底她能翻出個什麼花來。自己現在作爲皇后,又關係着太子和幾個孩子,能不動手就不動手,不然,讓康熙知道了,壞了印象,就麻煩了。自己就好好的看着自己的兒女,再想想哪些人家的格格還可以細看看吧。這衛氏想要出頭,要對付她的人可就多了。就是納喇氏,恐怕也不容她那麼舒服的吧?
現在且看看宣妃,到底有沒有本事把這裡頭都搞清楚吧。想着宣妃後來坐不住的樣子,芳儀就有點兒好笑,所以啊,自己就是個小心眼兒。
芳儀把這個事情丟開手了,反而腦子靈光一現,可想起來了,那詩可是著名的林妹妹的詩。自己以前工作比較忙,來這裡時間又長了,很多事情都不太記得了啊
芳儀這邊丟開了手,可別人卻是丟不開的。宣妃自然不用說了,拿了那張紙,讓人仔細去查,到底,都有誰去過那株白海棠跟前的。可是,今日本就來得人多,伺候的人也多,這怎麼查得清楚。而那張紙,她翻來覆去的也看不出什麼來。末了,只能去求了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娘娘可就是氣樂了,這事要查,也只能按下來悄悄地辦,現在,還是先把面上的抹平纔是最緊要的。看着宣妃還是愣愣的,太皇太后娘娘也只能點明瞭,“隨便找個誰,按上個名聲就行了。”
衛氏現在也很緊張。這事情,芳儀還真沒猜錯,可正是衛氏所爲。只是,當時做這個的時候,衛氏倒也沒有事前策劃過,畢竟,她也不知道賞花會要吟詩,也不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會出那麼個題目。
不過,衛氏前思後想,認爲自己肯定是不會漏出馬腳的,誰會知道一個罪籍出身的會寫字了?會作詩了?而且,那時自己也很小心,確認沒有讓人發現的。
278 撞牆和份位 要說衛氏這麼做,還是有點兒腦子發熱的。
今兒個,是給太子承祜殿下看人的,這可是個公開的秘密了。衛氏是很關心這個未來的太子妃的人選的。在她的認知中,自己要想法子給自己的兒子掃清道路,要藉助別人都不知道的歷史發展,幫助兒子得到他想得到的。所以,於別人有利的地方,就是增加了自己兒子的困難。
承祜,這個歷史上應該消失的人,衛氏不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東西,所以更無從知道太子妃的事情了。只是,她知道,在那個歷史上,康熙千挑萬選,給廢太子胤礽挑選了都統、伯石文炳之女,瓜爾佳氏。據說,這個瓜爾佳氏十分賢惠,還有謀略,真當得上是個能母儀天下的人,若是胤礽能聽她一二,沒準就不會落得那個下場。只是,胤礽辜負了他父親的好心,讓那個太子妃成了擺設。
可恨的是,歷史對於女子的不尊重,衛氏只知道那個可憐的女子出自瓜爾佳姓,不知道她到底出生於哪一年,閨名叫做什麼。
而衛氏在得知太子承祜要選妃時,就開始發揮她的發散性思維了。若是,那個瓜爾佳氏本身是比胤礽大的呢?若是,現在這人夠得着在給承祜選太子妃的候選人名單裡的呢?史上康熙那麼中意那個兒媳婦,沒有道理現在就不中意了,說不定覺得那姑娘好,就一定要留給承祜了呢?
現在那個太子,自己本來就看不透不知道,若是再配了這樣個太子妃,然後夫妻相得,是不是會對自己的兒子更不利呢?
不得不說,衛氏這些發散性思維所想的,還真是有可能發生的。所以,衛氏不淡定了。心心念唸的想着要做些什麼。只是,衛氏現在那個身份,稍一動作,就沒有葬身之地了,她也想不出什麼來,也不能做出什麼來。
那些客人的名單,在宮外雖然是人盡皆知了,但是在宮裡頭,確實沒人敢在面上議論的。而且,以衛氏的身份,可是沒有資格知道那些名錄的。而且,現在她本身那些事情就已經夠尷尬了的,也不敢大肆的打聽。
今日,衛氏也不過是個跟在納喇氏身邊服侍的人。只是,從一開始,她就分外的留心那些個福晉、格格。當她得知那個小姑娘出自瓜爾佳氏時,心就打鼓得厲害。只是可恨得很,自己不過是納喇氏身邊服侍的,不能去答話,也不能流露出格外的興趣,更沒法去打算聽那格格到底是不是石文炳的女兒。
她時時注意這那個小姑娘,覺得這小姑娘雖然年紀很小,但那個一舉一動,好像都很樣子,這越看,就越像。衛氏這樣頻頻的打量,要不是那時大家的精力都放在那些小格格身上了,早就被人發現不妥了。
後來,當聽到太皇太后娘娘說的那個題目時,衛氏心中的一個想法就成了形了。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喜歡那株西府海棠,而且,衛氏認爲這些小姑娘家沒人能抵得住那首詩的吸引。而且,沒準還能一石二鳥呢。
衛氏看着上座的皇后娘娘,心中盤算着。衛氏雖然很大程度上是認爲皇后娘娘是原裝的,只是,還是想着要試探一二的。那借着這個機會也很好。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趁着太皇太娘娘離開,大家都是各自散開了,衛氏小心翼翼的擺脫了身邊跟着的人,偷偷的寫了那首《詠白海棠》,揉成一團藏着。然後,也順利的到了那個小姑娘的手中。看着那小姑娘拿着那個,驚疑不定,又欣喜若狂的樣子。衛氏的心也跟着興奮起來了。
這小姑娘,大概會把這個詩佔爲己有吧?想着那個計劃,衛氏又掩了身形,引了個小太監過去,讓那小太監發現那姑娘的異常。
這下,就齊全了。若是那小姑娘等下真用了那首詩,那就引人拆穿她。若是沒有用,那這般異常的模樣也可以說嘴。即便是最後那小姑娘吐露了實情,可是也已經讓人壞了印象了吧?
這樣一來,那首詩怎麼都會暴露在衆人的眼前的,待那時,自己可得盯準了皇后,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神色。聽了那首詩,會不會覺得很驚慌?
要說,這衛氏前段的想法還可以,只是到了皇后那兒就不着調了。雖然,林妹妹很有名,紅樓夢是名著,可是不見得人人都會去讀的吧?就算是去讀了,也不見得會記得住的吧?憑什麼,穿越的人就一定得知道那個?不過,大概是衛氏太興奮了,並沒有想得太仔細了。
只等回到納喇氏那兒,努力平靜自己後,才後悔不迭的,那時候,自己就該寫個詠梅,那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應該無人不知的吧?
後來,聽到那個小姑娘真的念出那首詩的時候,衛氏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只是盯着皇后娘娘看。雖然心裡有了思想準備,可是在看到皇后娘娘的反應後,還是很失望的。腦子裡是一團的糊塗,這皇后娘娘到底是不知道呢,還是裝作不知道?若真的不知道的話,是原來不知道,還是在那個世界就不知道的?這個皇后,她到底是不是原裝的?
一個相當然,讓衛氏自己被自己攪了個內傷想吐血,然後,那格格的舉動,就更讓衛氏要噴血了。看着衆人都在給那個小姑娘賞賜,衛氏差點兒把自己的牙齒給咬碎了。自己辛辛苦苦爲了哪般?到頭來卻變成了是成就了她人的梯子。這下可好了,太皇太后娘娘喜歡這小姑娘了,估計皇后娘娘也會喜歡的吧?自己這已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而是拿着自己的腦袋往牆上去撞了。
衛氏並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實挺有用的,最起碼,皇后娘娘不會再選那個衛氏所忌諱的瓜爾佳氏了。當然,若是讓衛氏知道芳儀是怎麼分析評價那小姑娘的,她就更得吐血了。原來,她絞盡腦汁,竟成了皇后的試金石啊。那樣,還不如不做這一切,讓皇后等人以爲這姑娘是個好的呢。
當然,衛氏更不知道,自己這些以身試險安排的事情,沒準可能恰巧成全了那石文炳的女兒了。
芳儀可就是個史白,她雖然知道那個太子妃是個好的,但很多地方,那個太子妃是被人記做石氏的,芳儀一直以爲那個廢太子的妻子孃家姓石,雖然有點兒奇怪太子怎麼娶了個漢女,但後來自說自話的以爲,大概是那個姑娘太好了,康熙已經不顧滿漢了。而到了這裡,芳儀只是認真地活着,原先那世裡的東西,並不去執着。所以,史白威武。
要知道,皇子,又是萬歲爺所格外看重的兒子,太子妃和皇子福晉,不可能兩人都出自一個姓氏的。若芳儀真的看中了這個瓜爾佳氏,那以後那個被芳儀認爲是石氏的石文炳的女兒就不可能再嫁給胤礽做嫡福晉了。當然,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呢,那個石氏現在還小着呢,還不知道好壞。現在太子妃還沒定呢,哪裡還說胤礽的事情?
等宴請結束了,衛氏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可是怎麼都做不進那個繡活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開始想着給人送個主意討好別人,卻變成了上趕着求別人,今日裡又來了這麼一出。後來,又聽說宣妃娘娘在追查那個事情的時候,她又想起害怕了。
衛氏仔仔細細的想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覺得還算是妥當的。唯一要說有可能露餡的地方,就是引了那個小太監去發現瓜爾佳格格不妥。可是,就算是發現了自己的身形,認出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最主要的,自己“不識字”真有些氣人,自己竟然“不識字”了,而且還因爲這個不識字,才能沒有把柄,不露破綻。
可是,衛氏還是忘記了,她是個什麼人物?什麼還沒掙上呢上頭要是真想對付她,什麼都不用,甚至連個罪名都可能懶得想,就能收拾了她。她現在活得好好的,一來是芳儀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二來納喇氏要在康熙表現,而且她還有些個用處,做爲一個工具,衛氏現在是用着還算趁手,處置起來也是容易的;再來,就是太皇太后娘娘那次對她和善了,別人還摸不清太皇太后娘娘的意圖。
坤寧宮裡頭,芳儀並沒有一個人久待。康熙沒過多久就過來了。
康熙消息自然是靈通的,但是這會兒,倒是沒有說出的那個事情,反而在問芳儀對各家格格的看法。芳儀當然是求之不得的,讓人取了名冊,一一對着康熙議論,好一會兒才說完。
康熙聽得很仔細,還時不時地插嘴問問,不過,等芳儀都說完了,卻沒有跟芳儀再細細討論這些東西,只是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張嘴,說了件差着十萬八千里的事情,“你說,朕若要提人份位,你看哪個比較合適?”
278 撞牆和份位 要說衛氏這麼做,還是有點兒腦子發熱的。
今兒個,是給太子承祜殿下看人的,這可是個公開的秘密了。衛氏是很關心這個未來的太子妃的人選的。在她的認知中,自己要想法子給自己的兒子掃清道路,要藉助別人都不知道的歷史發展,幫助兒子得到他想得到的。所以,於別人有利的地方,就是增加了自己兒子的困難。
承祜,這個歷史上應該消失的人,衛氏不知道有關於他的一切東西,所以更無從知道太子妃的事情了。只是,她知道,在那個歷史上,康熙千挑萬選,給廢太子胤礽挑選了都統、伯石文炳之女,瓜爾佳氏。據說,這個瓜爾佳氏十分賢惠,還有謀略,真當得上是個能母儀天下的人,若是胤礽能聽她一二,沒準就不會落得那個下場。只是,胤礽辜負了他父親的好心,讓那個太子妃成了擺設。
可恨的是,歷史對於女子的不尊重,衛氏只知道那個可憐的女子出自瓜爾佳姓,不知道她到底出生於哪一年,閨名叫做什麼。
而衛氏在得知太子承祜要選妃時,就開始發揮她的發散性思維了。若是,那個瓜爾佳氏本身是比胤礽大的呢?若是,現在這人夠得着在給承祜選太子妃的候選人名單裡的呢?史上康熙那麼中意那個兒媳婦,沒有道理現在就不中意了,說不定覺得那姑娘好,就一定要留給承祜了呢?
現在那個太子,自己本來就看不透不知道,若是再配了這樣個太子妃,然後夫妻相得,是不是會對自己的兒子更不利呢?
不得不說,衛氏這些發散性思維所想的,還真是有可能發生的。所以,衛氏不淡定了。心心念唸的想着要做些什麼。只是,衛氏現在那個身份,稍一動作,就沒有葬身之地了,她也想不出什麼來,也不能做出什麼來。
那些客人的名單,在宮外雖然是人盡皆知了,但是在宮裡頭,確實沒人敢在面上議論的。而且,以衛氏的身份,可是沒有資格知道那些名錄的。而且,現在她本身那些事情就已經夠尷尬了的,也不敢大肆的打聽。
今日,衛氏也不過是個跟在納喇氏身邊服侍的人。只是,從一開始,她就分外的留心那些個福晉、格格。當她得知那個小姑娘出自瓜爾佳氏時,心就打鼓得厲害。只是可恨得很,自己不過是納喇氏身邊服侍的,不能去答話,也不能流露出格外的興趣,更沒法去打算聽那格格到底是不是石文炳的女兒。
她時時注意這那個小姑娘,覺得這小姑娘雖然年紀很小,但那個一舉一動,好像都很樣子,這越看,就越像。衛氏這樣頻頻的打量,要不是那時大家的精力都放在那些小格格身上了,早就被人發現不妥了。
後來,當聽到太皇太后娘娘說的那個題目時,衛氏心中的一個想法就成了形了。看得出來,這小姑娘喜歡那株西府海棠,而且,衛氏認爲這些小姑娘家沒人能抵得住那首詩的吸引。而且,沒準還能一石二鳥呢。
衛氏看着上座的皇后娘娘,心中盤算着。衛氏雖然很大程度上是認爲皇后娘娘是原裝的,只是,還是想着要試探一二的。那借着這個機會也很好。
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趁着太皇太娘娘離開,大家都是各自散開了,衛氏小心翼翼的擺脫了身邊跟着的人,偷偷的寫了那首《詠白海棠》,揉成一團藏着。然後,也順利的到了那個小姑娘的手中。看着那小姑娘拿着那個,驚疑不定,又欣喜若狂的樣子。衛氏的心也跟着興奮起來了。
這小姑娘,大概會把這個詩佔爲己有吧?想着那個計劃,衛氏又掩了身形,引了個小太監過去,讓那小太監發現那姑娘的異常。
這下,就齊全了。若是那小姑娘等下真用了那首詩,那就引人拆穿她。若是沒有用,那這般異常的模樣也可以說嘴。即便是最後那小姑娘吐露了實情,可是也已經讓人壞了印象了吧?
這樣一來,那首詩怎麼都會暴露在衆人的眼前的,待那時,自己可得盯準了皇后,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神色。聽了那首詩,會不會覺得很驚慌?
要說,這衛氏前段的想法還可以,只是到了皇后那兒就不着調了。雖然,林妹妹很有名,紅樓夢是名著,可是不見得人人都會去讀的吧?就算是去讀了,也不見得會記得住的吧?憑什麼,穿越的人就一定得知道那個?不過,大概是衛氏太興奮了,並沒有想得太仔細了。
只等回到納喇氏那兒,努力平靜自己後,才後悔不迭的,那時候,自己就該寫個詠梅,那句“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應該無人不知的吧?
後來,聽到那個小姑娘真的念出那首詩的時候,衛氏也顧不得別人的眼光,只是盯着皇后娘娘看。雖然心裡有了思想準備,可是在看到皇后娘娘的反應後,還是很失望的。腦子裡是一團的糊塗,這皇后娘娘到底是不知道呢,還是裝作不知道?若真的不知道的話,是原來不知道,還是在那個世界就不知道的?這個皇后,她到底是不是原裝的?
一個相當然,讓衛氏自己被自己攪了個內傷想吐血,然後,那格格的舉動,就更讓衛氏要噴血了。看着衆人都在給那個小姑娘賞賜,衛氏差點兒把自己的牙齒給咬碎了。自己辛辛苦苦爲了哪般?到頭來卻變成了是成就了她人的梯子。這下可好了,太皇太后娘娘喜歡這小姑娘了,估計皇后娘娘也會喜歡的吧?自己這已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而是拿着自己的腦袋往牆上去撞了。
衛氏並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實挺有用的,最起碼,皇后娘娘不會再選那個衛氏所忌諱的瓜爾佳氏了。當然,若是讓衛氏知道芳儀是怎麼分析評價那小姑娘的,她就更得吐血了。原來,她絞盡腦汁,竟成了皇后的試金石啊。那樣,還不如不做這一切,讓皇后等人以爲這姑娘是個好的呢。
當然,衛氏更不知道,自己這些以身試險安排的事情,沒準可能恰巧成全了那石文炳的女兒了。
芳儀可就是個史白,她雖然知道那個太子妃是個好的,但很多地方,那個太子妃是被人記做石氏的,芳儀一直以爲那個廢太子的妻子孃家姓石,雖然有點兒奇怪太子怎麼娶了個漢女,但後來自說自話的以爲,大概是那個姑娘太好了,康熙已經不顧滿漢了。而到了這裡,芳儀只是認真地活着,原先那世裡的東西,並不去執着。所以,史白威武。
要知道,皇子,又是萬歲爺所格外看重的兒子,太子妃和皇子福晉,不可能兩人都出自一個姓氏的。若芳儀真的看中了這個瓜爾佳氏,那以後那個被芳儀認爲是石氏的石文炳的女兒就不可能再嫁給胤礽做嫡福晉了。當然,現在說這個還太早呢,那個石氏現在還小着呢,還不知道好壞。現在太子妃還沒定呢,哪裡還說胤礽的事情?
等宴請結束了,衛氏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可是怎麼都做不進那個繡活了。她現在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開始想着給人送個主意討好別人,卻變成了上趕着求別人,今日裡又來了這麼一出。後來,又聽說宣妃娘娘在追查那個事情的時候,她又想起害怕了。
衛氏仔仔細細的想着自己的一舉一動,覺得還算是妥當的。唯一要說有可能露餡的地方,就是引了那個小太監去發現瓜爾佳格格不妥。可是,就算是發現了自己的身形,認出了自己,又能怎麼樣呢?最主要的,自己“不識字”真有些氣人,自己竟然“不識字”了,而且還因爲這個不識字,才能沒有把柄,不露破綻。
可是,衛氏還是忘記了,她是個什麼人物?什麼還沒掙上呢上頭要是真想對付她,什麼都不用,甚至連個罪名都可能懶得想,就能收拾了她。她現在活得好好的,一來是芳儀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二來納喇氏要在康熙表現,而且她還有些個用處,做爲一個工具,衛氏現在是用着還算趁手,處置起來也是容易的;再來,就是太皇太后娘娘那次對她和善了,別人還摸不清太皇太后娘娘的意圖。
坤寧宮裡頭,芳儀並沒有一個人久待。康熙沒過多久就過來了。
康熙消息自然是靈通的,但是這會兒,倒是沒有說出的那個事情,反而在問芳儀對各家格格的看法。芳儀當然是求之不得的,讓人取了名冊,一一對着康熙議論,好一會兒才說完。
康熙聽得很仔細,還時不時地插嘴問問,不過,等芳儀都說完了,卻沒有跟芳儀再細細討論這些東西,只是有些遲疑,好一會兒,才張嘴,說了件差着十萬八千里的事情,“你說,朕若要提人份位,你看哪個比較合適?”
279 不止是脣齒相貼 康熙遲疑了片刻,忽然問道:“你說,朕若要提人份位,你看哪個比較合適?”
芳儀的腦子還在剛纔的名冊上晃悠,猛地聽了康熙這樣一說,有點兒回不過神了。
對於康熙的這個問題,芳儀其實早就作過準備的,心裡也有着一本小九九。畢竟,當初還是芳儀自己提出要分封的。她只是沒想到康熙會在今天說出來。只是雖然很是疑惑,還是沒有盡顧着發愣。只一會兒,就找出了自己的聲音。
要說,宮裡雖然人不算是三千佳麗,但也不少了。只是能夠的上位子的,還就是那幾個人。原來的四大妃早已不成形了,繼後也別再想了。
史上的榮妃,現在的馬佳氏,雖然還是不馴的,但自那以前投誠,倒是沒有再找過芳儀麻煩,而且,跟納喇氏、郭絡羅氏都不對付,現在,對宣妃也是不對付的。考慮到那些牽制、對抗什麼的,這人是要給她提一提。
而原來的惠妃,現在的納喇氏,就算芳儀不想提她,也是不能的。再怎麼說,現在外頭明珠的身勢還挺高的。現在序齒的三個皇子裡頭,她的兒子就佔一個。若是不提她,倒顯得芳儀小家子氣。芳儀被人說小家子氣什麼的,她自己是不怎麼在乎,可作爲皇后,太子的額娘,這事情早晚都要給扯到太子身上,這可是芳儀不得不在乎的。而且,序齒的三個孩子,兩個是皇后生的,皇上現在有十個阿哥,一般在坤寧宮,前些年宮裡那些不好聽的雖然壓下去了,可是不代表沒有人私下議論的。
只是再說這些人之前,芳儀還有個人要提提。這會兒芳儀也不用細想,就道:“雖然不知道您怎麼現在想起提着個。不過,您問的,我倒是想過。您看,這佟佳氏,是不是該給提了提了?雖然前些時候犯下了大錯,但這兩年看着也是真心悔過的。再怎麼說,她也姓着那個姓兒,跟您也有着小時候的情分在。”
芳儀是明白康熙的,當初懲戒佟佳氏,除了宮裡的規矩不是擺樣子,當然也有些可惜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最主要是因爲康熙的尊嚴不容人冒犯。可終究還是顧忌外家的。而現在,芳儀雖然沒有專心打聽外朝的事情,但也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現在明珠勢力漸大,赫舍里氏又是化整爲零,不與其正面交鋒,那麼作爲掌控欲極強的康熙,不能放任一家獨大的。只是作爲皇帝,還有很多忌諱的,宗族親王什麼的,不能讓其勢力太過了。那這樣,作爲康熙的外家,就是比較好的人選了。而更妙的是,這個表妹還沒有兒子。
現在芳儀這樣,也不過順水推舟罷了。果然,芳儀說了後,康熙點了點頭,說道:“你既然替她說好話,那就依了你。只是,朕這個表妹,就算是真心悔過了,可那個本事不是悔過了就長上來的。就只給提個份位就行了,其他的,你也不用再爲她着想了。”
芳儀聽了康熙這話,雖然很不喜佟佳氏,但還是替佟佳氏悲哀。這些年,她也是看得出來,雖然人人都想着康熙的寵愛,可那佟佳氏的感情,卻與別人不太一樣的。只是,她的這個不一樣,卻不是康熙所要的,而且,估計康熙都沒有體會出這個不一樣。
不過,雖然這樣,芳儀的這些感情也只是一閃而過,她還沒有那麼多閒功夫鹹吃蘿蔔淡操心。現在康熙的神情還在示意自己繼續。
“馬佳氏和納喇氏是最早進宮伴駕,別的先不說,我是知道您最念情分的,自然也要想着他們好的。而且,馬佳氏曾給您誕下六位皇子皇女,這些我知道您一定是記在心裡的。”
芳儀還要繼續說下去,康熙倒是止住了她,“就這幾個吧,就給她們個妃位吧。”
不過,康熙說了這個後,倒是開始給芳儀解釋起來了,“你今兒個也看了,宣妃就是個不中用的。再也不要提讓她襄理宮務了。只是朕不能不體諒皇幺嬤的苦心。”說到這兒,康熙笑了笑,只是這個笑,卻只是牽了牽嘴角,而後繼續道:
“朕一直以來不想分封,你也是該明白朕的心意的。只是現在太子也大了,也不是容易讓人下手的了。況且他也要選妃了,這內廷妃位空着,於他於你都不好看的。朕知道你沒那個心思,不是個好壓制人的,還曾勸了朕好幾回。只是,你越是沒有那種齷齪心思,朕就越要爲你着想。”
康熙一擡首,看着芳儀,“宣妃不能讓她沾着宮務,今日裡倒是正好說這個事情。只是再擡幾個,大家都好看些。不過,那幾個,也就是個妃。你若忙了,讓誰給你搭把手也可以。若他們做不好,就儘可以晾着她們。無非是個交待罷了。而且,妃之間互相親近些,纔是正理。”
話說到這兒,芳儀要是再不明白,那就是個傻子了。而爲什麼要今天說這個事情,也是明明白白的。
康熙本來是想把宣妃樹在靶子上的。可是,這人的本事,也實在是太不堪了。今日宣妃已經把臉給丟到宮外去了。在宮裡,也就是她自己的臉面,可到了外頭,就連着康熙的臉面了。可是,不管怎麼樣,康熙也要看這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子的,於是,這個宣妃,以後也就是個吃乾糧的了。這事情還要趁這今日撕擄乾淨的。只是還要顧着大家的體面,反正早晚要擡妃的,也就在今日了。
匆忙之間,芳儀也來不及細想了。不過,還有些什麼七七八八的心思,芳儀感到康熙沒有說清楚,只是,那些怕是說不出口的吧?畢竟,康熙連擡妃只是個架子,並不讓她們幫助管理宮務這話都說了,最後竟然還說讓妃之間互相親近,那是什麼意思?其實就是讓她們互鬥吧?康熙連這個都可以說,那不能說的,就是干係太大了吧?芳儀隱隱感覺那是關係到太皇太后娘娘的。
只是康熙說到這兒,並沒有就止住了,用手擡起芳儀的臉,看着芳儀的眼睛,說道:“朕說過,這內廷,不會有高過妃的。”
這話聲音不大,也不是芳儀第一次聽這話,可是芳儀總覺得,現在聽着話,感覺跟以前不太一樣了。康熙的眼神,好像太利,可又不是那種讓人害怕的樣子。呼在芳儀臉上的氣息,好像很燙,可也不是因爲天氣漸熱的關係。
芳儀的直覺,就是想着躲開,那太利的眼神,太熱的氣息,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可是與自己想要的又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這一刻,芳儀卻又覺得沒什麼力氣,只知道,管好自己的心,不要多想,千萬不要多想。
不想看那個眼神,芳儀又無力動彈,只能合上了眼簾。只是沒想到,耳邊一聲輕笑,脣上一暖,柔軟溫熱的東西就貼了上來,那是康熙的雙脣。只是,康熙並不這樣就好了,靈巧的舌就跟了過來,用那不容反抗的姿態,舔開了芳儀的雙脣,擠了進去。
這突如其來的吻,只讓芳儀覺得鋪天蓋地,無處躲查,讓她忘了很多東西,就連呼吸也忘記了。直到康熙又在邊上輕輕的笑了笑,才讓芳儀回過了神。
康熙並沒有就此罷休,貼着芳儀的耳根,用氣聲說着:“不管什麼時候,朕的皇后總是讓朕不能拒絕啊。”
芳儀這纔想起來,剛剛那個姿勢,那個閉眼,就是一個邀吻啊。感情,還是自己主動的,康熙那廝,還說是不能拒絕。這一下子,芳儀的耳根,又熱了。
康熙現在看着心情極好,很是享受這樣的感覺,側身摟着芳儀,道:“怎麼又開始臉紅了?朕的皇后,最近特別容易臉紅啊。”
這話不說還好,芳儀也只是覺得耳根子發熱,可被康熙一說,臉上也熱了起來。
好一會兒,芳儀才努力平息下去。
芳儀心裡也吃驚,自己最近確實是容易臉紅,這是怎麼了?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管住自己的心。感情一事,一旦陷了進去,就在也做不到如今這樣的灑脫。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對於所動心的人,做不到看這他跟別人在一起還能笑着無所謂。到了那地步,自己跟宮裡的那些女人還有什麼區別?恐怕,會比她們還要慘吧?因爲動了真情,就在也無法置身事外的算計謀劃了,可自己還有孩子們要保護呢所以,一定要用理智來管住其他的一切
康熙看這芳儀低着個頭,以爲皇后不好意思了,也就沒有再繼續下去。自己的正妻,除了愛,還要敬的,偶爾說說玩笑之話,那是閨房之樂,只是不能太過了。
廝迤廝逗的,那是對其他女人才能做的。
所以,康熙雖然摟着芳儀,但也沒有繼續下去。而過了一會兒,更是藉着喝茶,放開了皇后。其實康熙並不捨得放開,只是康熙的自制能力一向很好罷了。
280 就是不鬆手 只等康熙走了好一會兒,芳儀遣退了衆人,細細想着康熙的話,就是一陣的心緒不寧。只是,那些東西,不是自己能要的,不能想不能想等冷靜下來就好了等過段時間就忘了
爲了怕自己胡思亂想,芳儀特地拿那些宮裡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填腦子。
剛纔,後來還是跟康熙說了些正事的。既然提了妃,那是不是別人也給提提?康熙想也不想,就說先別急着提,等上段時間纔好呢。芳儀知道,其實就是要吊吊那些人胃口,也再磨磨人的性子。這些,芳儀也是想得到的。不過,那時候,倆人也不過是拿正事來遮臉罷了。
不過,身邊有着小寶寶們就是好。一會兒,外頭就有人通報,說是寶寶們醒了。芳儀趕忙讓人把寶寶們抱進來。
寶寶們的熱鬧,讓芳儀的心,輕鬆了不少。這時候的寶寶們,真是一天一個樣子。兩個多月了,開始有了視力,特別容易被那些五顏六色的東西所吸引。
對於這時候的孩子,芳儀的理論知識和實踐知識都相當的豐富。早就在承祜的時候,爲了防止寶寶斜視,芳儀就讓人做了個黑白條紋紙板,讓人拿在承祜面前讓寶寶看,每天都要看上一定的時間的。承祜是如此過來的,胤礽也是乖乖的看了,可現在,到了這三個小小包子跟前,就不那麼順利了。
這三個孩子,放在一起,就是調皮,不看紙板,而是轉來轉去的,你啊一聲,我哦一聲的,像是在聊天兒,就是不拿正眼看這那個紙板。這樣子,可把芳儀給逗樂了。以前在新生兒室,那麼些個寶寶,哪個不是老老實實躺着不吱聲的?可沒見過這麼“健談”的嬰兒。當然,那些孩子還小,只是自己的寶寶也沒大多少啊?
只是不看是不行的,於是芳儀讓人把他們分開了,分別看。可大概是小寶寶們在娘肚子裡就是互相做伴的,出生後也沒怎麼分開過,只有在哄着不哭時才抱開來的。所以才抱開時,寶寶們還不明所以,左顧右盼的,等過了好一會兒還不見自己的兄弟或妹妹,還有個討厭的紙板子豎在自己的眼前,那就不樂意了,放開嗓子練歌了。
芳儀只能另想法子,這下,就辛苦那些小宮女們了。芳儀讓人做了些五顏六色還帶着些小響動的搖搖鈴之類的東西,讓小宮女們在寶寶們跟前變換着位置搖動。這下,倒是能吸引着寶寶們了。可也讓寶寶們提前開始運動起上肢來。
原本寶寶們看這那些小玩意兒,還只是啊啊的叫着,雖然想要用力,只是還不會指揮四肢,身上一用力,看着就是蹬腳而已,慢慢的就學會了揮動上肢,然後又學會了朝着那個方向伸伸胳膊。
這會兒,康熙看着寶寶們來,也是很開心的逗弄,而話澇寶寶們自然是啊啊哦哦的跟阿瑪說個盡興的,邊上的胤禛也湊趣,還擔任起解說的工作,也不知道,那些都是寶寶們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
康熙玩兒的開心,一伸手,就抱起了個寶寶,對着寶寶說道:“你是阿瑪的寶貝瑞嘉吧?你額娘說了,你的眼睛是最圓的,朕看着,現在就數你的眼睛圓,盯着阿瑪都不帶眨眼的。朕知道,你是想讓阿瑪抱你呢。”
芳儀看着,得,這康熙又認錯了,這哪裡是瑞嘉啊,這可是胤禟前兩天康熙還很肯定地認出了胤禟,感情,都是瞎蒙的。只是聽着康熙這麼肯定的說話,倒是不太好意思給指出來。
芳儀不說,那些跟着伺候的人也不敢開口。可是邊上的胤禛不太知道,現在,這孩子在康熙面前也很放鬆了,所以“嘻嘻”就笑了,說道:“阿瑪,這哪兒是妹妹啊,這是禟禟”
康熙這下臉上掛不住了,咳嗽一聲,道:“朕知道,朕只是想看看禟禟知不知道他自己的名字。”
說道這兒,就見禟禟啊的叫了一聲,腿一蹬,轉開了臉。康熙立馬順坡下,“看來這小傢伙是知道那不是他的名字,看看,這就轉頭不認了。”
胤禛信以爲真,還在那兒接話,“嗯禟禟真聰明”
“是聰明,朕有賞。小傢伙兒,喜歡什麼呢?”康熙狠撇了芳儀一眼,然後繼續逗弄着寶寶,也不顧在衆人面前抱了兒子這事了。天曉得,自己也曉得,皇后更曉得,自己原本是想抱抱小公主的,只是皇后偏生要把公主跟皇子一樣打扮。
這話說完,可巧,禟禟就轉了過來,伸了伸胳膊,總算是學會了揮胳膊抓東西了,就一把抓住了康熙常服斜襟上當成羈絆的一顆碩大的紅寶石。
康熙樂了,“朕的小阿哥喜歡這個東西?那還不容易,等下朕讓人給你擡一筐來。只是眼下這個,卻不是拿來玩兒的,那是個釦子。”
小嬰兒一般抓到東西,就會緊緊的拽着不鬆的。所以禟禟並沒有鬆鬆手的意思,芳儀看了,只是發笑,卻不過來幫忙。康熙瞪了芳儀一眼,雖說是瞪,可是嘴角還是向上翹的。康熙也不管了,讓人給自己新取件常服過來。
康熙的衣裳,坤寧宮裡還是有的。所以也沒有花多少功夫。康熙這會兒也不讓芳儀幫忙,只讓李奶嬤過來,幫自己把身上這件常服剪了好大一塊下來,這剪下來的地方,正好連着那顆釦子。然後,才把禟禟放下,讓人服侍着自己換了件衣裳,這才衝着芳儀哼了哼。
芳儀看着兀自得意的康熙,再掉頭看看禟禟還抓着那個釦子,下面連着塊布,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哧的笑了出來了。
康熙被芳儀這樣一笑,臉上就有點兒掛不住了,只是想想,自己纔剛的舉動,怎麼着都是孩子氣,這下子也就坐不住了,起身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一扭頭,走了
康熙這一轉頭就走,叫芳儀看來,怎麼都有股子落荒而逃的感覺,所以一邊止不住地笑,一邊恭送萬歲爺。
眼看着康熙走了出去,衆人才要禮畢起身,沒想到,康熙又轉身走回來了。康熙也沒看別人,也沒說平身,疾步走到芳儀跟前,半彎着身子,湊到了芳儀耳朵邊上,極小聲地說道:“笑,朕讓你笑,晚上看朕怎麼收拾你哼”
然後直起身,掉頭往外走去,這一回,沒有停頓,一會兒就不見了身影,纔是真正的走了。
等康熙走了,孩子們又鬧了會兒,也累了睡了,芳儀這才讓人把寶寶們抱下去,也讓胤禛下去練字兒,等胤礽過來可是要查的,這才遣退了衆人。
只是,那些情愛,芳儀不能碰,不能想,只能想些其他的來分散心情。
要封妃了,那其他的,也要理一理,雖說是現在不提,但是總要提的。芳儀現在又一遍把宮裡那些生養過的,受過寵的,安分的,或是自己上一世知道的人梳理了一遍。
這頭一個,就想到了那原來的宜妃,現在的郭絡羅氏,芳儀可是不會擡舉了這個人的,而且現在康熙也不怎麼願意提她,就是郭絡羅氏的那個妹妹,現在的小郭氏,進宮都快大半年了,康熙還一次牌子都沒翻過呢,就是那次藉着胤祺的抓週,讓小郭氏在康熙眼前晃了晃,也沒起到什麼作用。只是,再怎麼說,這郭絡羅氏的兒子還在皇太后那兒養着呢,什麼都不給郭絡羅氏,她兒子跟着沒了體面,就是皇太后,面上也不太好看。這樣,一個嬪是跑不了的。
而戴佳氏,這人看着好像還是挺老實的,芳儀也知道那一世史上她的兒子胤祐好像沒怎麼參與奪嫡的事情,大概是腿疾吧,可是現在,胤祐的腿給治好了,那以後的事情就吃不準了。可是,這並不是主要的。納喇氏也是不安分的,芳儀不是照樣提了她作妃?芳儀不放心的是,這人與衛氏私下有來往,這些,讓芳儀覺着不太好。
而小納喇氏,雖然生了倆個兒子,可都沒站住,而且,現在已經提了納喇氏爲妃了,就不能再擡舉這個小納喇氏了。
剩下還曾生養的,就是生下皇二女的董氏,和生下皇五女的兆佳氏了,生了皇長女和皇四女的張氏已經故去了。這兆佳氏也不是什麼得寵的,手腕兒也不怎麼高明,提也就提了。董氏,這人是個擡籍的漢人,就是生下皇子也沒什麼的,而且這人平時老實的像個影子,索性也提上一提。
而那個萬流哈氏,對自己也是殷勤得很,上次康熙也讓她署理宮務的,那也算是個候選的吧。
芳儀在想着這些東西的時候,別人也沒閒着。
這衛氏才說服自己,一定沒事的,不要自己嚇着自己的時候,就讓人叫到了納喇氏的跟前。
這一回,納喇氏可沒有以前的和藹了,一雙眼睛,像是錐子似的盯着跟前的衛氏。然後,竟又笑了,說道:“我盡不知道,你原來是那麼的善交際。什麼時候,又和宣妃娘娘搭上話兒了?”。.。
281 杖斃 被人用錐子一樣的眼神看着,那是什麼感覺?更何況衛氏今日裡已經如蹦極一般,心情早就起伏了好幾遭了。衛氏現在是兩股戰戰的,都有點兒撐不住身子了。耳邊聽了納喇氏的說話,雖然不知道所以然,可也覺得味道不怎麼對,只能勉強開口道:“娘娘這話,奴婢還真是聽不明白。奴婢並沒有同宣妃娘娘有過什麼過往,還請娘娘明鑑。”
只是這會兒,納喇氏也沒功夫在進一步跟她說些什麼,這宣妃的人都到自己跟前來傳人了“好了,我明鑑,明鑑個啥?外頭有宣妃的人在等着呢,說是讓你過去說說話,你這就過去吧。”
只是納喇氏這才說了這話,就看見衛氏人晃了晃,雖然隨即就穩住了,可這情形,決不是像是高興的樣子。這是怎麼了?
衛氏聽了這話,心裡就像是捱了雷劈似的。她知道,宣妃在查那個事情,可是這會兒怎麼就來派人找她了?旋即,有努力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安慰着自己,別怕,沒什麼,都沒有證據,沒有證據
衛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跟着人來到了鹹福宮的,站在正殿外頭,聽着人出聲通報,才醒過了神來。努力的深吸一口氣,衛氏隨着那聲“傳”,低着頭踏了進去,然後端端正正的給宣妃萬福。
衛氏低着頭,自然是沒有看到宣妃惡狠狠看着她的樣子,如果眼神真能殺人,那衛氏恐怕已經死了不下上百次了。
宣妃並沒有讓衛氏平身,就這麼惡狠狠地看着,直到貼身嬤嬤輕輕的扯了扯她的下襟,才冷冰冰的出了聲,“來人,帶上來。”
就有人領了命下去了,不一會兒,一陣雜亂,就拖上了個人。宣妃這才讓衛氏起來,問道:“衛氏,你看看,這個奴才,你可見過?”
衛氏大着膽子擡起了頭,往邊上看去,心臟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正是那個小太監,那個慈寧花園裡,被她引過去的小太監。衛氏努力的壓下心中的驚恐,回道:“回娘娘話,奴婢不曾見過。”
“哦?你說你不曾見過。可這個小太監說見過你啊,而且還就是不久之前呢,他說他見到了你在那株西府海棠邊上。”
衛氏努力吸了口氣,辯白道:“今日裡奴婢託了太皇太后娘娘的福,也能跟着納喇氏娘娘觀賞了那麼多的好看的花兒,很多的花跟前,奴婢都去過,想是,其中也有西府海棠呢。”
“這麼一說,倒也是”宣妃不冷不熱地說了句。衛氏聽了這話,這緊提着的心就有些放下了,只是衛氏放心還是放的太早了些,哪知道宣妃跟着又說了一句,“來人,把這奴才拖下去,杖斃。這侍奉過萬歲爺的人,也是他能胡亂攀扯的。衛氏,你就過去看着,看着本宮如何給你出氣的。”
也不等衛氏動作,就有人過來架着她到了外頭院子裡。而後,就見那個小太監被死壓在院中地上,邊上的兩人就拿着杖棍行刑。開始時,還聽得見那個小太監哭泣求饒的聲音,那還是個剛剛變音,纔有點兒尖細的嗓子,可緊接着,就已經是破碎的尖叫了,再接着,只是嘶啞尖銳的啊聲,伴着一聲聲板子敲打在肉上頭的鈍鈍的聲音,這一聲聲,一息息,直直的鑽到了衛氏的耳朵裡,刺在了她的心上。
可這些還不是最怕人的,慢慢的,那個小太監的身下就暈開來了,一道道的血印子伴隨着濃重的腥氣蜿蜒的流淌開來,而板子一上一下的的揮舞,竟然還戴着血珠子飛濺開來。
衛氏的腳早就軟了,要是沒有人架着她,怕是早就趴在了地上。眼前血腥的場面,讓衛氏忙不迭的想要閉上眼睛。可是,身邊的人那肯如了她的願,“這可是娘娘給您出氣呢,您可得好好兒的看着,可別辜負了娘娘的一番好意。”
這話讓衛氏猛地強睜大眼睛,不敢稍有動作,就怕不如了人意,下一刻,就變成了她被人壓在了地上。
漸漸的,嘶啞叫喊聲低了下去,只餘下那一聲聲“撲撲”的棍子敲在肉上頭的聲音,鮮血的刺鼻味兒更濃了,這一切,都通過衛氏的眼,衛氏的耳,衛氏的鼻,刻進了衛氏的心。
自來到了這裡,她就知道,內廷險惡,那些小說上不都是這樣說的嗎?可是,也就是個知道罷了。自跟康熙那一晚過後,雖然後來發現,那些熟面孔都不見了,想來怕是不好了,但也只是感嘆了,人命低賤,還並沒有像這一刻的直觀認識。而那時候她懷孕事發,後來聽說宮裡換了許多奴才,而後哪怕是她遠遠的看了看永壽宮再也沒看到一張認識的臉後,也只是心存惶恐。從來沒有這一刻,讓他看見如此鮮血淋漓的場面,讓她如此恐懼的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在眼前就這樣沒了。
她如此的恐懼,如此的感同身受,就像是下一刻,自己也會躺在那兒,先是求饒,然後呼痛,再接着連叫都叫不出了,最後又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而死前還有經歷那活活被打死的劇痛,和知道馬上就要死掉的恐懼。
這一刻,她後悔了,真的很後悔很後悔,雖然沒錢很難受,被人壓着很不甘,要奉承人很生氣,不能養自己的兒子很無奈,可是總是還活着的,可現在,現在她怕是要死了吧?這一刻,她纔想起來,什麼證據不證據的,要自己的命,那還不容易?
她萬分恐懼着,後悔着,如果能倒帶從來,自己一定安安分分,老老實實的,什麼繡活,什麼討好,都不去做。只要自己老老實實的,活下去,大概不成問題吧?宮裡像她這樣的人,也不在少數的。
看着那個漸漸變成一堆爛肉的小太監,衛氏再也沒有一絲的力氣,哪怕是閉上眼睛的力氣,也都跑了個乾乾淨淨的。只是恐懼,只是後悔,不想變成這樣的爛肉,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想到,下晌還好好的小太監能變成現在的這堆爛肉,全是拜她所賜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衛氏又被人架回了宣妃面前。邊上人一鬆手,衛氏就毫無形象的軟倒在地上。只是,離開了院子,不看着那個屍體,不聽着耳邊的鈍打聲,不聞着那個血腥,求生的本能,又讓她心裡生出一絲的希望。
宣妃看着眼前匍匐着的女人,雖然毫無形象,可是那個驚恐的樣子,配合着那個嬌柔出色的容貌,竟然還有股子勾人的味道,不覺深深厭惡。宣妃深吸了口氣,強壓着心中討厭,開口說道:“衛氏,那首詩,是你寫得吧?”雖然是問句,卻含着肯定的意思。
衛氏還想着拼死一搏,拼命的搖着頭,“娘娘明鑑,奴婢,奴婢就是個不識字的,怎麼會寫詩。”
宣妃實在是不想多說,可事情是落在她手裡的,還是不得不與這個女人廢話,“好了,衛氏就不要自謙了。以前不識字,那是因爲那時你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後來服侍得萬歲爺,也算是用心向上的。你就是個靈巧的,因而在偶爾感悟出那首詩的。”
這幾句話,聽得衛氏更是毛骨悚然,一個勁兒的搖頭不認。
宣妃也不再多說,叫道,“來人,把那紙拿上來,去給衛氏看了,那就是她寫的。”
邊上的人也很機靈,馬上拿來宣妃娘娘所指的那個東西,癲癲兒的跑到了衛氏的跟前,往衛氏跟前一遞,說道:“衛氏,您可看仔細了。這就是您寫的呢。”
衛氏看着被遞到她跟前的那張紙,忽然覺得,這腦子實在是不夠用了。這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這宣妃娘娘,到底想讓自己怎麼樣?
宣妃不耐煩起來,想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話,更是煩悶。太皇太后娘娘那時說,找個人把事情抹平了,自己還以爲是那個意思。可等自己斟酌着把想頭對太皇太后娘娘說了,卻招來了一頓訓斥,竟然說自己辦事不動腦子。自己很憋屈,但是,就算自己憋屈,那又有什麼用?現在的自己,在這個宮裡,只能依靠着太皇太后娘娘。只因爲靠着太皇太后娘娘,自己才能做了這個妃,成了一宮的主位。可是,想想自己當初在草原上是何等的風光如今,卻這般窩囊。
皇上,皇上光有這太皇太后娘娘的庇護,也是不夠的。只有讓皇上也寵愛自己才行。可是,自己也知道,皇上雖然擡舉自己,可並不是真的顧念自己。
眼前這個女人,卻因爲這張臉,這個身段,能讓萬歲爺不顧罪籍寵幸了她,還讓她生了個皇子,怎麼能不讓自己怨恨呢?
不過,看着眼前衛氏那個木楞的樣子,還有剛剛一嚇,就癱在地上起不來身的樣子,宣妃心裡的不忿才用稍稍減輕一些。太皇太后娘娘後來的那些話,實在是很有道理的。。.。
282 橫空出世 宣妃耐着性子,對衛氏言道:“把那個帶上,回去好好兒的練練那個字兒。”
聽了這話,衛氏才稍稍定了下來,看來,今日自己是不用死了。只是,衛氏看着眼前的那張紙,那並不是自己當初寫的那個。那張紙上的字,端端正正的,雖然自己分不出這個體那個體的,可還是認得出,這字,可寫的好着呢。
因爲暫時不用死了,衛氏的腦子也轉得快了些。忽然明白了,宣妃那是讓自己回去照着這個字兒好好練練,以後再寫那個詩,也好像個樣子。
這宣妃眼前說的話,衛氏是聽明白了。可卻是更加的糊塗了,這宣妃,到底是知不知道這裡面的事情啊?那首詩,宣妃這到底是真的認爲是自己寫的,還是宣妃讓人認爲是自己寫的?
只等衛氏打飄兒的出了鹹福宮,還是想不明白。只是,一想到若宣妃若真的知道自己的底細,衛氏覺得那個恐懼就從骨頭縫兒裡頭竄了出來。自己,現在就是那案板上的肉了吧?
衛氏現在很後悔,可是那又能怎麼辦呢,現在的自己,已經是身不由己了。自己是再無退路了,那只有是咬着牙往前衝了。可是一想到才從翊坤宮出來時,那納喇氏的眼神,衛氏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宣妃是兇猛的,可在史上卻是沒什麼名頭,可是那個納喇氏卻是世上出名的四大妃,那是不是說明,那個惠妃更厲害?自己現在還依附在納喇氏那兒,兒子也在她的手上,日後,自己該怎麼辦?
宣妃遣走了衛氏,心裡並不是很痛快,要不是太皇太后娘娘吩咐,自己怎麼可能就這樣輕饒了這個賤/人,不管她是無意路過,還是有什麼企圖,只憑那個奴才見過她,就可以治她個死罪。把那個罪名按她身上,也算是不委屈了她。
可是,太皇太后娘娘說了,皇家歷來只能是體面的,要有好的說法,哪能傳出什麼不好聽的來?她讓自己找個人按個名分,不是說要安個罪名出來,而是要捧個才女出來。花團錦簇,纔是好的。
挑衛氏出來,也不過因爲這人是個身分卑賤的,太好拿捏了,讓她如何,她就只能如何。可宣妃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想的不僅是這些。
確實,太皇太后娘娘想得不光光如此。那時,看着衛氏的好相貌,太皇太后娘娘就有點兒意思。這男人,不就好個顏色嗎?那個衛氏,妖妖嬈嬈的樣子,就讓太皇太后娘娘想到了董鄂氏。用她來吸引皇上的眼光,別那麼只專注着皇后,不是很好嗎?而且,這人的身份,實在是不堪,想要除去了,也是輕而易舉的。當然,這回,自己也是要小心的,只要皇上稍微被分了點心思,就可以動手了。省得皇上真迷了進去。
讓衛氏頂了個才女的名頭,也不過是讓衛氏更出挑些罷了。一個罪籍的宮奴,大字不識,就算是現在開始勤學苦練,又能如何了?現在不過是一舉兩得罷了。而且,這也是要告訴皇后,自己想要讓一個人上去,那這人就上去了,那怕這人本來是個不識字的罪奴就是萬歲爺,也只能認了這樣的才女。可得讓皇后明白些心思
這宮裡的消息,要是有心散佈,那可是傳得飛快。等芳儀跟兒子們用晚膳時,這消息兜了一圈兒,都到了胤礽這兒了。
原本,因爲敬重兄長,胤礽並沒拿那個賞花會來聊天兒。可這回這個消息說的東西也太玄乎了,就是個罪奴,怎麼一會兒就成了才女了呢?而且是在哥哥的賞花會上出的幺蛾子,就更讓胤礽上心了。也不等跟哥哥商量,就派人去打聽仔細。
宣妃杖斃了個小太監,雖然是暗裡做的,可是鹹福宮本身就像個篩子似的,而且杖斃時那麼大個動靜,怎麼瞞得了人?那就更瞞不了胤礽了。
杖斃了個小太監,這個小太監那時也在慈寧花園的,杖斃時又傳了衛氏過去,說這個裡頭沒有關聯,都沒人會相信。只是這裡頭到底是個怎麼回事?難道這衛氏還真有幾分才氣?
這事兒,胤礽憋不住了,再怎麼說,這也是在賞花會上扯出來的,這些人到底存得個什麼心思,會怎麼牽連大哥呢?
芳儀因爲下晌在跟康熙拉扯不清的,後來又遣退了人自己發了會兒呆,這會兒才知道這個事情。衛氏是做下那個事情的人,可是,這會兒宣妃怎麼就這麼厲害了,一會兒就都查明白了?
再細細的詢問了胤礽,還別說,這打聽消息的人還是有幾分本事的,再加上芳儀本就曾派人盯着鹹福宮,一些個細節都說得明明白白的。那個小太監說是曾在那株西府海棠邊上看見衛氏樣子可疑,宣妃杖斃他說是給衛氏出氣,可看樣子卻像是殺雞儆猴。後來宣妃逼着衛氏認了,還拿了張紙,還讓衛氏回去好好練練字。
芳儀本來就知道的比人多些,現在細細推敲,倒是有點兒明白了:“今日個那個紙團,揉得皺皺的,上面的字缺胳膊少腿兒的,估計也不過是哪個從哪裡得了首詩,卻又記不全字。今兒個衛氏確實可疑,我讓人查了,這事就是她挑出來的。我想着那太監也應該是真的看見她鬼鬼祟祟的了。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圖謀爲何,以後多盯着些就罷了。才女又如何了,長得好又怎麼樣,這人到底是怎回事,你們都只道。還真擔心你阿瑪擡舉了人?就是這個才女,也怕是名不屬實,估計也就是要找個人出來頂帳了。只是,我看宣妃也不見得就明白底細了。”
“不過,依着宣妃的性子,今兒個這麼丟臉,怕是不會有心思擡舉人稱才女的。這話,還不結了?”芳儀說到這兒,想到了太皇太后娘娘那時候的賜坐,總算是把這個圈兒畫圓了。只是,這孝莊到底是看自己哪裡不好?這還真是難爲了芳儀,實在是想不出來。
這話一說,小哥倆是聽明白了,因爲是曾祖母的打算,小哥倆做聲不得,芳儀也不好當着孩子說長輩如何如何不好。娘幾個就默契的轉移話題。只是,小哥倆心裡的那筆賬,又多添了幾筆。
看看弟弟妹妹們,聽聽小寶寶們每日的壯舉,都是小哥倆每日極愛的事情。這說着說着,小胤禛就把胤禟今兒個的聰明橫誇豎誇了好幾遍。這哥倆,對幼弟幼妹的疼愛,已經是到了某個令人髮指的地步了,也不管這麼小的寶寶是不是真的明白些什麼,這會兒聽見個風就是個雨了。聽說胤禟喜愛那個紅寶石,竟然說回去蒐羅蒐羅,把自己那兒的也都給折騰過來。胤礽還說了,既然禟禟喜歡紅寶石,沒準兒其他寶石也喜歡的,也就別管什麼色兒了,都拿過來得了。聽聞這個,胤禛還點頭稱是。
芳儀實在是忍不住了,一把捏住胤礽的臉蛋子,說道:“小寶寶們才幾個月?能懂個什麼?不過是看着顏色好看,又恰巧抓住了而已。額娘竟不知道,額孃的胤礽寶貝兒,現在竟是跟胤禛一樣聰明的。”
芳儀這話,只是打趣了胤礽變“聰明”了,胤礽面上雖然不好意思,可是心裡還是在琢磨,額娘說得是有道理,可沒準禟禟是真的喜歡的。不管,還是把東西蒐羅過來。
第二日一早,芳儀差點兒睡過了。康熙真是金口玉言,昨晚果然好好的教訓了芳儀一頓。只是這裡頭的細節,芳儀不想多想,不過,今日個早上寶寶們可能只能吃奶嬤嬤們的奶了。芳儀一邊恨恨的,一邊喝着那個黑湯汁子,好吧,自己並不是因爲康熙的教訓而憤憤,只是,纔剛起來,就要喝這個黑湯汁子,實在是很難讓芳儀高興。
等到了太皇太后娘娘那兒給老人家請安時,芳儀就見到了纔剛成爲才女的衛氏。只是衛氏的氣色,可是相當的不好,完全沒有被擡舉的喜色。整個人,也讓人感覺是木木的。
芳儀暗地裡嘆氣,哪一條路,都是那人自己選的。那人,就算與自己有故,自己也不會因爲這樣,而心軟了。自己損失不起,因爲自己還有那幾個孩子要顧着。而那個人到底損不損失得起,芳儀不想細思。
只是沒想到,美貌與才氣並稱的衛氏,就是這樣被成就了的。
這日,宮裡是極喜氣的,因爲有了準信兒,萬歲爺要提那幾位份位了。這事兒,是在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的時候,她老人家說的。當下裡,就有人給佟佳氏,納喇氏,還有馬佳氏賀喜了。不管是心裡妒忌的,生恨的,還是其他各類想法的,這會兒,臉上都是高高興興的,那些個恭喜話兒,都像是從心窩子裡掏出來的。
說的人高興,收的人就更高興了。不管人是真情假意,這一刻,她們只想聽着面上的話,享受着這一聲聲的恭喜。這時候,就連一向講究個寵辱不驚的納喇氏,都沒忍住那個高興勁兒,也就更別說那其他兩位了。
所以,賞花會上的事情,還沒有細論,就已經讓更大的話題給頂了。。.。
VIP卷 283 現下里,宮裡倒是欣欣向榮的景象,倒和了春意枝頭鬧的意境,雖然按月份說,已經是孟夏,說春意已經有點兒晚了。
有提了妃位的要端着,雖然高興但也不能讓人看着太輕浮了。沒有提的,也要端着,省得不能爬上去還讓人說嫉妒看笑話。而且,現在只是口頭說了,還沒有正式的冊封,況,沒有妃,還有嬪的說法呢。
這些想頭,不用多聰明的人也都會想到。現在大家都有大家的想頭,所以,也沒人再說那個賞花會了。而且,那宴請的第二日就有封妃的說法,宣妃也稱病不出,大家也能明白這裡頭的事情,在這個節骨眼上,也不敢再輕易的得罪了皇后娘娘。
轉眼間,就到了端午之時。這些時日,政通人和,康熙一高興,藉着端午給朝中大員賞糉子。這一心血來潮,倒讓御膳房尚食間分外忙了。康熙賞人糉子,倒把芳儀的興趣也勾上來了,也把自己小廚房做的糉子送了幾家人家。
芳儀忽然想起,那麼多年以前,自己也就是在端午節時分,第一次出府走親戚,第一次的見到了景陽,也大概是那個時候給景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個時候,自己滿心滿眼的,只是以爲那是他人的春日遊,陌上年少。只是後來那些自己不知道的糾葛,讓自己留在了這個高牆之內。而自己的那個姐姐雖然如了願,卻不知道心中是不是有着後悔。只是那個大樹下的少年,這麼些年下來,卻讓自己越來越覺得愧疚。別人一直一直的付出,而且還是知道肯定沒有回報的付出,受的人就算是原本並沒有心思,可這樣一直一直的,也知道肯定是不會回報的接受,怎麼會不覺得愧疚?這三人之間,原本都沒設想過這樣的糾纏,到底是誰成就了誰,又是誰辜負了誰?
這正出着神,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報,說是萬歲爺送東西過來了,是給小阿哥和小公主們玩兒的東西。芳儀聽了,就一捂頭,這都是幾回了?自從那天要說給胤禟一筐子的紅寶石後,這兩日就時時地送東西過來。原本還只是因爲許諾,纔給拿了幾匣子的紅寶石給胤禟的。可是,接下來又送了藍寶石,水晶等剔透之物。真不愧是胤礽的阿瑪,這父子倆的思維還真是像。今日裡又不知道拿來的是什麼。
等東西送上來,打發了小太監,芳儀打開了那個匣子,才發現是匣子東珠,顆顆圓潤光澤,都有拇指那麼大。芳儀一看就知道是內庫中的上品,這會兒卻拿來給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娃娃。
正想着呢,就聽人傳三阿哥過來了。通報間,胤礽就進了來。請安行禮後,胤礽才一伸頭,看見了那匣珠子,“咦?這是阿瑪才送過來的?我怎麼沒想到呢?這東西圓圓的,看着是挺好玩兒的。我那裡好像還玩兒剩下了一些,比這個都大些,等會兒我讓人給找出來送過來讓弟弟妹妹們玩。”
承祜和胤礽也如那日說的,也跟着折騰了不少好東西過來。只是他們小小年紀,哪來這些東西?無非是康熙歷來給的。要說胤礽剛剛說那比這還大的東珠是玩兒剩下的,還真沒說錯。芳儀只要一想起來,就有點兒黑線。原來,芳儀時常給兒子們講故事,那日也不知怎麼的,就說了個彈指神通。胤礽那時覺得新鮮,也就讓人撿了許多小石子,說是要練練。這就給康熙知道了。康熙就讓人送了好幾匣子大東珠來讓胤礽扔着玩兒。只讓芳儀覺得糟蹋東西,可康熙說了,朕的兒子,若讓石子傷了手可怎麼好,扔些個珠子罷了,又能怎麼樣?
若說這個話的人,是個窮奢極惡的皇帝,芳儀也就不會覺得怎麼樣了。可偏偏康熙自己節儉的很呢衣裳什麼的稍有些破了,也不扔了,說是補補還能穿。就這麼個人,在自己兒子身上,怎樣都捨得,不是二十四孝老爸是什麼?只是希望,康熙這份疼愛兒子的心情,能一直得保持下去。
這會兒聽着胤礽這樣說,芳儀不免火氣,只是對着寶貝兒子,也只能泄憤似的又捏上了兒子的臉蛋子。“可不許再拿來了。不光是你和你哥哥,就是你阿瑪那兒我也要說說他了。這些東西五顏六色的,這珠子又時圓溜溜的,確實會讓小寶寶們喜歡。可是,小寶寶們還小,這萬一吞了下去,可是要闖禍的。再說了,也得防防人口。我們是隻當着小寶寶們看着這些東西顏色樣子好玩兒,可有些人卻不這樣想,若使壞說小寶寶們從小就貪財,喜好這些阿堵財物,可不就是壞了寶寶們的名聲?而且,這些東西確實值錢,你阿瑪這樣時不時地送這些來,可要讓那些子人看着牙疼肝疼的,還不知要生出什麼事情來呢。”
“朕看着誰敢?”冷不丁的,康熙已經是踏進了屋子。
一屋子的人忙不迭的行禮。免禮平身後,芳儀看着康熙的臉色有點兒黑,估計是把那剛剛的話都聽了差不多了。只是,這本就是芳儀想要說的,給聽見了正好,所以只是笑着說道:“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況且,小孩兒玩性大,什麼事都是興興頭的圖個新鮮罷了,您前些時候給的,也儘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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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看看康熙的神色有點兒緩和了,也就打住不再往下說了。康熙傲性十足,又是皇帝,一個這樣的人,理所當然地認爲自己能夠愛護着自己重視的人。可是偏偏事與願違,承祜,他最愛的兒子,他的嫡長子,就差點兒着了別人的道,連帶着皇后也差點兒折了進去,這恰是給了他一記大大的耳光。所以,芳儀很小心的在這些敢不敢能不能的問題上繞道,不過好在康熙也不像那時聽不進這些話了。
胤礽雖不知道這些,但是卻是極懂眼色的人,這會兒就笑着打岔了,“額娘,我纔剛進來就聞到您這兒的糉子香味兒了。額娘這兒的糉子是最好吃的,現在可得了?”。
283 (補) “可不才得了嗎,偏你鼻子長嘴大的。”芳儀故意如是說,同時,手又在自家兒子的臉蛋子上捏了一下。胤礽被這樣捏也不見不好意思,反而更是扭着額娘發了會兒膩。
康熙在一邊看着,早已沒了火氣,只是喝斥道:“都這般歲數了,還窩在你額娘懷裡做甚?”
胤礽聽了不以爲意,知道是阿瑪假意訓斥,所以不但不消停,反而更甚,這會兒就又去猴在了康熙身上,笑着說道:“阿瑪,額娘說我鼻子長嘴大呢。可別人都說我與阿瑪極像,說不得,這個也是隨了阿瑪。要不然,阿瑪怎麼來的也這般巧?”
康熙也就由着兒子攀上爬下的,也不見他喝斥兒子沒有個皇阿哥的端莊樣子,只是拍了胤礽一下,“胡說八道,沒上沒下的。怎麼?朕還偏不得你額孃的糉子了?”
“偏得偏得。額娘總先可着阿瑪,餘下來纔想到兒子呢。” 胤礽更是無賴的吊在康熙的身上。
芳儀這兒的糉子的花色極多。再怎麼說,芳儀上一世是吃慣那個叫作五芳齋的糉子的,那可是有十幾二十樣花色品種,所以這會兒折騰些花色糉子還不在話下。而且,這些取材什麼的都是極普通的,只是心思巧了些罷了,也沒什麼了不得的。這些年下來,這花色糉子早就普及了,也沒什麼稀奇的,很多人受了啓發,更是翻了許多花樣出來,普通百姓能有五穀糉子,而權貴的可以折騰出山珍海味糉子。
在這些吃食享受上,芳儀是從不會虧待自己的。做皇后本來就很辛苦了,若是連這點兒福利都沒有,也太虧了。雖然那時剛剛覺察出衛氏的事情時,芳儀想過了要不要注意一些,可想想哪用這樣大驚小怪的。要知道,中華民族吃文化源遠流長,其中那些最講究的就是宮廷菜系,也只有皇宮裡才能聚集五湖四海的菜系和點心小吃,自己那點兒根本算不得什麼。就是麪包黃油咖啡,也已經隨着傳教士進了大清。康熙自己個兒還喝可可呢。
這邊正鬧着呢,承祜也來了。自然是先行了禮,然後才湊趣說話。只是,芳儀總覺得,雖然承祜說笑如常,但總有一絲絲的不豫之色。當着康熙,芳儀本不想多問,可又一想,自己都看得出來,康熙又豈能看不出來?
“承祜,今兒個可是累着了?”芳儀婉轉的挑着話。
“回額娘話,兒子倒是沒怎麼着。只是有點兒煩了。”承祜並不遮掩,他原本看着屋子裡的氣氛好,不想把那些個煩心事拿出來說。只是現在若再藏着掖着,就不好了。
原來,芳儀送人糉子。自然也就有人送太子節禮。禮尚往來,並沒有什麼,可這次的禮送得大了些,還竟然有人藉着名義往赫舍裡府、索額圖那裡送東西,就連景陽府上,也多了些人藉着各種名義拐着親戚關係說是給丹若添妝,當然,這話裡話外的都提着皇后和太子,讓人明白這東西其實絕大部分是孝敬皇后和太子的。
好好兒的,怎麼都藉着端午送重禮了?而且,這些東西處理起來也不容易。退回去,很得罪人,不退回去吧,又實在不知道那些人的後續如何。
承祜想過,這些事情,不見得阿瑪以後不知道。只是,聽別人說和自己主動說,那就是兩回事。本來想着,先跟額娘通聲氣的,畢竟,這裡頭牽涉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外家。
康熙原本還在笑着,聽着聽着,這臉就板下來了,砰的一聲,砸了個茶盞,“真是好手段,朕只不過是賞兒子些東西,這一個兩個的就都得着信兒了。哼”
康熙一生氣,就連胤礽都不敢再頑皮了。反倒是承祜一下子跪倒在康熙面前請罪到:“都是兒子沒用,讓阿瑪生氣了。還請阿瑪息怒,不然,兒子實在是難以自處了。”承祜一跪,胤礽馬上就跟着跪了下去。芳儀也只在邊上看着這父子三人,秉承內廷不參政的規矩,輕易不開口。
“起來,都起來。這與你們不相干的。”康熙竟然親手去拉承祜胤礽,而後對芳儀笑着說:“朕一時手滑,倒讓兒子們受了驚嚇了。回頭,朕給你送好的來。”
芳儀這會兒纔開聲笑着道:“我這可聽見了。老規矩,一賠十啊。”
康熙搖了搖頭,“你啊,也就是個嘴上說說。只是,朕這次隨性所爲,倒讓你和兒子受了委屈了。承祜,這次,人送多少,你就收多少。朕的兒子,還受不起這些?回頭把那名冊抄一份,朕明日好好點名謝謝他們。”
康熙走了以後,娘幾個商量了一會兒,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果然,還是康熙鬧出來的事情。原來,康熙這兩日給的東西太多了沒,太頻了,還真引人多思多想了。只是,那些人思來想去的,大概以爲是皇后和太子等人藉着小阿哥來斂財了。你想啊,不滿三個月的孩子能懂得了什麼?怎麼就開始要這值錢之物?那不是皇后娘娘意思是什麼?就連芳儀一時興起往宮外送的那些個糉子,估計都讓人想了又想的。
康熙見慣人心,又執政這麼些年,自然是一想就想明白了。可苦了芳儀,如果不是康熙那個模模糊糊的道歉,還不知道雲裡霧裡什麼樣呢。
芳儀嘆了口氣,兒子們越來越大,太子也已經參政了,都一個個的要步向前朝了,這一舉一動的都會讓人細細琢磨的,以後,還得更小心了纔是。
康熙離開坤寧宮的時候,臉上有點兒不好,這自然是有人知道,就有人猜了,是不是聖上皇后吵架了?這有人傳,就有人聽,而且更有人想到某些不可思議的地方,連連點頭了。一時間,又往衛氏那裡賞了些東西。
芳儀倒是沒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頭,她現在最是想知道的是,康熙到底會怎麼樣謝謝那些送禮的人。。.。
284 圍獵 端午過了有中元,中元節過了,就又到了中秋。其實,在宮裡記在內務府官錄上一定要過的節日並不多,無非是元日、冬至等,再加上萬壽、千秋節。其他的,不過是多個熱鬧罷了。只是,這些個熱鬧,實在是因人而異的。
這一回,就是胤礽心心念唸的盼着快過中秋節。芳儀知道兒子的心思。這孩子哪裡是盼着過中秋啊,他是在盼着中秋節快過去。因爲,康熙說了,過了中秋,就要幸南苑出獵了。這一回,胤礽也是要參合着一腳的。這胤礽長這麼大,還沒有出去圍獵過呢。
六歲開始習練弓箭騎射,他就想着要出去打獵。可惜,那一年,阿瑪說他太小,纔剛學習,不能去。他始終記得,那時二阿哥衝着自己擡頭哼鼻子的樣子,也記得二阿哥圍獵回來弄了個死兔子帶進了書房,扔在自己面前,說是自己沒有去,那是他特意帶回來給自己的東西。那個小樣兒,可讓他明白,那是存心挑釁自己呢。
當着師傅的面,胤礽忍了。可自己不知道那個顧八代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要壓着自己磨性子,竟然還讚揚二阿哥心裡惦記着兄弟,講究手足之情。
胤礽真想按着額娘以前玩笑時說的市井做法,蒙着那人麻袋狠揍一頓。不過,大哥還是替他出氣了,他給了二阿哥一張狐狸皮子,還很和善的說到,二弟把他自己的獵物給了胤礽,那就沒其他像樣的東西可以孝敬他的額娘了,自己作爲兄長,應該照顧二弟,所以把這張狐狸皮子送給二弟,好讓他能有孝敬他額孃的東西。還說,二弟不用不好意思,做大哥的還有其他的獵物可以孝敬郭羅媽媽,阿瑪和額娘,少這麼一張狐狸皮子沒什麼。
胤礽看着那時二阿哥的臉都綠了,雖然覺得很解氣,可是也有些遺憾,沒能自己親手教訓了那人。當然,也捨不得那張狐狸皮子,雖然後來阿瑪知道以後大大讚揚了大哥,還給大哥送了好些個皮子,但那張狐狸皮子可是大哥親手獵的,就算製成額娘榻子前的踩腳皮褥子,也比送給那人糟蹋強。
去年,額娘懷着身子,胤礽不放心,恨不得天天粘在額娘身邊了,哪還顧得上去圍獵?就是大哥,也跟阿瑪推託着沒有去。這回,那個二阿哥回來可是耀武揚威的,竟然還想送個狼頭和狼爪子給額娘。就算是他沒有跟自己比試的想頭,這狼頭和狼爪子能送給額孃的?嚇壞了額娘怎麼辦?還別說額娘還有着身子,連針線都不能碰,豈可見這些血腥兇猛之物的?還指不定藏着別的什麼壞心思呢。阿瑪要責罰他,虧得那個納喇氏還說得出口,說是那是二阿哥心裡惦記着額娘肚子裡的小阿哥,覺得小阿哥將來一定是咱們滿族的巴圖魯,這狼頭狼爪子可不正配得上嗎?倒一時忘了婦人膽小見不得血了。
那時額娘纔剛剛安了胎,宮裡宮外的又多說額娘那胎是個公主,還不定能不能保得住,納喇氏那個巴圖魯的說法倒是讓阿瑪聽得舒服,連編排額娘說是婦人膽小的話也沒計較,就又便宜了那個小子。
所以,胤礽這次可是心心念唸的惦記上了,一定要多多的獵得東西,讓那個二阿哥吃鱉。
胤礽的這些小心思憋着沒跟人提。只是,就算是不提,承祜也能知道。只是幫着一起沒有告訴額娘罷了。額娘現在操心的事情夠多了,又要顧着那四個小的,這些不甚緊要的事情,也就不用驚動她了。
芳儀雖然也知道些男孩子的小心思,但也知道孩子們是有分寸的,還能見過比這倆孩子更不像孩子的孩子嗎?芳儀總覺得,現在的自己的心思手段,都快趕不上自己的兒子們了。而且,這會兒,芳儀還是忙着那個中秋夜宴呢。
對於中秋節,芳儀真是一如既往地不喜歡。不光是中秋節,所有家宴節日,芳儀都不怎麼喜歡,看着一羣烏鬧鬧的女人想方設法的勾引、嫉妒、陷害,表面上還要歌舞昇平,就讓芳儀鬧心。而這中秋節更甚,因爲好幾次的中秋節,芳儀都挺倒黴的。
當然,這家宴對於芳儀也不是全無好處的。每次對着康熙有一點點地動搖,可看着那個鬧勁兒,又把那些個心思全都澆熄下去,而且這心還會變得更加的堅定。
這一次,這中秋節倒是沒什麼大礙的過去了。當然,除了衛氏也堂而皇之的有了座次這個小插曲。原本內務府擬上的座次裡,並沒有衛氏的一席之地的。只是不知怎麼的,納喇氏倒是請求着,讓皇后娘娘給安排個座兒。這種事情,芳儀怎麼會在乎?不過,對於納喇氏的做法有點兒懷疑。納喇氏應該是知道那個衛氏是怎麼有了阿哥的,雖然,此舉可以討好太皇太后娘娘,可康熙卻不會領情的。對於內廷來說,太皇太后娘娘是要奉承,可她們的最終目標不是康熙嗎?
等到宴上,衛氏竟然還跟在了納喇氏後頭給康熙敬酒了芳儀坐得高看得清,自然看到了納喇氏臉上一閃而過的委屈。芳儀有些明白了,納喇氏那是委屈着呢委屈來自哪裡?這還用說嗎?當然,納喇氏此舉還有試探康熙的意圖呢。
芳儀對於納喇氏的這種小舉動並沒有放在心上。倒不是她對自己太自信了,而是覺得此舉太無聊了。自己原本就是該看戲的,而不是該陷在裡頭的。至於納喇氏,現在只是四準妃之一,還有其他三個呢。
不過,芳儀還是一如既往地八卦着,對於納喇氏她並沒有多加註意,而衛氏敬酒時,芳儀倒是很注意康熙的神色。可惜,康熙竟然一點異樣都沒有,現在康熙的段數太高了,只要他不想,就能不讓人看出什麼來。不過,芳儀的那些個小舉動,倒是讓離得很近的太皇太后娘娘收入眼裡。
過了中秋沒幾日,康熙呼啦啦的帶着一大幫子兒子、宗親、內外大臣、侍衛、禁衛、奴才等等幸南苑了。雖然,那南苑只是在京城永定門外二十里,方圓也不過一百六十里,史稱“下馬飛放泊”,指離城裡不遠,騎上馬,一會兒下馬就到了。可也算得上皇上離京了,該有的護衛,京裡的留守,一點兒都沒有馬虎。芳儀,作爲一個皇后,也是作爲留守的。
往年,芳儀雖然也很想去,畢竟,芳儀給憋在紫禁城裡給憋壞了,可沒有一次是想這次這麼想的。這次,康熙一下子把她倆大兒子都帶跑了。雖然這兩個兒子早就不在坤寧宮住了,可是每天還是會來讓芳儀看看摸摸的。就算往年承祜也有離開,可是因爲胤礽在身邊鬧騰,這日子也不難過。可現在一下子身邊最鬧騰的好幾日不回來,就讓芳儀想上了。兒行千里母擔憂,這還沒千里,只二十多裡,芳儀就擔憂上了。而且,芳儀總覺得心惶惶的。
離京前一日,芳儀是把胤礽拎到面前來橫關照豎關照的,要這樣,要那樣,不許做這個,不許做那個,還特別提了,不許何人爭強鬥勝的,以爲這倆孩子不說,自己就不知道兒子的心思嗎?
康熙看着,也吃不消了,竟然委婉的說,慈母多敗兒。當然,人康熙的說法很婉轉,芳儀是等人走了以後才琢磨出來的。當時只說了,那南苑因爲歷經並不遠,只是大片湖泊沼澤,雖然草木繁茂,但不是什麼深山老林子,只是麋鹿多些,其他也只是些小禽小獸,平時也沒荒着,還在那裡操兵習武呢,所以並沒有什麼極兇的大獸,也就是給阿哥和八旗子弟練練手的。當然,還有禁軍圍場呢。
芳儀聽着,雖然放心了些,可要讓她徹底安心,那是不可能的。現在,她終於能體會那一世時同事的女兒春遊而同事在那兒坐立不安的心情了。而且,對於沒有猛獸的說法,芳儀遲懷疑態度,好像記得弘曆就是八歲打獵遭遇了熊,才讓康熙覺得有勇有福的,雖然芳儀不知道那是在哪裡遭遇的,但是也不能排除是在南苑啊?
好在,承祜是給妥當的,芳儀覺得有這個大哥看着,這胤礽也該沒什麼的。
自康熙等人離京,每日裡都是有消息給芳儀的。康熙好早以前就是這樣做法的,每日一信,字數多寡都有。後來承祜跟着的時候,就是承祜捉筆了,康熙就在兒子的字後面添上寫語句。現在,那些信也是跑不了的。
每日的信,都是些瑣碎小事,要不說說怎麼追兔子的,要不就說當日獵到些什麼,再要不說說就是惦記額娘和弟弟妹妹們了,因爲每封信都由康熙看過,所以倒也沒寫是否與二阿哥比試了。這一封封的信,倒像是遊記散文,讓芳儀提着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可哪知道,芳儀還是放心得太早了。
285 沒夠着打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芳儀正在和小包子、小小包子玩兒呢。已經六個月大的小寶寶們,雖然還是以吃了睡、睡了吃爲主要生活步驟地豬崽生涯,但已經是會哼哼唧唧的扭搭、咦咦啊啊的表達喜怒哀樂了。芳儀喜歡把三個小小包子一齊擱在炕上由着他們折騰。而小包子胤禛也喜歡在邊上一起玩兒。芳儀曾經想過,誰說男孩子不玩兒洋娃娃?這小包子胤禛可就是就是把弟弟妹妹們當成活娃娃了。當然,胤禛每回跟弟弟妹妹們玩時,都把這三個顧得好好的,也越來越有哥哥保姆的風範了。
芳儀看着胤禛第幾次的把胤誐的肉疙瘩小手指頭小心翼翼的從胤誐的嘴裡拉出來,然後再用手裡準備好的帕子輕輕地幫胤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沒有一點兒嫌棄的樣子,便做還邊說:“小誐,不能吃手指頭啊。奶嬤嬤說,這樣以後會成了漏勺嘴的。”然後,一回頭,又眼明手快的從瑞嘉手裡輕柔的搶出了胤禟的腳,因爲這時瑞嘉這會兒正起勁地拽着胤禟的小腳丫子,而胤禟已經不耐煩了。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瑞嘉總喜歡拽拽這個,拉拉那個的。一般時候,胤誐被瑞嘉拽着時,都會咯咯的笑,還會努力翻着小胖肚皮去咬瑞嘉。而胤禟總是會不理妹妹的這個舉動的,但有時候被拽着重了,就會反抗——拽腳蹬腳、拽手揮手。剛剛瑞嘉這樣拽着胤禟,這小子如果一耍脾氣,這一腳蹬過去,就正好是瑞嘉的臉蛋子。到時候,免不了一個驚天動地,然後三大和絃齊奏的。
快報遞過來的時候,芳儀還在看着這哥幾個的糾纏,然後好心情的拆着,心裡想着,不知道今兒個胤礽有沒有獵到狐狸,這孩子,昨天還在信裡信誓旦旦說,要給額娘添個狐皮坎肩兒呢。
只是,芳儀忽然覺得看不太懂這信裡寫的是什麼意思了,這個字,一個個的都認識,可連起來,怎麼就不明白呢,自己的古文沒學好?芳儀也不覺得自己怎麼了,只是耳朵有點點發嗡,這眼前的字兒忽大忽小。
“胤禛,幫額娘把這信給讀出來。”芳儀叫着兒子,只是,這是自己的聲音?
胤禛愉快的應了,每天哥哥們的信,也是胤禛的期盼。過來,接過信大聲地念起來。
這回,通過胤禛一字字地念,芳儀的意識又會來了。胤礽,這倔孩子去獵了頭豹子
這倔孩子,八歲獵豹子
最後,輕傷,安好,勿念,迴鑾
這幾個詞,一個一個的蹦進了芳儀的腦子裡。漫天的恐懼早已鋪天蓋地的籠住了芳儀,只是這會兒芳儀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腳軟手軟。胤禛的聲音也變了,可是這會兒的芳儀顧不得哄他。
“送信的人還在?宣”
外頭的人還在,這回,倒不是平時見慣的侍衛,而是康熙身邊的魏珠。這魏珠的神色並不太好,想想也是,這人只不過是個小太監,這回急着趕回來送信,肯定是顛簸了,身子有點兒吃不住,而且又是這麼檔子事,精神上也有壓力。只是芳儀現在是管不着了,也不顧不上說免禮,只是瞪着人道:“快說”
魏珠忙道:“稟皇后娘娘,三阿哥今日裡獵了頭豹子,不過後心撞倒了大石頭上,胳膊也有點兒撓着了,腿也扭了下,其他的,都還好。人也精神着。太醫們也看過了,都說沒什麼大礙的。”
魏珠說完,又是一磕頭,道:“萬歲爺怕娘娘擔心,讓額魯大人跟奴才一起回來報信兒。額魯大人還在宮門外頭等着娘娘召見呢。”
“額魯?他也來了?怎麼沒人通報?正殿召見。”芳儀也顧不得身上穿着舊常服,頭上也隨意的挽着,就這樣的要出去。才一邁步,就被人從後頭拉住了。
“額娘,帶兒子一塊兒去。” 胤禛在身後帶着哭音兒說到。
芳儀這時纔有些條理,反手握住了胤禛的小手,又看了看炕上的三個小寶寶,吩咐道:“把小寶寶們都帶下去,仔細看着。若有點兒閃失,”也不把話說完,就掃了遍小小包子們身邊跟着的人。
這時候的芳儀,有誰敢惹?也沒人敢分辯。就是剛剛,明明外頭報了說是額魯大人求見,可皇后娘娘像是沒聽見似的,只是瞧着手裡的信。這會兒都小心翼翼的應着。可芳儀看也沒有再看,只是牽着胤禛的手往外頭去了。
進了正殿也不及坐定,更不管額魯行禮,芳儀就忙着吩咐道:“看座兒。別給我來虛的,快說。”
額魯也知道自己這個皇后二姐的脾氣,也就不再那些虛禮上打轉兒,就這座兒,忙把這事兒說了個仔細。
額魯這麼些年來,在步兵統領衙門當差,自己努力,芳儀也幫襯着,這會兒已經是個城門尉了,雖然官職不算太大,但是品級卻不低,也算是四品大員了。老實說,當初芳儀可沒想到這個庶弟嚮往武將的路子上發展。可這個額魯,腦子真還不錯。家裡的爵位更是指望不上的。天下並不太平,八旗是馬背上得的天下,皇上更是注重軍功的,若自己往武將上頭努力,估計出頭也容易些。
果然,這步倒真是不錯的,而且,因爲在宮裡練了幾年布庫,倒是讓康熙看在了眼裡,這就順順當當的提了上來,反倒比長泰品級更高些。
這一回幸南苑,原本沒有他這個城門尉的事情的。只是萬歲爺因爲皇后娘娘的嘮叨不放心,臨時起意,除了南營的,又抽調了一部分的內門禁軍。而自己大概因爲沾着皇后娘娘弟弟的名分,也被抽調了。
要說這活計可是比較灼手可熱的,因爲能在皇上、皇子和衆位宗親親王面前晃盪的,所以人人都聽羨慕的。雖然額魯並不是太需要這樣的機會,可既然送到自己面前,那領了就領了。可沒想到,會出這樣的岔子。而且還是自己的親外甥給碰上了。
原來,這一天,他帶着下屬巡查,忽發現圍圈有些個不妥。到底有什麼不妥,那時還不怎麼說的上來,大概是當慣了兵的直覺。現在想想,卻發現了些痕跡。只是,現在這還不能當着衆人說。而且,皇后大概也是急着聽三阿哥的事情。等下把那些跟太子殿下,自己阿瑪或叔叔說了,也一樣的。
於是額魯就從自己帶人發現大獸的痕跡說起,摸下去就就碰上了三阿哥和裕親王福全與兩頭豹子攻擊在一塊兒。當時的情形,看着還行,並不是很緊急的樣子。只是那時候三阿哥身上已經是狼狽的了,馬也沒有了。
因爲並不是情況緊急,所以他帶人上去,也就是壓着那兩頭豹子。三阿哥倒是勇猛,箭術也不錯,這就射了那豹子的要害,終於把一頭給收拾了。而另一頭,自然是裕親王的份了。
等收拾了那兩頭畜牲,額魯幫着料理,才發現,三阿哥受了點傷,就忙着把人送回營地。這一路上,才知道,原來是三阿哥先遇上豹子的,身邊雖然帶着侍衛,但是因爲都沒想到這個地方能碰上豹子,所以侍衛也就兩個。也虧得裕親王路過了,這纔是額魯看到的不緊急。要不然,額魯打了個寒顫,八歲的孩童,再怎麼能幹,也只有八歲而已,再加上兩個侍衛,那可是兩頭豹子,收拾起來,可沒這麼容易的。
額魯先派人去營地鬆了信,等護着三阿哥跟着裕親王回到那兒時,萬歲爺跟太子都已經等着了,就連太醫們都老實的候着。見到額魯等人回來,萬歲爺也沒說別的,直接就讓人把三阿哥擡到了龍帳中。
等太醫們都看過了,該包紮的包紮,該開方煎藥的煎藥,萬歲爺這纔有功夫問話。
聽到此處,芳儀也不等額魯在說萬歲爺問了點什麼了,直接打斷了問道:“你先說說太醫們說了什麼,胤礽情況到底怎麼樣?”
額魯點頭稱是,把胤礽身上的傷口又仔細的說了一遍,總處倒是跟魏珠說的一般無二。芳儀又問了問傷處的細節,這可把額魯給難倒了。他只是知道無礙,三阿哥的精神頭確實不錯,後來萬歲爺問話的時候,這三阿哥還比手劃腳的,好像個沒事兒人似的。
芳儀仔細地問了,胤礽的胳膊真的只是撓上,不是咬着了,才重重的舒了口氣。先是說胤礽無大礙,芳儀已經是放心了點兒。只是又想起來這犬科動物會不會有狂犬病阿那可是個大隱患,這地方又沒有狂犬病疫苗才又仔細的確認是抓傷不是咬的,終於也不用擔心狂犬病了。
這會兒又聽說那孩子活蹦亂跳的,就一股子氣頂了上來。這孩子現在若在她跟前跳,保不準芳儀會狠揍他一頓。虧她千叮萬囑的,就帶兩個侍衛?而且,遇着豹子了,不會先逃?別告訴她沒準逃不掉什麼的,那欠打的孩子,肯定是沒想過要逃的
芳儀只是想着還有許多疑問,才努力的把氣壓了下去。纔有問道:“萬歲爺問了些什麼?”。.。
286 到底是一箭多少雕 芳儀先是驚恐擔憂,在知道兒子真的沒什麼大礙後,又恨不得揍那個不聽話的兒子一頓。誰說只要愛的教育就行了?什麼西方心靈雞湯、育兒經典的,這會兒芳儀就覺得中華五千年流傳下來的教育方式那是值得推崇的,這會兒,一頓愛的棍棒纔是對~頭~
只是,好在芳儀在內廷這麼些年了,一會兒已經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繼續聽額魯說着下頭的事情。
其實,也不過是萬歲爺當着衆人詢問了那時候的場面。裕親王福全也是把剛剛講的都說了一遍。而胤礽也沒說什麼,只是說自己聽人解說那兒平時狐狸多些,就帶着人去轉轉,沒想到就碰上了兩頭大貓。也多虧王叔來得及時,不然自己就成了豹子的口糧了云云。
芳儀聽着額魯的轉述,皺了皺眉,就知道當時康熙當着衆人,也只能問問大概的事情,而衆人當着別人也只會說說面上的事情,沉聲道:“那萬歲爺怎麼會讓你回來送信的?”
額魯這次說得仔細。原來,雖然胤礽並無大礙,但萬歲爺還是決定起駕回鑾。倒是太子殿下一邊說了,往常這個時候必定是要給宮裡的額娘送信的,雖然這會子回京,但鑾駕怎比快報來得快當?怕額娘擔心,還是先送個信兒好些。就着冷不丁的迴鑾,也先讓額娘知道了好些。還跟萬歲爺求了個情兒,讓額魯領了這個差事先快馬回來。萬歲爺當然不會拒絕太子爺的這個小要求的。
芳儀當然明白兒子的體貼,這既然起駕回鑾了,那些前面的也會得了消息迎駕的,自然,這胤礽獵了豹子的事情也是會傳回來的,兒子怕自己不知道具體狀況,心裡憂心,才讓自己這個庶弟親自跑一次的。當然,兒子也有些別的想頭在裡頭呢。
驚恐過了生氣過了,芳儀的腦子也好使了。她可是記得康熙說過的,那南海子,多爲小獸,怎麼會冒出兩頭豹子的?而且康熙還說過,還有禁軍圍場呢。什麼叫做圍場?就是把皇家獵苑圍一圍,把那些鹿啊兔子啊等等趕一趕,而那些大型的猛獸就驅趕在獵苑外頭的。
既然想到這個了,就有了許多的懷疑,想了下,就哄了哄胤禛,讓身邊人把他帶下去,同時也清退了殿裡的伺候的人。纔開口問道:“你且細細的再說說。”
額魯並不是想瞞着皇后娘娘,只是見剛剛殿里人多,雖然知道娘娘的本事,可那時還是不敢貿然開口,這回見了這個架勢,倒是比倒豆子還痛快。
“奴才那時候能發現痕跡,然後追着痕跡下去,只是因爲那時覺得有些古怪。那時還說不上什麼,後來想想,才發現奴才領着人在那裡轉了半天,竟然不見一個活物兒,連隨處可見的兔子都沒遇上,才下了心思細細的查探。而這一查探,除了發現那畜牲的蹤跡,也發現那處圍場,竟然有個口子,平時該在那兒巡圍的兵士也不知道都去了哪兒。只是那時候因爲事出緊急,奴才也顧不得去找那些人了。現在想來,估計是有人調離了那隊兵丁,有心放那兩頭畜牲進來。而正因爲是這兩頭畜牲路過,那些小獸才躲得遠遠的。倒叫奴才發現這些不妥當。不過,那時候回萬歲爺問話的時候,奴才還沒有細細的說這些。”
芳儀既然想到了,這會兒聽着也不驚訝了。而且,她能想得到,康熙和承祜估計也想得到的,哪怕是那個裕親王也是明白的吧?只是,要傷害自己的兒子,那就要付出代價
芳儀努力的平息了心頭的怒氣,問道:“今兒這次是哪個負責這圍場的?”
額魯聽了這樣一問,看了看芳儀,有些躊躇,倒是不像剛剛那麼痛快了,但是這答案可不是什麼秘密,所以,還是回答了,“這次的禁軍,是調動的南營子,是那克出家的景渙表弟領了這個差事。不過,這定然是賊人暗中使壞,存了一箭雙鵰的想頭。”
景渙是芳儀小時候帶大的,怎麼樣的爲人,芳儀能不知道?只是,現在這事情倒是牽扯大了,“這哪裡是一箭雙鵰,一舉多得纔是既能傷了我兒子,又能讓景渙背黑鍋,還能讓我對孃家兄弟起了疑心。這人,還真是本事只是,我兒子就能讓人白白算計了?”
牽涉到兒子,芳儀腦子無比清晰,“再想想,可真正是巧得不得了,景渙圍場子,額魯你是城門尉,卻也能去得了南苑,還能在事發當場,這不是勾得皇上往偏裡想嗎?正着,橫豎有景渙被黑鍋,若能除了我兒子也不錯,孃家兄弟也生了嫌隙。反着,若勾得萬歲爺想偏了,那就更是妙事了,恐怕連兒子帶我都要被皇上疑心了。”
額魯是個明白人,一聽着個,猛然想到:“您是說,有人想讓皇上以爲奴才跟景渙故意引了豹子讓三阿哥出名的?這怎麼可能,三阿哥只帶了兩個隨從,萬一有個閃失,不是得不償失?而且,景渙那個失職之罪總也跑不掉的。”
“怎麼不可能的?你不是也帶着人就摸了過去了?而且,胤礽輕傷。再說了,人家可會這麼說,不是有恃無恐,怎麼皇子阿哥就只帶着兩個人在外頭晃盪的?”
“那,那,娘娘,這可要怎麼辦纔好?”額魯頭上都冒出冷汗來了。
怎麼辦,涼拌芳儀此時也是有些彷徨。只是,這會兒,看着額魯這樣,芳儀還是要端出點氣勢的,“慌什麼,既然想到了,那就有法子對付。想不到的,才能被人算計了去。”
芳儀看了看額魯,問道:“你這是因該回府了,還是要趕回皇上身邊的?”
額魯忙說這自己的打算,“原本奴才是想跟娘娘稟告過了後,就去次奴才叔叔府上,把這裡頭的事情,跟叔叔說一說,讓他好好覈計一下的。然後還要趕回皇上鑾駕邊上,奴才的屬下都還隨着鑾駕的,差事也沒交接,奴才怎麼好就回府了。”
“這麼着,你出去了,哪兒都別去,直接回皇上那兒交差。而後,今兒個你察覺的事情,也別等皇上問,先對皇上稟報了。有什麼說什麼,別藏着掖着的。是哪個薦了你點了南苑的差事的。也順便跟皇上提一下。可聽明白了?府裡說話,不急這一時的。”
額魯是什麼人?年少時就會在赫舍裡府裡見風駛舵、爲自己個兒謀出路的。有什麼不明白的?兵丁被調離的事情,皇上怎麼會查不到的?自己若是等皇上問了,就失了先手。而且,主動的稟報,越加顯示出心中沒有齷齪。而且,自己怎麼知道沒人盯着自己的?說不定還有皇上的人呢。不管現在自己是回府還是去找索額圖額其克,總會讓人想些什麼。還是這樣來回匆匆,老實當差更好些。至於其他的,看着娘娘的樣子,估計已經有了成算了。
額魯點頭稱是。芳儀點了點頭,“也真是辛苦你了,來回這樣的趕,也吃不上口熱膳。”且讓人上來給包了點心讓額魯帶着路上墊飢。
等人走了,芳儀才失了力氣的軟下了身子。
兒子就這樣被人害了,可還有可能被人誣陷正面的那些已經是讓芳儀無法容忍的了,可若真勾得康熙那樣想,以爲是自己的兄弟表兄弟爲了讓胤礽揚名而設的局,不但讓真相被遮蓋了去,兒子、景渙等人討不到說法,還會在康熙心裡埋了個種子。現在,康熙疼愛兒子,估計並不會有多在意,可是若以後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撥,這一點一點的積累,不就把自己辛辛苦苦像要的,已經得到的,毀了個乾淨?
到底是誰?是誰?芳儀身子坐着一動不動的,腦中卻叫囂着。
皇后娘娘的神色不對,李奶嬤很是擔心。雖然她也擔心三阿哥那頭,可是太醫不是說三阿哥只是輕傷,並無大礙嗎?皇后娘娘這個樣子,就讓李奶嬤心疼的很。
讓宮人沏了杯茶來,李奶嬤親自端了過去,放在娘娘的手邊,輕聲勸慰道:“娘娘,三阿哥聽說沒事呢。您這個樣子,要是讓三阿哥知道了,指不定怎麼心疼呢。還是先緩緩氣兒,左右等會兒三阿哥就回來了,您打也打得,疼也疼得,何必先這樣胡亂想着讓自己不安呢?老奴想着,讓小廚房今日裡多準備些好的,讓三阿哥補補。再說了,萬歲爺也沒準兒會過來用膳呢。”
李奶嬤的這些話,倒是提醒了芳儀。還是先想想,在康熙面前如何表現,纔是要緊的。只有康熙的信任,纔是最最大的利器。自己在這兒胡亂猜想幕後黑手,確實沒多大用處,有些事情還是要仔細問了胤礽才妥當。
芳儀定了神,嘴上卻說:“給胤礽補補?我看就給補頓鞭子,讓他死死的記住纔好。他若是還想着我會擔心,怎麼會這樣的莽撞來着?”
287 只是個稱呼 康熙回來了,就直奔了坤寧宮。胤礽是被康熙帶在了輦駕上的。而太子殿下的輦駕就跟在了後頭。
芳儀本來對胤礽咬牙切齒的,可是一看到兒子被人架着進來,衝着自己叫了聲額娘,神色中似乎帶着委屈,帶着牽掛,就像是在外頭受了天大的苦,要躲在額娘懷裡汲取安慰似的,芳儀的火氣一下子就沒了,留下的只有心疼和後怕。
摟過兒子,芳儀就要看兒子身上的傷處。胤礽也不掙脫,就這樣被額娘摟着當着衆人拉扯衣裳。檢查了渾身上下,又問了一遍太醫的話,芳儀才真正的放下了心。兒子確實沒有大礙,只是看着兒子後心上老大一塊烏青,就怎麼也忍不住心裡的難受,只是還是一味的忍着眼淚。芳儀是在醫院見慣了鮮血傷口的人,可在兒子身上看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承祜對於弟弟這次的事情本就耿耿於懷的,也擔心額娘心裡不好受,這會兒就更是自責了,就此就跪在芳儀跟前,說是自己沒有照顧好阿弟,讓額娘擔心了。芳儀還抱着胤礽,一把沒拉住,就看着大兒子跪了下去。只是,這事兒怎麼能怪的上大兒子,“你阿弟活猴子似的一個人,你還能把他拴在身上?快給我起來,難不成還要我親自去拉你起來?”
看着自己的皇后這個樣子,康熙也不太好受,本來就有點兒自責,只是當着衆人也只能說到:“皇后也不要太大擔心了,男孩兒總要有些經歷纔好。”雖然是安慰的話,可話一出口,才發現太硬了,連忙住了,扭了個話題說道:“胤礽終究是能幹的,這才八歲,就能獵了頭豹子了,真當得起咱們滿人的巴圖魯。”
哪知芳儀聽了這個,臉色越加的不好了起來,放開了兒子,端正顏色,對康熙說道:“懇請皇上別再這麼說兒子了。他現在哪當得起巴圖魯啊,說是獵了豹子,要是沒有裕親王搭救,我看是豹子獵了他纔是您看着他也受了罪,不責罰他也就罷了,怎麼還誇獎他了?皇上,我還擔心着‘傷仲永’呢。”
這話一出來,康熙有點兒尷尬。當時事情一出來,他雖然壓着怒火,可是不管如何,兒子和自己的皇兄確實合力獵來兩頭豹子,這也讓外頭的羣臣都看在了眼裡。皇兄當然不會跟個孩子一較長短,那這樣,自己疼愛的這個孩子就算是這次圍獵的頭名了。外頭羣臣都沒口子的稱讚,也讓康熙心裡頭得意了些,朕的兒子,天生就是巴圖魯。可皇后這樣一說,雖然掃興,倒也沒有說錯,可康熙眼光掃到胤礽有些委屈的樣子,又有些不忍,笑着道:“皇后多慮了,朕的兒子,怎麼會是那種浮躁之流?”
其實,芳儀這樣說,雖然是擔心兒子好話聽多了性子養得太過驕縱,但最主要的是擔心康熙以後真往那些不好的地方想,雖然那只是芳儀自己的臆想,可在這兒,這種臆想可真是有變真的可能。只有揪出那個下黑手的,芳儀的這些擔心才能真正的消除。在這之前,還是先把可能的堵住再說。而且,在芳儀看來,一句巴圖魯的稱讚,實在是能算得了什麼?不讓人這麼說,反倒顯得謙遜。再說了,不讓人說了,人心裡就不記得這件事了?反正,芳儀覺得怎麼都不算太虧的,爲何就一定揪着嘴上的一個詞兒?
所以,這回見了康熙如此說,就堅決的說道:“我知道可能是我多慮了。只是就當是我無禮了,還請皇上成全。”
康熙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胤礽,忽然像是明白了什麼,“那就依了皇后,胤礽快去給你額娘賠罪。那些說話,朕不提也罷了。”朕不提,也沒說不讓別人說。看着胤礽嘟着個嘴給額娘賠罪、而芳儀既想責罰又忍不住心疼得樣子,康熙自以爲得計,朕的皇后,這是要教訓兒子呢,看他以後再莽撞。說實話,康熙那時得了報,雖然心中對這個事情十分惱火,對於兒子也是既心疼擔心,可也有點兒生氣這孩子的冒失,只是卻不忍心責備。這會兒看着皇后這樣,還以爲皇后也是這樣,不過藉着這樣對兒子小懲大戒罷了。那就依着皇后,反正那頭豹子,可是不爭的事實。
想到那頭豹子,康熙心中又竄起了火兒,這事情,得好好細查
芳儀還是聽得出裡頭的區別的,只是康熙鬆了口,芳儀也不好再揪着不放。這會兒忙張羅着一邊讓人傳水梳洗,一邊傳膳。康熙搖了搖手,說只是先把胤礽送過來讓芳儀看看而已,稍稍整理下儀容,他自己還是先要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兒問安的。
芳儀知道康熙是講究這些孝道規矩,所以也就順着,“我這一急,就差點了忘了規矩了。承祜,你就替你弟弟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磕個頭請個罪吧。他這樣子,不方便走動,可若讓人擡了過去,我又怕嚇着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
康熙原先並沒有想到帶着太子過去,可芳儀這樣做,卻是最妥當的,當下點點頭,就帶着承祜走了。
只等耳邊聽不到儀駕的聲音了,芳儀才舒了口氣。芳儀這一手,還是想着能讓兒子再把康熙捎回來的意思。
“額娘”胤礽倒真是委屈上了。雖然他很聰明,可是在自己的母親身邊,他也就是個孩子,雖然知道額娘肯定是爲了自己好的,可感情上卻實在是委屈的了不得。也就是胤礽倔強,不然早就依着額娘掉金豆子了。
芳儀談了口氣,怎麼會不明白孩子的難受呢,摟住兒子,卻又不敢使勁兒,生怕碰着兒子的傷處。只能一遍遍的摸着兒子的頭,道:“額娘明白,胤礽這是委屈。只是額娘也不得以啊。”
等感覺到兒子的氣息平穩些了,芳儀這才把自己心裡的擔憂給胤礽說了。胤礽一聽,這小臉兒就綠了,死命的咬着槽牙。芳儀一看,急上了,說得時候就怕兒子這樣,她可心疼着呢。只是這些東西不說也不行,雖然知道兒子聰明,可這連番遭遇,怕是還沒來得及細想呢。芳儀忙說道:“跟你說這些,是額娘擔心纔剛額娘勸着你阿瑪的話,你聽了心裡堵得慌。可你若是這般模樣,可就讓額娘更心疼了。那些人做了這些,本就是看不得咱們好,你再那樣,可不就是趁了他們的意思了?”
胤礽脾氣是大,可看着額娘這樣,又捨不得額娘再爲自己着急上火的,只能是按耐着自己讓額娘寬寬心。這一時間,屋子裡倒是安靜了。
芳儀也不想再多說什麼,兒子已經是夠受的了,所以就先就着手邊的小點心餵了胤礽兩口墊墊胃,然後讓人擡了兒子下去梳洗沐浴,雖然知道身邊的人都是仔細的,但還是不放心的關照着小心着三阿哥身上的傷,就差恨不得自己過去給兒子洗澡了。
接着又是親自給胤礽上了藥,包紮上自己早就預備下的消毒透氣軟布,才放心。虧得芳儀上輩子是個醫生,養成了習慣準備一些急救用品放在湊手的地方。這輩子,這個習慣也一直跟着的。原本只是預防萬一,可現在就恨不得沒有這個萬一纔好。
也不等康熙承祜回來,芳儀只是盯着胤礽先用了東西,這才消停的說話。胤礽剛剛人在梳洗,腦子卻沒有閒着,把今兒個的事情翻來覆去的想了想,已經是有點兒主意了。
今兒一碰上豹子,就知道事情不對。可是這一番搏鬥實在是耗費心神,也騰不出腦子細想。後來回程上,康熙擔心這兒子身上的傷吃不住顛簸,就讓太醫煎了寧神湯劑給胤礽喝了。胤礽本就受了累,又喝了藥,還沒等上了路,就睡了過去。這一路上也是睡得沉沉的,只等進了宮門要換步輦,才被康熙叫醒。醒的時候,發現是在康熙懷裡。
那時,就發現阿瑪的動作有點兒僵硬,大概是阿瑪擔心路上顛簸,就這樣抱着自己走了一路。胤礽心裡感動着,只來得及叫了聲阿瑪,就讓人接了過去換了步輦。
所以,芳儀說得許多,胤礽都認爲額娘是說得對的,可是,卻沒法子認爲,有朝一日,這樣疼愛自己的阿瑪,會對自己起了疑心。只是額娘這樣說,自己就這樣聽着,總沒有爲了一位,去駁了另一位的道理。再者,那些挑撥生事的宮妃,纔是罪魁禍首,那些紅着眼盯着自己的、按理也算是兄弟的人,纔是禍根。所以,額娘只是小心罷了。
雖然很不想再說白天的事情,可這擱在眼前的事情,卻又是必須得知道底細的。芳儀不認爲自己兒子會不聽自己的囑咐,可事實上,他還真就只帶了兩個隨從出去了,而且這兩個隨從,芳儀也知道不是什麼身手很了得的侍衛。所以,一上來,芳儀就問兒子這個事情。而胤礽一聽這個,就咬了咬牙,道:“額娘教訓得對,兒子是冒失了,才着了別人的道兒。”
288 爭了一口氣 承祜果然是把康熙又捎了回來。忙定之後,幾人才坐定了用膳。原以爲今兒個沒什麼胃口的,可一天的折騰,倒讓幾人胃口大開了。這定定心心的一頓下來,才把剛回來時淤塞的心情給驅散了不少。
胤礽看着氣氛好了不少,想着剛剛自己拿定的主意,就衝着康熙開了口:
“阿瑪,兒子想把那頭豹子送到王伯父府上,您看可好?”
胤礽的這個說話,讓在座的幾個都有些驚訝。這幾個都是到,胤礽心心念念要獵個好東西送給額孃的。這會兒怎麼這樣說?
康熙皺了皺眉,道:“你的獵物,自然是歸你處置,無須朕的應允。只是,胤礽能否告訴朕,爲何要這般做嗎?”
胤礽臉紅了紅,說道:“其實也麼什麼,這回確實算不上兒子的本事。只是把不應該是兒子自己的獵物,物歸原主罷了。兒子還想着,要親自去給王伯父致謝呢。雖說他與兒子是骨肉至親,不會跟兒子計較這些禮數,可兒子要是不講究這些,就是太不懂事了。”
說道這兒,胤礽緊了緊手,握拳道:“兒子還要請阿瑪原諒。原本兒子想着,用那豹皮給阿瑪制個皮褥子,給額娘弄個圍脖。後來,才仔細想了,不算是自己真本事弄來的東西,怎麼能拿來孝敬阿瑪和額孃的?就是先頭的那些想法,也已經夠丟人的了。不該兒子的東西,兒子就不能要。不然,不僅是丟了兒子自己個兒的臉,還丟了阿瑪您的臉。要知道,您可是我大清的帝王,兒子怎麼能,怎麼能。。。”
胤礽說道這兒,臉越來越紅,有點兒說不下去了,語氣一頓,才說道:“還請阿瑪和額娘等等,等兒子自己憑真本事獵了好東西,再來孝敬阿瑪和額娘。”說完,頭倔強的昂着,定定的看着康熙。
“好,好,朕的兒子,就該有這份傲氣。朕等着,朕跟你額娘都等着。”康熙極爲開心,這個兒子,怎麼能叫自己不疼愛?
其實,這一番並不是胤礽惺惺作態,這可是他自己心中所想。這還算不上是少年的男孩子,他的尊貴和傲骨,容不下那些個不純粹的虛名和榮耀。只是,胤礽也不是眼睛只看着這些的,他對那些個算計也是駕輕就熟的。這番說話,這番所想,這番傲氣都不是作假,只是胤礽撿了個合適的機會表達了出來,把那些有可能的暗底構陷,盡數的破了個乾淨。他相信,額孃的話在前頭,自己又說了這些,阿瑪是再也不會被人往溝裡帶了。若真有誰會迷惑阿瑪,哪怕是一星半點兒的,阿瑪都會讓人好看的胤礽皇阿哥的尊嚴,豈能讓小人算計
只是,他要說的還沒完呢。聽着阿瑪這樣的話,胤礽的心情也有些飛揚,“謝阿瑪” 胤礽行動不便,但還是努力的對康熙行了個禮。而後,才轉向芳儀,“謝額娘”也是一個禮。只是被哥哥承祜扶起來後,又對着額娘說道:“除了這個,兒子也要向額娘請罪,只爲了爭口氣,就把額孃的囑咐給丟到了一邊,險些弄出大事來。讓額娘擔心,是兒子的不孝,請額娘責罰。兒子這回一定記住,日後斷不會爲了那些無謂的爭執,就置自己於險境,讓阿瑪額娘和哥哥爲兒子擔心。就連小胤禛也被嚇到了。兒子心裡實在不好受。額娘,您能原諒兒子不?”
芳儀早就從胤礽口中知道了些事情,只是沒想到兒子會這樣把這個事情給抖露出來。兒子這話雖然也是真心認錯,只是這會兒芳儀怎麼就感到有些個八點檔的味道?好吧,做正事的時候腦子不應該抽風,兒子也只是個小男孩兒,這樣說話也沒什麼,只是芳儀覺着眼皮子還是抖嗦。一把摟過胤礽,說道:“你這孩子,這都說的些什麼。快給我起來”
康熙是個什麼人,這點兒話怎麼聽不出的?只是那時在營帳中,康熙就問過了兒子事情的始末,並沒有發現什麼太多的異狀。只說是昨兒那兒有人見着狐狸,聽人說保不準那附近有個狐狸窩,這點兒需要去查查,沒準兒已經有密信送上來了。只是,這會兒聽着,胤礽還跟人有什麼爭執啊。
胤礽這些小手段在康熙的眼中自然是不夠看的。只是,康熙疼愛兒子,兒子也是吃了虧了,康熙當然是聽得進去的。再說了,就算是胤礽抱着自己告狀,康熙也覺得就該那樣的,可現在瞧瞧,朕的兒子就是有脾氣,還不屑於告狀呢,只給了自己一點兒暗示。
康熙護短得厲害,只要入了他的眼的,他就能容了幾分,更何況是入了他心入了他骨的寶貝兒子?現在只覺得兒子樣樣是好的,哪兒都合自己的心意。哪怕是兒子這樣拐彎抹角的小手段,也覺得如此可愛。這兒子手段這樣的稚嫩,一看就是不怎麼會的。是嘍,自己的兒子那個脾氣,自然是不太會的,所以,也要自己這個阿瑪來好好的教教。
胤礽並不知道康熙會想出那麼一大堆來,他只是想把那些個破綻告訴阿瑪,可又不能就這樣直接告狀。再怎麼說,跟他置氣的也算是他的哥哥。在這個時代,長兄還代父呢,做弟弟的怎麼好直接說哥哥的不是的?
原來,在南苑的時候,一開始,胤礽是按着額孃的囑咐,身邊的隨從是一個也沒少帶。而且,還有哥哥承祜時不時地盯着自己。承祜哥哥原本是要跟自己一處兒的,可胤礽老長不大似的跟在哥哥的身後。再加上,哥哥也是有着自己的事情的,即便是打個獵,在哥哥哪兒也不是件純粹的事情,還要跟那些王公大臣熟絡呢。自己還沒給哥哥分憂呢,怎麼反倒要拖累了哥哥?
胤礽這樣跟承祜說了,承祜倒也同意了,只是還是叮囑着不要跑太偏了,一定帶了隨從,又因爲胤礽是第一次來打獵,還特爲撥了兩個熟悉南海子的隨從給了胤礽。可幾天下來,除了兔子還是兔子,別說兇狠的狼了,連只狐狸都沒有看見。幾天下來,胤礽還是摸出門道來了,感情,自己這幾天都在最最安全的地方晃盪呢。
這一下,胤礽不樂意了,說是一定要獵些個狐狸,給額娘整個狐皮坎肩兒,還自己摸索着亂竄。隨從也沒有法子,只能緊緊地跟着三阿哥。
昨兒個,就碰到了二阿哥。看這樣子,好像是這二阿哥有心在那兒等着胤礽呢,看着胤礽的好戲呢。二阿哥看這胤礽前呼後擁的帶着那些個人,二阿哥放聲大笑,也不多說什麼,就轉身走人了,邊走邊說,“也就是個小奶娃娃,到哪兒都離不開奶嬤嬤呢,看看,就着一羣奶嬤嬤跟着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個奶嬤嬤替他獵了些兔子去。”
胤礽一看,二阿哥就只帶了兩個隨從,一個身上帶着幾筒箭筒,另一個馬鞍上掛了些獵物,看來是一個備箭一個揀獵物的。
胤礽本就是跟二阿哥彆着一口氣呢,這樣被奚落怎麼忍得?可是二阿哥還就是說的是大實話,讓胤礽連話都還不回去,火也發不出去。
所以,今兒個早上,胤礽就想着法子把人給支使開了,帶着兩個隨從往昨日打聽到的地方出發了。原本胤礽一個也不想帶的,可這樣也就沒有跑腿兒的了,所以勉勉強強帶着那倆隨從出發。那兩個人怎麼攔得下胤礽?可要是不同意出發,那小阿哥就自己個兒走了,這樣也是隨從消受不了的。
直到遇上豹子了,胤礽才覺出不對了。只是,這事兒裡頭,也確實自己因爲小氣,才吃了別人的激將之法。這叫胤礽還真不好意思在阿瑪跟前直說。
這邊坤寧宮裡的氣氛還算是不錯的。只是,這一天又是打獵又是奔波的,還有個傷患,還是要早點兒安置的。芳儀雖然不放心,也只能撥出身邊的老嬤嬤去阿哥所看顧着胤礽,也不能就把胤礽留在坤寧宮裡養傷的。這宮裡的規矩,還是要講究的。承祜是護送着胤礽去阿哥所的,芳儀也知道,這小哥倆肯定要去嘀咕些什麼的。
而康熙自然就留在了坤寧宮裡了。康熙這日回來,因爲胤礽的事情,芳儀怕小寶寶們添在裡頭裹亂,也就沒有把這三個小的帶着一齊等康熙迴鑾,只是讓胤禛跟在身邊了。讓他也親眼得看看哥哥們都沒事,這小孩兒才定心的回了屋子。而那三個小的,承祜胤禛告退時特地拐過去看了看睡着了個小豹子們,才心滿意足的離開。而康熙也是不能免俗的,自然也是惦記的去看了看。
比起坤寧宮裡和樂的氣氛,這翊坤宮裡的氣氛就有讓壓抑了。雖然說是納喇氏將被冊封爲妃,可一日沒有正式旨意,納喇氏也只能就待在了偏殿,算不上是名副其實的一宮之主。這會兒,納喇氏正跟自己的兒子說話呢,只是看着這樣子,像是二阿哥哪裡又惹到了額娘。
289 沒有無緣無故的賣好 納喇氏火大的看着兒子胤禔,竭力忍耐着,纔沒有破口大罵。可看着胤禔犟頭倔腦的站在那裡,一付全不知道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的樣子,這胸口就像炸了一樣,端起茶盞就想喝兩口壓壓。偏生,纔剛已經壓了幾口,這茶盞裡早就見底了。這一下子,就更讓納喇氏惱怒了,一下子,就把這手裡的東西砸了出去。
屋子裡本來就只有這母子兩個,突入其來的響聲很是突兀,只是胤禔還是緊抿着嘴一聲不吭。
看着兒子這樣,納喇氏一下子全身無力,好久,才說道:“聽着,明兒,你就去你皇阿瑪跟前請罪。說自己無心之語,卻沒想到讓弟弟聽了進去,說你自己沒有顧及到年幼弟弟的心情,有失兄長的本分,請你皇阿瑪責罰。而後,你還要去探望一下三阿哥。可聽明白沒有?”
“兒子不去兒子又沒有說錯什麼,憑什麼他出了事情,還能得了好名聲,我卻還得去賠罪?”胤禔氣鼓鼓的就是不應。
“憑什麼?憑的就是他是皇后的兒子,是你皇阿瑪的嫡子憑的就是你皇阿瑪疼他如珠如寶,放進眼睛裡都不嫌疼憑的就是你得稱萬歲爺爲皇阿瑪,而他就能叫阿瑪”納喇氏越說越覺得胸口憋得厲害,而胤禔則是越來越不服氣,呼吸聲越來越粗。
納喇氏喘了好大一口氣,纔看着兒子說道:“不服氣?就是不服氣,你也只能受着”然後忽然詭異的喘勻了氣,才繼續說着,這一回,聲音中多了許多的剋制:
“你不想受着?也行還記得額娘對你說過嗎?你只有站在最高處,只有得到了那個位置,你才能不用再受。 不光如此,以前那些讓你難受的人,你都能讓他們付出代價兒子,你,想不想?要不要?”
胤禔注視着額娘,緩慢而又重重的點了點頭。
納喇氏忽然又耐心好了起來,循循善誘道:“可在那個之前,你心中有再多的不服氣,你也只能好好的收了起來。而且,額娘剛剛讓你去做的事情,你還要去做”
“額娘知道你是個聰明孩子。從你開始勤練騎射,讓你皇阿瑪開始看重你時,額娘就知道你也是會爲自己謀畫。那你也是知道額娘讓你這麼做的意思,你只是咽不下那口氣。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你皇阿瑪給的,你皇阿瑪看重你,你纔好進一步動作。若你皇阿瑪開始厭棄你了,那以後的日子都不好過了,就更不要想着你的那個志向了。現在,三阿哥有了那番遭遇,你去做了額娘交代的事情,摘不摘得乾淨,還兩說,但總比什麼都不做來得強。而且,在別人眼裡看來,你還是個愛護弟弟的好哥哥,會爲一時的玩笑話向皇阿瑪賠罪呢。”
聽了這些,胤禔也算是有點兒冷靜下來,只是還是不服氣的問道:“那照您這樣說,兒子以後就得在他們面前低三下四的?”
“混說,哪個要你低三下四的。你以前表現得就不錯,讓你皇阿瑪覺得你就是個耿直的,只是好勝心強了些。這些都沒太大問題,這樣你皇阿瑪纔不會跟你計較,別人也不會太提防你。只是,你也要知道你皇阿瑪的想頭,平時小打小鬧的沒什麼,兄弟之間相互比着罷了,可不能太過了。這會,你就要好好的表現下兄弟情,也讓人覺得你是個大度的,若別人還跟你計較,那就是他們不體面了。至於以後,只要掌握分寸,男孩子,哪有不打鬧的。而且,你是兄長,還可以通過這個身份壓壓那個,抓個把柄教導下弟弟,也是天經地義的。”
看着兒子受教了,納納,喇氏才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有又關照了幾句:
“至於有些事情,就算是做了,也不能讓人捏住馬腳。你說,那幾句話,何必你親自去說呢?雖然這樣更解氣些,可出了事情,也受牽連不是?”
等胤禔告退回阿哥所時,納喇氏還在那裡端坐着。看着兒子的身影,納喇氏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原本一個好好的計劃,就壞在了兒子手上,這叫個什麼事情因爲兒子還小,也沉不住氣,明珠和她商量完了,並沒有告訴胤禔。可沒想到,誤打誤撞的,最後還是把胤禔給攪了進去,還壞在了這個上頭。
事情已經這樣了,就更不能讓胤禔知道了。不然,在萬歲爺跟前,胤禔能瞞得住?而且,她生氣是生氣,可不能太打擊了兒子,過猶不及,萬事都是這個禮。
只是,總不能白白辛苦一場,卻都讓別人趁了便宜吧?那個三阿哥,也算是就此揚名了?這可得在萬歲爺跟前好好的稱讚一通。而且,不是說太子跟兄弟的感情很好嗎?三阿哥在讀書上頭已經是天才了,現在這武略上也如此揚名,若在多推上幾把,讓他蓋過了太子去,這哥兒兩,還就能這樣一直好下去?
第二天,是個大朝日。現時,承祜太子已經是位列才朝堂了。雖然,在大殿上,他也是隻能站在的,可他站立的位置,只在康熙龍座的金階之下。對於那些朝臣,站在這個位置上,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只是,承祜這會兒並沒有多看別人,只是在明珠、佟氏兄弟的身上打了幾轉。明珠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一擡頭,正好視線與太子撞個正着。明珠一點兒異樣也不見,只是衝着承祜恭敬的彎了彎腰,而承祜也只是有禮的頷了頷首。而後,兩者的眼神就此錯開了。
承祜一點兒也沒有發現什麼,這些,他都料想得到。這種狐狸,怎麼會在神色中就漏出現什麼來的?只不過,是承祜想讓他知道,那事兒,承祜知道了對於明珠這個人,承祜一早就知道,不可能是自己的人,反倒是自己的敵人。現在,只是把這個立場挑明瞭而已。承祜也知道,這樣做也沒有什麼意義。不過,這一刻,只要想到弟弟,他就忍不住。看來,正像索額圖所說,自己還真是太淺顯了。
錯開了明珠,落在了佟氏兄弟身上。這倆人像是一點兒也沒覺得。可是,這倆人就真的想面上那樣的老實?昨兒個,雖然一直跟在阿瑪身邊沒怎麼顧得上細查。可後來,他還是仔細盤問了那幾個隨從,最主要是自己撥給阿弟的那個,如何被阿弟調遣開的,而後又做了什麼。等聽了那些人的話以後,除了覺得阿弟消遣人的本事越發大了以外,就有個人名讓他警惕上了。
原來,因爲承祜問得仔細,所以那幾個也答得詳細。首先,那幾個人並不知道胤礽想去哪裡,說是三阿哥對於他們的引領很不滿意,後來都是隨處走讓他們跟着,他們這才放鬆了些,就這樣,還因爲二阿哥的話,就是被差去辦事,也一定要在三阿哥身邊留了人。只是等他們跑腿回來了,卻不見了三阿哥,所以幾個人分頭就去找了。
這找着就碰上了個人,就是佟府上的隆科多。見着那幾個隨從很是驚訝,說是都看見三阿哥出去了,這麼他們還在這邊磨蹭呢?這幾個見着麼說,就向隆科多問路。隆科多就指了個方向,不過還說了幾句,說是三阿哥過去已經好一會兒了,不知道這些人還攆不攆得上。
這幾個人順着隆科多指的方向,沒找到三阿哥,倒是碰上了王伯父裕親王。然後裕親王一番盤問,才知道三阿哥就帶着倆隨從去獵狐狸了,也怕有了閃失,也就分了兩路幫着一起尋找。
裕親王能找到阿弟,倒不是偶然。這忙了一會兒,裕親王纔想起自己養着幾條獵犬來了。這才重回了營地,牽了獵犬,又取了阿弟的衣物,這才順利的找到了阿弟。那時候,阿弟已經犯了險境,窮於應付了。
對於王伯父怎麼想着去找阿弟,又怎麼找到阿弟的,這昨兒個在阿瑪跟前,王伯父已經說過了。只是,那時都還不知道還有隆科多的戲份,還以爲是隨從們偶爾碰上了裕親王的。自己也直呼慶幸。可現在看來,滿不是這麼回事。這隨從碰上了隆科多,而隆科多就給指了路,又碰上了裕親王,這後來纔有救於險境的事情。這,真的是巧合?若真是的話,這世上的巧合也太多了些。
若不是巧合,那就只能是說,隆科多賣了個天大的人情給了額娘。不,不僅僅是皇后娘娘,還有阿瑪,大家都知道,阿瑪有多疼愛阿弟的。可是,如此大功,爲什麼要弄得這麼隱蔽呢?
隆科多,佟國維的幼子,算起來,還是阿瑪的表弟。只是這個人,現在名聲並不昭顯,不過是個三等侍衛,按理說來,不但不顯,還算得上是低的。既是阿瑪的表弟,朝堂上還有佟國綱佟國維,內廷還有他的兩位姐妹,到現在還只是個三等侍衛,這不可不說,阿瑪對他自己的外家,可是手夠緊的。
290 能與不能 承祜收回了眼神,還是在琢磨着心事。一是這隆科多做件好事爲什麼還要躲躲閃閃的,二是這到底是隆科多要做好事了還是佟府裡的意思。這兩個,可都夠着能細細推敲的。
只是,現在站在朝堂上,這外部環境並不容承祜在往細裡想。康熙這就開始議事了。原本這樣的大朝會,討論的事情都是很泛泛的,真正的議事,那是臣子們寫在摺子裡的,或是在乾清宮裡的,再就是南書房裡的。今兒個原本也是這樣,可一會兒,康熙就開始發了脾氣,說是如此大朝,臣工卻是廢話連連,所奏之事,要不是雞毛蒜皮,要不就是毫無新意。這一通脾氣,着時讓人摸不着頭腦。就是明珠,也當堂讓康熙給下了面子,狠批了兩句。
別人都是誠惶誠恐的,就連明珠也擺出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來。承祜心裡卻不太安生起來。阿瑪的脾氣,承祜不說是知之甚詳,可也不是很陌生的。但凡阿瑪要正經處置一個人,不太會就這樣先如暴風雨般的發作一通的。而阿瑪一向是把責任放在最前面的地方,哪怕是額娘,自己,還有自己那些個弟弟妹妹們,都不會越過那個去。那現在這說明了什麼?
承祜走神了,走得還很遠,直到退了朝,纔回過神來。等出了來,承祜“正好”遇見了明珠。明珠倒是很有禮貌的給承祜行禮問安。承祜也就只有忍着,還笑嘻嘻的跟明珠聊了幾句。
承祜還是那麼的微笑着,哪怕是已經跟明珠分開,回到了文華殿,直到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承祜臉上的笑意也沒有退卻。只是心裡,一股火兒燃得旺旺的。這明珠,真以爲自己奈何不了他?就這麼敢跑到自己的面前說話?他以爲他是誰?
好吧,現在自己明白了,隆科多爲什麼躲躲閃閃的了,如果事情的身後是明珠的話,那這隆科多就是擺明了不想直接跟明珠對上其實,自己也隱隱明白,卻沒有今天感觸那麼深。只是,這個明珠再怎麼樣,也就是個奴才,阿瑪就這麼重視他?隨着承祜越想越多,胸中的怒火雖然還在,可腦子卻是越來越清晰。
明珠於平叛有功,於臺灣那兒也有建樹,現在三藩餘逆雖然還沒最後消除,臺灣鄭氏還在,這個時候,若是處置了明珠,勢必讓人心動盪。臣子們大概只會認爲南海子的事情只是皇家的一個藉口罷了。況且,明珠在朝中也是有些個勢力的。而現在的朝堂,最需要的就是安穩。
所以,阿瑪大概會選擇高高吊起又輕輕放下吧?只是,阿瑪能忍,自己卻不想忍。
承祜忽然自嘲了一下,就是不想忍,可還必須忍。自己現在的一切,都是阿瑪給的,自己現在能做得了什麼?忽然,承祜不想再想下去了。這個問題,牽涉的太多,太危險了。
雖然現在太子的讀書處還是在文華殿,可是,現在的太子已經不再像早些時候那樣需要苦讀苦練了。可現在,承祜還是親自研了墨,開始練起了字來。總要給自己找些事情來做纔好。練字,需要專心,正好現在承祜不想再動腦子了。
承祜越來越專心,沉靜了下去,渾然忘記了周遭了。只是忽然間,就覺得手頭的筆桿猛地傳過一陣大力,有人從身後猛地想抽出他手中握的筆。只是承祜練字力透筆身,這一抽,除了帶動了筆身,讓筆尖在紙上畫了一道痕跡外,並沒有讓毛筆脫手。
到了這個時候,承祜不用轉身就知道來的是誰了。這一手,康熙時常跟他幾個親近的兒子們玩的。
承祜轉身行禮,康熙也不扶起他,只是在邊上翻開承祜剛剛寫的字。從剛開始的浮躁,到後面的沉靜,一張張的都攤開在案臺上面。康熙看得很仔細,一張都沒有漏掉。只等看到最後那幾張,康熙纔開始點了點頭。
把承祜叫起了,康熙看着眼前的兒子,笑着說,“心能靜得下來,還算是過得去。朕沒有白教你。”能從康熙嘴裡掏出這幾個字來,已經着實不易了。康熙對於兒子的教導,總是分外的嚴格,而這一點,對於太子更甚。
拉着兒子做了下來,康熙說到:“開始時很窩火吧?都說說,是爲了什麼?”
承祜看着阿瑪,老實的說到:“兒子猜想着,南苑之事,與明珠有莫大的關係。只是,兒子又想明白了,現在不宜動他。所以很窩火,很憋屈。”
康熙看着兒子,點點頭,道:“明珠乃朝中重臣,只是猜想,是不夠的。不過,朕今兒個教你的是另一件事情。那就是,就算是朕,也不能隨心所欲,任何時候,都當以朝政爲重,以天下爲重,這纔是帝王你要牢牢記住”
承祜低着頭,低聲言是。康熙看着身邊這個跟自己很像的兒子,自己疼到骨子裡的兒子,嘆了口氣,說道:“朕知道,這很難,真的很難。只是,作爲天子,這一定要做到。朕,也是像你這樣,一步步地過來的。你也一定要做到,朕,愛新覺羅?玄燁的太子,不能也不允許是個軟弱的。”
康熙聲音並不太大,可卻一下下的撞擊着承祜的心,越來越沉,越來越重。可是,承祜知道,阿瑪說的是對的。不,這一刻,不是阿瑪,而是父皇。
康熙並沒有多做停留,只是臨走時還是摟了摟兒子,關照道:“先去看看你弟弟吧。這回,也算是給他個教訓。不過,阿瑪也不能讓你們一點兒氣都不出的。既然抱成了團兒,那就勻點兒給那團中的其它人。還有,你要記住,此一時,彼一時。”
康熙並沒有把話說得很明白,他就是喜歡讓兒子自己想明白這裡頭的事情,他一向認爲,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懂得。當然,懂得還不夠,還要回用。只是,在後面一點上,太子還很年少,還需要更多的打磨。作爲一個帝王,這時候的康熙教導起太子來,還是不遺餘力的。
291 服軟 芳儀如往常一般,早早的起了身。雖然康熙不讓她跟着早起服侍康熙上朝,可芳儀也沒多躺太久。早起,對於芳儀來說,一向不是什麼問題,不說上一世是睡眠無定時的醫生,就是來這兒怎麼久了,早已習慣了早起早睡。
先是去看了看幾個小的,問了問晚上可睡得安穩,胤禛有沒有蹬了薄被,那三個更小的半夜裡那一頓吃的還多不多,有沒有便溺,顏色可好等等。而後又使人跑了次阿哥所,送了自己小廚房給準備的早膳,順便再問問三阿哥作晚上的情形。
忙停當了這一些,芳儀才顧得上自己進膳。然後,就等了去三阿哥那兒的小太監回來,先細細的問了問三阿哥的精神可好,胃口可好,才讓人下去,看着兒子讓人捎回來的消息。而後看看時辰不早了,才帶着人去往慈寧宮了。
這一回,太皇太后娘娘並沒有讓太多的人進殿,只是那幾個有頭有臉的而已。而衛氏卻赫然在列。不知道算她是服侍着納喇氏的人,還是有別的名目。只是太皇太后娘娘不說,皇后娘娘不說,就連宣妃也是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橫了眼,而馬佳氏和佟佳氏這些時候也很收斂,那別人也就視而不見了。
照例是先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然後就是娘幾個說話閒聊了。皇上突然迴鑾,三阿哥是被擡進來的。宮裡頭的人怎麼會不好奇?而且,南苑圍獵出了這麼檔子事情,那裡還有那麼多的皇親國戚王公大臣侍衛隨從,那裡頭的事情,怎麼會傳不出來?就算是許多人並不主動傳播,但也架不住那些有心去打聽的人的。所以,也就是短短一夜的功夫,昨日裡的事情,那些有心人都盡知了。
這宮裡頭,有些人就是學不會什麼叫做識相。現在大家夥兒這麼坐着說話,就有人看着皇后娘娘的樣子心生不滿:看着皇后這樣子,好像是笑得很開心吧?也是,萬歲爺纔回來,只在太皇太后娘娘這兒打了個轉兒,就被皇后使着法子拉回了坤寧宮。說是皇后娘娘賢惠大方,看着像是這麼回事,可誰知道着人就是個千方百計固寵的。想着想着,就想起了上回皇后把萬歲爺從自己身邊拉走的事情,這一下,就有點兒管不住自己的嘴:
“皇后姐姐,聽說,昨兒個三阿哥獵了頭大豹子。這實在是讓妹妹我吃驚呢。想想,這三阿哥今年纔多大,只有我一半兒的歲數,就能獵豹子了實在是太非凡了,想我那麼大的時候,還是隻纏着父汗要小馬呢。嗯,想想那時候,豹皮倒是見過,可還真沒想過要親手獵頭豹子。到底是皇后姐姐厲害,能教出這樣的兒子來,生生讓妹妹我開了眼界。”
宣妃這話其實說不晦澀,這裡頭的話,在座那些用慣言語刀子的人,怎麼能聽不出來的?這重點,也無非就幾個詞語,歲數,親手,教。這怕是在說,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親手打倒一頭豹子的?估計是皇后娘娘私下弄了什麼把戲吧?當然,這裡頭還免不了提了一下宣妃自己的年紀,這女人,不管在哪裡,歲數年輕,佔着青春,總是得意的,也要拿出來刺激一下人的。
芳儀原本是把心思放在了納喇氏身上的,本不想與宣妃多作計較,可這宣妃的話太不中聽了,又戳到了芳儀臆想中的擔心,就讓芳儀只能先拿着個宣妃開刀了,“小孩子家家的,當不得妹妹這樣誇讚。妹妹說是開了眼界,這話也就是我們在這聽聽了。這也怨不得妹妹,畢竟年紀小,又來得晚些。要知道,想當初,萬歲爺可是力克雙虎呢,那時的萬歲爺,可比今兒個的胤礽大不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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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得宣妃當場臉子就掛不住了,這就是在說她年幼無知、見識太少了。而且這話說得直白,一點兒都不打彎,哪像她說話還要拐彎抹角的?這不是仗着皇后的身份壓她是什麼?
可芳儀並沒有就此打住了,看也不看宣妃,就像宣妃是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對太皇太后娘娘說道:“皇幺嬤,古話說的一點兒都不錯,養兒方知父母心。我這心,從昨兒知道這檔子事起,就擔心惶恐的不行,直到胤礽好好兒的在我跟前,我才安神一些。想來,當初,您也是這樣牽掛着萬歲爺的。說來,如今我們再怎麼孝順您老人家,也報不得您的養育之恩的。”這話,狠狠的刺了刺宣妃,養兒方知父母心,可宣妃什麼都沒生養出來,哪有資格談什麼教導?但是,話面上,卻把太皇太皇娘娘好好的捧了一捧,讓太皇太后娘娘聽着舒心,更讓別人反駁不得,就是宣妃也不得不點頭跟着奉承,也就是活生生的示範了一下,什麼叫做打了人耳光還要人點頭說好。
等着衆人都好好的恭維了番太皇太后娘娘,芳儀才又悠悠開聲道:“雖說是胤礽獵了頭豹子,可這孩子就是個死倔的。昨兒個晚上,跟他皇阿瑪說,這次全靠他王伯父搭救,才化險爲夷了,所以實在是不能承認那獸是他獵的,讓萬歲爺恩准,把那頭東西給送到裕親王府上去了。還讓我跟皇幺嬤您賠罪,說是這回沒弄着什麼好東西孝敬他的烏庫媽媽呢。說是等他好利索了,就親自過來給您磕頭呢。讓您等着他下回的孝敬。”
這話聽得太皇太后娘娘心裡直高興,雖然太皇太后娘娘現在看皇后娘娘不順眼,可是對這幾個小的,還是滿心的喜歡的,連聲的道好,說是這孩子就是個有心氣的。這樣說來,想着皇后,又有點兒矛盾糾結。
說笑間,宮人又給換了換茶,新上了些點心。芳儀看着那些點心,心頭動了動念。
接下來,皇后娘娘就長袖揮舞起來,這在皇后娘娘,實不多見的。往常,皇后娘娘也就是笑着聽聽,有時候附和有時候婉拒的,哪像今日這樣帶動着話題的?皇后娘娘花了力氣哄了哄太皇太后娘娘,說是不管怎麼說,太皇太后娘娘的好多西都不會少的,誰都曉得裕親王福全也是個孝順的,雖然豹子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兒,可這回親手獵的東西,肯定會製成些什麼來孝敬太皇太后娘娘的,太皇太后娘娘就安心的享福享着後輩的孝敬就行了。這話也是讓太皇太后娘娘舒心的。
皇后娘娘又笑着說:“說來,還真虧得裕親王爺。我說要備份厚禮去好好謝謝,可又怕人笑話我沒見識。這都是一家子骨肉,這樣備禮去了,不是反倒是客氣見外了?這想來想去,才發現這可真是昏了頭。這大格格還在皇幺嬤身邊養着呢不是?皇幺嬤,您可不能埋怨我越過了您去疼愛大格格。”
這話說得,讓人抓不住辮子。芳儀原本就想好好的照顧那個女孩兒,可是又因爲太皇太后娘娘而心存顧忌,現在,可就是正大光明瞭,就連太皇太后娘娘也真沒什麼好說的。
殿裡的氣氛越加熱鬧了,芳儀也就徐徐的展開了她的小心思。眼睛掃了掃衛氏,說到,“我看着,這衛氏的身子骨不太結實,像是風一吹,就要倒的。這生產都有半年了,還沒有調理好?罷了,皇幺嬤,今兒個芳儀向您討個恩典,這衆人都坐着,唯獨這衛氏站着,這也不太好看,您就賞她個凳子吧。”
這話一出,比剛剛那些話都要讓人驚訝。就連太皇太后娘娘,都有些吃驚。自己與皇后之間不順,自己一直在敲打皇后。皇后怎麼會不知道?別說皇后了,別人也都可以感覺到的,那自己擡舉衛氏,這爲了什麼,皇后娘娘也因該是能猜出些什麼的。可現在,這皇后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皇后這是向自己表示,她向自己討饒了?自己要做些什麼安排,順勢擡高衛氏,皇后這是表示讓步同意了?
哼,雖然皇后不讓步,對自己來說也沒多大差別。可現在這樣,卻更讓太皇太后娘娘喜歡,有什麼能比假想敵的退讓求和更讓鬥爭的另一方舒心的?
這皇后怎麼了?太皇太后娘娘可不會就停留在事情的表面的。今兒個的態度變化,明顯說明問題。難道是,昨兒個胤礽涉險,讓皇后心存害怕了?怕她自己護不住她的兒子,所以才這麼着?哼,這個想法雖然愚蠢,嫡子血脈自己當然要護着的,但是她能爲了孩子向自己求饒,還算是有可取之處。只要,她不再像以往那樣老勾着皇帝,自己也就先放她一馬。
其實,芳儀並沒有像太皇太后娘娘想得那麼多。現在,她只是想着對付納喇氏而已。不管胤礽那事情背後到底還有誰,但就是那些消息讓芳儀明白,納喇氏的手伸得太長了。不,應該是明珠的手伸得太長了。可明珠在朝堂上,芳儀手夠不着,也不能伸手,不然,與康熙之間再多的情分,都不管用的。所以,她也只有拿納喇氏出氣。
今兒個早上,小太監給胤礽送早膳,也帶回來了些消息。景陽到底是管着內務府的,自己這一邊的消息可是有通暢的渠道的。原來前些日子,有人向景渙推薦了個人,想讓景渙提拔一下。這是再常見不過的小事了,可景渙偏偏看不上那個人。這小子一向有脾氣,看不上的就不應承,於是就推了。可現在細查了下,才知道,那出事地方的那個領隊的妻舅,就是那個被景渙看不上的人。這一下子,才讓景陽重視起這件事情來,就問景渙當初爲什麼看不上那領隊的妻舅。這一問,還真問出了點事情。原來,以前有一次景渙看見過那個妻舅跟明珠門下的喝酒鬧事,讓景渙看着實在不喜。明珠門下,妻舅,領隊,這隱隱就串上了。
雖說這樣並不是就說明一定是明珠指使的,康熙也好,景陽也好,都還會繼續查下去的。可有些事情,景陽並沒有讓胤礽知道,自然芳儀也就不知道了。可太子殿下出入朝堂,那是要提點他的,明珠現在想着插手京畿防護了。那這樣,景渙出事,是不是對明珠很有好處?
芳儀只看着那些消息,心裡就打定了主意,就算是真的冤枉了明珠,可就憑二阿哥對胤礽的嘲諷,她也打算無差別連射了。
話說,擡舉個衛氏,對芳儀來說,還真算不得什麼,康熙身邊的人還少了?芳儀可曾有攔過誰的?就是有打壓的,那也是不自量力煩到了芳儀,或者是算計了芳儀的孩子的。就算是衛氏有着那個身份,能憑着手腕兒讓康熙上心,那又怎麼樣?芳儀不認爲康熙是個能把情愛放在責任前頭的人。
而且,康熙真的能把那個代表自己的驕傲被人踐踏的人看進眼裡?估計反而會生氣吧?不過,這可跟自己毫無關係的。那可是太皇太后娘娘的主意,自己只是孝順而已。自己跟太皇太后娘娘之間有隙,就此向太皇太后娘娘服了軟,等下,自己還要適當的在康熙面前委屈呢。要怨,就去怨太皇太后吧。
至於太皇太后那兒,自己現在用這個自己不在乎的衛氏,安撫一下老太太,讓自己稍微放鬆一下,騰出手對付別人,有什麼不好的?這算盤珠子隨便撥,怎麼算,自己都是很划算的。
芳儀笑着看着太皇太后娘娘,眼神一點兒都沒有掃向納喇氏,可耳朵卻在捕捉着納喇氏那兒的響動。擡舉衛氏,納喇氏絕對難受憋屈得很。想想啊,可以說是納喇氏委屈了自己、成就了衛氏,纔有了胤禩。納喇氏還要揹負着借用辛者庫罪籍固寵的名聲,這要多吐血啊。納喇氏一直是以大方端重示人的,自己剛剛卻說衛氏沒調理好,這裡頭自然會有人多想的,然後這八卦話題還會少了?不過,這些還遠遠不夠呢。
292 午膳 當着衆人,芳儀服了軟,太皇太后娘娘自然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就有人擡了凳子放到了衛氏身邊。這第二次被賞了凳子,可衛氏的心情卻完全兩樣。只是,再怎麼戰戰兢兢的,也只能先謝了太皇太后娘娘,然後又謝了謝皇后娘娘,才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芳儀看了看衛氏,也不跟衛氏說話,只是繼續的對着太皇太后娘娘說道:“前幾日就聽說,皇幺嬤得了個可心的物件兒。偏皇幺嬤小氣,藏得緊緊的,也不拿出來給咱們見識見識。難道,這看看就看壞了?今兒個,我就放肆一下,皇幺嬤不拿出來讓我見識見識,我就在這兒不走了。反正,皇幺嬤這兒的點心是極好的,正好今日裡吃個夠。”
太皇太后娘娘知道這是芳儀在捧着呢,也配合得笑着說:“那物件,讓你看看倒沒什麼,只是現在可不行。那是一幅佛經繡,你吃的那個點心可是葷腥的,可不能就這樣衝撞了菩薩。不過,我看那,你這哪兒是想看看我的東西啊,不過是嘴饞想賴在這兒罷了。”
芳儀一拍手,笑道:“可真是什麼都瞞不過您呢。我剛剛嚐了嚐,這可是蟹粉小點心。皇幺嬤這兒的廚子可真是厲害,能把那麼個腥羶之物做成點心,還讓人只覺鮮味不覺腥味兒,不免就多吃了兩塊。既然讓您老人家抓住了貪嘴兒,我也就豁出去了。想來這廚子是極擅擺弄這個蟹類的東西的,現在也正好是那東西肥美的時候,不如就在皇幺嬤這兒討擾一頓午膳如何?”
“你既喜歡,那有什麼好說的,再便宜不過的。”太皇太后娘娘心情極好,既然皇后一個勁兒的奉承,那就順勢下來。
這邊這樣一說,那些其他人還不是打蛇隨棍上的,別人先不說,就是宣妃剛剛被落了面子,這會兒也要找補回來,她相信,太皇太后娘娘自然是不會爲點小事落她面子的。
“太皇太后娘娘既然這麼說,那是不是也賞我個口福?不光是我,這在座的可都是看着呢。”宣妃說道。
太皇太后娘娘看了看皇后,見她一點兒也不在意,才點了點頭。這倒不是太皇太后娘娘要看芳儀的臉色,只不過今日芳儀奉承自己,自己也給她個面子罷了。
這些人也就亂哄哄的謝賞了。只是,宣妃哪是存心讓那些人留在慈寧宮裡一同用膳的?這不過是個過場而已。她要的可是在皇上跟前賣好。所以,這宣妃有繼續提議道:
“既然皇后姐姐都說那廚子手藝難得了,不如我就借花獻佛,多做上點兒,連着萬歲爺那兒也送上一份呢?”她倒是想說,也把萬歲爺請了過來共進午膳,可是想到皇后在座,皇上肯定是不會多看自己的,還不如以自己名義送過去呢。
衆人心裡都道這宣妃無恥,這話兒也說得出,也就支着耳朵聽皇后如何說話:“那這樣,妹妹還不如多借點兒花,給阿哥公主都送上一份呢。”
“還是姐姐周到,多謝姐姐提點呢。”宣妃自以爲得計。而衆人也只當皇后是沖沖宣妃的,可宣妃就當補藥吃了。就連衛氏也在心裡唸叨,原來人至賤則無敵啊。
可誰知道,芳儀這會兒可歡快着呢。她就是想要這樣,這宣妃,也真是個好幫手。雖然,就算沒有宣妃幫着,自己說要給皇上衆阿哥都送上一份也沒問題,可哪及得上現在這樣有趣啊。而且,以後出了事情,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太會疑心到自己身上的,自己現在先安撫了太皇太后,可不是那麼快又想着翻臉的。
果然,宣妃說得這樣直白,太皇太后也不能說不好,給皇上送東西,怎麼能攔着呢?只是心想着這宣妃也真是的,罷了,等下也就讓皇后舒服點兒。
這一羣娘兒們就等着午膳了。可也不能幹坐等吃的,自然是要說說笑笑的。於是,這話題又說到這個佛經繡上頭了。這回,是馬佳氏挑得頭。現在,馬佳氏當然是要奉承着皇后娘娘的,況且,她自己也看不過納喇氏。這三不兩下的,就把這個佛經繡是衛氏所想所繡的,擺在了檯面上。
其實,這事情在座的誰不知道?只是那衛氏現在也算是服侍納喇氏的,所以納喇氏佔了名聲也沒什麼。只是知道歸知道,那也是放在臺面下的東西。現在這樣挑白了說,倒讓納喇氏面子上不好看了,反倒是像她搶了奴婢的東西孝敬,佔了奴婢的便宜了。馬佳氏還唯恐說得不夠難聽,笑着說:“惠兒妹妹還真是好眼力,挑個人都挑得這樣準,不但手那麼巧,還心思細緻,是個才女,更是會伺候着人呢。”
這伺候人,說得格外的重,一下子,納喇氏臉上也掛不住了。可是,這話還真不好接,她可不會像宣妃那樣沒臉沒皮的,說一聲繆贊什麼的。可馬佳氏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她,還在接着說:
“不過,我看這個衛氏還真是調理得不好。這難道是。。。。。。”馬佳氏說到這兒,並沒有繼續,而是拉長了聲音,轉了幾個圈兒,可這比說全了更能噁心人。
衆人聽着這樣說,都拿眼去看那個衛氏。這衛氏本就是小心翼翼的,這下子更是有點兒發抖了。這楚楚可憐的樣子,可更是讓人浮想連翩的。雖然,哪個不防着身邊人,哪個不懲處奴才,可是面上,還要裝個心慈大度的,所以,這衆人臉上就開了顏料鋪子了。
納喇氏再也忍不得了,就要開口說話,可皇后卻搶在前裡。
“好啦。要我說,沒準這是操勞孩子弄的。衛氏手巧,估計也沒少給孩子做東西。只是,再怎麼着,也要顧着身子纔好。我這也勸上一句,雖說這孩子是額孃的牽掛,可是也不能這樣不管不顧的,惠兒妹妹是個好的,必能把小阿哥照顧得好好的。你也就只要幫着看看,哪兒有那些奴才陽奉陰違,或是哪個一時疏忽了就行了。你現在這樣,可不是讓惠兒妹妹擔心嘛皇幺嬤,您看可是?”
既然要擡舉,那就擡舉個夠芳儀想着,既然這衛氏現在還沒夠着胤禩,那就幫上一把,更在納喇氏心上插一刀。
衛氏一直想這怎麼能弄回自己的兒子,這回皇后娘娘這樣說話,雖然不是讓自己抱回自己的兒子,可也是讓自己可以看着自己的孩子了,只要一點頭,只要孝莊一點頭。衛氏顧不得別的,就這樣眼巴巴地看這孝莊。這個樣子,看在別人眼裡,是可憐極了,再配上她那個身段那個容貌,真真是讓人難以拒絕,不由都暗在心中罵了聲狐媚子。而對於搞出這個狐媚子的納喇氏,更是讓她們心中嫉恨。
太皇太后娘娘本來只打算碰個衛氏出來分分皇上的心的,也打壓打壓皇后,可根本沒想着有關衛氏的孩子的事情。現在,皇后倒是服軟了,可這樣的奉承,也是有些過了。可是,太皇太后畢竟是老薑,這就看出了裡頭的門道道。這皇后,怕是想讓納喇氏不舒坦。
只是剛纔宣妃的事情,讓太皇太后娘娘想讓皇后舒服一些,納喇氏舒不舒坦太皇太后並不在意,而且,她也沒打算一直就讓衛氏活下去。這個衛氏若能讓皇上分了心,那麼爲了不重蹈覆轍,那這人自然是留不得的。若不能讓皇上分心,那這個無用的奴才又留着幹什麼?衛氏在她眼裡,不過是個暫時活着的死人,早晚會從小阿哥身邊徹底消失的,現在也不用太在意的。
太皇太后娘娘點了點頭。納喇氏就是再鎮定,這會兒臉上也是極難看的。芳儀可不管這些。這時的芳儀只是自己心裡惱火,想要納喇氏付出代價。可是現在,她並不覺得自己有多解氣。她差點兒失掉了兒子這種小打小鬧,又有什麼夠瞧的。而且,爲了這些,她還要努力壓着火氣,在這兒奉承說笑
芳儀抽了個冷子,就去更衣了。等芳儀再出來的時候,就有個小太監回了坤寧宮,而後,給皇后娘娘拿了些大紅袍過來。至於午膳時坤寧宮裡又有人去找康熙身邊的樑九功了,倒是沒引起什麼人注意。
等大紅袍送到了皇后手上,芳儀笑着說:“今兒個雖然嘴饞想吃那個東西。但還是要講究些的。那東西最是寒胃,我想着,不如喝點兒紅茶先暖暖胃纔好。知道皇幺嬤這兒有上好的紅茶,只是我們既然已經偏了皇幺嬤的吃食,怎麼好意思再討了皇幺嬤這兒的好茶?我這兒的東西雖不算定好,也就拿出來湊湊數,省得讓人以爲我小氣摳門。”
接下來,這頓午膳都用得盡興的很。而等芳儀回到宮裡,聽了人的稟報,就在那兒冷笑連連。看着吧,雖然只是身上的病痛,可這是康熙親自吩咐下去的,這對人的打擊,大概是很嚴重的吧?
293 您看着辦 聽着是慈寧宮過來的人,卻又口口聲聲的說是宣妃的一片心意,康熙對於這人心中雖然有些膩味,但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過等一詢問,才明白這突如其來送過來的菜餚,原來是起於皇后的興起:皇后今兒個在慈寧宮用午膳。
看着面前這額外的兩菜一湯,耳邊聽着尚食太監的介紹,康熙倒也就覺得別有趣味:這兩菜一湯,分別是橫行介士會天篷、一品含黃和金玉滿堂,其實就是蟹粉獅子頭、蟹鬥和蟹黃豆腐羹。康熙聽着好笑,就問道:“這菜名是誰取的?”
尚食太監這心提了起來,暗道:幸好剛剛都細細打聽了,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回。臉上卻是一派恭維的樣子,道:“聽說,這幾位菜式是太皇太后娘娘點了慈寧宮小廚房做的,不過說是原本也就是太皇太后娘娘嘗着玩玩的,既然今兒個皇后娘娘帶着幾位貴人要用了,就沒有白用的道理,就讓皇后娘娘等人想個菜名兒。這頭道橫行介士會天篷是皇后娘娘給取的,說的就是這道菜的兩味主料螃蟹和豬,在一本叫《西遊記》的書裡就是這個名兒,現在可不碰在一塊兒了嘛。那個一品含黃,也是皇后娘娘給取的,出自,額,出自唐人盧純品評天下美味時說:‘四方之味,當許含黃伯第一。’皇后娘娘說,這味中第一伯,可不就是一品嘛,然後主子們品味兒,不就得品嘛。那個金玉滿堂,是宣妃娘娘說的,說是取這形色的。”說到這裡,這太監臉上的汗都出來了。
康熙看着這太監,不以爲意,道:“好了,也難爲你和那慈寧宮的小太監,記性不錯,連西遊記和盧純品都記得。很好,等下都賞了。”
康熙看着是輕鬆高興的,其實心中不然。皇后好端端的,怎麼就鬧着一出啊?她這是想幹什麼?罷了,不管她想幹什麼,只要不出格,朕都允了。心裡想着皇后,就又想到自己那兩個嫡子。太子很好只是看着大兒子心裡委屈,康熙也不好受。又想到了那個喜歡猴在自己身上上竄下跳的胤礽,心中一痛。忽然開聲問道:“樑九功,你速去胤礽那兒跑一次,這菜式雖好,可那孩子現在卻用不得。要快”
等人都跑了出去,康熙纔想了起來,自己能想到這個,皇后怎麼會想不到的?估計早就攔在裡頭了,可恨宣妃,只知道媚寵,連個首尾都顧不全。當下就沒了胃口,頭一擡,就見了個小太監在那兒探頭探腦的,喝問道:“誰在那兒”
那個小太監聽了呵斥,嗤嗵一聲就跪了下來,道:“萬歲爺息怒,奴才是來報信兒的。”康熙一眼橫了過去,只見那小奴才抖了抖,雖然嚇得狠,卻還是看了眼康熙身邊的尚食太監們。
等人退了下去,那小太監才說道:“剛剛坤寧宮裡的順公公過來,說是有事稟報。”只這一句,就再不多話了。康熙點點頭,這小子倒也知道分寸,因不知道深淺,就算是再害怕,剛剛也沒有不管不顧的喊出來。
“你叫什麼?”
“奴才魏珠。”
“魏珠,讓小順子進來說話。”
魏珠確實懂事,把人帶了進來,就悄悄地掩了門出去了。
康熙看着小順子,說道:“說吧。你們娘娘讓你來說什麼?”
小順子磕了個頭,說到:“回萬歲爺問話,娘娘讓稟,昨兒個娘娘忘了跟您說,那西安貢上的火晶柿子可放不得,還是請萬歲爺早早的賞了人。”
火晶柿子?皇后可不會爲了這麼個小事特地的差個人來。“知道了。你下去吧。”康熙揮退了人,尋思起來。想了想皇后今日裡不同尋常的舉動,康熙算是明白了。這一想通,康熙心中反而好過起來。
對於自己的皇后,康熙人爲自己看得很清楚。雖然很賢惠大度,可也不是沒脾氣的,真要是個沒脾氣的,康熙也不會喜歡,那樣的要不是太假了就是太弱了,這兩種,哪一個都不會讓康熙放在心上的。皇后在康熙面前很真實,也全心信賴着自己,雖然有些小手段,可從來不瞞着自己害人。這些年下來,康熙認爲兩人早就相濡以沫了,心心相印了。而且,皇后還給自己添了這幾人讓自己着實喜歡的嫡子嫡女。
既然說是要讓皇后出出氣,那就依了她吧,這二阿哥是要好好教訓。再一想,這皇后發脾氣還那麼率真,不是瞞着自己私下動作,反而正大光明的攤在自己面前,讓自己看着辦。多少年了,她還是這個樣子。若內廷其他人,可不會如此,必是暗地裡使風使雨的,污糟手段一個比一個更狠。可自己的皇后就是不一樣,沒得弄那些髒了她的手。也就是這樣的皇后,才值得自己放在心上,值得自己放心的讓她伴着自己。
當下康熙就要叫人,可樑九功還沒有回來。康熙眉頭一皺,就想到那個魏珠。既然小順子過來,是魏珠傳的話,那這事以後魏珠也會想得明白,纔剛自己看着那小太監倒是懂事,那就給他個機會。
喊了魏珠上來,康熙也不多說,一雙厲眼就看着魏珠。魏珠雖然一直想着出頭,可被萬歲爺這樣一看,還是有點兒哆嗦的。看着這奴才的害怕,康熙反倒有些個滿意,自己的身邊,膽子太大的奴才可容不得。這些人,只要小心的伺候自己就好。膽子大了,想頭就多了。想頭多了,這就要幹出些什麼事情來了。
康熙看着對魏珠還算滿意,就讓魏珠去辦差事,去取些貢品火晶柿子賞了二阿哥。還關照要問問二阿哥,這柿子甜不甜,纔回來回話。柿子而已,只是腹瀉腹痛罷了,宮裡又不是沒有太醫。希望這兒子長長記性。
魏珠聽了這話,心裡就一抖,這才吃了螃蟹,就要吃柿子,還是賞給自己的兒子的。得,別多想了,好好辦差。不管日後如何,這二阿哥,可是會記着自己的。魏珠這就一溜煙的跑了。
康熙想着要教訓教訓二兒子,也想着給自己的皇后嫡子出出氣,還想着皇后是個好的不下黑手。沒錯,芳儀把一切的決定權都放在了康熙手裡。康熙要怎麼辦,全看他自己
當然,康熙可以置之不理,那這樣,芳儀會很鬱悶,不過也不是做白功,她至少知道康熙的尺度了。
不過,康熙選擇了依了芳儀的想頭。他或許沒想太多,只是覺得芳儀不揹着自己動手腳,很好。可是,芳儀私底下行事,哪有讓康熙這樣更能打擊納喇氏和二阿哥?而且,還要冒着讓康熙不喜、起疑的風險的?甚至日後讓康熙懷疑,他早年早夭的孩子,是不是真如那時宮裡的留言所說的?
康熙沒有考慮過二阿哥的心情,或許是根本不在意這孩子的心情。被人害了,哪有讓自己的皇阿瑪處罰了更難受的?被人害了,還可以對皇阿瑪訴訴委屈,讓皇阿瑪替自己找出生事的給自己出氣。可讓皇阿瑪給罰了,還是這樣一種明着賞賜暗地裡狠罰的,那是傷心又傷身吧?
倒不是芳儀一定要跟小孩子計較什麼的,這皇宮裡的孩子,能叫孩子?個個都是狼。自己的孩子也不簡單,只是自己立場不同罷了。一想到自己沒準就會失去胤礽,那個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的兒子、喜歡膩着自己撒嬌的兒子,或許自己會再也看不到了,那是怎樣的一種害怕?爲了自己的孩子,芳儀還就小人了,還就惡劣了,非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二阿哥。而且,只有教訓了二阿哥,才能真正的讓納喇氏痛心
康熙可以明着處置二阿哥,但這是芳儀最不想看到的。不管是處罰什麼,以什麼名義處罰,別人其實都知道是爲了什麼。那些不知道底細的人看來,就因爲是二阿哥說了幾句大實話,讓胤礽來了脾氣,不帶人出去,涉險回來後,還遷怒於二阿哥,康熙還處罰了毫不相干的二阿哥。這樣實在是對胤礽的名聲有損的。這是芳儀不想的,也是康熙不想的。所以,今日裡,胤禔在康熙面前請罪時,康熙雖然很生氣,雖然也痛罵一頓,卻一時沒有想好了怎麼處罰他,只讓他自己好好的想想,何謂孝悌。
樑九功氣喘吁吁的跑着給胤礽阿哥那兒傳了話,纔回到乾清宮繼續當差,一點兒也不知道,自己給別人截了胡了,還是個恨着自己的人截了胡。皇后娘娘原本是讓小順子去找樑九功的,可偏巧這樑九功就不在。還就讓魏珠逮着了個機會。而魏珠也是想着要報恩,才大着膽子,給小順子傳話。而小順子原本救這個小奴才也只是這個奴才發現了個奇怪的東西。而這個奇怪的東西有讓皇后娘娘決定善待魏珠。而魏珠傳話也讓康熙覺得這人可用。。。。。。這裡頭的因果悖論,實在也是理不清的了。
且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午後,二阿哥因年輕不知事貪嘴,柿蟹同食,害了腹疾。這一病,就有個三四天不出屋子。
294 意外又是意料中的貶職
不提宮裡的這些事情了,這些天,南苑圍獵的事情也不再多提了。好似這次的風波都已經過去了,三阿哥胤礽將養的幾天,雖然還有些行動不便,但也不用人扶着了。二阿哥貪嘴一場,歇息了幾天,雖然臉色不太好,人也有些陰鬱,但也是行動如常了。
前朝,雖然南營子下,那個佐領已經是畏罪自殺了,可景渙也跟着受了處置。這御下不嚴,倒是真真的做不了假。這次對景渙的處置可不算輕,竟然是卸了差事,讓在家反省了再說,還沒有說在家多久、日後如何,看着就是現代的停職檢查了。
當然,也有於此次事件中得益的人,那個隆科多被提了二等侍衛。而不幾日,其伯父佟國綱調入了兵部任了兵部尚書一職,比起禮部的虛職,這可是實打實的大權在握。一時間,這佟府門前又車馬喧了。人人都又想了起來,這家,好歹是當今聖上的外家,宮裡頭,還有兩位娘娘呢。
而明珠,自然是一點兒事情也沒有。不過,後來,兵部跟幾處軍裡,倒是陸陸續續的換了些人。這些職位到不算是高,所以,這一切在皇后娘娘的表弟和萬歲爺外家的事情面前,就太不起眼了。自然,有心人還是可以查得出,這換出去的人,多多少少與明珠一派有些瓜葛的。
比起佟府的門庭若市,而舒穆祿家就有些冷清了。而明珠什麼事情都沒有,更是讓胤礽有點兒氣鼓鼓的。只是,這孩子知道,自己也是個不謹慎的,鬧出這些來了,纔沒有發脾氣。這會兒,胤礽只是揉着芳儀,直嚷嚷着想要出宮,要去看看景渙表舅。對於這個表舅,胤礽一向是喜歡的。總覺得這次是受了自己的連累才這樣的,心中更是過意不去。
承祜看着胤礽這樣,過去按住這不安分的弟弟,說道:“你就消停點兒。等你好利索了再說吧。再說了,這事,也不就是因爲你。”
承祜這幾日是迅速的成長了起來。一些事情,原本他看了一二三,現在,竟然也可以看到四五了。他始終記得那一日阿瑪的話。而阿瑪最後那一句,此一時,彼一時,他原以爲是用在明珠身上的。可現在,他才發現,自己還是想少了。對明珠是如此,阿瑪還有對自己許諾將來的意思。可對佟氏,這一句話不也正是可以適用的?
現在朝堂,明珠勢力大,索額圖隱蔽,舒穆祿青壯,康秦王傑書又是功勞太盛,其他一些宗族更不宜太過重用,那些漢臣又沒有根基,阿瑪需要更多的人出來制衡,所以,原本已經被擱在一邊的佟氏就又入了阿瑪的眼。而且,這佟氏是阿瑪的外家,也有拿得出手的人,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了。這不是此一時,彼一時,還是什麼?
而對於景渙表舅這次被如此重罰,也讓承祜往平時沒想到的地方更深裡想了。阿瑪是覺得舒穆祿氏竄的太快了,還是京畿之處防務太過於集中在赫舍裡相關一族了?
如果是這樣,那不管有沒有南海子的事情,阿瑪總是要動作的。現在只是正好有這個機會而已。想來,還是這樣好些,因爲有阿弟的事情牽扯着,阿瑪心裡總有那麼些意思在,表舅怕是很快被起復的,只是可能會到別處當差吧?
胤礽被哥哥這樣一說,有點兒發楞,他到底還小,現在雖然能在宮裡內廷耍手腕,但這朝堂大事,還是不怎麼通順的。
承祜又不想在額娘面前說得太過仔細,雖然外頭的事情要讓額娘知道,可那些朝堂暗裡殺人不見血的爭鬥,又不想讓額娘太過擔心,於是說道:“你的委屈,這事裡頭的底細,阿瑪還能不知道?只是,阿瑪做這些,必有他的考量。要知道,阿瑪他首先是當今聖上。”意識到自己說了重了,承祜馬上住口,然後撿能先安撫了阿弟的話說了,“我看了,外叔祖和景陽表舅都像沒事人似的,一點兒都不在意。所以,你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景渙表舅老是在兵營裡折騰,這也算是放了假,在家好好歇歇。”
胤礽雖然還是不滿意這樣的說法,只是哥哥這樣說了,他也只有聽了。他也猜到了,哥哥怕是擔心額娘聽了心煩纔沒細說,不過卻打定主意,等會兒要好好的纏着哥哥。
芳儀這些天倒真的悠哉,外頭的事情她都知道,她並不是兒子想得那麼柔弱,只是於這政治她其實不太通順,往往很多事情等過去了,她才明瞭“哦,原來是這樣子的”。不過,對於大兒子這樣,她也沒說什麼。孩子大了,總有些自己的想法做法的,不可能要求兒子把他想的做的都一一對自己說仔細的,自己真要那樣要求兒子們,那自己就是打着關愛的名義控制兒子了。她只需要孩子們在大方向讓自己知道就行了。
不過,大兒子那一句“首先是當今聖上”和這幾日明顯的沉靜,還是讓芳儀吃驚並心痛的。看來,這孩子總算是真正明白了自己那時候說的話了,皇阿瑪,先是皇其次纔是阿瑪。這可並不是兒子們現在人前人後不同的稱呼這樣簡單。
芳儀的眼神又落在了胤礽身上,心裡想着,老大是明白了,那老2呢?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明白過來?這事兒,是父子人倫,自己也不好在兒子面前說的太多。
康熙對舒穆祿氏的安撫,來得比承祜想象中的快。不過,這倒不是表現在朝政上頭。丹若出嫁了,這康熙十九年時萬歲爺指下的親事,歷經一年的備嫁,於康熙二十年十月成禮了。而太子承祜,竟然在萬歲口諭下,充以女家送親之人,給丹若送嫁。這可是從來沒聽說過的事情。也是大清朝沒見過的。其實,這也怨不得人家稀奇,大清朝到現在,只有承祜這一個太子。所以不管萬歲爺吩咐太子殿下做什麼,都是前無古人的。
經這一事,人們又明白,這舒穆祿氏是聖眷未衰啊,這又有人貼上去了。
這一些,看着都與內廷沒什麼多大的關係。皇后娘娘還是那樣的作息,大部分的時間,可都放在了幾個小的身上。就有一件事情,對內廷有着莫大的關係。平南王吳三桂及其孫子最後的伏誅,標誌着歷經八年的三藩之亂終於平定了。這正是個內外皆歡的事情。外頭前朝是爲了什麼也不用多說了,而這內廷,自然是康熙親自下旨封妃了。
雖然真正的冊封儀式和玉牒著錄要等過了年,萬歲爺祭過天地諸陵才能成禮,可是,現在卻不妨礙人們先慶賀起來。這一次,除了上次所說的妃位,還有嬪位。而這些嬪位,倒是與芳儀所設想的出入稍大。
芳儀的提議,被改了好幾個。郭絡羅氏冊封宜嬪,董氏冊封爲端嬪,這封號不去說了,人名倒是芳儀提的。萬流哈氏被劃去了倒了算了,畢竟這人沒有生養,可和董氏一樣生了公主的兆佳氏也被劃去了,這還不算,就連生了兒子的戴佳氏,也沒撈到冊封。反倒是平時不聲不響的李氏,倒被康熙添了上去,冊封爲安嬪。
康熙看着芳儀不解的樣子,有些個好笑,指着李氏的名字說道:“滿漢一家啊。”這下,芳儀纔想起來,這李氏是漢軍正藍旗的,來自江南。這江南,最是富饒,讀書人也更多,仕子文人更是集萃。雖說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可是口誅筆伐也是康熙大忌。
可是,爲什麼這戴佳氏沒有冊封?芳儀倒不是想爲戴佳氏說什麼,戴佳氏如何她不關心,沒有冊封也不錯,畢竟她的兒子可不是歷史上那個有腿疾的七阿哥,只是,她總想搞個明白。
康熙這回倒是不想細說,只說了一個詞兒“鬧騰”就閉嘴了。鬧騰?宮裡比她鬧騰的人可多了去了,怕是那時候爲了兒子跟康熙撒潑讓康熙不舒服了吧?還是暗地裡跟衛氏來往被康熙知道了?
不管如何,這聖旨下來,幾家歡樂幾家愁啊。宣妃、惠妃、榮妃、佟妃,四妃的位子倒是滿了,可只有宜嬪、端嬪、安嬪三嬪,還差三位呢。而且,雖然妃嬪皆有定數,可只要萬歲爺喜歡,多封幾個,也沒什麼的啊,再說了,這更上頭的,還空着呢。
旨意下來,雖然讓很多人沮喪,可不一會兒又鼓足幹勁。其實這次冊封,更是讓人看到了希望,萬歲爺自登基除了那些特別的,就沒有按例冊封過,現在好歹是開了個頭了。於是,沒有封的想着那幾個位置,得了封的想着如何再更上層樓。一時間,倒是各種手段層出不窮的。
皇后千秋節、太子殿下誕辰自不必說了,就在這樣“欣欣向榮”的景象中,過完了康熙二十年。這新年伊始,就有許多要忙碌的,除了祭奠天地列祖,還有元月朝賀等等。而除了這些,宮裡大力操辦的就是太皇太后娘娘的千秋節,而二月十二四位皇子皇女的抓週。
其他的與往年並沒什麼太大區別,可這抓週倒是抓出了樂呵事情了。
295讓人出汗的抓週
要說這個抓週,其實在芳儀心裡是個挺無奈的東西。原本,抓週在她看來,也就是個另類的占卜,雖說不一定準,也求個真實。可在這個什麼事情都可以拿出來搞點花樣經的內廷,這個占卜,早就成了弄虛作假的代名詞了。就是她芳儀,也在這個事情上耍過花樣。
現在,小寶寶們到了週歲,芳儀倒是不想再這麼折騰了。兩個大兒子都是有出息的,養子也是乖巧貼心的。這三個小的,就算怎麼鬧騰,抓個胭脂糕點什麼的,那又如何了?康熙或許會覺得有點兒遺憾,可是有點兒遺憾不正好嗎?
所以,在衆位奶嬤嬤的欲言又止,在李奶嬤的暗地勸解中,芳儀只是搖頭不準。這一回,就來個真實的抓週。
至於那個胤禩,芳儀想了想,也放在一塊兒了。反正上回那樣了,這回也就放在一快兒了。索性大度到底,省得又有人說,正因爲上回裕親王如何如何了,皇后娘娘放在心裡了,瞅瞅,這回才這樣那樣的。
照樣,儀式還是放在了交泰殿裡頭。這一回,太皇太后娘娘給臉,親自過來看着。所以,場面是更加的熱鬧了。
等到四個小壽星被抱上來時,這殿裡頭,不管是真心的假意的,都讚歎不已。芳儀的孩子自然不用說了,到哪兒,看着三個一模一樣的小肉團團,都是很讓人驚歎的。因怕不能辨認,不方便抓週唱禮,這三個寶寶纔在衣物上有所區別。本來小孩子就招人疼的,更何況,這三個小肉團團長得可真叫個好。這長得好還不要說了,關鍵是這三個小肉團團精神頭也好,而且還咧着個小嘴兒笑嘻嘻的,小嘴兒裡頭還依稀可見那幾個小碎米白牙。
這太皇太后娘娘才一看了,老眼就笑眯成了縫兒,也不等人抱着給她磕頭,就忙不迭的讓抱過自己懷裡。老年人喜歡孩子,更喜歡長得可愛的寶寶,而衝着自己樂呵的,就更上加更了。都有說法,說是小孩子衝這年紀大的人笑,那這年紀大的就是身體安康歲數綿長的。要是孩子衝着那老年人哭個不停,那就不太好了。那是因爲小孩子的眼睛乾淨,能看見大人看不見的東西。
這回,太皇太后娘娘可是喜歡極了,抱着這個,又摟着那個,偏生還要逗逗那個帶着祥瑞的公主。這三個寶寶被芳儀養得膽子很大,一點兒也不怕生。這回被放在這位頭髮白白的老太太跟前,也就以爲跟平時奶嬤嬤玩兒一樣。這裡頭瑞嘉手是最快的,一下子就拽住了太皇太后娘娘頸子垂下的那串玉珠,還搖晃着怎麼都不鬆手。
太皇太后娘娘放聲大笑,“你這個小東西,才這麼點點大,就知道這是個好的。罷了罷了,既然喜歡,那就賞了你了。”
話音未落,那胤禟也拉着太皇太后娘娘的手,“啊啊”的不停。老人家一看就更樂了,“怎麼了?小東西,我賞了你妹妹,沒給你東西,你這是要討賞不成?行,我這個烏庫媽媽,可不能那麼偏心。咱們的小阿哥,也是要有賞的。”這些都是玩笑話,大家也都附和着笑了,只說小阿哥真聰明云云。
只有坤寧宮幾個近侍知道怎麼回事,芳儀也汗顏,胤禟哪裡是討賞啊,人家這已經是自力更生了。他那是看見太皇太后娘娘手中那個紅寶石戒指了,自己就去拉,這沒夠着,拉住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手而已。這都要怪康熙跟那兩個哥哥,讓小寶寶玩那些個東西。
老太太一個賞字,自然是不會漏了胤禩的。這孩子,有那樣面貌的生母,自然也長得極好的。而且納喇氏不肯落了那個刻薄的名聲,且衛氏也得了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話兒,得以照看着他,所以也是養得極好的。這會兒被他的養母抱着行禮,就讓在太皇太后娘娘懷裡的瑞嘉看到了。
瑞嘉不過是個小寶寶,這會兒看到了個面生的娃娃,很是好奇,就盯着看個不住。
等吉時到了,自有那些服侍的宮人,按着規矩,把四個小壽星放到了一個大圓臺面中間兒。這桌面上的邊上,就放着各式各樣的小物件兒,等着寶寶們看着哪樣順眼了。
芳儀的孩子不怕生,才坐穩了,就開始東張西望起來。不一會兒,就開始扭着身子去夠那些小物件兒。胤誐四下張了張,伸手就去抓了離自己最近的那把小木刀。說是小木刀,可皇家出品,怎麼會是平凡之物?這個小木刀做得跟真的似的,可是用檀香木細細雕刻而成,還配着檀香木的刀鞘,刀柄上還鑲嵌着幾色寶石。
胤誐過去抓住了那個小木刀,不成想這時候他的小哥哥也跟着一起抓了那個小木刀,卻是抓住了刀柄。這小哥倆一使勁兒,結果就一個抓着刀鞘,一個抓着刀柄,笑嘻嘻的拿在手裡把玩,也不再看其他的了。
芳儀倒是能估摸出這兩小寶貝蛋兒怎麼來這一出的,事情出就出在那個檀香木的香味兒和刀柄上的寶石。這一個是聞着味道去的,估計等胤誐看夠了刀鞘,還會用嘴去咬。而另一個是先被弟弟吸引了眼神過去,然後看到了那幾個石頭,以爲這是平時跟他玩兒的東西,看看,這可不就在摳那石頭嘛
這兄弟兩個分把刀,倒委實爲難了邊上的唱禮嬤嬤,這可算個什情形?要怎麼唱禮?這一急,就急中生智了,忙唱道:“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胤禟阿哥和胤誐阿哥將來定能承了太祖爺的威風,替萬歲爺開疆闢壤。”
太皇太后娘娘跟萬歲爺聽了這話,又看看小哥倆兒,都笑着點頭,覺得有幾分這樣的意思。倒真是一母同胎的孩子,還真是心有靈犀的,連東西都是拿一樣的,不是兄弟同心又是什麼。
這小哥兒倆這邊才了,邊上瑞嘉那兒就又鬧出稀罕事情來了。
這瑞嘉在太皇太后娘娘懷裡就在盯着胤禩,這會兒被放在了桌子上,就想着去拉那個孩子。雖然是四個寶寶一起放在桌上的。可放的時候,這胤禩還是被分開了些。這胤禩在私下裡是被教過的,這會兒就爬着去抓那本書。瑞嘉看着胤禩那樣,以爲是平時的遊戲,就爬着去拉胤禩,這一拉,就拉在了胤禩的小腿踝。胤禩平時沒被人這樣對待過,爬着爬着就被人拉住了,便用力的抽着腳。
邊上的唱禮嬤嬤看着,這算是啥?瑞嘉公主抓了個小兄弟?就在發愣的時候,這場面又出了變故,胤禩用力一蹬腳一收,倒是把腳給掙脫開了,只是小身子往前一栽,趴在了桌面上。這孩子哇的就哭出來了。
而瑞嘉這樣被掙開,也往後一倒,畢竟小孩子還小,就成了個小元寶滾倒。只是平時和兄弟們在炕上打鬧慣的,一個嘰裡咕嚕就又坐好了,邊上的人生怕公主滾下來搶着要去扶都沒來得及。這瑞嘉一坐正好坐在了個小方印上頭,就用手扒拉着拿了起來,而另一隻手上卻是剛剛胤禩腳上的那隻鞋子。
這下,唱禮嬤嬤就更擔心了,這可要說什麼?這頭上的汗就下來了。
抓週禮上大哭,雖然不是沒有遇見過,可也是個不怎麼吉利的事情。這邊上的老嬤嬤就忙把小阿哥抱起來,交給楊奶嬤哄着。可看着桌子上一手一隻鞋,另一手一枚印的公主,就鬱悶了。
這時候,康熙倒是發聲了,“好,好,果然是朕的祥瑞公主,就是不同凡響啊。”一邊說着,一邊幾步到了跟前,抱起了瑞嘉,不着痕跡的把那鞋子給隨手一扔,笑眯眯的握着瑞嘉的小手捏了捏。
這時候,唱禮嬤嬤也回過神來了,也不說別的話,只是圍着不同凡響和祥瑞說着好話,也虧得是個唱禮的,平時積了這一肚子的好詞兒,換了個人一時頭上還真想不出這些詞來呢。
康熙這樣一做,在座的哪個敢說其他的?也跟着喜慶話不要錢似的冒出來。
雖然接下來還還是看着喜慶和樂的,只是芳儀卻有點兒心不在焉的。這本來就是個小占卜而已,可芳儀卻對這個相當的不滿意,而且心中還生出了幾分懊悔之意。她以爲也不就是多個孩子一起過生日嘛,這身份地位本就差得遠了,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也不一樣,自己就落得大方一下。可沒想到,這回又是給自己添堵了。
她倒不在意這瑞嘉把胤禩給弄哭了,也不在乎有人私下會說小公主打小兒就跋扈、欺負庶兄弟什麼的,她只在意那隻鞋子。
鞋子,占卜中代表着遠離的意思。這是上一世,她的老外婆說的。那時候她還說外婆迷信,外婆說的好多這類的東西她都不在意的。外婆說她握筷子握得太上頭,以後要遠嫁。長大工作每每想起都好笑,她讀書工作都沒離開過父母,怎麼可能遠嫁?可現在看看,可不是遠嫁嗎?都嫁到清朝了,連個孃家都沒法回。
可現在,自己的女兒抓週抓了只鞋子。
296捉迷藏捉出個壞女人
春日正好眠,芳儀正在暖閣子裡靠着,就聽見閣子外頭稀里嘩啦的一陣騷亂,不由搖了搖頭,不用問,準是那三個小調皮蛋兒。接着,就聽見門那處打簾子的聲音,然後就是噼裡啪啦的幾個腳步聲,估計是看見了芳儀靠着榻子閉着眼,剛剛還如跑馬的腳步聲一下子就沒有了,而後,芳儀鼻端就聞到了孩子身上特有的奶味兒。一張眼,果然有三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兒湊在身前。
見芳儀睜開的眼睛,其中一個女孩兒打扮的小娃娃就討好的說:“額娘睡飽飽了?”
聽着女兒這樣說話,芳儀就忍不住笑了,“嗯,額娘睡飽飽了,所以醒了,不是瑞嘉把額娘吵醒的。”
這時候,邊上一個滿臉通紅的小男孩兒也着急的拉着額娘說道:“也不是胤誐把額娘吵醒的。額娘說是吧是吧是吧?”
而三人正中間的那個小男孩兒卻是使力一拉剛纔那個孩子的袖子,說道:“笨,額娘都說是額娘睡飽飽的啦?”而後又拉了拉那個女孩子,自己對着芳儀說道:“額娘安好”
這時候另兩個孩子纔想起來,也跟着用着小奶嗓子拖腔拖調問起好來:“額娘安好”
芳儀看着這三個小調皮這樣着實好笑,忙道:“免禮。”倒不是芳儀想要這樣的規矩,只是到底在宮裡,皇家禮數馬虎不得,不養成這樣的習慣,以後在人前疏忽了,又要生事。
這算是行了禮了,芳儀忙拉過胤誐,一伸手就從後頸子摸了下去,果然一手潮。這孩子,又玩了一身汗。忙開聲道:“來人”
邊上伺候的人忙有眼色的行動起來。一時間傳水的,倒茶的,等等等等,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而這幾個孩子的奶嬤嬤,早就開始給小主子們收拾起來,也有湊在邊上給小主子們喂些溫開水的。芳儀也不責怪奶嬤嬤伺候不經心。這事,要是放在那時候的承祜身上,芳儀早就把奶嬤嬤換了。可現在是這幾個身上,芳儀知道這也怨不得奶嬤嬤了。承祜那時若是叫做活潑,那胤礽那時就叫頑皮了,可擱在這三個身上,就不夠瞧了,現在這三個簡直就是皮翻了天了,而且三個一窩,這調皮程度就不是做加法的,看來乘法也不夠瞧,簡直就是三次方了。
好一陣收拾完,芳儀就留了知秋、畫冬領着才提上來的春華、秋實兩個在屋裡伺候着,其他人都先散了下去。而這三個調皮蛋正在自己脫了鞋就往芳儀榻子上爬。芳儀也由得他們,只看着他們自己在做調配,今次誰能窩在額娘懷裡,其他兩個只能靠着額娘身邊。不出所料,胤誐總是最先被排除的,這次的理由是,剛剛他說錯話了。哥哥說的,說錯話也算犯錯兒,犯了錯要有懲罰,所以今次罰胤誐不能窩在額娘懷裡。胤誐老老實實的認了罰,就靠在了芳儀的左手邊上。芳儀一擡手,先把這老實孩子摟過來,然後看着那兩個在鬥法。
瑞嘉眼睛尖,一看胤誐被額娘摟住了,就不幹了,“小誐賴皮,小誐是被罰的,怎麼就讓額娘抱抱了。”
胤誐這下也不幹了,“胤誐沒有賴皮,是額娘抱抱的。”
這一下,那兩個也沒功夫爭長較短了,也一起撲過來要抱抱。芳儀一擡右手,這下摟住倆。只是這個姿勢確實不怎麼舒服,所以抱了一會兒,芳儀就都放開了。孩子們自己的遊戲,還是讓孩子們自己解決來得好。
好不容易都安分了,這纔好生說話。這三個裡頭,大概是女孩子的緣故,瑞嘉最會說,而胤禟話雖少些,卻往往能補着妹妹遺漏或說錯的地方。這會兒,這三個就有在說剛剛到哪裡去搗蛋了。
說着說着,忽然,就聽見瑞嘉問道:“額娘,爲什麼給大哥哥安排人?大哥哥的人不夠使,要烏庫媽媽來安排嗎?爲什麼不是額娘來安排呢?”
芳儀心中一凜,臉上卻笑着說:“瑞嘉哪兒聽來的?”
瑞嘉小臉一揚,道:“瑞嘉是聽高嬤嬤說的,另一個瑞嘉不認識。不過,下回瑞嘉看見了,一定能認出來。”
芳儀點頭道:“瑞嘉真厲害那麼,告訴額娘,他們在哪裡說話,又是怎麼被瑞嘉聽到的?”
“瑞嘉都三歲了一定許多許多厲害今天在坤寧宮外面跟禟禟和小誐捉迷藏時聽見的。啊,瑞嘉沒有一個人偷溜,瑞嘉有帶着人,禟禟和小誐也有帶着人。”
瑞嘉說到這裡,胤禟倒是也像是想起什麼來了,說道:“胤禟也看到了,說話輕,胤禟要藏好,沒有聽見高嬤嬤說什麼。”
“壞女人。”胤誐忽然出聲道。
“嗯壞女人。”胤禟也用力的點點頭。
這話,別人聽不懂,可芳儀卻聽明白了。胤誐這句壞女人,並不是在罵人,而是有特指的,只是芳儀平時不許他們說。估計這會兒是要告訴額娘些什麼,又不知道怎麼說,才憋出了這句話。
要說,這個詞還是胤礽說的,可沒想到那個孩子才一說,就被這幾個小的給記住了。小孩子對好壞是很敏感的,連同好人壞人也都很記得住的。只是,那個人不太會親自在外頭跟一個奴才說話,那這樣,就只有是那個人身邊的人了。芳儀連連點頭,道:“嗯,額娘知道了,小誐和禟禟是在說,另一個是在壞女人那兒的,是吧?真聰明。”說着,連連在這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上親了好幾下。
“還有瑞嘉,還有瑞嘉”女孩兒不滿意了起來。
芳儀馬上也在瑞嘉的臉上親了好幾下,這還不算,還用嘴脣包着牙,在這個滿是奶味兒的粉粉的臉蛋子肉上,輕輕的咬了幾下。不疼,反倒是癢癢,逗得瑞嘉咯咯兒的笑着。
雖說三歲了,可其實只有兩足歲,再怎麼聰明,這樣一玩笑,也就把剛剛的事情給放開了。不一會兒,這三個小的又鬧到了一處了。
芳儀笑着看着,仔細防着孩子們鬧得過了頭,或者從榻子上栽了下去。同時,給了知秋一個指示。知秋明白,也不出聲,靜靜的行了個禮,就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知秋才進來,湊在芳儀的耳邊輕聲稟報着,“回主子,奴婢剛剛出去,那跟着的人就在外頭等着回話兒呢。今兒個是小喜子領差。是看見了高嬤嬤跟鹹福宮的東嬤嬤了。先頭說的什麼並不知道,只聽到高嬤嬤抱怨太子殿下現在身邊還沒個人,也不見安排,那人她看着不錯,那個東嬤嬤說,這事兒太皇太后娘娘安排下來就妥當了。而後就散了,也沒聽他們在說這個‘那人’是誰。”
沒錯兒,這壞女人,就是指的是鹹福宮裡的宣妃。要說這也不是白叫了她的。還是去年的事情。因爲太皇太后娘娘喜歡,所以芳儀常帶着這三個小的去慈寧宮太皇太后娘娘那兒的。那宣妃,可是往太皇太后娘娘那兒腳勤的。這就時常能看着這三個小的。這宣妃自己還沒有生養,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就老喜歡抱抱胤誐。可這人也不是好好抱着,就喜歡掐掐弄弄的。這倒也罷了,芳儀自己也能體會看見可愛的孩子想逗弄的心情。可是這人留着長長的尾指和無名指的指甲,還帶着指甲套,這就讓芳儀心懸着,而且回回胤誐都被逗弄哭了。
芳儀不樂意了,下回這宣妃要抱,芳儀就直接給頂了回去,就是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也一點兒面子也不給。而且連這幾天沒把孩子帶過去。爲了這事,跟太皇太后娘娘的關係,又微妙起來了。承祜等大孩子們知道了都很心疼生氣,胤礽一個沒忍住,說了句壞女人,可就讓胤誐等記住了
現在,聽了知秋的回話,芳儀點點頭,“賞。小喜子挺機靈的,對何玉柱說,再多看看那小子,如果可以,就提上一提。還要再多選幾個,機靈的要,穩重的也要,哪怕木點兒也沒什麼,就是要可靠。還有,祖宗幾代親戚好友鄰里什麼的身世相關都要仔細的查。另外,你把小順子和馬嬤嬤叫來。”
等這邊知秋下去了,芳儀有問了聲:“什麼時辰了?可是該進點心了?”
畫冬掏出懷裡的懷錶看看,回道:“回主子,現在離申時還差着半刻呢。不過,這時候點心也該得了。要不奴婢讓人去傳?”
芳儀搖了搖頭,道:“不急那半刻。你去看看胤禛,若這孩子還在摳着書本,就把他帶過來,秋後才能進學呢,這會子急個什麼。”
畫冬領了命,也福了福就下去了。
芳儀這會兒心裡其實很是惱火,可現在她也早就練出來了,惱火管惱火,面上卻不帶一點兒煙火氣,況還有三個小的在身邊,別把他們給嚇着了。
現在,已經是康熙二十二年春了,今年秋選,就要給承祜定下人來了,那些人,實在是忍不住了吧?只是,這手實在是太長了。大兒子身邊的人,看來也出了問題了。這鐵桶,不是一直不爛的,那就現在一氣兒拾掇一下。。.。
297女官
不一會兒的功夫,胤禛就過來了,先是規規矩矩的給芳儀行了個禮,而後,就連聲應着那三個小皮蛋子的歡叫。芳儀招了招手,這胤禛就忙來到了榻子前。
芳儀看着這孩子,笑着說道:“你現在會的已經夠多的了,等秋後入了書房,一定不會讓人笑話的。也定不會給你胤礽哥哥丟臉的。老這麼看書寫字兒的,仔細傷了眼睛。”
胤禛笑着應了,說是已經遵從額孃的囑咐,看了半個時辰的書,就會活動活動看看遠處的。芳儀知道這孩子的脾氣,一心想着不能給哥哥們丟臉,所以憋着勁兒努力呢,這樣勸也勸不動,只能是不是得把他拉出來放鬆放鬆。好在胤禛也是極愛護自己這幾個小dd***的,不一會兒就玩到了一處兒。
看着自己養大的孩子,過了十月,也要搬出坤寧宮到阿哥所安置了,芳儀心裡也很是捨不得。
不過,要說胤禛開始努力習字背書,還是要從去年開始的。想到這個,芳儀又要嘆氣,不過還是忍住了,老人家的話,說是嘆氣嘆多了,要把福氣都嘆沒了的,芳儀現在,恩,有點兒迷信。
去年二月底,在榮妃的眼淚攻勢下,芳儀向康熙提起了胤祉。芳儀不是吃不住榮妃的眼淚,其實榮妃不哭芳儀也是要說的。過了二月十九,胤祉就六歲了,按理可以序齒了,不管康熙有什麼想法,芳儀總是要跟康熙提提這個孩子的。她自己可是嫡母,這不說的話可是失職了。
康熙就讓人把胤祉從綽爾濟府上給接回了宮。要說那時看到那個胤祉,芳儀的眼皮子直跳,這個綽爾濟好歹是個正白旗的子爵,還是散秩內大臣,怎麼把個皇阿哥養成個什麼都不懂的肉球?不懂行禮,不懂叫人,看着康熙這小孩兒直打哆嗦。芳儀發誓,自己都看見康熙的手帕金森了。
再細想想,這也怪不得人家綽爾濟,康熙把兒子扔給人家,可人家是皇家的奴才,怎麼敢教導皇阿哥?再說了人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最起碼這皇阿哥是活的,還被養得壯壯的,都成了肉球了。
胤祉回到了宮裡,現在是四阿哥。六歲了,不能跟着榮妃了,就住在了阿哥所,緊鄰着二阿哥胤禔的處所,也進了書房讀書。不過,胤祉之前並沒有開過蒙,所以這學習上頭,從百家姓開始。這武學上頭,也是從拉弓開始。
胤祉這個樣子,是很讓人看不上眼的,不過有榮妃護着,也沒人敢怎麼樣。榮妃現在只有這樣一個兒子了,對別人可是防得死緊的,如同一隻護崽子的母狼。但是對內,這這個兒子也是要求很高的,這人本是個要強的,她自己跟惠妃鬥,只差面上一層薄紗沒扯破了,怎麼允許自己的兒子被二阿哥比下去那麼多?
額娘之間不對付,這阿哥之間也好不到哪裡去。這四阿哥,可是經常被二阿哥嘲笑打擊的。
二阿哥與三阿哥也是面和心不和的,這話裡話外就捎上了胤禛,說是別等着胤禛到了時候進了上書房,比那個四阿哥還不堪。胤礽可是個護短的,爲這個事情兩人都掐了,還在校場上比試過。這事也就給胤禛知道了。這下,這小胤禛也就開始發狠勁讀書練字了。要不是人太小,芳儀怕傷了筋骨死活不同意,這娃還要跟着去校場呢。
芳儀正看着幾個孩子玩兒呢,就聽見知秋回報,說是小順子跟馬嬤嬤都在屋子外頭聽傳呢,就笑着對胤禛道:“胤禛,你領着禟禟他們到你屋裡去玩會兒,點心就在你那裡用了。”
胤禛一聽,就知道額娘有事要做,連聲答應了。幫着弟弟妹妹們一塊兒穿了鞋,下了地,哄着小包子們離開。臨走前,這小屁孩兒湊到芳儀的耳邊說到:“額娘別擔心,哥哥們都很厲害的,一定能幫額孃的,兒子也會幫着額孃的。”芳儀愣了一下,輕聲說道:“好,額娘記住了。”
遣退了他人,芳儀看着這兩個心腹,道:“我現在是被幾個小的拖住了手腳,精神頭有些不到。想着你們都是我信賴的,也就放心了。沒想到,你們比我還散漫。這事兒,我還要偶然才知道。要不是有這個幸運,人都翻了天了,我還被矇在鼓裡呢。”
芳儀別的還能忍,只是到了她的孩子身上,她就能成了個炮仗。雖然想着都是身邊的心腹老人,要好好說話,可還是忍不住地發火了。
小順子和馬嬤嬤嚇得連忙跪倒,就要磕頭。芳儀說道:“行了行了。現在磕頭有個什麼用,幸好事情還沒出,你們給我說說,毓慶宮可有哪兒不妥了”
下面的這兩人就慌了,聽着娘娘的意思,像是毓慶宮有人不妥當了,可自己真的不知道啊。這兩個人也是知道芳儀脾氣的,於是就老老實實地痛快的認了錯,求娘娘指點,也求戴罪立功。
芳儀也不急着就把事情抖給他們,先想聽聽這兩人對承祜身邊服侍的人的看法,現在這是抓到了高嬤嬤,那是不是還有別人呢?“那你們給我說說,這太子的奶嬤嬤,可都是好的?還有身邊那些個貼身宮女小太監。”
這倆人聽着這樣問,就知道事情是出在這些人身上,當下也不敢有什麼隱瞞,按着皇后娘娘的話一一道來。
芳儀靜靜的聽着,與心中的印象一一的對着。這兩人這回可真是沒有隱瞞,連一些奴才私底下的爭鬥傾軋都說了。這一些,芳儀原本也是知道的,只是這回聽到的更仔細。等人都說完了,芳儀才淡淡地說了:“看來,我平日還是太縱容你們了,還敢對我留着話兒。”其實,芳儀也知道,就算再忠心的奴才之間,私底下也會有個比鬥什麼的,這些年來,她也利用這些,也一直掌控得很好。而且,底下奴才也總有些事情會瞞着上頭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私密的東西,這一回,她就是要壓出這些來。雖不指望以後能徹底杜絕,但總要試試的。
果然,這兩個嚇得直磕頭。芳儀也不多說,只皺了皺眉道:“打住吧。你們也知道我的脾氣,也就是你們,才容上這一回的。”
這倆人忙着磕頭謝恩。芳儀這才把今日裡小喜子聽來的話告訴他們,這兩人驚訝的張大了嘴。馬嬤嬤說道:“這高嬤嬤爲人奴才剛剛也說了,仗着自己奶過太子殿下,就有些張揚,雖然在奴才跟前不敢多說什麼,可奴才也知道她是頂不服氣的。可沒想到她竟然敢背主。這人腦子是怎麼長的?怎麼說,她都是太子殿下的奶嬤嬤,還能虧待得了她到哪裡去?怎麼就上趕着捧別人的臭腳?”
“先不動她,省得她亂攀扯,也傷了太子的臉面。只是要掉着魚。至於那個東嬤嬤,小順子,好好查查,到底是宣妃的人,還是另有主子。還有,這些事,給我下死勁了。還有,我倒要知道,還有多少人想要……”這話挺難聽的,芳儀及時地打住了。
等人都下去了,芳儀才舒緩了下精神,讓幾個孩子再過來。被幾個小的圍着鬧着,童言童語中,芳儀才覺得真正的放鬆。幾個小的才吃了點心,這會兒也芳儀也不敢讓他們鬧騰得厲害。只是一個個按在身邊聽額娘講故事。胤誐這孩子最好養,玩兒起來力氣最大,上竄下跳的不知疲倦,吃起東西來也不挑食,胃口也好。這會兒就向着額娘撒嬌說是剛剛吃多了,要額娘給揉揉肚子。
芳儀摸着小孩兒軟軟的肚子,輕輕地一下下揉着,笑着道:“嗯,不錯不錯,都是肉肉,小豬豬養肥了,可以烤小豬了,讓額娘咬一口。”說着就作勢要阿烏一口。小胤誐笑着直躲,一邊躲一邊說:“胤誐還小,等胤誐長大了,小豬豬變成大豬豬,再給額娘咬。”這一下,胤禟瑞嘉也在邊上叫着笑着要額娘揉肚子,烤小豬。
笑鬧間,芳儀一擡頭就看見胤禛擔憂的看着自己。芳儀笑着抽出一隻手揉揉這孩子的半月光腦袋,道:“額娘沒事,你發什麼愣啊。來,幫額娘給弟弟妹妹們講故事。”
此時的芳儀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給大兒子指司帳女官。要說這人選,芳儀早就備好了。那時候索額圖跟她提的時候,她就暗地裡看人了。皇子阿哥到了一定的歲數安排人教導人倫,這是規矩,怎麼都躲不過的。只是,這事情,她就不那麼樂意。雖然知道也拖不了多少時候,可能拖一天就拖一天。
可現在,自己若是再拖,太皇太后一張口,塞個人過來,還真是不好推託的。自己雖然是個女人,可也知道,男人,特別是男孩子,對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個這樣親密接觸的女人,多多少少的會多在意一些的。哪怕是康熙,也是這樣的。不說別的,爲什麼同樣是生了女兒的,那董氏就成了端嬪,而兆佳氏什麼也沒有?別說什麼滿漢一家,那是糊弄別人的。
298避暑
六月,天氣已經很熱了出來。萬歲爺奉太皇太后娘娘避暑古北口,而後聖駕並沒有停留,巡幸畿甸。太子殿下不用說,自然是隨扈的,而三阿哥胤礽這次也在隨扈之列。反倒是二阿哥,被留在了京城。
這一日傍晚,一個少年帶着一隊隨從,頂着尚是餘烈的日頭,打馬衝進了行轅。兩邊的守衛看到少年騎馬直奔而入,非但不敢阻攔,反而紛紛行禮問安。少年雖然速度未減,倒也沒有置之不理,舉了舉手中的馬鞭。身邊機靈的隨從領會了主子的意思,尖細的嗓子揚聲道:“免禮”只是一聲下來,這馬隊又已經跑出了老遠。
直至內院,少年才下了馬,一揚手扔了馬繮,早有人上步接了過去。少年看也沒看,直奔內院的一處居所。到了跟前,就對身邊跟着的人道:“你們且先散了,爺今兒個跟哥哥做伴了。”說着,也不等人通報,更不等人上前伺候,自己就一打門簾兒,進了屋子。
屋子裡的人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直闖了進來,“啊”的驚叫了出聲,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捂住了嘴,待看清了進來的人,忙請安道:“給三阿哥請安,三阿哥吉祥。”聽着聲音,倒是婉轉動聽,只這幾把嗓子,就生生的撓了撓人的心窩子。
可惜,這幾個今兒是碰到了不懂憐香惜玉的人,只聽到胤礽不耐煩的說到:“嚷什麼嚷什麼,要不是出門在外,爺今兒個就讓人教教你們什麼叫規矩。”這話一出,嚇的那幾個丫頭忙跪在地上求饒。
胤礽也只是嘴上嚇唬嚇唬她們,知道她們也不過是聽人安排,只是想到那安排這事的人和這幾個女孩兒的功用,就心裡不舒坦,所以還是沒好氣地說道:“沒個眼裡勁兒的,也不看看爺這一身的汗,不知道好好伺候着,跪在地上吵吵個啥,難道真要讓爺賞你們通鞭子?”
這幾個都是被挑選出來服侍的,自然聽得懂這話,於是也就戰戰兢兢的起來服侍着,有伺候茶水的,有去打點梳洗的。忙亂間,內間走出一人,看見胤礽這樣,不由問道:“這是又跑到哪兒去了?大熱天的,仔細中暑了。”
胤礽見着來人,剛剛的那股子不耐煩早就不見了蹤跡,笑着說:“也沒去哪兒,只是去跑了會兒馬。哥,今兒個我跟你睡一處兒。”這話,不像是請求,倒像是通知,不過,承祜倒是笑眯眯的答應了。
見了太子殿下出來,那幾個丫頭就想端茶遞水上前服侍。胤礽一看,又不耐煩了,“行了行了,都下去。爺這兒不用你們。張小石,你主子在屋裡,你也不知道來伺候着,這一出門,就知道躲懶了?”
屋子裡的丫頭嚇得很,卻又直拿眼睛看着太子殿下。承祜眉頭一皺,“沒聽見三阿哥的話?”這幾給才忙亂的磕頭退了出去。
而屋子外頭就聽見一聲喊冤,“三阿哥,您可不能這樣埋汰奴才。主子吩咐了,說是怕暑氣薰了您,讓廚房裡預備下了解暑湯,讓奴才見您回來就去傳湯了,您看,奴才這氣還沒喘勻了。”
這話倒把胤礽逗笑了,“這張小石膽兒肥了,還敢跟我犟嘴了。”話雖如此,但讓人聽着就知道是玩笑話。
說話間,這張小石就進來了,手裡拎着個食盒,邊上有胤礽的貼身小太監郭玉良給他打簾子。胤礽一看郭玉良也跟着過來了,就笑道:“不是讓你們散了,怎麼還在這兒?”
郭玉良笑着回道:“奴才想着出門在外,太子殿下帶着的人也不多,主子又向來不喜歡那些外頭的人,所以留下來看看。倒是自作主張了,還請主子別生氣。”
“哪個爲這個跟你生氣。成了,都放下吧,我要同哥哥說說話。”
這張小石郭玉良都是聰明的,忙把食盒裡頭的東西擺弄好了,就退到外頭守着了。這時候,承祜纔開口說話:“你啊,這大熱天,也不知道養養性子。”拉着弟弟就湊到桌邊坐下了。
胤礽嘟囔着,全沒有在人前那個大人樣子,“我就是看不得這些人弄這些個手段。那幾個可真是丫頭?這地方官想着孝敬,這腦子都動到這個上頭了。你這兒是這些女人,我那兒也不消停。今兒纔可笑呢。我連着退了幾次孝敬,就有人給我送了個西洋船模,那個精緻的,我都看着有點兒饞。這些人都是好本事,都打聽出我的喜好了。我一火大,就直接把這東西孝敬給了阿瑪。只是,這些人安排這些女人,難道是有人胡說哥哥你喜歡這個?這可不行,可不能讓人污了哥哥的名頭。我這就讓人去查查,是哪個黑了心的”
承祜忙拉着要起身的胤礽說道:“也不至於就這樣。只是那些人以己之心度人罷了。你且記住,管他們是什麼想頭,既然說是安排在行轅伺候的丫頭,那她們就是丫頭。其餘的,咱們一概不知。那些地方官兒,也給他們留些個餘地,面子上別太僵了。”
胤礽聽了這話,嘟嘟嘴,也不再說這個了。
上兩個月,皇后娘娘按着祖制,給太子殿下安排了女官。比起康熙那會兒有八個女官供聖上進御來,太子殿下的鋪陳減半,分列司帳、司寢、司儀、司門之女官職銜。當然,太子殿下在這上頭倒也沒有真向着他阿瑪學習,反而是聽了他額孃的教導了。
芳儀雖然不是頂聰明的人也不是什麼心狠手辣的人,但是這點兒果決還是有的,既然拖不得了,立馬就三下五除二的辦了。同時,也把承祜身邊不太安分的給打發了。身爲皇后,做這些,連個理由都不用找。只是那個奶嬤嬤,芳儀倒沒有動,而是讓人暗地裡盯緊了。留着這個人,也省得那些人再挖空心思塞別的什麼人。
這樣的事情,自然是沒有瞞着胤礽的。誰知道,自那以後,這胤礽對這樣的女子就厭惡起來。這回出來,見地方官員也動這樣的腌臢手段,就惱了,雖然知道那些人純是孝敬討好,但還是對着這些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倒讓那些個人提心吊膽,變着法子孝敬這位爺,卻沒想到更是讓三阿哥惱火。
承祜知道阿弟的小性子,就由着阿弟作勢,只要胤礽心裡舒坦了,承祜也跟着高興。不過,這會兒,承祜倒是有正事跟阿弟說。看着阿弟用了差不多了,承祜才把今兒個得的消息說來給阿弟聽:“二阿哥雖留在京中,卻一心惦記阿瑪安危。爲阿瑪身子安康發下誓願,言必持齋四十九日。至今,已經虔心過了七日。雖此,功課騎射不減。但昨日卻中暑墜馬。太醫說,是吃素造成的體虛引起的。但二阿哥雖因病,卻照舊持齋。”
胤礽聽到這裡,哼了一聲:“這人也就會如此惺惺作態,跟他額娘一個調調。”
承祜看了弟弟一眼,繼續說道:“阿瑪得報甚慰,已經派人去傳旨。等二阿哥身子好了,就護送二阿哥於古北口,太皇太后娘娘處避暑。”
胤礽聽了冷笑連連:“這倒真是個賞賜了。”
承祜笑着看了看阿弟,“阿弟,你要知道,他終究是阿瑪的兒子。這兒子爲了阿瑪如此,不管裡頭有多少虛頭,總見得兒子是用心討好阿瑪的,這做阿瑪的,怎麼能不欣然?阿瑪本來是想宣他來隨扈的。只是我說二阿哥才中了暑,怕身子受不住,阿瑪才歇了心思。你也彆氣鼓鼓的了,趕緊去個信問聲好。就算是別人,爲了阿瑪持齋,你也得表表心意的。”
胤礽不是個不知事的,只是在哥哥面前發發牢騷罷了。聽哥哥這樣說了,點頭應了,忽然笑道:“我還要在阿瑪跟前替他說說好話兒,然後還要替他向阿瑪討個賞賜。嗯,就那個西洋船模。我把那東西孝敬給了阿瑪,只是把這些官兒兜給阿瑪。阿瑪知道那是我喜歡的東西,必然還會賞給我的。這回,我就便宜了二阿哥。哥,你說二阿哥知道這東西的來龍去脈,會不會一氣之下砸了?”
“你啊,就在這些上頭氣人。二阿哥會不會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真如此,阿瑪必會欣慰。你把自己喜歡的東西讓給了別人,只因爲那人替阿瑪祈福了。可是這個想頭?人家辛辛苦苦的又是持齋,又是墜馬的,你就用個別人孝敬的東西,把阿瑪的注意又引回來了。怨不得二阿哥平時見了你就瞪眼珠子。”承祜邊說邊用手捏胤礽的臉,這可是跟額娘學來的。
胤礽也不躲,只是一個勁兒的笑,“我就知道哥哥必然知道我的想頭。管他砸不砸,砸了,可更好不過,這人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會不會又生出什麼事情來?”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哦,對了,你也不能光給二阿哥討要賞賜。也要給四阿哥準備個小物件兒。阿瑪想着,二阿哥也去避暑了,阿哥所只留下了四阿哥,怕奴才們不盡心,不如就跟二阿哥一起了,也省了額孃的許多事情。”
299真龍顯聖了
哪想到胤礽聽了哥哥的話,有點兒遲疑的說道:“二阿哥本來對着小四兒就是一幅鼻孔朝天的樣子,恨不得就把小四兒踩到了泥裡。這一回,他勞心勞力的,卻讓小四兒也撿了個便宜,還不得把這小四兒活吃了?”
承祜聽了弟弟這話,就知道弟弟的心思。別看弟弟在人前一幅傲性子,那也是阿瑪喜歡阿瑪寵的。也別看弟弟對着二阿哥一幅不依不饒的樣子,那也是叫那對母子給惹毛的。其實,阿弟的心,比起自己來,要軟上許多的。不然,怎麼會因爲愧疚,就對胤禛那麼好了?自己雖然也接受了胤禛作弟弟,可那也因爲是那孩子真心把額娘當額孃的。
自己小時候還懵懂時,只能躲在門外,偷聽着太醫們說額娘怎麼怎麼的要熬不過去了,那種要失去母親的恐懼,怎麼都忘不了的。而阿弟出生那會兒,自己在外頭驚懼的等着,從產房裡抓出個穩婆,更讓自己後怕的知道,差一點兒,就又要沒了額娘。而阿瑪的教導,更然自己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所以,這樣的自己,怎麼可能再把心思放在別處?跟弟弟的裡外相比,自己就是倒了個個兒,以溫潤的外表示人罷了。
承祜笑着摸了摸阿弟的腦袋:“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你也別小看了小四兒。他入了書房纔多久?從百家姓開始,現在已經到了什麼進度了?從連筆都不會握,現在都開始描起董其昌的字了。這花的功夫可不小還能讓阿瑪記得送到太皇太后娘娘那兒避暑。況且,他還有他那個額娘護着呢。”
胤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承祜也就把話岔開了,“阿弟是不是打算,這一路,都跟我睡一處兒?也好,也省得那些人生什麼事情。哥哥還要謝謝你顧全哥哥的名聲。”
胤礽又被哥哥說中的心思,有點兒氣惱,鼓起個腮幫子瞪着哥哥。只是這樣子,與胤礽平時示人的高傲性子實在是不搭。承祜看着好笑,就又學了額孃的樣子,用手捏着腮幫子兩邊輕輕用力。“噗”的一聲,腮幫子癟了,胤礽,徹底被惹毛了……
巡視畿甸,也就是要深入百姓的,不可能老是跟着地方官兒混着。所以,等一行人到了直隸,就成了行商老爺帶着倆兒子跟下人護衛了。不過,康熙也沒有想着要魚龍白服,故意遮掩行徑。
只是這一路走來,康熙心情越來越沉重。無他,已經近半月沒有下一滴雨了。所到之處,這地是越來越乾旱了。這樣下去,別說莊稼了,就是百姓們的生活吃水,都成了問題。可是,康熙走了這麼幾天,竟不見當地官兒有什麼對策出來。康熙的臉越來越黑,承祜等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勸着阿瑪顧惜着身子。
這一日,康熙並沒有走馬觀花,而是下到了地裡,跟那些個雖然困窘卻依然不放棄的勞作之人攀談,聽聽他的百姓們現在有什麼辦法想頭。看着阿瑪頂着大日頭,毫不顧忌的跟老農們蹲在一處兒說話,承祜眼裡涌動的是敬佩
天似乎越來越悶熱了。承祜跟着康熙,看着阿瑪身上的衣裳溼了幹,幹了溼,已經留下了白花花的鹽印子,卻沒有再向前兩天似的在勸着阿瑪歇息會兒,只是把身上帶着的水囊遞給了阿瑪,指望他多喝些,潤潤嘴。轉眼,又看到了邊上蹲着那幾個花白了頭髮,佝僂着身子的老農,那乾裂起皮的嘴咂巴着,承祜就轉身示意身邊幾個侍衛再取幾袋水來。康熙笑着看着承祜,也沒多說什麼,只是笑着拍拍兒子的背,滿眼的欣慰。
等衆人飲完了水,又多聊了幾句。康熙才起身走開。大概是蹲得久了,又曬得頭昏,康熙並沒注意到腳下因爲暴曬而乾裂蹺起土塊石頭,人一絆,就要摔下去了。雖然康熙身上功夫也是不錯的,只是這會兒消耗過大,來不及反應了。而這時候,衆侍衛救駕不及,等看清楚了,卻是承祜太子搶着墊在了萬歲爺的身子下面。
承祜這一下也摔得夠狠的,那些乾硬的石頭土塊,蹭在身上,真是可比刀刃了,而且想着救護阿瑪,身上吃了康熙這一壓也不輕。承祜這會兒的體力也不太行,萬歲爺雖然馬上起身了,可承祜卻趴在了地上。
康熙自己一起來,就要去拉自己的寶貝兒子。忙亂之間,就見兒子外裳下襬翻起,而長褲膝蓋處已經劃破,淡色的布料除了蹭髒了,還混着暗紅色慢慢暈開。這一下,康熙看着生疼,也顧不得語氣掩藏,“都是死人嗎?給朕取些水來。”
衆隨從本來是被這措手不及的一幕驚着了,萬歲爺的一喝,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這取水的取水,找急救物品的也馬上去找了,還有幾個要過來攙扶萬歲爺跟太子。胤礽也紅着眼睛衝了過來。
康熙喝開了幾個要來攙扶的,不顧別的,只是檢查兒子身上。除了腿上劃了那幾道,手掌也蹭破了,而膝蓋上是最重的,血肉模糊,那些個碎土細石已經嵌到了肉裡。康熙不放心別人,親手接過水囊先給兒子沖洗了。對於那些嵌在肉裡衝不走的土石,這殺伐果斷的帝王,現在卻不敢用手上那白細布去輕拂。
“阿瑪,這沒啥。男子摔了下蹭破點兒油皮算得了什麼?阿弟小時候練射箭,那手被割得都是血口子都沒吭過呢。我這般大了,還怕這點兒疼?”
“忍着點兒。”康熙看了眼兒子,狠下手收拾了傷口,簡單包裹了,才調頭看向了衆人。對於兒子是心疼,對於這些隨從,那可是怒氣勃發了。這氣勢一開,衆人早就吃不住了,早已跪下請罪。邊上那些農人早就覺得不對了,這會兒也嚇得哆嗦,原來,眼前這位竟然是天子萬歲爺啊,也跟着跪下呼着萬歲萬萬歲。
剛纔一頓忙亂,大家夥兒都沒顧到這天早就變了顏色,早就狂風大作了。這會兒,竟然驟降暴雨,一時間竟然天地都混爲一色了。康熙只想着快些抱起兒子躲雨去。不妨頭,忽然有人呼道:“萬歲爺真龍天子啊下雨了,萬歲爺帶了雨來了”
百姓本有愚信,這皇帝乃上天之子。真龍發怒,即爲降雨再也顧不得別的了,紛紛聲嘶力竭的虔心呼喊着萬歲爺。這一場雨,來得可真是時候,不是萬歲爺顯了神蹟了,解救百姓於乾旱之中,又能是什麼?而先頭跟萬歲爺說了話的,喝了太子殿下水的,更是高興的老淚縱橫了。
到了這個地步,面對百姓們的這個虔誠,康熙也不能只顧着對隨叢發怒了。掉轉身子,面對農人,不在咬文嚼字,用百姓們都能聽得懂的白話說道:“希望這場雨能解了此地之困。你們,都是朕的子民,朕一定會庇護你們”
說完,在長久不息的呼喊聲中,康熙也不顧什麼抱孫不抱子的規矩,一大橫,把承祜抱了起來,往路邊停着的車架過去了。只是,眼神在承祜那又漸漸印出紅痕的膝蓋處停留了好一會兒。這會兒,大家都沒注意到這個眼神的不同,更不知道這對以後有着什麼影響。哪怕是康熙自己,這會兒也沒有清晰的認識。就是承祜,也只是以爲阿瑪只是心疼自己罷了。
太子殿下受了傷,雖然這對在馬背上打下江山的滿人來說,這傷算不得什麼。只是,康熙卻是心疼得不行。況且,傷在了膝蓋之處,更是麻煩。這膝蓋乃活動之處,最是不容易好,可又不能一直伸直着,不然日後那傷口結的痂又會蹦的太緊。
萬歲爺也沒了繼續巡幸的心情,只把那幾個地方官員狠狠的處置了,就回鑾了。一路上,更是和太子同吃同住的,恨不得擺在手上捧着,放在嘴裡含着。而胤礽更是悶悶不樂了,總覺得自己沒有跟緊了阿瑪哥哥,纔出了這麼檔子事情。這日後,更是跟前跟後的。
大熱天,這傷口確實不容易好,這足足拖了近兩個月,纔算是好利索了。這中間,芳儀自然是日日懸着心。要知道,這會兒,沒有抗生素,沒有消炎藥,傷口本就沾染了污跡,又沒有及時消毒,夏熱,且又易出汗,更是容易發炎。還好,承祜體制很好,並沒有像個嫩豆腐似的因此發燒感染什麼的。只等傷後收了痂,芳儀才放了心。
只是,父母爲孩子總有操不完的心。才過了中秋,開始秋選。芳儀就爲承祜的媳婦兒愁上了。
按說,給承祜看媳婦兒,已經看了有兩年多了。在這個正妃的人選上頭,芳儀並不想多說。畢竟,康熙那麼疼愛兒子,這正妃肯定不會差到哪兒去的。只是沒想到,這正妃不去說了,偏偏在這個側妃上頭,芳儀想說兩句,就跟太皇太后娘娘對上了。
笑清廷 300 還是實誠人
要說,芳儀挺不想跟太皇太后娘娘對上的,她可是好不容易的,跟太皇太后娘娘的關係緩和起來的。但是一旦牽扯上孩子,芳儀就從理智型變身爲感情衝動型了。
主持選秀,是身爲皇后不可推脫的責任。對這個,芳儀也是做慣了的。往常選秀前,都有些福晉來拜見皇后娘娘,隱晦得表達着各色的請求,有求娶的,有求嫁的,當然更多的是示好的。求娶求嫁的,方儀還要聽聽康熙的意見。可那些示好的,芳儀就是聽了也當沒有聽見,無非是想留在內廷罷了。這事兒,康熙自己定。當然,太皇太后娘娘也會派人過來說個什麼的,芳儀也是點頭照辦,爲了這一兩個人,得罪了太皇太后娘娘不值得。
可這一次,就有明顯的不同了。因爲,裡外都知道,這一次,還有太子殿下的事情在裡頭呢。前些年,不就辦了個賞花會了嗎?雖然結下來沒什麼動作,可那幾個親口得了太皇太后娘娘或是皇后娘娘稱讚的,該是有大戲的。這一回,太皇太后娘娘倒是沒有派人來傳話,而是客客氣氣的,在請安後留她多坐一會兒。芳儀有點兒詫異,這太縣太后,倒是越發的給體面了,那事不是在那位眼裡看來,就是通知一下而已嗎?怎麼這回留了自己說要有事相商?可越是客氣,就讓芳儀的心吊得越高。
等其他人走了以後,小太監麻溜的給皇后娘娘換了新茶.才退了下去,殿裡,只留了蘇麻喇姑和兩三個老嬤嬤。太皇太后娘娘道:“我知道你事情多,也不多耽誤你功夫了。有幾家老人,把情兒到了我跟前,我也不好不理。”然後停頓了,看了芳儀一眼。
芳儀本想着一口應承下來,可是話到了嘴邊,那吊得老高的心像是堵住了芳儀的嗓子眼兒,只是笑着看着太皇太后娘娘,一幅洗耳恭聽的樣子。太皇太后娘娘沒想到芳儀會不接話,只能繼續說道:“別的倒也罷了,只是我想着,承祜這孩子,正妃由他阿瑪看着,總是不錯的。這側妃,也不算個什麼,女孩子看着討喜就好了。那次賞花會上,那個瓜爾佳氏喜歡海棠花的那個小丫頭……”
芳儀一聽頭皮發麻,果然客氣就不是好事,也顧不得別的什麼了,飛快地截住了太皇太后娘娘的話,要是等孝莊把話說全了,再來反駁,就要費大功夫了,“那家的格格是個實誠的孩子。這品格,當得起當家嫡福晉。皇幺嬤您既然提起她,我定幫她細細看着,尋個能幹的宗室子弟栓婚。”
太皇太后娘娘沒想到皇后竟然會這麼說話,一時氣堵:
“你!很好,很好!既這樣,也不耽誤你功夫了乍詩吧!”
能讓太皇太后娘娘說出這樣的話,芳儀也算是本事了。等出了慈寧宮,芳儀門腦子才冷靜了下來。這回,可真的與孝莊直接對上了。雖然,剛剛自己是衝動了點兒,可是,這樣的兒媳婦,自己可真不敢要啊!那時,自己已經打定主意了,不能讓自己兒子跟那小姑娘沾一點點的邊兒。可是,不說那些穿越的可能以及與衛氏有瓜葛的可能,明面上,那小姑娘就是處事不當了,這太皇太后娘娘不該看不出啊,這到底是怎麼想的?
芳儀一路回去,便走邊想,可怎麼就想不通太皇太后娘娘的意思。罷了,還是想想,怎麼跟康熙說着個事情吧。
芳儀前腳出了宮門,後腳,太皇太后娘娘就把茶盅子砸了。這可是多少年沒有的事情了,裡頭的人嚇得跪了一地。還是蘇麻喇姑上前勸勸太皇太后娘娘,顧惜身子要緊。
這蘇麻喇姑開了口,其他人才敢附和着開聲,跪請太皇太后娘娘息怒。這其中,就有一個老嬤嬤最是話多。這老嬤嬤就是上次趕着告訴太皇太娘娘娘,皇后從宣妃那兒截了萬歲爺的範嬤嬤。這範嬤嬤的話,也挺有意思的,“主子,何苦生氣,氣壞了身子,那就趁了別人的意了。要說,皇后娘娘今日這般作爲,分明是仗着萬歲爺的寵愛,沒把主子放在了眼裡。主子合該好好跟萬歲爺說道說道。”
“呸!你這老貨,越發沒有規矩起來,還敢挑唆起主子起來?真是活得不耐法了?”蘇麻喇姑心裡急了起來,這老東西,純粹就是在挑事兒。她知道這範嬤嬤收了宣妃的好處,主子也知道,只是眼開眼閉的。可是,她擔心,若真挑上架了,這萬歲爺會如何。她可記得,萬歲爺在皇后娘娘產房外頭等候的模樣。不怕別的,她就怕主子跟萬歲爺傷了情分。
太皇太后娘娘也聽不得這些。雖然還在氣頭上,可太皇太后娘娘還沒糊塗了,平時容得他們傳個話遞個信兒的.可怎麼能容忍一個奴才把腦筋動到她身上?這奴才雖然說中了她的心思,可還想擺佈了她?
“掌嘴!”太皇太后娘娘看也不看那範嬤嬤,吩咐了下去,就擡了手,讓蘇麻喇姑扶着她進了內室。只等進了裡頭,由着蘇麻喇姑小心服侍着去了大裳、把子頭,斜靠在炕上,太皇太后娘娘才怒聲道:“可恨的東西!”
這一聲,也不知道是罵了誰。蘇麻喇姑也不敢隨便接口,只是上前給老太太揉着太陽穴。好一會兒,太皇太后娘娘這氣才喘勻了。蘇麻喇姑又忙着伺候了茶水,這才小心翼翼的試探了起來。她倒不是怕太皇太后娘娘怪罪自己,只是怕再勾出主子的怒氣,傷了主子的身子。“主子,這瓜爾佳氏,雖前兒個也求了覲見,可是隻說了幾句閒話兒啊?”蘇麻喇姑一邊說一邊看着太皇太后娘娘,見老太太並沒有發怒,才又接了一句,“那次,您不也說了,那姑娘,不懂事兒嗎?”
太皇太后娘娘嘆了口氣,道:“你也以爲我老糊塗了?那家的,纔是聰明呢,什麼不說,不過人來坐着,就算是提醒了。”
“這金口玉言,我就算不上了?不過是給個良娣,不好,那就擱着罷了。”太皇太后娘娘這話一出,蘇麻喇姑總算是明白了。原來,主子是顧着這個啊。那日出了那檔子事情,緊急之間,主子誇讚了那小格格。可那是什麼場合?雖沒有挑明,但都知道是給太子殿下選人的。這般當衆誇獎了,那不就是有那個意思了?雖然有些牽強,可主子要面子,金口玉言,她老人家也敢當!而且,在主子看來,不過是個妾,好不好的,就丟在那兒有怎麼樣了?
再順着主子的心思細細往下想了,也就那日的事情,捧出個衛氏來,又讓皇后娘娘服了軟兒,主子也算是要給那小格格個好處了。只是沒想到,皇后娘娘這般看不上那個小格格。
那這是爲了什麼?因爲衛氏?皇后娘娘不甘心?
別說蘇麻喇姑這樣想,就是太皇太后娘娘,心裡也這般以爲,“不過是個小丫頭,她就這樣作派。雖然,這話說得像模似樣的,讓人抓不住錯兒,可那樣子!哼!就因爲那次的事情,擡舉了個才女出來。她面上雖然服了軟,可心裡頂着的吧?雖然不敢對我怎麼着,可對那個小丫頭可記恨了。而且,這還是她兒子的事情,她得抓在手裡呢!”
不得不說,雖然理由是完全不對,可這裡頭的人卻被點對了。
等芳儀回到了坤寧宮裡,心已經完全沉靜了下來。這事情自己雖然魯莽,可卻不後悔的。至於不想得罪的,都已經得罪了,‘二能怎麼樣?接下來,就接招唄。反正自己只能防守,不能出擊。出擊,那纔是昏招呢,太皇太后,可不是皇太后。說不定,就這樣,康熙也要責罰自己呢。可不管怎麼說.那小格格,她就是不要!這個,她已經是想到了法子了果然,午後,康熙端着個臉子過來了。康熙經常是端着臉過來的,可那都是心裡對着旁的事情不舒坦,可這回,倒真的是對着芳儀了。不過,康熙還是很給芳儀臉面的,進了來,還是先讓近侍們退下了。等人都走乾淨了,芳儀也不等康熙開口,就先向康熙請罪起來。在康熙面前,芳儀把自己做的事情老老實實的說了,而後纔看着康熙說道:“那小格格那次的行事,我是看不上的。這般不懂事,若真的入了毓慶宮,還不知道會給承祜添多少麻煩呢。您說,日後這孩子忙了一日,回來了還要忙這些那些的,我怎麼捨得?”
康熙聽了,也有些猶豫。對於兒子,他總是想要給最好的。那個小格格,他也是看不上的。只是皇嬤嬤那兒,他也不想老人家生氣。爲個小格格置氣,不值得。而且,兒子也該學會怎麼掌控自己的女人。可聽芳儀這樣一說,他也捨不得了。
哪想到,芳儀說了這些,還不算完呢。
(看評論時,我正在喝茶,然後,新買的本本差點又廢了。親乃的,乃們……乃們要知道,俺是在女頻啊!好吧,是好茶文筆不好,誤導了cJ的腐妹子們。原本想買個關子,然後變成了詭異的眼神了……偷偷說一句,起點,那個腐文是不行的,這是好茶聽說的。據說因爲,老大是男的。我很疑惑,那別處,老大就是女的了?)
301 石頭和生病
芳儀並沒有這樣就結束了,她還看得出,康熙只是在猶豫,並沒有點頭應承。芳儀遲疑了一下,對着康熙時稍稍低下了頭,道:“按說,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承祜也該當孝敬,順順老人家的意,辛苦一點兒也不算啥。衛貴人之事,老人家也是不知道底細的。可要不是那丫頭不懂事,唉,這話我也不該說。”
果然,這話一說,康熙的臉比剛纔還黑。可芳儀的心也就定下來了,這事,妥當了。要說,衛氏被擡舉了,芳儀絕不是最添堵的人。惠妃,宜嬪,還有康熙,誰是第一人,芳儀也不去追究了,只要這話在這裡管用就好。當初,太皇太后娘娘說要賞衛氏個貴人,康熙不好說什麼,可是私底下能不憋氣?芳儀現在提着個,不僅僅是因爲兒子的事情,還存着煽風點火的意思,誰讓她自己剛剛得罪了老太太了,總要做點兒打算的。
不過,什麼話都只能點到而止,特別是對於康熙這種人,不然的話,煽風點火變成引火燒身,就麻煩了。所以芳儀也就忙着擼順毛了。好一會兒,康熙的臉色纔好了起來,對着芳儀說道:“你啊,就算再不滿意,也要緩和點兒。況且,有的是法子,你怎麼就那樣了?得了,老人家那兒,朕想想法子。”這語氣中,已經沒有了責怪的意思。芳儀這纔算是解除了警報。
倆人說了不一會兒,三個小調皮蛋兒在外頭嚷嚷着要見阿瑪了。康熙揚聲讓抱進來。這三個一進來,先是像模似樣的見了禮,而後這個鬧騰啊,真像是三隻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就是平時話稍嫌少的胤禟,這會兒也是阿瑪阿瑪的叫喚。
康熙這會兒是徹底的沒了脾氣,懷裡摟着瑞嘉,背上爬着胤誐,而胤禟也跨坐在康熙的一條腿上。康熙還咧着嘴,嘿嘿的樂着,哪有做皇帝的樣子,跟上一輩子芳儀見慣了的三好老爸一個模樣。
芳儀看了看邊上跟進來的李奶嬤,就知道是李奶嬤的主意,不然,這幾個小調皮蛋哪會來得這麼快?
康熙和孩子們鬧着玩兒,就看到了胤禟腰間的一個小荷包。這幾個孩子,現在康熙是能分清楚了。瑞嘉是女孩兒,留着頭,而胤禟和胤誐雖然長得一模一樣,打扮也是一模一樣的,可胤禟腰間隨時彆着個小荷包。不過,芳儀還是相信康熙不是通過這個來分辨孩子的,畢竟是孩子們的阿瑪,又那麼疼愛孩子們,哪會還認不出兒子?
不過,這個荷包,還真是這阿瑪和哥哥們慣得惹出來的事情。這幾個從小胤禟還不懂事的時候就給這小孩兒玩那些個寶石珠子,養成了這孩子拿那些玩藝兒當玩具的習慣,就連抓週都是衝着好看的石頭去的。慢慢的孩子大了,會跑會跳了,可到哪兒身上都揣幾顆他的小玩具,奶嬤們就給做了個小荷包讓他帶着小玩意兒。芳儀真是不只一次的感嘆,這可真是皇子阿哥啊
現在,康熙就在逗着胤禟,來猜猜兒子今兒個帶着的是什麼東西,是藍的還是紅的,要不就是大珠子?連猜了幾回,胤禟都咯咯兒的笑着搖着頭,邊上的瑞嘉也拍着小巴掌說道:“阿瑪阿瑪,再來再來”
康熙也不知道真是猜不出,還是跟孩子們逗樂兒,就故意悄悄的問胤誐,“禟禟揣的什麼,你知道不?偷偷告訴阿瑪,回頭阿瑪帶你騎大馬”
原本是康熙鬧着玩兒說的話,可是小傢伙卻爲難上了。胤誐皺着小包子臉,對康熙說道:“禟哥哥不讓說的。可是,阿瑪要問,做兒子的應該回話的。只是兒子不要騎大馬了,阿瑪讓禟哥哥騎大馬吧?”
那邊瑞嘉一拍胤誐的頭,“小誐笨笨,阿瑪那是跟你鬧着玩兒的。”胤誐卻搖着腦袋道:“不管玩兒的事。大哥哥說的,阿瑪的話要聽,這叫父命。還說過,人要言而有信。所以阿瑪問了,兒子要回答。可是那就對禟哥哥沒有言而有信了,所以要道歉,大馬讓哥哥騎。”
康熙聽了,哈哈大笑,說道:“好兒子,說得好。你大哥哥教得好,你也學得好啊。”這邊康熙還在笑着,那邊胤禟卻打開了一直捂着的小荷包,往裡頭掏了掏,然後把小手掌攤在了康熙的跟前,“阿瑪,兒子自己個兒告訴您,不算小誐言而無信,您還是帶他去騎大馬吧”
康熙更是開懷了,一邊接過胤禟小手裡的東西一邊笑着說,“好好,都是好孩子,禟禟照顧弟弟,瑞嘉也很聰明,阿瑪都帶你們去騎大馬,都去都去”
幾個孩子都開心極了,雖然馬對皇家算不得是什麼,可這幾個小東西才三歲,誰敢帶他們去騎馬?這下阿瑪親口答應,怎麼會不高興呢?胤誐更是高興,趴在阿瑪背上就蹦躂開了。幸虧康熙現在也不過三十出頭,又素來強健,不然還真吃不消個小墩子在背上跳。而另倆個也在懷裡扭搭,康熙眼看都抱不住了。
芳儀在一邊看不過去了,上前解圍道:“好了好了,都別鬧了。讓額娘也來看看禟禟到底藏了個什麼好東西。”
這話一出,幾個小的才太平了下來。康熙呵呵笑着衝芳儀攤開了手掌,自己也低頭看看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這一看,才發現,是顆圓溜溜的小石頭。康熙一看,認識這玩意兒,就有點兒奇怪,“兒子,怎麼就把這個帶在身上了?”
胤禟小臉兒有點兒紅,“這是阿瑪給的。”
康熙有點兒聽懂這話,因爲是自己給的東西所以珍惜就帶在了身上,可是卻更加糊塗了,“可那些漂亮的寶石珠子也有阿瑪給的,你怎麼就撿這石頭了呢?”
胤禟小臉兒就更紅了,抿了抿嘴停了會兒,還是張口了,“不一樣。這個石頭,是阿瑪不在宮裡時,讓人捎回來的。阿瑪不在,兒子想阿瑪呢。”
康熙這會兒是徹底明白了,因爲是自己從外頭捎回來的,所以兒子格外看重,因爲是想阿瑪了,所以一直帶在身邊。雖然,兒子不一定知道這只是個普通的石頭,而那些卻是珍貴的寶石,可這會兒自己卻認定了,兒子是都懂的,卻還是認爲這石頭比那些寶石更珍貴。
康熙在外頭的時候,日日都是給宮裡的皇后遞消息的,這是從倆人大婚起,就養成的習慣。也每每會給皇后捎些東西回去。後來有了孩子,也要在信裡頭說說孩子的情況,給孩子捎些什麼回去。這次在外頭,因爲心情不好,就沒有特地去找些什麼好東西往京裡捎,都是很普通的東西。給瑞嘉的,有小木釵,小稻草人等物;給胤誐的,有小風車,小木刀等物;而給胤禟的也是這些普通的東西。一日在乾涸的河牀上看到這個被沖刷得圓潤的小石頭,也不知怎麼的就撿了捎回去給了胤禟。
“好兒子,好兒子”康熙鄭重地把那顆石頭放在了胤禟的荷包裡頭,又仔細的攏住了荷包的口。康熙的嘴頭歷來是刻薄的,對於這幾個孩子雖然是疼愛如寶,卻並不怎麼在嘴上誇讚,只用行動來表達愛寵,今兒個,卻又是好孩子又是好兒子的,可見是實在高興狠了。
康熙是端着臉來的,咧着嘴走的。估計宮裡頭,又有好猜的了。太皇太后娘娘那裡,也沒有跟皇后娘娘表示什麼。因爲那日太皇太后娘娘的發作讓範嬤嬤掌嘴,所以那日的事情,也沒有往外頭傳出來。只是,第二日,太皇太后娘娘卻臥牀病倒了。
太皇太后娘娘生了病,那可是件大事,連萬歲爺都在慈寧宮衣不解帶的伺候着。別的人就更不用說了。只是太皇太后娘娘病重不耐人多,除了有頭有臉的,其他那些,連牀前伺候都沒有身份。
從知道太皇太后娘娘病了,芳儀就知道不好。且不說這是真是假,若傳出什麼話去,自己就麻煩了。幸虧前頭康熙把事情攬了過去。有康熙擋着,那些話是傳不出來的。
芳儀也跟着康熙,放下手頭的事情,沒日沒夜的在慈寧宮伺候着。雖然以前做過住院醫生,可是這都多少年過去了,這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現在還真是有些吃力的。這些體力上的事情倒也罷了,可坤寧宮那裡,還有幾個那麼小的孩子讓芳儀牽掛呢。這等時候,芳儀只能遣了自己的奶嬤嬤照看着。而承祜跟胤礽等,也在太皇太后娘娘處敬孝的,這時候也顧不到弟弟妹妹們。
只是,這等時候,偏還有人不消停。芳儀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不是私底下商量好的。
那時,太皇太后還是在臥牀昏睡不醒。康熙不肯離開,又不能真的扔了朝政不管。所以就在內殿放了個案幾,一邊守着老太太,一邊看着摺子。而芳儀坐在炕前守着老太太。蘇麻喇姑則伺立炕頭邊。其他宮妃都在外間候着。
這時,就有個慈寧宮的小侍進了來,湊到了芳儀身邊,說是宣妃娘娘有事想同皇后娘娘商量,這事還是爲了太皇太后娘娘的。。.。
302 景山不止有歪脖子樹
話裡牽扯到太皇太后娘娘,芳儀雖然知道沒什麼好事,卻也不能拒絕了。
芳儀小聲地跟康熙遞了個話兒。康熙看了看躺着的太皇太后老人家,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芳儀也跟着看了眼,才轉身走了出去。
才轉過身,芳儀就深吸了口氣,好好看看吧,這宣妃,又是準備了什麼。
在外頭候着的,也就是有了妃嬪封號的。見皇后娘娘出來,還是規規矩矩的起來行禮了。芳儀也不想與她們多囉噪,在中間的位置上安坐了,點頭讓人免禮後,直接就問道:“聽小太監說,宣妃又有了什麼想頭?雖然你年紀小些,看到的事情也少了些,不過,只要是爲了太皇太后娘娘,你有什麼就大膽的說出來,我在這兒聽着呢。”
芳儀這話其實挺無恥的,宣妃都打着爲了太皇太后娘娘的旗號了,芳儀就是不想聽也得聽啊,不然芳儀怎麼就從裡間出來費這些唾沫了?只是現在這話說得好象是給宣妃撐腰子似的。而且,這話裡話外還都說這宣妃年幼無知。芳儀心想着,你不是就差敲鑼打鼓得說自己青春年少嗎?成啊,姐免費替你宣傳
宣妃這臉上就一僵,只是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怎麼反駁,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情,宣妃也只能先把皇后娘娘的話給嚥了,“瞧皇后姐姐這話說的,咱們大家夥兒不都是爲了太皇太后娘娘她
老人家嗎?”打了這個過門,宣妃才把自己得了的那個主意說了出來,完後,還口口聲聲的表示有多爲太皇太后娘娘揪心。
原來,宣妃也沒說出什麼新鮮的,無非就是就是說她自己爲了太皇太后娘娘,要齋戒七七四十九天向上天祈福。芳儀聽了就看了看,一邊坐着的惠妃,心想着,得,又來個祈福的,只是,這人的手腕子玩得比二阿哥高明,也不知道是誰給她支的招兒。
宣妃祈福不新鮮,可是她想要待着持齋的地方就太特殊了。原來,宣妃是要到景山齋宮去祈福持齋。
宣妃這話說出來後,芳儀迅速的掃了便在座的人,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就見人人臉上都是詫異的表情,有些個還顯出了不忿的樣子。
景山齋宮,那是什麼地方?先不說別的,每年太皇太后娘娘千秋節前一日,萬歲爺都在那兒沐浴持齋祈福一日,爲太皇太后祝釐。雖然沒有什麼正經的說法,可在座的都明白,這宣妃,身份還不夠去那兒呢
芳儀聽了這話,腦子就飛快的動了起來。她不認爲宣妃就傻到這個地步,這麼迫不及待的出頭一個她自己配不上的事情。略一思索,芳儀就明白大半了,真真是個好計謀啊。芳儀不相信憑着宣妃,就能想出這樣的計謀出來,所以她才仔細的看着另幾個的臉色模樣。
佟妃臉上有着明顯的
不屑,可是搶先開口的,卻是榮妃,“太皇太后娘娘鳳體不安,大家都是心急着呢。可宣妃妹妹,你這話,可是急糊塗了?那兒,怕是你還不能去吧?”
這話說得夠直白,就差指着鼻子說宣妃說她沒那個分量。若平時,宣妃得了這個話,兩人還不得鬧起來了?可這回宣妃像是改了性子似的,沒有跟榮妃對上,反而哭哭啼啼了起來,“可是太皇太后娘娘那樣子,我,我真恨不得挖了我這顆心啊”
芳儀聽了這句話,差點兒就噴了,是誰設計的這臺詞?這也太威武太給力了。不過,宣妃的這個反應,倒是越發證實了芳儀的猜想。
其實,剛剛宣妃一提出那個話兒,芳儀就想明白了,這哪兒是宣妃要持齋啊,明明是要自己去鑽這個套子。既然已經提出了在景山齋宮持齋祈福這麼正式,就不能再縮回去,用在宮裡哪裡祈福這樣隨隨便便對付了。可是,宣妃分量不夠,那誰的分量夠?聖上是夠分量的了,可是七七四十九天虔心祈福萬事不管,那朝政怎麼辦?除了聖上,那就只有皇后纔夠格了。
那皇后祈福一個半多月,那宮務怎麼辦?自然找人代理了,現在有四妃了,自然是這四妃代理,那這宣妃就可以說得上話了。就算還有別人,可太皇太后娘娘就真的會昏睡四十九天?那這近兩個月,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事
情呢
再一個,皇后這麼長時間不管事兒,那坤寧宮裡那幾個小的怎麼辦?自然不會讓他們一起去景山的。那麼,總要有人臨時照看吧?這一個多月,會怎麼樣了?還真不好說的。
芳儀自然是知道,太皇太后娘娘真心喜歡這幾個小的的,可真要是有人黑起心來,這麼小的孩子沒有額娘護着,真出了什麼事情,可就要了自己的心肝子了。
那若芳儀就是不去,破格應了宣妃懇請呢?那這樣,宣妃的地位也就不同了,而且還是芳儀默認了宣妃的地位了。雖然芳儀不在意這些,可是那些外頭人可能會因此猜想些什麼,攪三攪四的生出些什麼事情,也是個麻煩事情。
不過,那設計的人怕也是不想讓宣妃如此得意,所以連榮妃的性格都算計在內了,這榮妃這樣一嚷嚷,芳儀想裝糊塗都不行,不然,這皇后的臉面往哪裡擱?
只是,這人還是低估了芳儀。芳儀是要臉面,就算是爲了太子,這皇后的尊嚴也不容人冒犯的。可是,架不住芳儀會擡舉人啊這一個妃子去景山,太突兀了,會有麻煩,那四個一起去呢?
芳儀用手帕子拭了拭眼角,道:“雖然榮妃這話,哎只是宣妃的這片心意,我也是明白的。不只是我,想來,在座的各位,都是同宣妃一樣的心思吧?”
瞧這話說的,只怕是有人瘋了,都
不會搖頭說不吧?於是都有拿手帕子拭眼角的,掩面的,等等不一,但是在芳儀一一看過去時,都無一例外的點頭。
芳儀談了口氣,道:“那既這樣,我就去同萬歲爺求個情兒,讓各位妹妹有這個機會替太皇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祈福敬孝。不過,到底是去景山,也不能都去了,就讓佟妃、榮妃、惠妃、宣妃總替了大家吧。哎,我也真羨慕你們,可是我這手裡一團的事情,太皇太后娘娘身邊也不能離開,還有萬歲爺這邊也不能不小心照應,只有勞煩四位妹妹了。”
這話一出,各人臉上就如開了顏料鋪子,煞是好看。只是,那四位還得跟皇后娘娘謝恩表決心。芳儀的無恥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還在那兒蘑菇着:“哎,各位妹妹還是這麼多禮。快罷了快罷了。我還得先去向萬歲爺求這個臉面呢。”
芳儀跟康熙說這個事情,康熙自然是不會不同意的。於是,原本是宣妃的請願,卻變成了四妃奉皇后娘娘的懿旨了。這裡頭的微妙,就夠得上讓人細細一品了。
兩日之後,太皇太后娘娘已經有了起色。只是一旦發下誓願,怎麼能不作數了?所以,不管怎麼樣,那四位還是得在景山上待足了七七四十九日。
四妃不在宮裡,芳儀卻並沒有覺得有多少高興。這一回,給芳儀提了個醒,就算承祜大了,胤礽等也夠
機靈了,可還是不能放鬆,而且,身邊的這幾個小的,現在還弱着呢。
也許是芳儀想多了,也許是作爲母親太敏感護孩子,芳儀總覺得這回,真是衝着自己那三個小的來的。那到底是誰在後面做的推手?芳儀真不認爲是宣妃的手筆。就算是宣妃身邊人給出的主意,那這個身邊人,怕是也另有主子的。芳儀還記得,宣妃身邊的那個東嬤嬤,跟翊坤宮、景仁宮都來往密切的。那這回又是誰?
芳儀把這事情擱在心裡,而後又把那幾個小的身邊人敲打了一番,心裡還在琢磨着,是不是再去布庫房裡挑幾個。
芳儀忙着幾個孩子的事情,康熙這會兒也在反覆思量着太子的事情。太皇太后娘娘身子已經好了大半,太醫們都說接下來小心調理這就沒什麼大礙了。太皇太后娘娘心疼孫子孫媳婦,就把康熙趕回了乾清宮了。所以,康熙除了每日早晚兩回在慈寧宮敬孝外,大半時間都是待着乾清宮裡理政的。不過,這會兒,康熙倒是對着面前的一張紙發呆。
這張紙上,並排的寫了兩個名字。要是芳儀看到了,自然知道這兩個人的。一個是姓鈕鈷祿氏的格格,就是上回賞花會上拂琴的那位。那位的氣度,倒是讓芳儀點頭的。只是這個姓氏,有點兒讓芳儀彆扭。另一位格格,芳儀也有印象,那個,在那場賞花會上,從進宮到出宮,一直是不出挑,但也不落底,總是那麼不溫不火的溜中間兒,而且,也沒有想着法兒出頭表現。這個格格,姓棟鄂氏,爲嫡長女。她的阿瑪,今年才被康熙封了滿洲都統,掌兵,實權,名喚彭春要是熟知歷史的人,必會大吃一驚。
康熙的筆就在這兩個名字之間遲疑着。。.。
303 天性與無人知曉的遲疑
這兩位格格,雖然表現不同,但康熙等人的利眼,卻能分辨的出,都是適齡格格中出類拔萃的,不同的性格,卻各有各的好處。只是,康熙這會兒的遲疑,倒不在這上頭。
照理來說,在小格格各有千秋時,再看家世而定是理所當然的。就現在看來,那位棟鄂氏,彭春的嫡長女,家世該勝出些。彭春,今已被康熙提爲滿洲都統,現已赴任,手裡執掌的精兵。康熙已經有了計劃,將對沙俄開戰了。而這一戰,將以彭春爲主將
可康熙移筆在棟鄂氏的名字上時,卻有點兒圈不下去。腦中不期然的想起“真龍降雨”這個說法。
康熙慢慢的又疑筆至鈕鈷祿氏的名字上,待要圈下去,承祜那時不顧他自己個兒,卻墊在康熙身下的情景在康熙面前閃過,而那血肉模糊的膝蓋刺得他心中一陣陣的疼。猛地,兒子笑着對自己說話的樣子,寬慰自己的樣子,跟自己說委屈的樣子,要自己安慰的樣子,還有小時候跟自己撒嬌的樣子,現在表現出色時在自己跟前揚着下巴、與平時溫潤示人完全不同的樣子,不用特別去想,就一一浮現在自己腦子裡。這樣想着,心中一點點的溫暖了起來,原先那些模糊不定的想法,都不知道拋在哪裡了。手裡的筆頓時用力按了下去,在鈕鈷祿氏的名字上,不是圈起,而是劃去了。
至此,大清朝有史以來第一位太子妃的人選,已經定了下來,棟鄂氏。棟鄂氏烏勒丹,滿語中晨光的意思,在家爲嫡長女,下頭還有兩個嫡出的弟弟,一個幼妹,其他庶出的手足不論。看來人丁興旺,那是不是說,這小格格將來也是個會生養的?
只是,沒有人知道,不過在兩個名字中擇一而已,康熙心裡翻騰了些什麼,最終這樣的決定,又是康熙在心中驅走了什麼。而更不會有人知道,這些,日後還會不會再有?
等芳儀知道這個消息後,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心中的感覺。自己的兒子,真要成親了,自己,真的要做婆婆了。如果按着這個時代人們的計劃,再過兩年,自己就要做奶奶了噢,姐姐我還沒有自稱老孃呢,怎麼就升級成了奶奶輩兒的了?
芳儀知道,心中雖然感覺繁雜,可其中一味兒酸,是跑不了的。怎麼說呢,就有點兒像單親家庭的媽媽,拉扯大了孩子,或多或少,都對孩子有種依賴霸佔的感覺。芳儀來到這兒,身體上的孃家,自己沒有歸屬感;丈夫康熙,那也不用說了。唯有自己血脈延續的兒女,纔是自己真正的親人,自己的感情的寄託和依賴,所以有了那些個酸味兒,很正常。不過,既然意識到了,還是要改改,省得真成了刁難兒媳婦的惡婆婆。
因爲太皇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因爲太子
良娣的事情鬧得不愉快。所以,康熙出了面,一氣兒又指了兩位秀女給了承祜,只是還冠冕堂皇的說,爲了體諒太子,自己也不給太子安排良娣、孺人等了,以後太子按着自己的喜歡,自己再來請封。這樣一來,面子上倒是過去了,只是太皇太后娘娘心裡明白,所以後面那幾天躺着,倒真是心裡不舒坦了。
芳儀倒是被康熙這樣的大手筆嚇了一跳,一下子給兒子指了那麼些人,在加上前頭那些女官。。。。。。芳儀坐不住了。雖然開枝散葉是作爲皇族的責任,子嗣多少也關係到日後的大統,可給一個未成年的孩子弄那麼些女孩兒也太過分了。而且,芳儀也不想兒子跟康熙一樣,那麼的種/馬。
作爲一個前世與生育相關的醫生,芳儀自然不會不好意思說這些,可承祜倒被額娘弄得滿臉的彤紅。只是承祜也知道額孃的意思,雖然滿臉通紅,卻還是臉冒熱氣的聽着還要點頭表態。
除了這些,芳儀還很痛恨那些規矩的。定了嫡妻,按着媒聘重納采、親迎二禮,可那些庶的,定了人就直接這樣收了,還趕在了嫡妻前面進門。這叫個什麼破規矩正房還沒過門,庶子庶女就可能上籠屜蒸包子了。雖然這在皇家很正常,可太子若順利登基,那自己的孫子,將面臨什麼,就不用說了,所以這個上頭,還是講究些好。至於自己是不是狹隘了,自己也不想多說多想,暫時做個鴕鳥。畢竟,看着兒子們和內廷其他阿哥鬥是一回事。可若是輪到自己孫子身上,唉,芳儀那是要捂眼睛的。
所以,雖然以前講過,芳儀還是又叮囑了一些人命相關的知識。還關照了,父母的年歲身體狀況,跟包子的質量息息相關,嚴令承祜,這人命上一定要控制好。他自己和那些女孩兒沒長結實前,不能弄出人命來。雖然知道由自己教兒子這些,兒子會覺得太彆扭了,可這些現代的生理知識除了自己還真是沒人可以教給兒子的。當然,後面幾個孩子,除了瑞嘉,就都要勞動承祜了。所以,還必須得好好教承祜,承祜也必須好好學。
還沒有等四妃回宮,這選秀的事情已經定了下來。不必說了,內廷裡又是進了好幾位人家的格格。而那次賞花會中的,除了定下了未來的太子妃外,並沒有一個留在了內廷,都被別指給了宗室覺羅等人。想來也是,雖然沒成爲太子妃,但曾作爲候選,怎麼在能留在內廷服侍康熙?雖然,滿族原本在這個輩分上頭沒什麼講究,可入了關,朝中還有漢臣,康熙又接受漢禮,這些東西都開始注意起來。
說來,那位鈕鈷祿氏家的格格,最後讓康熙指給了永綬做嫡福晉。永綬是恭親王長子常寧的第一子,在常寧嫡福晉亡故且未有嫡
子,這個繼福晉所出的之子也算是嫡子了。而且,永綬又是第一子,這身份也算的上尊貴了。看得出,康熙對這個格格也是看好的。可是,這越是看好,就越是能讓人心存不忿,特別是知道自己輸給那樣一箇中不溜丟的人後。
304 你演我也演
“稟報主子,自從萬歲爺給咱們太子爺定了那戶人家後,連着這四五日了,這彭春大人府上每天去投帖子的總有那麼十幾戶人家。”何玉柱俯下身子,低身向主子皇后娘娘回稟着京裡的動向。“不過,彭春大人就了任。府上嫡福晉推說老爺不在家,只收了拜貼兒,卻一律不見客。就是那些個夫人們的拜貼兒,也不見。而對於那些邀請的,也都推了,只說是大格格要安心待嫁。只是福晉孃家嫂子的請兒,還是去了。”
芳儀聽了,不由點點頭。看來太子的岳家很知道收斂,但也不是一味兒的推託,省得又讓人說眼高於頂不耐煩看人了。不由得,對於未來的兒媳婦有了幾分的期待。
只是,芳儀史白不知道這彭春嫡女的事情,衛貴人卻是記得真真的。原本,衛貴人記得那個史上的三福晉是彭春的女兒,怎麼事情就成了這個樣子了呢?再聽到這彭春還有一個嫡**,將將會自己安穩行走奔跑時,卻猛然醒悟過來了。這到底是算按着歷史還是不按着歷史啊?這出了一位太子妃,那彭春的**還有可能嫁給胤祉嗎?又一次的,對歷史的不確定,讓衛貴人對將來越來越寒顫。那次賞花會,自己費心費力,而後又嚇得半死,現在看來,真是不知所謂,不知道忙得了什麼。自己的倚仗,真的牢靠嗎?
不過,衛貴人看了眼炕上熟睡的男孩兒,心裡還是定了主意。雖然有所改變,還是有跡可循的。不管怎麼樣,陰差陽錯也好,誤打誤撞也好,自己現在的日子,可比剛來那會兒好多了。不知道史上衛氏在成爲良妃前怎麼過的日子,但肯定是不如自己的,衛氏也沒聽說過成了衛貴人的,能成爲良妃,還是小八的努力。而現在,自己的起點高了,這孩子,應該會順暢的多了歷史上小八時沒有被自己額娘撫養過的,現在,自己卻可以親手照顧兒子。所以,有奮鬥,纔能有進步雖然衛貴人在爲自己打氣,可是心中那種極力要拋開的不確定和恐慌,總是時不時地竄出來。
大概是衛貴人的殼子真的很不錯,胤禩長得也真是漂亮,只是大概在孃胎最初那幾個月失於調理,後來衛氏又太過防備憂心,這孩子的底子有些弱,身子單薄些,也總容易有個傷風感時的。開始時,衛貴人每每大呼小叫的。惠妃也很善心,也都急急忙忙的去傳太醫。而且,往往還不放心只請一位太醫,總要兩三位一起請來。而且,這樣的陣仗一來,康熙知道了,也會過來看看孩子。連着幾天看着兒子好了,才放心。
對於這個,衛貴人開始時相當的感激惠妃。這太醫多請幾位,也算是個會診,總是好的。而康熙多過來看看兒子,也算是增加父子相處的時間吧。自己兒子是個漂亮的孩子,那麼可憐的躺着生病,做父親的看了,心裡總會心疼的吧?這樣慢慢的牽掛了,也真是件好事呢。而康熙每次看了兒子,總會去惠妃那兒坐坐,甚至留宿。對於這個,衛貴人苦笑了下,這也算是互利互惠吧。
只是惠妃身邊那些宮人偷偷的鄙夷,衛貴人也看到過幾次。她只認爲,那些人是鄙夷她太蠢,看不清惠妃娘娘藉機親近萬歲爺罷了。衛貴人心裡冷哼,自己怎麼能看不出惠妃這麼淺顯的手段呢?可是這個代價卻是自己心甘情願的付出的,不然,惠妃有怎麼能幫着自己?
衛貴人自認爲看得很透,卻不知道,不光是那些人鄙夷她,就是惠妃娘娘,也多次的好笑,自己除了賢名在外,就真只圖這些?也不知道這賤籍,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看明白。這賤籍,雖然有時候有些奇妙的想頭,可,在這些事情上,還真是半瓶子醋的利害。
不過不管怎麼樣,衛貴人在惠妃娘娘跟前還是很小心的。所以,這些日子,惠妃不在翊坤宮,倒是讓衛貴人舒坦許多。而對於兒子,更能想看就去看。這會兒,更是看着兒子睡覺。因爲這孩子容易肯病,在衛貴人不經意間,已經得了個體弱的名頭,奶嬤嬤很仔細,不敢讓孩子得了涼。所以屋子裡比較暖,又給捂孩子着被子,小孩兒小臉兒紅撲撲的,有些漢意。又因爲那孩子睡得很熟,小嘴兒半張着,嘴角依稀有點兒溼跡。衛貴人看着,真是可愛的活娃娃,這手就有點兒癢癢,就想上去擰擰兒子的小臉兒。
只是才擡手,就聽見邊上楊嬤嬤的咳嗽聲,“衛貴人,小阿哥昨兒晚上睡前玩得有點兒過,所以夜裡睡得不踏實,還哭醒了幾次。現在好容易補點兒覺。您看?”
衛貴人就有點兒訕訕的,這伸出去的手,又尷尬的收了回來。她以前並沒有帶過孩子,來了這裡更是沒人教她。以前,惠妃在宮裡她還有所顧忌。這幾日,倒真是得了機會,要好好跟兒子培養感情。只是她並不知道,小孩子睡前不能太興奮了,昨日也沒聽奶嬤嬤勸,跟兒子玩得有點兒瘋。今兒早上聽說兒子昨晚鬧騰得厲害,早起還有些熱,不過她怕人說惠妃不在她就捉妖,且孝莊那兒還躺着呢,就沒敢讓人去稟報皇后傳太醫,自己給兒子連灌幾盅熱水,發了身汗,也就好了。哼,看來自己的土法也挺管用的。只是這會兒聽奶嬤楊氏這樣說,臉上還是掛不住的。
就在尷尬的時候,就聽見外頭的請安聲:“給二阿哥請安,二阿哥吉祥”
衛貴人還沒有來得及多想,這門簾子就打了起來,一個少年走了進來。說是少年,因爲這進來之人不過十二歲。可是身量已經很高了,都已經跟衛氏差不多了。少年猛地進來,纔看見了衛貴人,不由按理低垂下眼睛,開腔道:“我這進來急了,沒想到衛貴人在胤禩弟弟這邊。衛貴人吉祥。”
衛氏雖然得封貴人,也不過是個庶妃,出身又低,其實當不起二阿哥先來問禮,急急忙忙的回了禮。
二阿哥也不計較這個,只是看了看炕上躺着的胤禩,問道:“彷彿聽說胤禩弟弟有點兒不安生,這怎麼不傳太醫了?”
衛貴人忙吧情況說了說,二阿哥卻不贊同,說道:“衛貴人也太小心了些,只是不管怎麼樣,弟弟的身子纔是最緊要的。”說着,也不等其他人說話,就又大步踏了出去。衛貴人隔着門簾聽到二阿哥吩咐道:“小德子,你去麻溜的跑一次,看看小方科的當值是哪位。若不是掌科的,就多傳幾位來。要快”
然後,二阿哥才又轉進來,看着衛貴人道:“額娘雖然不在宮裡,但好歹還有我呢。我會照應着弟弟的。”
衛氏看着二阿哥,也不知道是真心感動還是什麼,竟然是幅盈盈欲泣的樣子,配合着她那副相貌,倒是挺讓人心軟的。
二阿哥大概也看不得這個樣子,有點兒慌手慌腳的,道:“衛貴人何需這樣,照應弟弟,也是我這做哥哥的本分。”也不等太醫過來,就先忙着走了,只是臨走前關照,有什麼事情就讓人捎個信兒。
等人走了,衛貴人在掂起手帕子拭了拭眼角兒,心裡冷哼着,看來,不管到了哪裡,小白花總是待見的。這二阿哥,可要好好兒的照看弟弟哦
而二阿哥猛走一陣子,才緩了腳步,心裡也唾棄着,額娘說的真對,真是有夠蠢的,這點兒伎倆,就能蒙得住人?只是忽然又一停步,有點兒跺腳。剛剛走得急了,倒是忘了,翠柔昨兒還說,才見了個新鮮樣子的荷包,說是衛氏做的,想要仔細參詳參詳呢。自己說了,這麼小件事兒,也值得惦記?昨兒本待傳人去拿的,卻讓翠柔攔下了,說是娘娘不在,儘量安分些。剛剛自己實在是被衛氏噁心到了,忘了這事兒了。待要回轉,卻又嫌棄那人。轉念到,不過是個荷包,回頭讓誰都可以跑一次的。
二阿哥才又開步,這回就直奔了校場。這點上,康熙還是很欣慰的,幾個兒子,都是努力上進的。
二阿哥已經在在校場上練了好一陣子了,才見小德子跑了過來,沒好氣地問道:“這又是跑哪兒去歇着了?就這點兒事情,怎麼纔回來?”
“主子,這回您可得誇奴才。奴才這次可跑了好些個地方呢。”小德子嬉笑着上前道。
“哦?那說來聽聽,說的好,有賞,就是說的不好,也有賞。”二阿哥心情不錯,剛剛自己練了三箭齊發,箭箭直中紅心,自己也覺着又有了進步。“賞頓板子。”
小德子怪模怪樣的討饒,然後就說了。這小太監是直奔太醫院的,只是,太皇太后娘娘身子不妥當,這太醫院的大多在那兒伺候着呢。太醫院力也就留了幾個職守的,卻不敢擅離職守。可也不敢得罪二阿哥身邊的人,就說要跟掌院去說一聲。原本小德子不耐煩這些,就想着耍橫的,可轉念一想,這掌院等不都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兒嗎?而萬歲爺不知道是不是也在那兒。自己主子關照幼弟,可不該嚷嚷出去好讓人知道主子的善名?也就說道:“得,你去稟報了,再折騰回來,這一來一回的多耽誤功夫?咱家跟你一塊兒去,你去說一聲了,就直接跟咱家走人。”
就這樣,康熙果然在太皇太后娘娘那兒,而這事情果然讓康熙知道了。康熙就把小德子宣了過去,問了問胤禩的狀況,又對二阿哥的行爲點了點頭,才讓小德子退下的。
“主子,您看,是不是該賞奴才?”
二阿哥聽說皇阿瑪對自己的行爲點頭了,這心裡就更高興了,連聲說着,“好好好,真是個聰明的奴才,賞,是要好好賞”說着,就把身上的那塊佩玉給了小德子。“這個先拿去,就知道你眼饞這個。等回去,讓翠柔再找個更好的給你。”
小德子高興的謝了賞,眼珠子轉了轉,伸長了脖子湊到二阿哥耳邊道:“奴才還聽到了個信兒。景山那兒好像不妥當。”
二阿哥身子一頓,心裡有點兒擔心,忙問道:“怎麼回事?什麼不妥當?”
小德子四下看了看,見並沒有人靠近,就湊在二阿哥耳邊唧唧咕咕一番。二阿哥眉頭是越來越皺,問道:“到底是誰?可有個準沒有?”
小德子一臉無奈的搖了搖頭。二阿哥想了想,“走了,回去收拾一下,也到了該去給太皇太后娘娘請安的時辰了。”
原來,剛剛那小太監面了聖,把太醫領了正要去翊坤宮,就看見一人急匆匆地往自己的來路上跑去。這小德子眼尖,就覺得那人面善,這一路走着慢慢想,就想起那人是誰了。於是,找了個藉口,讓太醫自己去了翊坤宮,而他自己就又折回去,悄悄地等着那人。
也沒多久,那人就打慈寧宮出來了,身後還跟着個太醫,這就急急忙忙的走着。小德子原本向上前打個招呼的,可看着那人身邊的太醫竟然是李太醫,想着這李太醫可是皇后娘娘的人,也就收住了腳步。不過,原先那個人,可是在景山那邊當差的,這點兒,自己不會認錯的。
這二阿哥被這消息弄得心裡有點兒沒底,景山那兒來接了太醫過去,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太醫去看誰?想到這個,就擔心起自己的額娘來了。這急忙忙的就毀了阿哥所梳洗了,再急匆匆地趕去了慈寧宮。
太皇太后娘娘已經有了很大的起色,所以康熙也不是一直就在炕前伺候着。不過,還是儘量抽時間來看看祖母的。二阿哥來的時候,康熙還沒有走。看着二阿哥一通的請安行禮,康熙臉上也是挺緩和的表情,還溫和的問了問二阿哥的功課。
二阿哥這才放了心,至少,自己額娘應該沒有出什麼事。.。
305 恭喜恭喜
雖放下了些心,但二阿哥還是對景山那兒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很好奇。只是,在皇阿瑪跟前豈可莽撞?所以,也只能請了安,安份的退下了。一路回自己處所時,心裡還是抓撓地癢得不行。可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只等進了自己的院所,進了屋子,由着翠柔帶着人服侍着,還是有些個心神不寧的。
才梳洗了換了衣裳坐下,那邊喜暖正好沏了茶奉上。二阿哥心不在焉的,這就端起要喝,幸虧翠柔忙着攔,纔沒怎麼燙着。只是翠柔倒是被熱茶給潑到了。二阿哥又是心疼又是氣怒,一腳就踹翻了喜暖,又忙不迭的叫人傳太醫。
翠柔忙攔着,自己不過是個宮女兒,現在這宮裡太醫都奉在哪兒是可想而知的,怎麼能添事兒?笑着說:“也不妨事,只是少沾了點兒熱水。用涼水冰冰就沒事兒了。這哪用得着太醫啊。”說着就讓人弄涼水來。好一通忙亂,這才消停,不過,手背上,還是起了些小潦泡兒。二阿哥看着又想着傳太醫,只是被翠柔拼命攔住了,才把自己平日裡備着的創藥膏兒塗了點了事。
翠柔這樣省事爲了哪般,二阿哥自然是知道的,這回兒就眼就有點兒紅,看着翠柔就到:“你等着,你且等着,總有一日的。”這話也不好說,二阿哥總算是努力嚥下了。
只是這些嚥下了,對喜暖的遷怒卻又上了頭,就要讓人拉下去責打。還是翠柔好說歹說,宮裡太皇太后娘娘病着,連四妃娘娘都去齋戒祈福了,二阿哥這邊卻責打宮人,穿出去倒是不好了,還是請主子忍忍纔好。胤禔這才恨聲住了,一連聲的讓人滾下去。
屋子裡暫時沒了人,胤禔心裡憋屈,這也演忍,那也要忍,在外頭要忍,回到這幾屋裡還是要忍,就連給自己貼心的人傳個太醫,責打個小奴才,還是要忍。這越想心裡越脹。有看着翠柔怕自己擔心動怒,忍着疼痛跟自己說話的樣子,心裡又難受起來。也不怎麼的,就想起早就被自己丟在腦後頭的那個荷包了,馬上就開口道:“來人”
主子氣不順,小德子本就在外頭候着,這下就應聲進來了。進來就聽見主子命人去翊坤宮跑一次,問那個衛貴人取個新秀的荷包過來。翠柔還是想勸着,不用特特地地的跑這麼一回兒,這叫個什麼事情。哪想到這回胤禔真的不依了,“這也忍了,那也忍了,就連這麼個小事,爺我也要忍着?你是我要緊的人,不過是看着個賤/籍的手藝了,這也算什麼事情?你看得中她的,那是她的福分再說了,爺我讓人去自己額孃的宮裡取件東西,這也叫個事兒?”
翠柔一看就知道二阿哥擰了性子了。原本這荷包是個小事,二阿哥也不把讓它當回事,只是現在也心裡有火,在這個小事上都做不得主,怕是要炸。只能說到:“奴婢倒不是說這個。只是爺特地讓奴才打着爺的旗號去問衛貴人拿個荷包,實在是不好聽。即讓爺說了,看中了那是她的福分,那就讓奴婢自己派人去討要了。也算是看看,奴婢這臉子,管不管用。爺,您也算是給奴婢個機會呈呈威風,可好?”
這話,倒是把二阿哥給繞了進去。翠柔也沒差使別人,就支使了喜暖跑腿兒了,對二阿哥說到,這也算是責罰了喜暖讓她跑腿。這才把二阿哥個哄下了。
喜暖本就是有着遠大理想的人,可是在二阿哥這兒,怎麼都比不上翠柔,剛纔被二阿哥狠踢一腳不說,現在還要替翠柔跑腿,心中自然是不忿的,不過這個宮女,被人拿捏着,性子是越發能忍了。只是在衛貴人面前怎生說話,還得好好細思量。再怎麼着,這衛貴人可是有品級的主子了,還有小阿哥傍身,自己可不能得罪了。但是自己不能得罪人,卻能替別人得罪人呢
不說這些人的彎彎繞兒,只說坤寧宮裡,芳儀有些個心不定。那一日,她爲了自己脫身,把四妃全給擡舉上了,這一招,原本做得極漂亮。可現在,卻有點兒出岔子了。剛剛,景山那邊管事的就急急忙忙的來回報,說是就在剛剛,佟妃在跪坐唸經祈福中,昏過去了
這四妃,現在是奉着皇后娘娘懿旨去景山的,若佟妃真的身子柔弱,怕會有人捏着說自己居心不良,讓身子不好的妃子齋戒,是爭寵,是陷害,沒準還會有人故意牽扯,說自己對太皇太后娘娘不孝敬不盡心。別人不好說,這宣妃倒真是什麼都說得出來的,而且現在自己跟太皇太后娘娘不對付,這老太太怕是也會說什麼。
不過,不管如何,總要先派個太醫過去的。芳儀自然是相信李太醫的,而且,這事,也得讓康熙知道。芳儀也知道,就算自己不想讓康熙知道也不行,康熙對那些宮女太監雞毛蒜皮的事情不監聽,可那是景山,那是四妃,康熙怎麼會沒得到消息?所以,纔有了小德子先頭看到的那一幕。
只是,這要怎麼化解?芳儀不相信佟氏爲了陷害自己,故意裝病的。那可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自己固然要有麻煩,可佟氏在這樣要緊的事情中裝病,那可是她自己找繩子上吊。佟氏爲了引回康熙的心思,可是隱忍了好久,對於一個驕縱慣了的滿洲姑奶奶來說,這可是多麼不容易。現在,可是好不容易康熙有些歡緩和了呢,她怎麼就忍不住了?
那麼,就是佟氏真的身子不好了。這纔是**煩呢
芳儀在屋子裡不住地轉圈,這難道又是有人出招,硬逼自己去齋宮?是的,如果佟氏真的身子不好,自己要破解,主動去齋宮纔是比較靠譜的。只是,現在太子的終身大事,康熙已經拍了板,選秀,也已經就這樣了。而且,就算佟妃回來養病,其他人也不能再“病”倒了。佟妃也是在養病的,也不能代爲“照顧”自己的孩子。這到底圖謀什麼?
一切,唯有等李太醫回來,摸清了情況再說了。
芳儀在內殿焦急的等候着。剛剛李太醫去的時候,自己讓何玉柱也跟着一塊兒去了。也不用什麼名頭,皇后娘娘派人來關心探望就行了。
“回,回皇后娘娘,奴才,奴才回來了。”屋子外頭,終於有了氣喘吁吁的聲音。
“快進來回話。”芳儀也不顧得什麼了,忙大聲宣了何玉柱。
何玉柱趕得太急,這會兒進來了,還在呼呼的喘氣,頭上也是汗津津的。只是即便是這樣,他也先撿緊要的回了皇后主子娘娘。
芳儀聽了回話,開始還有些呆愣,而後面上有着憂色。不過,一會兒,倒是輕鬆了起來,笑着道:“還真是不錯呢。你先下去歇着吧。”
何玉柱纔剛剛退下,芳儀就喚人了,“來人,萬歲爺也現在可還在慈寧宮?”在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後,芳儀就忙着更衣,而後直往慈寧宮去了。
到了慈寧宮裡頭,芳儀先是關懷了下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然後向康熙行了禮,才笑着說道:“這事可怎麼說的?我都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幾位妹妹才持齋祈福,皇幺嬤的身子就輕省了起來,現在太醫們都說,已經無礙了。可見是上天厚愛,皇幺嬤可是了不得的呢。現在就又傳了喜訊,佟妃妹妹可是有了身子了。這可真是沾了皇幺嬤的厚福呢。可算是個大好的說頭呢。”
這話一出,康熙馬上就接口了,“可真是恭喜皇幺嬤了。哈哈,哈哈。可真時沾了皇幺嬤的福氣呢。”
太皇太后娘娘目光閃了閃,待要說出不同的話來,可聽見康熙如此說話,又開着康熙故意笑得這麼開心,總算是換了話說:“該是同喜纔對。若真說是沾了我的福氣,那皇上可是沾得最多的。”
太皇太后娘娘這後面一句話,也算是對康熙的提醒。康熙自然是聽得懂的,他也不是想要如何,只是想先護一下皇后而已,見太皇太后娘娘不再說那些相反的話,這會兒自然是怎麼說怎麼好了,也就連聲符合着,說這大家都聽得懂的不忘本的話。
芳儀這才放下心來。要說,妃子有了身子,皇后娘娘還讓她持齋祈福,這可比拿生病說事更厲害,因爲這裡頭還牽涉到天子的骨血。別人纔不管這事情的先來後到的,沒準還會以訛傳訛,認爲自己事先知道佟妃有了身子,才故意懷了歹毒心思讓人去景山。
所以她剛剛可是故意那樣說的。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端看如何說法。康熙一點都沒打格楞的站在自己身邊,自己是算到的。也唯有用康熙去堵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嘴纔好。自己也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必不會當面與康熙對上的。
只是現在,芳儀還是出了身汗。。.。
VIP卷 306
就在芳儀得知佟妃有了身孕,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原先確實是宣妃設計自己到景山去,而後來佟妃的昏過去倒真是意外。因爲,佟妃這麼些年來,想孩子可真是有點兒瘋魔了,怎麼會捨得拿自己的肚子裡的肉冒險的?既然捨不得,那她就不會在知道自己有身孕後再去持齋。那就是說,那時,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佟妃自己都不知道,那別人知道的可能性會有多大?既然沒有人知道佟妃有了,又怎麼來陷害的?
不過,芳儀還知道,那時沒有設計,不等於以後沒有。現在,首要是得把佟妃給接回來。本來就是坦蕩蕩的事情,就更要坦蕩蕩些。而且,剛剛自己雖然是把面上的基調給定了下來,可若佟妃出了什麼岔子,那再高的基調,都堵不住妄言的嘴和舌頭。
只是,這時代人們對上蒼神明的虔誠,還是要顧及到的。四妃是去持齋,給太皇太后娘娘祈福的。現在雖然事出有因,給就這樣把佟妃接回來,打斷了這個持齋,心裡不舒坦的不是一位兩位了。而且在,在朝臣宗族面前,也是面上訕訕的。
芳儀理了理思路,笑着說道:“皇幺嬤可是福德深厚的,這回,咱們大家都沾了福氣,那可是同喜呢。只是,纔剛派了太醫去看了,佟妃這回是高興大發了,有些不穩當。我就想着,是不是先把她給接回來?”
太皇太后娘娘沒有搭腔,芳儀也不在意,繼續說道:“小佟氏跟佟妃是一母血親姐妹,有她去替了姐姐,也是個法子。沒準兒,她也藉着皇幺嬤的福分,報個喜訊出來呢。”
康熙在邊上聽了,倒是點頭稱善。太皇太后娘娘看到聖上已經表了態了,還能說什麼?難道還非要有了身孕的妃子繼續持齋?那可就是她的不仁慈了。要再出了點什麼事情,那可就不是祈福,而是引災了。“皇后思慮的很是妥當。我這也乏了。你們去吧。”
倒此,芳儀纔算是真正的舒了口氣。也不等出了慈寧宮,就快手快腳的吩咐下去了。出了慈寧宮,康熙陪着皇后娘娘走了一程,但並沒有一同去往坤寧宮,而是要去翊坤宮看看小阿哥胤禩。雖然不太喜歡這孩子,但當初既然爲了他能在敬事房注錄,總還是希望他能太太平平長大的。剛剛傳太醫都鬧到慈寧宮了,可見是胤禩身子實在是不妥當。所以,康熙放心不下,就要去看看。
翊坤宮主位不在,而康熙又是隻想去看看小阿哥,所以也並沒有擺了儀仗,只是直奔胤禩的起臥處。
只是進了屋子,康熙就有些皺眉,沒想到這衛貴人也在裡頭。雖然這衛貴人是老老實實的跪着那兒,可纔剛沒進屋之前,康熙可是聽到裡頭的笑語聲,動靜不小呢。這就是孩子病了?
再一看兒子,精神頭卻是還算可以。康熙用手試了試額頭,也沒有發燒。這就有點兒沉下了臉子,“胤禩這是怎麼了?”
306 香消
話說,這衛貴人也不真的是“蠢真”無比的,見了這樣子,就知道康熙起了疑心。這還了得?可是,現在這樣子,也不能編出什麼慌兒來,這心裡一急,就想把事情往二阿哥身上推,本來嘛,孩子不妥自己確實擔心,有二阿哥給自己找太醫正是合了心意。而現在皇上疑心自己用孩子來邀寵,那就把二阿哥推出去擋箭也沒啥的,反正自己說的事實,不過,這話好婉轉的說,要讓人覺得那是二阿哥心疼弟弟,才鬧大的。這樣,也不會得罪了二阿哥,畢竟,自己和兒子還要在惠妃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
於是,衛貴人就把小阿哥晚上睡不踏實着了風,晨起有些個發熱,自己有些擔心,但是又想到宮裡事多不想平白更讓萬歲爺和皇后娘娘操心,就用土法給小阿哥發汗,這倒是去了病症了。可二阿哥得了消息,擔心弟弟,非要去請了太醫來。太醫來了只開了一帖方子,小阿哥就精神了。這話中,裡外都是二阿哥對弟弟的照應,對二阿哥是無比的感激。
康熙聽了,心裡就一陣陣的怒火頂了上來。對於胤禩,他倒是有點兒膈應的,但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兒子。再說,這孩子也跟着瑞嘉那時出生,且不管裡頭的真假,但總是不能太過草率的。可是,這孩子生生就是個病秧子,這也倒讓康熙有點兒五味雜呈。現在,這個奴婢,不知皇子血脈貴重,竟然拿土法來讓阿哥冒險?還有,聽聽什麼話,什麼不敢讓皇后娘娘操心,這難道是在自己跟前給皇后上眼藥?就這麼個人,就敢攀扯上皇后?
有心想要狠狠懲戒這人,甚至打回辛者庫都不算爲過。只是想到,這人是太皇太后娘娘擡舉起來的,老太太還臥倒着呢,慈寧宮剛剛那一出,自己護着皇后,又讓老太太心裡不舒坦了,這回懲治了這個人,會不會又讓老人家多想了?只是,一點兒也不懲罰,也着實讓自己咽不下氣。
“胡鬧皇阿哥身子貴重,也是你可以試上一試的?太皇太后娘娘和皇后體恤你,讓你幫着照看一二,這是給你天大的恩典,可是讓你這樣不知死活的?來人,奶嬤楊氏等人玩忽職守,拖下去,杖五。衛貴人不守本份,罰抄宮規,禁足一個月。”
衛貴人心裡直髮抖,這叫什麼事情?難道讓小孩發汗也不行?這日子,到底要怎麼熬啊這康師傅,怎麼這麼難伺候只是這可恨的古代,被罰了,還要謝恩。衛氏委屈幽怨的朝着康熙拜了下去,哽咽着說道:“謝萬歲爺恩典”
這副容貌,配着這樣的神情和說話,真是我見猶憐,要是碰上個風花雪月的主,說不定就下不了狠心了。這康熙看了,心裡就一股子煩悶。這人,若是懂事些,看在太皇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前事雖然可恨,但也不是不可以放下。可現在這人,真真可惱,這樣子擺給誰看?以爲朕是那種爲了容貌就會昏頭的人?別以爲生了個阿哥,自己就一定會容着她活着了,這宮裡有的是不損傷阿哥顏面讓人消失的法子。且先看着太皇太后娘娘的份上。。。。。。
這衛氏退了下去,奶嬤也跟着倒黴,心裡直罵,別的阿哥的奶嬤嬤風光無限,可到了自己這兒,要不小心些,連命都要警醒着。這衛氏指手畫腳的,真真害煞人了。不過,聽了萬歲爺今兒的話,以後倒是也不用顧忌了。
康熙怒責了一批人,轉頭看見胤禩在一邊害怕着,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心裡更是膩味了。雖然這孩子樣貌不錯,可身子單薄,又是病秧子,現在這樣子,就連族人家的女孩子都比他大氣些。果然,自己還真是想多了。花朝節的春雷,這樣的也配?就連養在外臣家、數年無人教導的小四兒,都比這樣的強上太多了。果然,生母還是很有講究的
不耐煩多待,擡腳就要走人,只是眼神一掃,落在了一個宮女身上,眉頭就又皺了起來。這個宮女,縮在角落,儘量的想要不顯眼。剛剛一窩子奶嬤嬤,又有衛貴人及她身邊的人,所以這宮女並不顯眼。現在,這屋子空下來,這人就顯了出來了。康熙來過胤禩這兒數次,翊坤宮也是算是熟悉,可這個宮人身上的服飾也算是有品級的,卻應該不是翊坤宮往常的常見的那幾個奴婢。
康熙身邊的人慣會見眼色行事,這馬上就有太監出聲了:“那個,對,就是你,是哪兒的?在小阿哥房裡做什麼?”
雖說很多時候,那些巧合就是別人的佈局,可並不是就沒有真正的巧合了。那個縮在角落的宮女,正是被二阿哥打發了來跑腿兒的喜暖。
若僅是跑個腿兒,這喜暖也是用不了這些功夫,也該回了阿哥所了。可喜暖是個有追求宮女,又打了那些個替別人得罪人的主意,所以就免不了要費些時候,而又碰上的是有追求的衛貴人,而這衛貴人又打了巴結二阿哥的主意,這更是要費些時候。而後,喜暖既趁巧兒又在小阿哥跟前,想着哄了小阿哥對自己熱乎些,就耽誤了時候,被萬歲爺堵着了。
現在見問,忙交待着自己的來路。不過,這人也算是有腦子,沒說是自己是奉了誰的命令來討要東西的。看了萬歲爺剛剛對衛貴人並不憐惜,就含糊着,說是二阿哥讓人來看看小阿哥的情形兒的,把那荷包就給帶過了。
康熙也不多待,起腳就走了。只留了一屋子擔心受怕的人,還有那個喜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沒多久,佟妃就回了景仁宮了。太皇太后娘娘也傳了旨意,讓佟妃好好安胎,免了請安,又賞了好些個東西。而皇后也派人探望,同樣的,也免了班會,送了好些個禮。只是這兩份東西還是有差別的。太皇太后娘娘的,東西繁多,各式各樣的,珍貴的藥材,錦帛什麼的都有。而皇后,只是些金玉之物而已。
芳儀除了送東西傳旨意,對太醫院也發了話了,要好好照看佟妃娘娘。遠的不說,最起碼得讓人到平安生成產。不然,這次的事情,還會被人翻出來說嘴。忙定了一圈,纔有心思坐下來歇着,想着,這千年的鐵樹開了花啊,想想也有點好笑,真有的自娛自樂的味道。
相比芳儀這頭的自得。康熙這會兒坐在景仁宮,心裡卻是有點兒晦暗不明的。對於佟妃,小時候的情誼,早就磨光了。現在只是想着自己的外家,又要打又要拉,關鍵的時候還要弄出來頂頂事兒。可是對於一個有着自己母族血脈的子女,心裡還是有點兒不太喜歡的。這麼些年小心着,怎麼還就是有了?可既然有了,自己還真再也做不出那些事情來了。罷了,好在中宮穩固,嫡子也多。自己也不像當初那會兒了。這多個孩子,就多個吧。
看着佟妃笑得像朵花兒一樣,用手捂着一點兒也看不出來的肚子,康熙也心軟了下。
康熙關心地多說了兩句,更是讓佟妃神采都飛揚了。果然,還是要有孩子傍身才好,自己這纔有了,萬歲爺就對自己有些當年的樣貌了呢,這日後,這日後。。。。。。
接下來的日子,宮裡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是那些個小事,還是日日不息的。持齋七七四十九天,聽着雖長,可真要過起來,也就一忽眼兒就過去了。宣妃等人也就回來了。而芳儀做足了腔調,因爲小佟氏替了佟妃持齋,自己也要獎賞一下這人的,就在康熙勉前替這人請了封。這種小事情,康熙也不會駁斥皇后的面子的,也就點了頭了,只是先把份例享了起來,這正式的冊封,還等轉了年再說。
芳儀不太明白康熙爲什麼要拖着,只是自己也不過是做做姿態,康熙既然給了面子,芳儀自然不會爲這事糾纏到底的。
這事,也算的上是宮裡近來的大事了。一時間,佟氏宮裡宮外都喜洋洋的。承祜自然是揣摩出了阿瑪的用心。只是跟額娘講了一會兒,額娘還是在胤礽之後才能明白體悟。
不過,前面說宮裡沒什麼大事,可小事天天有,這話也真是不錯的。二阿哥身邊最貼心的宮女翠柔,竟然得了個急症,沒熬多少日子,竟然就去了。
沒了個把宮女,這在宮裡是在平常不過的,沒什麼人放在了心上的,況且最近也沒出什麼事情。康熙更是不知道這個事情,只是,這兩天二阿哥相當的頹喪,自己都罵了幾次,今天更是被自己罰着要射完五筒箭,纔算完成今天的課業。二阿哥的情形讓康熙費心神瞭解了一下,才知道沒了個宮女,更是讓康熙氣憤,只覺得兒子沒有出息。
而胤礽,卻覺出了不同的味道來。。.。
307 都是騙人的
要說,古龍大蝦有一句話,其實是很對的,就是:往往是這人的敵人,纔是最瞭解這人的人。雖說,胤礽並不是二阿哥的敵人,可是這兩人一貫爭鋒相對的,所以對這個二阿哥,胤礽瞭解還是相當深的。
胤礽知道二阿哥對翠柔相當的看重,所以這翠柔去了,二阿哥不好受,那是自然的。可是這會兒,胤礽發現,這二阿哥除了傷心,還有就是沮喪。傷心,還說得過去,貼身上心的人沒了,自然會傷心的。可這個沮喪,就有些奇怪了。
胤礽把心裡的疑惑同哥哥說了,承祜自然不會把阿弟的話當成小孩子的妄語,這也就吩咐人去打探起來。這細細一打探,就覺得奇怪了。這個翠柔,竟然不是病了去的。是因爲犯了什麼事情,讓惠妃娘娘動了手的。這樣,二阿哥的表現也就不奇怪了。自己上心的人讓自己的額娘給滅了,自己卻不能護着,怎麼能不沮喪呢?
可正因爲這樣,這是才更加奇怪了。按說,犯了事情,讓娘娘賜死,也是經常有的事情,可爲什麼說是病了去的?這樣遮遮掩掩的,裡頭必定還有什麼事情。
只是牽涉到了惠妃娘娘了,這倆人也就不好自己自作主張了,得把這事情跟額娘通聲氣了,而且惠妃娘娘身邊要查起來,可比阿哥所那兒難得多了。
不過,芳儀作爲皇后娘娘,這麼些年經營下來,這翊坤宮也是明着暗着安插了不少人手。翊坤宮幾次換人,更是爲芳儀大開了方便之門的。雖然不容易,這裡頭的事情,也是摸出了一些。
芳儀等人聽了人報,沒想到,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出了這樣七七八八的事情。其實這事情還真是簡單,無非是爲了一個荷包而已。可是,翠柔也沒什麼大錯兒,又是二阿哥身邊得力的,怎麼就這樣悄悄地弄死了?
芳儀到底是做額孃的,有幾分能明白惠妃的心思,長嘆道:“這翠柔,照你們說來,已經有點兒讓二阿哥言聽計從的意思了。這做額孃的,生怕這女子把兒子引歪了,更害怕自己在兒子心中的地位給比下去了,恐怕早就不耐煩這女子了。這回,事情雖小,又牽出了衛貴人。這衛貴人,可是惠妃心中的刺。這下,估計惠妃還會多想,再加上別人的的煽風點火,指不定就認爲這翠柔早就跟衛貴人搭上了,這樣的人,怎麼能再留在兒子身邊的?”
“至於悄悄地除掉,估計跟那一日喜暖去衛氏那兒正好被阿瑪撞見有關係。那一日,二阿哥爲弟弟擔心了,衛貴人吃了責罰了。阿瑪本來就是想得多的,若是明面上除了,好不好的若趕上阿瑪心血來潮,多問上一句兩句的,這七七八八的事情攪在一起,以阿瑪的性子,指不定就想到哪兒去了呢。所以,還不如現在這樣乾脆。至於其他的,又有幾個人像我阿弟那樣慧眼獨特的?”聽了額娘前面的說話,承祜也推出後面的判斷。
這事情既然如此,芳儀雖爲這個翠柔感到有點兒惋惜,可在這宮裡看到的實在是多了,也不再惺惺作態了。沒一會兒,芳儀也就評價起來,“這個翠柔,可真是一個荷包引發的血案啊,可比一個饅頭好多了。這荷包,最起碼還是容易香豔的,能讓人浮想聯翩的。呸,我現在這血也是冰冷的了。”芳儀現在對於宮裡別人的生命,就像前世看報紙新聞報道哪兒出了岔子一樣,竟然還可以點評起來。不過,血冷,總比血熱胡亂噴灑,以爲自己是救世主好些。自私,那又怎麼樣?
只是胤礽卻好奇了,“額娘,荷包跟香豔有啥關係?”
芳儀也想轉移沉重的話題,也就肆無忌憚的歪樓了。也不管胤礽還小,就把上一世聽的那些個小姐秀才一相逢,私訂終身後花樓的故事舉了倆個。胤礽小些也沒啥,上一世電視裡廣播裡,都脫不過這情啊愛的電視、情歌,那些小小孩兒不照樣看?自己就多說說,相當於幫孩子們脫敏就是。那回,索額圖提醒自己給承祜安排宮女,自己就意識到了,有些事情,得說。當然,這說法也很重要,自己想的是脫敏,而不是讓自己的孩子去憧憬。
沒想到,這胤礽聽了,歪嘴一撇道:“額娘從哪兒聽來的騙人故事。這些,哪兒是正經大戶人家的少爺姑娘作出來的事情?就算是咱們滿族不像漢人那麼迂腐,可說到婚事,也不是他們能做主的。別說他們了,就是他們的阿瑪額娘,也做不了主。”
芳儀默然,好吧,自己兒子算是教育成功?那些東西,只會讓他覺得不合規矩?不過還是垂死掙扎着:“你也甭管額娘打哪兒聽來的騙人故事。你只要知道,這些荷包啊,手帕子啊,扇子啊,這類隨身之物可不是能隨便給的,聽明白了?”
胤礽眼神一閃,與哥哥對看一眼,道:“謹遵額娘教誨。”
芳儀一看這哥兒倆的樣子,嘴上就不滿了,“怎麼着,當着額娘,就使什麼眼風兒?又動什麼歪腦子了?”
胤礽這就撒嬌了,拉着芳儀使勁兒的扭着,說自己沒動歪腦子,自己動的,都是正腦子。而承祜也在邊上摟着額娘呵呵笑着。芳儀被這倆大的鬧得笑不動了,才說道:“好了好了,都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樣子。這老大,就比額娘都高了,眼看要大婚了,還跟弟弟一塊兒鬧。這老2,你還當自己是天津**花啊?”
這說笑了一陣子,芳儀也沒追問倆孩子到底是打得什麼啞謎。孩子大了,總會有些自己的想頭,就隨他們去吧。況且,芳儀相信,這倆孩子,還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說笑了一會兒,就看着胤禛領着三個小的進來了。這胤禛現在已經挪到了阿哥所了。這院子,就貼着自家的哥哥。進了上書房,果然是沒讓三阿哥丟臉,比之四阿哥,那可是好多了,尤其是那一手字,讓萬歲爺也點了點頭。這可真不容易,萬歲爺在這課業上是輕易不讚揚人的,再滿意,也就是點頭了。一個六歲的阿哥,在書寫上能讓康熙點頭,可見是平時的勤練到了何種地步。
這幾個進來,照舊先行禮。然後瑞嘉小嘴一噘,就不樂意了,“大哥哥、三哥哥來了,也不陪瑞嘉玩,只陪額娘玩。瑞嘉是額孃的乖乖小棉襖,要一起玩兒。”一邊說話,一邊拽着邊上胤禟胤誐的袖子。
看着這樣子,這幾個大的還不明白?這哪裡是陪不陪玩的事情,這幾個小的,可有算計着呢。
胤礽也是調皮的,就是要逗逗自己這個***,笑着一把舉起瑞嘉道:“好,好,現在陪瑞嘉玩兒。不光如此,哥哥還給瑞嘉準備了個東西,算是賠禮了。那是個小風爐兒,比瑞嘉的小拳頭還小些,可精緻了,是用整塊兒的壽山石摳出來的。你三哥哥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壽山石不做印章,卻弄這樣的小巧玩意兒呢。瑞嘉一定會喜歡的。”
瑞嘉一聽,果然是心動了,她還不懂什麼壽山石什麼印章的,可是比自己拳頭還小的風爐兒,卻讓她上心了。見瑞嘉不吱聲了,這邊上的胤誐就急了,努力要去拽瑞嘉的衣裳,可惜夠不着,這就更急,馬上嚷嚷了:“瑞嘉,你發生麼愣啊。不是說不管哥哥們怎麼說,這賠的禮,要我們來定嗎?”
邊上的人聽了只是忍住笑,看着幾個淘氣包怎麼說。瑞嘉聽了胤誐這話,有些爲難道:“可是三哥哥說的那個小風爐兒,瑞嘉也很想要啊。要不,咱們再等下回?”
胤誐一聽不樂意了:“可是聽說宮外頭很好玩兒啊,這等下回,要等到什麼時候?”
衆人一聽,都明白了,感情這幾個打得是這個主意,也想要出宮去玩兒啊。
一邊的胤禟也像是受不了了似的一捂臉,“小誐住嘴,都被你說出來了,這下不管用了。”
瑞嘉也馬上順竿子爬,“真的耶,小誐你都說出來了,禟禟也說不管用了。乖啊,咱們等下回,啊。這下,我可以要那個小風爐兒了嗎?”最後一句,是扭頭對着胤禟說的。
胤禟更受不了了,可是對妹妹又不能說什麼,只能學着往日阿瑪的樣子揮揮手道:“隨了你吧。其實,既然那是三哥哥爲你準備的,就算不是賠禮,他也會給瑞嘉你的。”然後,一臉虧大發了的樣子。
到了這兒,幾個大的,包括作額孃的芳儀,都憋不住了,只是笑聲一片的。芳儀更是替胤禛揉着肚子,替承祜拍着背。看着衆人這樣,兩個小男孩兒還好些,胤誐更是隻有些羞赧,畢竟這事情搞砸,他是有了一大份兒。可瑞嘉想想胤禟的話,本來就覺得委屈了,再看着額娘哥哥這樣笑,就更是委屈得了不得了,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了。
這下子,可就熱鬧了。胤礽沒想到把寶貝妹妹直接給逗弄哭了,就急忙哄着,這邊上的幾個,也都急了,忙跟着上前去哄。只有芳儀,還是壞心笑着看着。
這正亂着呢,就聽見外頭道:“這是怎麼了?朕的寶貝小公主怎麼哭上了?”話音未落,康熙也不等人打簾子,自己就進了來。進來後,也顧不得別的什麼,就伸手接過了小公主瑞嘉。連衆人忙不迭的行禮都顧不上,只是揮揮手,讓衆人起身。
瑞嘉被康熙抱在懷裡,聽着阿瑪這樣的話,更是委屈的了不得。只是,即便如此,還是一邊放聲大哭,一邊還夾雜着給阿瑪請安的話。這哭着請安,那是什麼情況下會有的?可放在這兒,康熙對着瑞嘉,只想到這孩子真懂事,即便是正傷心痛哭呢,也不忘了禮數規矩,心裡就更疼這個女兒了。忙着哄道:“怎麼了,乖乖小寶貝兒。怎麼個就打雷下雨了?給阿瑪說,阿瑪給你做主。”說着,還瞪了一臉看好戲的芳儀一眼。
瑞嘉聽了這樣說,倒是抽抽噎噎的停住了,也就一五一十的把剛剛的事情說給了自己阿瑪聽。女孩兒說話靈巧,這樣一學沒,倒有了幾分剛纔的意思。康熙聽了也覺得甚是好笑,只是要顧着女兒的情緒,生生的憋住了。
“多大個事情啊。得了,咱不哭了啊,明兒朕讓人護着你們出去看看。你們幾個都去。承祜胤礽,要看緊了你們弟弟妹妹。嗯,既然出去了,就上你們外家認認門兒,還有你們額孃的外家那兒,也去打個轉兒。不過,早點兒回來,可聽見了?”
衆兒女忙着回答,這下好了,變成奉旨遊玩了。
眼看着女兒止住了,芳儀忙讓人傳水來。
康熙讓人把瑞嘉抱過去收拾,自己卻拉過了胤禟兩個,揉了揉這倆孩子的頭,並沒有多多說什麼。胤禟看着阿瑪這個樣子,卻說道:“不關弟弟妹妹的事情,這事兒,是兒子想出來的。阿瑪,您就罰兒子一個吧。”
而邊上的胤誐一開始還只顧着傻樂,這會兒聽了這樣的話,卻說道:“阿瑪,主意是禟禟出的,但是兒子也點頭了,而且兒子和禟禟一塊兒乾的,要罰就一起罰吧。但是妹妹就算了,她是女孩子,剛剛又哭過了。她的一份兒,兒子跟禟禟一起領了。”
康熙也不說同不同意,就捉着胤誐的話說道:“剛剛哭了,就不領罰了?那你們剛剛爲啥不哭?要不現在哭?”
“這不一樣咱們是男孩兒,不能哭的。”這會,倆兒子倒是差不多一塊兒說的。
康熙故意板起臉,道:“既這樣,朕還想着,你們倆誰哭了,朕就免了他的罰。真的不哭?”
小哥倆看這康熙,堅定地搖了搖頭。康熙又道:“好吧,看着你們小,阿瑪也不重罰了。要不這樣,就罰一個人明天不準出宮,你們倆誰來領着?”
胤禟想都沒想,“自然是兒子,是兒子先想着法子想讓哥哥們帶着出去玩兒的。兒子不乖,自然是罰我的。”
“不行不行,兒子也有份的。” 胤誐也急了,只是又說不過胤禟,這一急,眼眶子就有點兒紅了,只是想着不能哭,就使勁兒的憋着,嘴裡還是說着不行的話。
到了這份兒上,康熙也不能再逗下去了,只是自己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忙摸着兒子們的頭道:“行了行了,你阿瑪剛剛都答應的讓你們出去玩兒的。那就改個罰法。每人給朕敲背五十下。”
這一下,總算是皆大歡喜了。這父子三人的互動,邊上的芳儀,還有那三個大的,都看得清聽得明。開始時胤禛還替倆弟弟提着心,這會兒,也是高興的咧着嘴了。
現在這胤礽更是沒臉沒皮的賴上康熙,道:“啊,阿瑪偏着弟弟們了,就許他們給您捶背了,我也要我也要。”
“行了,這就是你這當哥哥的樣子?在弟弟面前也不害臊”康熙笑罵道。
“啊,捶五十下背,抵上一次責罰。這可真太划算了,本來給阿瑪捶捶背,就是做兒子的本分,這下還能抵罰?我怎麼能錯過。雖然,現在我沒做什麼錯事,可我可以記在帳上。阿瑪,您說可好?”
“真是個沒出息的,儘想着淘氣的事兒。五十下,這麼便宜的事情,也就是給你弟弟的。對你,可行不通。”既然胤礽要玩兒,康熙也不介意陪着兒子逗悶子。
就在胤礽大叫阿瑪偏心的時候,康熙笑着說道:“五十下是不行的,要你啊,就一百下才行”
一通笑鬧過後,親親熱熱地用了晚膳,康熙就留在了坤寧宮了。
幾個大的結伴告退。等出了坤寧宮,胤礽才收了那一派嬉鬧調皮之色。胤礽有心要跟大哥說幾句,只是承祜卻讓阿弟回去好好歇歇,養足了精神,明兒個可以好好兒的照顧着那幾個小的。
胤礽看着哥哥這樣子,就知道哥哥不想在那上頭多說什麼。先頭,額娘說什麼隨身之物那些騙人之說的時候,自己和哥哥都懂了對方的意思。
其實,今日裡還有些東西,自己今兒個覺得有點兒說不出口,就沒有說。
那個翠柔死後,她所有的東西,都一併燒了。面上是說,因爲翠柔忠心,娘娘體恤,所以把她身前的東西都燒給她了。當然,也有人在底下說,翠柔是病死的,所以怕她的東西留着害人,才一併燒了的。可現在知道,這翠柔並不是害病去的,那把她的東西都燒了,就有事情了。這事情,還真怕是應在了額娘說的那些東西上頭呢。
只不過,自己看來,那個二阿哥也是個沒出息的。他自己額娘這樣着緊顧着他,可他偏偏還留着點東西,做了個念想。那個原來衛氏所出的荷包,到底在哪兒,自己不知道,估計已經是毀了。可是翠柔照着那個做了個一模一樣的,可是被二阿哥藏了起來呢。
自己知道這個,也真是太巧了。自己或親自或透過他人,埋在二阿哥身邊的人可不止喜暖一個。就知道這喜暖不是個好的,纔不敢就指望她。可沒想到,這女人心黑起來,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其實,這翠柔,一半兒的命就送在她的手裡。這回子,爲了籠絡二阿哥,又來扮好心。這回燒檢翠柔的東西,就連往日給二阿哥做的一些襪子汗巾小衣都沒留下。因喜暖熟悉那些東西,這裡頭分揀之事也沒少了她。她就悄悄地藏了那個荷包給了二阿哥,說是翠柔最後做的東西,就偷偷的留給二阿哥做個念想。引得二阿哥抱着喜暖痛哭不止,那以後,就讓那個喜暖跟着服侍了。
自己原不以爲意,又覺得二阿哥這般作態着實噁心,所以才說不出口的。
那東西留着,日後保不住可用來做些什麼文章呢。
只是,這般腌臢的事情,還要讓阿瑪生氣難受,自己可真是不太想的。是了,哥哥也不想的。所以,他纔不想再多說的吧?
承祜確實如胤礽所想,不想在那個事情上多說什麼。只是,可還有一些,胤礽是料錯了。現在那個二阿哥根本不值一提的,但若哪天真的到了危機關頭,承祜怕是會用那些作文章的,只是阿弟不能沾這些腌臢的,自己也不能。但是,宮裡頭,惠妃的對頭多着呢。
現在,他只想着,阿瑪讓自己哥幾個帶着小的出宮玩耍倒還罷了,這可以說是阿瑪心疼妹子。讓自己帶着弟弟妹妹們去赫舍裡府上,這也說得過去,可是再去舒穆祿府上,就有點兒別的味道了。
是了,佟氏兄弟現在腰桿子更硬了,佟妃又有了身子,小佟氏有功要被進爲嬪位,確實是一時風光無限了。那自己兄弟等人去舒穆祿府上,也就是個信號了。
只是現在,景陽表舅已經是內務府總理大臣,暗地裡還兼着一些活計,這已經夠風光的了。阿瑪是要用景陽表舅的,所以不會把人捧得再高了。而景渙表舅卻被調任到了盛京以北,面上看着是貶了,不過倒還是領着兵丁,還都是見過血殺過敵的,倒是讓景渙表舅樂呵了。只是這既然是貶,一時半會兒就不會再提上來的。
那阿瑪意欲爲何?只是表面上的示意?
承祜想了想,也不死摳着不放的。阿瑪的意思,自己早晚會知道的,現在的自己,只要好好操辦交到自己手裡的事情。只是不知怎麼的,承祜又想起額孃的叮囑,歷朝歷代,這做太子有了好結果的,可是不多的。自己雖然不相信阿瑪最後會對自己如何,但是也不能忘了以史爲鑑。這,其實比辦差更累,也更讓自己的心起繭子。
梳洗了,承祜也沒看着司帳女官的臉,把人都清退了,才躺了下來。這其實是不合宮裡的規矩的,再如何,自己這屋裡都是要留人的。只是承祜在這種小事情上使使性子,也未嘗不可。
自是不提,這第二日,是如何的雞飛狗跳的。瑞嘉得了出門還不算,還非要讓自己的奶嬤嬤把自己按着小子打扮穿戴上了,這下可好了,坤寧宮裡跑出了三個一模一樣的富家子弟。芳儀不但不呵斥,反而在旁邊助興。這可把瑞嘉喜壞了。這日回宮倒早,可是幾個孩子既然是領着聖命出宮的,就依足了玩興,還要到乾清宮回覆聖命。
芳儀知道幾個孩子會鬧,也知道再鬧這幾個也是懂事知道分寸的,更是知道康熙疼愛她們。可沒想到,這天,孩子們還沒回來,倒是先來了道聖旨,說是自今兒個起,自己這坤寧宮多了位胤禌阿哥,等過六歲,一樣入上書房讀書。
這下,可把芳儀氣壞了。不用問,一定又是這瑞嘉調皮。只是,康熙也太沒有文采了,這名字怎麼起的,怎麼就成了胤禌?這叫什麼不好,哪怕是叫胤祹、胤祥,更哪怕是胤禎也可以,爲什麼偏偏就叫胤禌,那可是個不長壽的,真真是晦氣
不提宮裡似水流年,這過了冬至就開始各種節日。等忙好了,又是轉年的花朝節。這一回,芳儀再也沒提跟胤禩一起過。可是,這外大臣,內外命婦,可都是正式見了只聽其名的假阿哥胤禌。
而這假阿哥胤禌真公主瑞嘉,也是頭一次正式的被康熙帶到了外大臣面前。前回年底家宴不算,那都是自己人。可這回已經鬧到了宮外頭去了。芳儀有點兒不確定了,這樣的榮寵也太盛了些。
可兒子承祜的一句話,卻讓芳儀明白過來了:阿瑪不是個胡鬧的人。是啊,康熙不是胡鬧的,相反,這康熙把皇命職責看的比什麼都重,這番做法,自有他的道理。假阿哥自然是真不了,再怎麼疼愛,也礙不了什麼事情。康熙疼愛孩子是真的,看重自己也是真的,可是,在朝堂需要之前,利用起來也是不含糊的。
那自己擔心些什麼?女兒越是被疼愛看重,日後,就越是不能隨便給嫁了吧?
二十三年八月,佟妃誕下一位公主。聖上萬分開懷,雖然並不在京中,卻還是賞賜不斷。且不時有着從南邊捎回來的金貴物件兒。先別說那些額外的東西,就是份例賞賜,比之當年胤祐、胤祺,乃至胤祉那時的份例都上去了好幾倍。這下,宮裡原本看好戲的都說了,萬歲爺還是心疼自己的表妹的,別看生的是女娃兒,可比阿哥都金貴。當然也有捻酸的說到,那是因爲當年那些都是庶妃,也就是頂着個貴人的名頭,現在這個可是妃呢,這些賞賜實在算不了什麼。
只是不管如何,佟妃的心現在稍稍定了下來。原先得知生了個女兒,佟妃可是失望以極了。可是萬歲爺非但沒有嫌棄,反而格外看重,這就讓佟妃打心眼裡暖和了出來,一心想着養好了身子,再爲表哥添個阿哥。
308 此恨綿綿無絕期
種種跡象,都看得出,聖上對這個新的小公主的疼愛,對佟妃娘娘的看重。可惜,可能是上天也太寵愛這個女孩兒了,捨不得她在凡塵歷練。還沒有過滿月,小公主就拋下了凡塵,又回到了上天的懷抱。
當這個消息傳到了康熙這邊時,康熙只是嘆了嘆氣,着手給了適當的安慰以及更多的賞賜與佟妃。許是康熙少年時期經歷過好多次子嗣沒了的痛,許是康熙根本沒見過這個孩子,又許是這本不就是康熙所期待的孩子,所以,康熙並沒有很悲痛,只是難受還是有的。
不過,佟妃的孩子沒了,佟家倒是更得了恩典了。佟佳氏的堂兄,佟國綱長子,佟佳氏鄂倫岱還被點爲蒙古副都統。一時間,佟佳氏府上都不知道該是爲鄂倫岱慶賀,還是替娘娘傷心了。只是,這個鄂倫岱本人卻並不高興。蒙古哪有京城好啊。
胤礽雖知道這是阿瑪朝堂上的手段,可心裡還是有些不樂意的。這把佟佳氏捧得如此高,一時風頭都要壓過了額娘了。雖然作爲皇后,是不需要這些風頭的,可知道並不等於就看得慣。赫舍裡府上都還沒有這樣張揚呢。
承祜對於阿弟的小心眼兒是知道的,也知道這東西不用勸,在外頭,這娃兒是收斂得好好的。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這樣肆無忌憚的。不過,因爲阿弟還沒有參政,一些朝堂底下的東西看得並不深。所以,承祜還是得跟阿弟講講的。
“你是知道的,阿瑪有用兵羅剎,奪回雅克薩的計劃。”承祜一說,胤礽就在一邊點頭。
“六月裡,阿瑪諭外蒙古何說?”承祜繼續問道。
“視外旗蒙古與八旗一體。今巡行之次,見其衣食困苦,深用惻然。傳諭所過地方蒙古無告者,許其來見,詢其生計。” 胤礽對這個記得很清楚,“可這跟佟佳氏有什麼關係?”
“對戰羅剎,蒙古要穩妥,特別是外蒙古,不能有動盪異心纔是。阿瑪欲伐兵,必先安撫蒙古,特別是外蒙古。所以纔有了那個旨意。而今,朝中最隆盛的佟佳氏子弟、宮中寵妃的堂兄任蒙古都統,雖然還只是個副的,卻遠離京師繁華,去那苦地,不得不說,是聖上對外蒙古的重視,也是另一種法子的示好和安撫。”承祜說着。
胤礽眼睛一亮,接着說道:“而且,聖上如此重用佟佳氏,對於明珠一黨,也是個牽制。我記得哥哥說過,明珠也舉薦了人了。”
承祜點頭不語,對於明珠,承祜是心中有恨的。不光是因爲明珠對於自己的挑釁,還有他曾對自己弟弟下的黑手。只是,哪怕是現在,承祜還得笑嘻嘻的面對這明珠,就像以前那些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胤礽反倒沒有哥哥那麼痛恨明珠,大概是有哥哥替他恨了。這會兒,看着哥哥的樣子,就知道是什麼癥結了,反過來安慰哥哥道:“這明珠早晚是要倒的。只是現在,阿瑪還要用他,他也還有些才能。我還想着,最好他不要發昏,能熬到哥哥親手把他連根拔了纔好呢。”
想想,也覺得這樣的說法太蒼白無力了,又說道:“嗯,不是阿瑪把那個餘國柱從江寧巡撫任上調走了嗎?現在江寧巡撫可是出自哥哥您詹事府的湯斌湯師傅呢。這還不是您的人?”
承祜搖了搖頭,道:“我是太子,需要什麼我的人?我還巴望着,阿瑪能不記着湯師傅曾在我這兒擔過差事呢。你知道,于成龍於兩江總督任上病歿。這兩江是要緊的,可實沒有多少人像於大人那樣一心於公的。上頭沒了于成龍,阿瑪怎麼放心繼續把餘國柱放在那個天下糧倉的江南任那個江寧巡撫?這要繼續打仗,這戶部的庫銀、糧草,可不能少啊。”
這話裡的幾層意思,承祜沒有細說,胤礽也沒再問,兄弟倆都明白,可又都不能講得太明白。作爲皇子阿哥,那是一種不能宣之於口,卻又實實在在存在的與生俱來的隱痛。
倆人沉默了一會兒,倒是承祜現開口轉移話題了,笑着對弟弟說到:“說到那個銀子,上次那個尚之信家產的事情,吐出來的銀子,不入內務府,交戶部充饟,倒是能解用兵之用呢。”
這事說的是五月份的事情,那時,言官議奏侍郎宜昌阿、巡撫金僑查看尚之信家產,說是貪了贓銀八十九萬之多,而且裡頭還牽涉到害殺一個富商沈上達,應斬;郎中宋俄託、員外郎卓爾圖及審讞不實之侍郎禪塔海應絞。康熙就允了。最後追回的,不光那貪墨的八十九萬兩,還有其他贓銀,共計一百五十萬兩之多呢。其實,朝廷官員貪墨的事情,康熙是知道的。那個範承勳貪墨受賄的本事,就連康熙都驚訝,可這樣的人,還被九卿察舉清廉官。雖說,這多少是看在他爹范文程的面子上,但也可見,康熙對於這個上頭,並不是很苛責。可爲什麼,落到那幾位身上,就那樣了呢?這哥倆兒知道,那幾位,可是明珠一派的,而平藩,乃明珠之大功也。
所以,這會兒,承祜把這事拿出來說,一來是想活躍一下氣氛,二來也是安慰與自我安慰。胤礽果然深知哥哥的心思,馬上笑嘻嘻的對哥哥說到:“可不是。這一下,就有了好多銀子呢。胤禛聽了,還直拍手叫好,說是就該把那些貪官兒辦了,把他們的家給抄了,這樣戶部就能多出好多銀子呢。我看他那時,興奮得都冒汗了。”
哥倆在這說東道西的。而作爲皇后的芳儀卻領着人去探望了佟妃。小公主去了之後,佟妃就病倒了。芳儀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是有些悵然的。同爲母親,自然是知道喪子之痛的。不過,也只是悵然而以,在這內廷裡頭,沒了孩子,芳儀看過太多了。就是自己,也幾次三番的差點兒着了人家的道,這裡頭,佟妃又豈是乾淨的?
只是,芳儀還得去探望安慰佟妃。這可是作爲皇后娘娘的責任。只是,佟妃對這個並不怎麼領情。女兒去了,佟妃心痛,看着皇后娘娘過來,想到皇后娘娘兒女衆多,怎麼能不難受?更何況,皇后娘娘的養子,還曾是她的養子呢。
病中的人,都有些歇斯底里,對着芳儀,態度上就不怎麼樣。可現在佟妃喪女又在病中,芳儀跟她計較,倒有點兒失了身份。只是,芳儀的大度,在有些人眼裡,就變了味道。就有些閒話傳了出來,說是小公主太弱,那是在孃胎裡底子打得不好。而佟妃剛一懷孕,就暈倒過。
這些話,都不敢大聲地說的,就是連宣妃也不敢借着這個話題來跟皇后娘娘說事兒,畢竟,那時是在爲太皇太后娘娘持齋祈福呢。而且,這樣說話也是沒有根據的。後來回宮,那太醫什麼的可是伺候得好好的,就連後來整個兒孕期,都是給照應的好好的。
可是,這話傳到佟妃耳朵裡,就讓佟妃給當了真了,認爲指定就是那樣的。不光如此認爲,還覺着,後來孕期裡頭,指不定就是皇后娘娘動了什麼手腳,讓這孩子就更弱了。是了,這李太醫不就跟皇后娘娘走得近嗎?
至於皇后娘娘爲何要對付佟妃肚子裡的那塊肉,佟妃也覺得掌握了根源。自己孃家,現在在朝堂上可是風光着呢。而且,自己孃家還是萬歲爺的外家母族。要不是自己那時年紀小了,這皇后,還不是自己的?自己有跟萬歲爺有着打小的情誼,要不然,這些年自己犯了錯兒,萬歲爺也不是輕易的就原諒了自己了?所以,自己懷了身子,可是對皇后最大的威脅呢。
到了後來,就連小公主的病歿,佟妃也能聯想到皇后娘娘身上了。這女兒雖然弱些,可怎麼會連滿月都沒有撐過去?連她皇阿瑪一面都沒見着?是不是皇后又在裡頭搗得鬼?肯定是的了。自己因爲坐月子,沒怎麼防備,沒想到那人連女孩兒都不放過。可爲什麼呢?一定是自己的女兒纔剛出世,就得了萬歲爺的心。看看那些賞賜看些東西,說要說萬歲爺不寵愛這孩子,那指定是瞎了眼了。那女人,是怕自己這孩子蓋過了她那女兒的風頭吧?
一定是這樣的。這佟妃,就越想越恨。就想着跟萬歲爺哭訴一下,可是萬歲爺還沒有回京。佟妃這心就煎熬着,可是這樣一煎熬,倒是讓她自以爲清醒起來了。這事情,還不能就這樣告訴萬歲爺。這些年,萬歲爺讓那女人哄住了,輕易不會去懷疑那女人。而自己,也沒有證據。這話說了,萬歲爺指不定就認爲自己是胡亂攀扯。這樣一來,自己非但報不了仇,反倒會讓萬歲爺不高興,讓那女人看了好戲還得了意。不行,不能那樣,自己得好好籌劃着。
都說,仇恨也能給人以力量,而因爲這樣的力量的支撐,佟妃的身子,倒是很快的好了起來了。
VIP卷 309
芳儀倒是不知道佟妃現在的心思。這會兒,她可是在籌劃着,怎麼能讓康熙帶着她出巡呢。
康熙就是喜好出巡的。以前三藩之亂時還好些,爲了朝政也好爲了省錢也好,只是在京城周邊逛逛,後來就越逛越遠了。這兩年,更是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不在紫禁城裡。南苑西苑,湯泉,京畿,東巡,蒙古,可着勁兒的跑。現在,又打算南巡了。
別的地方還好,可是南巡,卻生生的抓住了芳儀的心。來這個朝代,已經二十多年了,就是嫁進宮中,也快有二十年了。芳儀從不曉得,自己原來比骨灰級的宅女還宅,就宅在這個皇宮裡頭。可現在康熙要去南邊,芳儀就怎麼也忍不住對故土的思念。
現在,魔都大概連灘塗都沒有吧?可是蘇州、杭州、鎮江、南京,等等等等,總可以去看一看吧?那些,也有故土的氣息的。那些吳儂軟語,自己也是會說的。上一世,自己做的不着調的事情很多,其中,就有和姆媽阿爸一起,在杭州的滿隴桂雨下,品着西湖龍井,頂着滿頭桂花,卻硬讓人唱彈詞開篇。現在,只是這一想,心就再也忍不住了,眼眶也熱了起來。
康熙回了京裡,政務更加繁忙。只是自從上回太皇太后娘娘病倒後,這娘娘的身子,就不太爽利了,所以聖上只要在宮中,每日必要花費很多的時間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承歡。而佟妃剛剛沒了孩子,也要多去看看。這樣一來,每日裡在坤寧宮的時間,就少了許多。
芳儀雖無所謂康熙的寵幸,可是與康熙的相處時間變少了,勢必會連帶着距離遠了,而且,自己的幾個孩子,還要與阿瑪多多在一起纔好呢。
這樣,就讓芳儀想隨扈的念頭更加強烈了。原本,芳儀還有些遲疑的。畢竟,孩子還小呢,才四歲,芳儀擔心孩子們吃不住舟車勞頓。據說,康熙將會六下江南的,自己等孩子再大一些也等得。可現在芳儀是看出來了,太皇太后娘娘用了最土卻也相當有效的法子。那這樣的話,隨扈,讓自己和孩子與康熙有更多的時間待一起,也是個好法子。而且,離開了太皇太后娘娘跟前,那些時刻繃緊的心神也好放鬆一些。
芳儀還沒想出怎麼與康熙提出這事情,就聽得倆大的兒子說了,這南巡的車駕所過已經定下來了,隨扈人員也差不多了,這倆孩子自然是伴駕的。芳儀一聽,也就顧不得了,就直白白的向康熙說了。這還不算,連多少年不用的撒嬌討好都用上了。
康熙看着皇后這樣,就樂了,“怎麼着,朕的皇后,怎麼跟朕的胤禌阿哥一個樣子?這要是被胤禌看見了,看你還有臉在她面前說她頑皮撒嬌”
這話一說,倒真的讓芳儀臉紅了。芳儀本是沒把康熙當作親密愛人,所以情人間的那些小情調兒自然是用得不順手,現在這樣子,倒真是有幾分跟女兒一個樣子。只是這樣被康熙說了,倒是讓芳儀羞惱了,一把把康熙推倒一邊去,自己扭着頭,有點兒下不來臺。這個樣子,倒是讓康熙朦朧了。
310 不想友情出演
芳儀這會兒正坐在得月樓上。沒錯兒,是蘇州的得月樓。芳儀真沒想到,這輩子,她還能有機會離了那個四方城,還能這麼輕鬆的坐在了酒樓裡,還能離故土那麼近。上一世,蘇州離魔都那麼近,一張火車票,一個多小時,她就能在太湖泛舟,在得月樓品碧螺蝦仁。現在,雖然魔都還沒有影子,可畢竟能靠得那麼近了。
坐在這邊,不用幹什麼,整個人就好像做夢一樣,總覺得一閉眼,往邊上一靠,就能聽到母親笑罵道,這麼大的姑娘,也沒個坐的樣子,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
值了,不枉她在得知康熙南巡時,死乞白賴的一定要跟着。
康熙也沒有料到。以往他出巡,皇后都是在中宮鎮守的,從沒有說過什麼。康熙也習慣於如此了。當然,康熙身邊也不會沒有女人服侍的。可這一回,皇后卻鄭重地向他提出要隨扈的懇請,倒讓康熙一時間有點兒不習慣了。
不過,康熙在不妨礙朝政大事的時候,也是願意滿足一下他敬重的皇后的想頭的。現在中宮穩固,皇后隨扈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康熙這一點頭,接下來的事情就多了。因爲那個幾個小的,他自己也不放心就這麼擱在宮裡頭。所以原本隨扈的名錄,就一變再變了。
原本,太子殿下和三阿哥,皇上總是要帶在身邊的。至於二阿哥前一段時候讓他有點兒皺眉,所以想晾上一晾。偏生,三阿哥真是懂事貼心,倒是在人後爲了這二阿哥求情了,太子也在邊上幫腔,也就讓康熙又把這二阿哥加了進去。要說,自己這幾個嫡子,還真是沒話說了。太子就跟他心目中的儲君一個樣兒,這就先不說了。這三阿哥,雖說性子有些驕傲,可他就愛看着兒子略昂着頭的樣子,這是他身份當得的,天子嫡子,可不該就這個樣子?更何況,他知道這三阿哥的心實在是個好的,對於自己同母兄弟妹妹護着不必說了,就是那個小五兒,也護得好好兒的。就是對於二阿哥,其實也很有手足之情的。雖然性子不對付,可從不對這個兄長耍陰的,有什麼爭執,都是當面來的,爭的最多的,也就是在校場獵場了。而在自己面前,卻從沒有過上什麼眼藥之類的,還時常爲二阿哥講情。偏偏這些若在人前,也能撥個好名聲。可這個驕傲的性子,偏不屑於此,往往都像這次一樣,在人後使力。
康熙既然要把幾個小的都帶着,當然也就知道皇后也會心疼惦記小五的。這和皇后一說,皇后也笑着說:“既然這樣,也就別隻留下小四兒一個人在書房裡了。冷冷清清的不說,不是還有說讀千本書行萬里路來着?”
得這下就齊活了。
其實,這可是芳儀心中所想的。自己隨扈了,這宮裡的宮務,就得暫時讓妃子們領着。佟妃才生產不久卻有失了女兒,要好好養着。這宣妃,在康熙眼裡是個胡鬧不懂事的,芳儀自己也不喜歡這個人。剩下的,就是惠妃和榮妃了。這兩人也是一路過來的老人了,治理宮務也是當得,自己沒有理由不用他們。
芳儀纔要越加小心了。以前自己不理事時,好歹還在宮裡,萬事逃不過自己的眼線。可現在出門了,總有夠不着的地方,別讓人趁機作些什麼事情下來。所以,自己才讓倆大兒子對康熙提一提,把這二阿哥帶上。明着那些榮耀就不說了,可其實,也就是對惠妃的威懾。她那兒子要跟自己一路呢,要是這人在宮裡不老實,這路上車馬勞頓出個岔子什麼的,可不好說啊。而且,就是明面上頭,芳儀也是有小算盤的。二阿哥武力不錯,好像史上說是得了軍功才腰桿子更壯實。那現在,這人還是少年,行事幼稚,而一路上被自己大兒子二兒子對比着,還能得了康熙多少聖心?
至於帶上小四兒,又是完全不同的算盤。這小四兒從小在宮外頭,與康熙沒有多少時間相處過,現在這樣等於賣榮妃一個天大的好處。這榮妃,在宮裡與惠妃共掌宮務,又是惠妃的死對頭,剩下的,還要說嗎?
一路上,康熙帶着幾個大的,倒是勤於政務,體察民情,明察暗訪當地官員,當然,也不忘寄情于山水的。太子跟着皇上,已經很能幫得上手了,三阿哥雖然還未涉政,不過卻一點就通,相比之下,這二阿哥就有點兒朽木的味道了。真要說起來,還真有點兒冤枉。這二阿哥今年也不過是十三歲,有從來沒有接觸過這些,其實已經表現得很不錯了。只是,三阿哥自小就天分出衆,其實連太子都有點兒比不上他,而太子也時時把朝堂上的事情跟他說,所以那些也不陌生。因此上,太子明晃晃的掛在那兒不說,就是比他小上兩歲的三阿哥,也是珠玉在後的,這才顯得他的不堪。
這些也就不說,康熙也沒心思這樣去教他,而在遊山玩水時,即興作詩賦詞,偏又是二阿哥的短處,更是讓康熙暗自搖頭。唯有興致所至,那些侍衛去獵些野物時,二阿哥才興奮的表現下。而每每這時候,太子不說,只是溫和的看着,就是三阿哥胤礽也不同他去搶,就更讓康熙心中感嘆了。
康熙這邊是公務夾帶着私玩兒,而芳儀這邊帶着幾個小的就是純玩團了,當然,胤祉、胤禛也是跟着皇后的。雖然帝后一路一直在一起的,卻也並不妨礙。康熙或擺儀駕,芳儀就鳳駕呈列跟着。康熙魚龍白服,芳儀也就富太太打扮,帶着侍衛扮的隨從、近侍作的家僕,自己閒散着。一路過來,康熙公務上也順暢,更覺得比以往更有滋味兒。
就像現在,自進了兩江地界兒,康熙就興起,變成了京城來的富戶兒,而自己就成了金太太了。這會兒,金爺帶着大少爺二少爺和三少爺自有事情忙碌。而金太太帶着幾個小少爺自然就出遊太湖,中午依約來這兒得月樓了。
這江南,與京城的風氣不同。京裡頭,還不像清朝後期那樣禮教日漸嚴重,滿人大家格格出門遊玩也是挺方便的。可這江南本就前明遺氣濃厚,又是漢人仕族衆多,所以大戶人家的閨女大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已婚太太,出個門,也是車架隨從,輕易不再外人面前露臉的。所以,金太太就一身旗裝滿口京片子,才省得人指手劃腳的大曰世風日下。
只是即便如此,在得月樓裡也是包間又是屏風的。包間外頭,隨從伺立,讓人輕易不敢靠近。包間裡頭,家僕環繞。就是小二上前招呼,也自有體面地家僕出聲應對。這幅氣派,讓人一看就是北邊兒來的大戶,讓人不得不小心伺候着。那些不上調兒的人物兒,也不敢輕易打主意。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些時候,金太太也不急着點菜,只讓小二上一些出名的蘇式點心給幾個小的點點飢。也不要小二推薦的綠茶瓜片什麼的,只讓上了乾淨滾燙的白水。金太太自然是根據後世的醫學理論,孩子小時不宜飲用茶葉咖啡等物。三胞胎及胤禛一向如此,胤祉開始雖然覺得奇怪,可一路下來也就見怪不怪了。只有那小二暗自稀奇。
金太太原本早上也有些累了,這會兒一邊歇着一邊透過窗戶看景兒,還能聽着幾個小兒女嘰嘰喳喳的趣言,日子真叫愜意。可就這樣的愜意,並沒有維持多久,耳邊就聽得樓外下頭的一陣吵擾。一會兒,卻又聽到了轉軸撥絃三兩聲了,過門兒一轉,就聽見吳語開唱。還真是有人在外頭唱評彈。
三胞胎最是活躍,就是好奇要瞧瞧,金太太最是寵孩子的,就讓家僕抱着舉高臨窗看個稀奇。一轉眼,看着胤祉也是滿臉好奇,卻又拘謹的樣子,就再讓人把胤祉、胤禛也抱過去看了。只是一會兒,外頭圍着的人多了,漸漸賣唱的被擋住只聞其聲了。小孩子們本就聽不懂這個彈詞,只是看個好氣而已,這會兒看不見了,就有點兒不樂意了。瑞嘉就過來磨着額娘,要到跟前兒去看。可惜,金太太雖然寵孩子,卻更擔心孩子的安危,只是不許。
眼看瑞嘉等人撅着嘴,金太太卻還是不鬆口:“不成就是不成。你們要真是喜歡聽這個,回頭讓你阿瑪找人上處所兒唱給你們聽。要不,就讓你阿瑪帶你們去書院聽。”
這裡的書院,可不是讀書人讀書的地方,而是類似於說書戲樓子的地方。當然,任何地方都有三六九等。這書院,有高檔的,文人墨客仕子清流聚會的場所,讓人趨之若鶩、附庸風雅不談;也有中檔,一般人去聽個曲找個樂談個買賣;更有那暗娼私寮子,或佈置得風雅或流水人家,只爲那皮肉買賣的。
小孩子相當會看眼色,見額娘真的不鬆口也就罷了,現在看不見也就減了幾分稀奇,也就不支愣到窗邊了。可是金太太這邊倒是有疑問了,這是賣唱,不會去書院嗎?就算不去那頂尖兒的,可一般的書院掛個牌兒也行啊。賣唱賣到得月樓跟前,卻有點兒稀奇。要知道這得月樓可是歷經了明清不倒,自是有些個手段的,怎麼會讓人在它跟前賣唱的?
只是金太太心中雖然有疑惑,卻又沒有打聽的意思。她只是來緬懷故土的,可不是來演《康熙微服私訪記》的。
不過,金太太知道,既然有了這個奇怪處兒,保不準什麼時候就會有戲肉了。果然,不一會兒,下面就騷動起來,不用看的,只用聽的,好一齣紈絝子弟調/戲賣唱女的戲碼就開演了。金太太兩輩子只在電視裡看過這樣狗血無比的情節,可真在眼皮子底下,卻一丁點兒興趣都沒有。雖然這不一定是戲碼而是真的,可金太太如今見慣生死,血是冷的,只擔心萬一真是演戲,自己瑪麗蘇了一把,指不定捲進什麼怪事情裡頭了。現在,眼前可由這好幾個小不點兒呢。
只是下面的緊急卻是真真的,鬧到了現在,既沒有什麼義膽俠士挺身而出,也沒有什麼咆哮教主狀若瘋狂。難道真是自己猜錯了?金太太還是有些個心軟了,只是一掃懷裡男裝打扮困惑地望着自己的瑞嘉,還是狠了狠心。非但沒有派人過去解難,反而讓鶴兒把窗戶關上。省得聽得心煩。
可沒想到着窗戶一關,隱約就聽見有人聲往這得月樓過來。不一會兒,就聽見,包間外頭有紛雜的腳步聲,而且,明顯的不是小二的腳步。這人聲到了包間門口,就聽見一個嬌滴滴的女聲倉皇,“各位爺,行個好兒,奴家被壞人追趕。不敢指望各位爺搭救,只盼各位爺能指個地方讓奴家躲個一時半會兒的。奴家,奴家求求各位爺了。”
金太太在裡頭聽得真真的,不愧是賣唱兒的,這小嗓子,可真是好聽啊。可惜,這回踢到鐵板了,這些隨從能跟着金爺從四九城裡出來,又能讓金爺放心守着金太太跟幾位小少爺,怎麼會就被這芭蕉帶雨給放倒了?這一衆人,就像沒聽見似的緊緊的守着門口,並不搭理這落難的西子浣紗的女。
這女聲還在苦苦哀求。這回倒真有人回答了:“走開少在這兒囉噪。擾了主子的清靜,不等壞人來了,我就先讓你知道個厲害的。”
這冷酷的聲音,倒是讓那女聲噎了一下。只是還不肯罷休。聽到這兒,金太太已經是徹底歇了心思。這要是個心慈沒有疑心的,指不定就上當了。要是個心思慎密卻好奇心重的,也會讓人進來。可金太太卻不打算與這兩種人搭邊,雖然看破其中漏洞,卻一點兒沒打算入甕。
這磨蹭着,就見紈絝少爺趕了上來,就要與那女子拉扯。而那女子卻又想讓隨從做擋箭牌,只往人後躲,還想瞅冷子跌進包間裡。
這般吵鬧,讓金太太不悅不說,就是幾個孩子,哪裡見過這些?金太太三胞胎膽子大,又有親生額娘在邊上還好些,胤禛想着要照顧額娘和弟弟妹妹,也是努力的哄着幾個小的。這胤祉卻有點兒失措了,眼看着小臉兒就掛不住地要哭。
這下金太太火了,招了鶴兒說了幾句。這鶴兒就揚聲對外頭的隨從說到:“趙一大哥,你們是不是想要領板子?太太被吵得不行,你們就只管杵在外頭?不管什麼人,拿棍子打開轟走。要是再吵鬧,一併把這得月樓也砸了。什麼破樓,把不相干的人弄過來噁心客人”
外頭隨從得了這話,哪有還有等着的?原先不動,只是吃不準裡頭主子的意思。這下子,就要開始發威了。而就這麼巧,這地月樓管事的帶着小二們趕過來了,做好做歹的,就把人哄到外頭去了。
而後這管事的在包間外頭賠禮,說是掃了客人的興兒,這今日的酒菜全由樓裡請,這還不算,還說要出了局票,去邊上比較出名的書院請了女先生來作爲賠禮。
鶴兒得了金太太的話,道:“得了。原以爲得月樓是個好的,卻沒想到這麼不上臺面兒。要不是跟咱們家老爺約在這兒了,咱們太太早就走人了。哪個要你們請客,咱們家難道還拿不出這幾個銀子?少在這兒費話了,讓咱們太太聽得頭疼。快走吧。”
這管事的摸不準這裡頭的來路,可這話出來,卻也不敢在多羅嗦了。只能打着千兒的走了。今日的事情,他也是沒有辦法,那邊可不是他敢得罪的,還是把這事稟報東家爲上。
這才清靜了會兒,就聽見外頭趙一等人的請安,“二少爺來了,給二少爺請安。”
原來是胤禔過來了。胤禔一進來,就先給金太太行禮,“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在宮裡頭,二阿哥要稱皇后娘娘爲皇額娘。出來了,按着京裡規矩,庶子一律稱正室爲額娘。金太太皺了皺眉,這胤禔怎麼沒跟着金爺自己先過來了?不過也先賜了座兒。
這胤禔雖然跟胤礽較着勁兒,可在金太太面前可不敢放肆。忙先說了,原來金爺還有事情沒完,只是不想金太太久等,就先讓自己過來報個信兒,也來陪着額娘說說話兒。
對於胤禔做這種跑腿兒的事情,金太太已經是不稀奇了。也就溫言點頭,只是眼光一轉,就打量起這胤禔身邊一個陌生的面孔。
胤禔也是有隨從家僕的,隨從在外頭,家僕跟進來伺候。只是不管哪種,絕對沒有這人的。胤禔雖然不及胤礽,可並不是蠢的。當下稟告道:“額娘,兒子在樓下,正好碰上這女子被人糾纏。想着救人於危難,就讓人出面救下了。”
那個生面孔見說道她,忙過來跪着請安,“給太太請安。謝謝太太少爺救助之恩。”
一聽這聲音,原來就是剛剛在外頭糾纏的。金太太再細細看了一眼,按話本上說的,就是個面含春水體態婀娜的,最最緊要的,能賣唱,這嗓子也是極好的。
金太太並不與她多話,就讓她跪着,自己是皇后,這點兒也算受得起。只是對着胤禔說道:“急公好義,也是個好事。只是已經了了事情,怎麼還把人帶在身邊?你也知道咱們家的規矩,這後面的事情,你有什麼想頭?”
胤禔有些爲難,那些家裡的規矩,他怎麼會不知道?而且,現在還在金老爺和太太跟前,更不會放肆的。那女子倒不容胤禔爲難,噎聲婉轉的說道:“不想爲難太太跟少爺。不過,奴家見這位少爺氣度不凡,剛剛又聽說這位少爺是要上樓的,就猜想着或許是來這兒的。奴家跟過來不爲別的,只是想着剛剛莽撞,得罪了太太並衆位少爺,還爲外頭的隨從大哥,所以想着過來給太太少爺賠個禮兒,望太太原諒前頭的得罪。”說着就連着磕頭。
胤禔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聽着那女子實打實的磕頭聲音,就有些不忍了。這人就是這樣,他救了人,就想着她能好點兒。於是胤禔雖然不敢多說什麼,卻一臉懇切地望着金太太,開口道:“額娘,您看?”
金太太只想少麻煩,聽着這女子這樣說話,又看了看胤禔,笑了,“我若是不應承了,倒顯得我不仁義了。罷了,那就這麼着吧。只是我是個嫌煩的,你可明白?”
這女子又連聲說明白感謝什麼的,然後又對着胤禔磕頭謝恩,才起身走了。金太太倒是不在乎還有什麼虛頭,不過卻看見胤禔一直望着那女子,像是有些不捨。
金太太搖搖頭,如不是在自己跟前,自己又怕金爺想歪了,纔不管那女子的去留呢。現在這胤禔心裡怕是覺得自己不近人情吧?卻不知道,真讓想法子留着那個小姑娘,纔是對胤禔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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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金爺就帶着大少爺、三少爺過來了。包間裡頭,也更熱鬧了些。等點菜時,金爺爺很豪邁,吩咐只管把招牌酒菜上了來。
小二因知道前頭得罪了人,所以格外的殷勤。只是這金爺金太太卻有他們家的規矩。這酒菜上來,只需他們送到門口,自有那家僕送進去。裡面一概不用外人伺候。小二隻能在外頭大聲傳報菜名,以及這道菜的來歷。
金爺看着這個架勢,有點兒吃驚,一路上過來,並不見這個架勢,這回倒是怎麼了?只是知道金太太不會隨便就這麼安排的,就由着金太太按着宮裡的規矩,連平時少用的銀筷、試菜都用都用上了。
不過,即便這樣,也沒影響着裡頭的氣氛。只是正歡快着,就聽見外頭一行人聲,“奴才見過主子,主子吉祥安康”
311 蘇州織造
金太太吃了一驚,沒想到金老爺卻哈哈大笑,說道:“李煦啊李煦,朕還想着,你什麼時候能知道。看來,這蘇州織造局,你還打理得不錯啊。進來吧”
“是,謝主隆恩。”李煦應承着進來了。
這就是李煦?金太太在一邊看了一眼,並沒有什麼表示。可沒想到,這李煦進來後,先向康熙磕頭行禮,而後又給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等行禮。一通禮畢後,卻復又跪在了皇后娘娘的跟前,磕頭道:“奴才纔剛有罪,得罪了主子娘娘,請娘娘責罰。”
這話一出,別說金老爺,就是金太太也有些迷糊。金老爺眼眉一挑,“這是怎麼說的?朕看着,皇后前頭並不知道你啊?”
李煦並沒有因爲金老爺的圓場而起身,反倒是又磕了個頭,才把這事情一一述來。原來,李煦早就接到聖諭,知道萬歲爺南巡,蘇州織造局也要接駕。只是當鑾駕進入兩江地內,鑾駕微服了。
李煦,爲了向萬歲爺顯示能力,以顯蘇州治下皆能細查,也就時時關注着。今兒個金太太的排場,自然有人報上來了。只是李煦雖知道聖顏,可奈何金老爺並不與金太太在一處兒,而對於金太太,因抱着可能是皇后娘娘的想頭,也不敢貿然冒犯,就想着稍稍打探一下。只是原本很簡單的事情,因爲金太太防範甚嚴,反而弄大了。所以現在特來向皇后娘娘請罪。
這話,聽得很有道理,只是芳儀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只是康熙聽了並不以爲意,反而哈哈大笑。芳儀看着康熙這樣子,也就按下那些古怪,一笑了之了。
芳儀就算在內廷,也知道康熙對這江南三織造的看重。雖然,現在明面上內外知道的是,因爲這曹李孫三家乃是康熙的奶嬤嬤家後嗣。康熙自小,上皇對其不親,母妃病弱,日常上都虧奶嬤嬤的悉心照看,若純講情份,真有半母之情。可芳儀在前世因研讀紅樓,知道了一些別的東西。
據說這織造局面上是負責上用、官用、賞賜以及祭祀禮儀等所需絲綢的督織解送,都是欽工要件,就這些已經是地位重要、責任重大的了。可是比起着暗地裡的職責,這面上的就不夠看了。暗地裡,織造還擁有密摺特權,向皇帝直接稟報錢糧、吏治、營務、緝盜、平亂、薦舉、參劾、收成、糧價、士人活動以及民情風俗等江南地方情形。說白了,也就是特務機構,說是克格勃、中情局,就形象了,只不過負責地域乃江南罷了。
爲啥要在江南設這樣的機構,芳儀猜想,那是跟清初的滿人打天下以及當地民情等有關的。嘉定、南京等地的屠城,讓江南人對清廷分外牴觸,還有江南讀書人衆多,仕族繁茂,文人以文字惑天下,這些,都讓皇帝不得不防,所以才弄出這樣的機構。
所以,若這樣,按着李煦的解釋,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可芳儀就是覺得不得勁兒。只是康熙沒覺得怎麼樣,那自己多說什麼?李煦,皇上信任着呢。自己是皇后,不得干政,纔不要往槍口上撞呢。
既然說那些都是李煦的試探,現在李煦也在跟前,金太太也就不用再那麼小心,按着宮裡那套規矩了。出來了,總要鬆泛些才舒服。
李煦也是個識趣會玩兒的,這會兒得了金老爺的賜坐,就在邊上服侍起用餐了。這李煦的文采,哪裡是小二可比?得月樓的名菜,松鼠鱖魚、得月童雞、西施玩月、蜜汁火方、蟲草甫裡鴨等,這一道道的菜,如何的來歷,取材的特色,烹飪的巧妙,還有一個個的傳說,還配以流傳的詩詞,讓人真正做到了齒頰留香。
這李煦,真是個人物。這樣一來,如不是金太太心存着古怪,現在指不定如何讚賞李煦、對他點頭呢。可就是這樣的金太太,也很放鬆下來。這吃得舒服,聽得愉快,果然得有白相相公才更合樂。因如此,又是在自己念着的地方,金太太不防頭,指着面前那盤蝦仁就說了,“這碧螺蝦仁,又是怎麼個說法?”
這話順溜出嘴,芳儀才覺得有點兒不太好。因爲,後世說碧螺春是供茶,可自己在宮內卻沒有喝到過,可見,這會兒還沒什麼碧螺春的說法呢。
可是這李煦卻是撫掌讚道:“娘娘好文采,這茶香蝦仁,被您這樣一改名,倒是越發出色了。這嚇煞人的香,細細看來,可真像是一隻只碧色小螺兒呢。”自然,這菜也是個傳說的,卻是一個巧婦爲了重病的婆婆,費盡心思琢磨出這個菜品,婆婆品用了,這病不藥而癒等等。
而後,李煦有有點感慨地對金老爺說,“娘娘說的這個碧螺,泡出來的茶色,碧綠清透,茶香幽遠,所以當地人就稱其爲嚇煞人的香。只有每年春天,產於洞庭西山。若萬歲爺春天來這兒,這春茶新得,更是美妙。”於是倒向金老爺介紹起這個嚇煞人的香來了。
金太太這會兒的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頭,也沒有意識到自己一不小心,又拍了下翅膀,而是把心思放在了那個傳說上頭。偏自己問了,李煦就說這個故事了,可真有點兒意思。
別說金太太習慣了陰謀論了,這在宮裡,想多了,多想了,倒沒什麼,怕就怕想少了,少想了。而芳儀現在在宮裡,可說是順風順水了,這和她多想有着莫大的關係。可即便這樣,芳儀還是有時忽略了,一個她認爲容易對付的人,日後差點兒讓她追悔莫及。
這邊吃飽喝好了,李煦就迎駕至行宮。這行宮是李煦盡了心的,不過到底時間有限,又琢磨着康熙的性子,倒不是奢華的很。
不過,這些倒沒有讓芳儀放在心上。會琢磨天子用心的,可不是一個兩個的,更何況是特務頭子。她只是沒想到,今兒個在得月樓的小姑娘,竟然也在行宮當差,還給安排在二阿哥居住的院子裡。
行宮裡頭安排的人也不少,一般的丫頭也不會讓芳儀注意到。可這丫頭,卻是自己出來向皇后娘娘請罪的。
原來,到了行宮安置。芳儀作爲皇后,總要去各人安置的地方瞧瞧妥不妥當,這也是做會妻子嫡母的本分。
芳儀先去了康熙居所,其實也就是擺擺樣子,地方官員在這些上頭哪有不盡心的?而且,一般的貼身服侍,總是有帶出來的人的。行宮裡頭的,也就是在外圍當差。不過,康熙要是有別的什麼想法,也是可以的,因而這些丫頭總是格外的漂亮。
地方官員會這樣奉承萬歲爺,這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芳儀早就知道,也沒看得特別重。要知道康熙每年都有一半以上的時間不在紫禁城的,怎麼能讓皇上憋着?當然也有內廷隨扈的人服侍,但也不是一次都沒有什麼韻事的。康熙是種/馬,雖然愛惜羽毛,可作爲帝王,那些地方官員安排的女人,在他眼裡也就是個物件。
芳儀按着次序,看了康熙的就是承祜的,而後就是二阿哥的。原本也就是轉一圈,敲打一下隨侍,而那些行宮的人在外頭伺候。可偏偏在芳儀看過內裡,離開要走的時候,那小姑娘出來跪着給芳儀請罪了,說是纔剛因聽令辦差,所以得罪了娘娘,望娘娘責罰。
芳儀聽着這聲音,有點兒犯暈。李煦啊李煦,就算你嗅覺靈敏,又能體貼人意,可是把個女特務安排着給服侍阿哥,這是不是欠妥當?只是當着人面,芳儀也不會同個小丫頭計較,“算了,你們李大人也已經給本宮磕過頭了。本宮也不是不同情達理的人,你也不過是聽命於主子。只是現在,你若不能好好當差,本宮可不會看着誰的情面。”
芳儀也沒有特地把這件事情告訴康熙,因爲她看得出來,康熙對於李煦倒是不同一般的。也是,不然能讓他做這特務頭子?芳儀可不想康熙認爲因白日裡那一出,自己在康熙面前上李煦的眼藥。按着康熙的價值觀,不過是個小丫頭,物件而已,值當什麼?
可接下來的日子,芳儀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康熙對李煦的看重。政務上忙完了,李煦會陪着康熙各處遊玩,就是芳儀說的那書院,李煦也會引康熙去。而且李煦還敬獻了戲班女孩兒,絲竹樂師。這要是別人,康熙還不得罵回去?宮裡的戲班什麼的,都是由內務府操辦的。可這李煦辦的,康熙就應承了。
芳儀也就看着,作爲內廷女子,芳儀是不會對前朝臣子做什麼評價的。不過,這不妨礙她私下對兒子們說說話。她不記得歷史,不懂政治,可是她知道紅樓,略知這紅樓背景一二,而因知道些這曹雪芹的生平,更知道,江南三織造中,曹李在太子失事後想得從龍之功,卻是選錯了對象,跟了八阿哥。現在,光看李煦就如此的康熙的信任,那曹寅就更不用說了,這些人在朝政上,又會折騰出什麼來?
312 花兒朵朵開
政務上的事情大概還算順利。芳儀沒有打聽這些,但是作爲太子和三阿哥的額娘,孩子們在她跟前是沒有避諱的,而且一些事情還會主動的稟報。很多事情,芳儀是記在了心裡,跟印象中的事情印證着。當然,對於自己知道的,總是會細細告訴兒子們的。因而,也知道孩子們在康熙開海禁中所起的作用。
而明日,聖駕就要離開蘇州了。所以這晚宴,李煦是做了精心的準備。李煦與康熙是奶兄弟。這個時代,特別又是在那個地方,奶兄弟往往比親兄弟更可信。不說別人,芳儀就十分信賴自己的奶嬤嬤。而史上,廢太子也很重用自己的奶公凌普。正因爲知道這個,芳儀纔要自己帶孩子,不讓孩子與自己生分了,也防着自己的孩子過於依賴奶嬤嬤們。
而這一晚宴,從佈置到菜色,從絲竹唱曲兒到服侍的丫環,無一不精。可偏偏出席晚宴的,並沒有地方官員作陪,只李煦一人生生安排成奴才伺候主子用餐的樣子,即康熙一家享受,李煦作陪。康熙連日來與地方官員在一起,除了幾個大的皇阿哥伴着駕,別說幾個小的,就是皇后娘娘,也有幾日沒有跟萬歲爺一塊兒了。所以,這樣的安排雖然不太合情理,倒是讓康熙很滿意,他本就喜歡自己那幾個孩子,只因孩子們還太小,不方便與官員們在一起。而過了這些日子,康熙也想和孩子們在一塊兒耍樂了。今日這蘇州地界的事情告一段落,正是放鬆的時候,這樣的安排怎麼能不稱心呢?
就是芳儀,也很滿意這樣的晚宴。作爲皇后,連着幾日接見地方官員鄉紳世族的太太小姐,她也厭煩了。雖然,這些人是來陪她解悶引她遊玩的,可她寧可不要當中芳儀雖然免了幾次,可也不能太過了,她還要爲自己的兒子們儘儘心的。
李煦這一手確實漂亮,即能體察皇帝皇后的心思,讓帝后滿意,對外頭又顯示了他身份的不一般。
康熙心情放鬆,未免就多喝了幾輩。漸漸也就嘮起家常了,因幾位皇阿哥,就談到了李煦的子嗣。也不知怎麼搞的,康熙的這幾個奶兄弟,子嗣上頭,還都很艱難。李煦到現在別說嫡子,就是庶子,也沒有站住了的。膝下只有二女,年長的,名喚李敏,纔是十四歲,年幼的,叫做李敉,纔跟瑞嘉差不多大。
說得興起,也不知怎麼說的,就要招這兩個女孩兒過來見見。李煦算得上是康熙的家奴,又有奶兄弟的情誼,這也算得上是有點兒家宴的味道,再說,滿人也沒多大的規矩,這倒也不算是怎麼的沒有禮法。芳儀無可無不可,面上不顯,心裡卻冷哼着。
不一會兒,這兩個姑娘就進來了。小的那個不去說她,雖然也嬌小可愛,但總是太小了,也不知事,只是跟在姐姐身後。而大的那個,芳儀看着倒是讚歎。沒想到,這李煦的女兒,倒真是個美人兒。且因在江南長大,還真有股子江南女子的溫柔婉轉,比起滿族貴女的豪氣,倒是另一種風情。
芳儀注意到,自這兩個女孩兒一上來,這李煦的眼睛就不夠使的。雖然這人掩飾的很好,但要時時注意着康熙、自己,還有衆阿哥,總有些露餡兒的。
兩女開口拜見,雖然說得是官話,但也有種吳儂軟語的風味兒在裡頭。康熙或許真的喝多了,竟然開口讚歎了起來,還連連點頭,末了,還問李煦,可有許配人家。
照理來說,這包衣奴才之女,是要經過小選,才能自行婚配的。這選中的,就要進宮去做宮女的。可李煦等人的女兒,康熙早就免了應選的。所以,自行婚配也沒什麼的。
十四歲的姑娘,在這個年代,算得上是大姑娘了,芳儀自己就十二歲出嫁了。可李煦的回答卻是,蒲柳之姿,又整日只知憨玩,所以他不放心,並未給女兒說人家。這話一聽,就知道李煦自謙,沒準是捨不得女兒而已。
李煦說完這些,眼神就飛快的掃了掃芳儀,而後就專注在康熙身上了。芳儀被李煦這樣一掃,心裡咕噥着,這怎麼說的?難道是想讓自己給指個人家?對不起,姐沒這個當媒婆的愛好,以往每次選秀栓婚已經夠累的了,姐沒有虐待自己的毛病。要是打自己兒子的主意?大兒子明年就要成親了,毓慶宮裡頭已經有了好幾個女子了。二兒子還小呢。而且,芳儀琢磨着,雖然李煦很是人精,又得康熙重用,可他家的女兒還是別沾爲妙。這人是康熙的特務頭子,這沾上了或許會有好處,但會不會日後反而讓康熙忌憚了也未兩說。
只是,芳儀除了注意到李煦的眼神,還有另一個人的表現,也讓芳儀覺得困惑。
剛剛自己纔出來的時候,看見一個人,心裡就覺得有點兒意思。不管是康熙還是自己,還有自己的孩子跟那幾個小的,除了筵席上李煦安排的俏麗丫頭,帶着服侍的人,都是從京裡帶出來的老人兒。可那會兒,在二阿哥的隨侍當中,偏偏看到個生面孔。
哦,也不是生面孔,頂多算是夾生面孔,半生不熟罷了。這人,就是得月樓前假裝被二阿哥救下來的、後來被安排在二阿哥居所當差、李煦手底下的女特務。
芳儀看到這人,也算不上太驚訝。畢竟,一個想着法子出頭,一個憐香惜玉,這一搭一檔的,湊在一起了有什麼好稀奇的?只是,芳儀還是免不了想敲開二阿哥的腦袋看看,這裡頭都裝的是什麼。這人,看着喜歡,想要擡舉,你就悄悄行事好了,怎麼還上趕着往面上帶?難道,這女孩兒就這麼本事,已經讓二阿哥把她帶進帶出的了?難道說,着女特務,還受過那樣的培訓?大概或許吧,電視裡是這樣的。
芳儀隨即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要在康熙面前說說了,雖然不想有這個上眼藥的誤會,可是自己是嫡母,二阿哥的生身額娘也不在跟前,要是有個什麼事情,二阿哥招了康熙討厭是一回事,自己也算是失職。現在或許不怎麼樣,但保不住日後會起什麼疑心,認爲是自己安排的。二阿哥會被康熙厭棄,那是早晚的,自己犯不着牽連進去。
芳儀想得多了些,所以,也就會留心一下這個小姑娘。因而,芳儀發現,當李煦說李敏還未許配人家時,就算是受過訓練的女特務,這小姑娘也瞬間瞪大了眼睛,像是很吃驚的樣子。而後雖然竭力控制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可芳儀還是注意到了,這女孩兒的手,緊緊地握成了個拳頭。
芳儀現在,相較於猜李煦的想法,更感興趣的是這小姑娘的表現。可惜,這小姑娘的面上,已經恢復了恭謹的樣子,就是那個小拳頭,過了一會兒,也鬆開了。
芳儀只顧着看着觀察着那個小姑娘,就沒看到李煦的樣子,也沒有看到康熙的反應。康熙大概真的有些醉?李煦說了這些,康熙卻沒有搭腔,像是忘記了自己剛剛問了問題,也不知道他聽沒聽見李煦的回答。而李煦,也像沒事人似的,也不進一步說什麼了。
相較於幾個大人或者小大人之間的這遮遮掩掩的你看我看,這小小孩兒就直白得很。這李敉往常大概是寵慣的,跟在姐姐後頭,也不知道害怕,行禮之後,就東看西看的。而後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三包胎,眼珠子都不轉了。估計是這三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打扮也一模一樣的,還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兒,也太吸引人了。
可是,這三小包子往往自己之間就玩的不亦樂乎了。這會兒,除了一開始看到有人進來,還算是分點兒注意力看看這新進來的人。接下來,眼皮子都不往這兩個人那邊翻。
那個李敉,本來還小,除了父母姐姐,何曾把他人放在眼裡。這次出來,沒得坐,還要向許多人行禮磕頭,口稱奴婢。先頭對這三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人行禮了,人家就沒怎麼看自己。這會兒,更是不理自己,就有點兒耐不住了,也不顧其他的了,就衝這那三個漂亮的男娃娃道:“你們怎麼不理我,我是女孩子,你們要哄着我的”
小孩子的話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因爲芳儀對李煦有了先入爲主的觀感,所以就覺得孩子性子不太好。不過,也沒有同小孩兒計較的道理。所以李煦忙着請罪,芳儀也只是笑着搖手罷了。
這一出鬧的,康熙也笑了,招了招手,讓瑞嘉過來身邊,指着那個小小姑娘道:“胤禌,這女孩兒說了,她是女孩兒,要你哄着她玩兒,你願意不願意啊?嗯,宮裡也沒有一樣大的女孩兒,要不,阿瑪把她帶回去,讓她陪你一起玩兒?”
313 狠心
李敉也不知道聽沒聽明白,就有點兒淚汪汪的看着那個坐到上座去的小男孩兒,對,就是他,剛剛一點兒都沒有看自己。小小軟軟的小姑娘,眼淚汪汪的看着你,很是讓人心疼。
只是可惜,碰上了瑞嘉。
瑞嘉看也沒看李敉,昂着頭,對着康熙道:“阿瑪,憑什麼女孩兒就要讓人哄着讓着啊?這是哪裡的道理?我不要一個嬌滴滴、動不動就要哭的奴婢陪着玩兒,麻煩再說了,我現在可是兒子呢,自然要跟哥哥們一起的,也不需要什麼女孩兒陪着。”
話說完了,才掃了下李敉,眼神裡,即沒有不屑,也不是高傲,是壓根兒沒把這小姑娘當回事,很平常的就事論事而已。
康熙聽了這話,稍稍有點兒愣住了,但馬上又是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朕的祥瑞公主。”說着,倒是把瑞嘉抱坐在懷裡了。
李敉就要哭了,在李煦一疊聲的惶恐中,倒是讓人給帶下去了。而李敏替妹妹賠了罪,給皇帝皇后還有小阿哥小公主敬了杯酒。這也只是個小插曲兒。最後,這筵席,康熙很是盡興的。
康熙有點兒上頭。芳儀自然不能讓別人服侍了。瞅着空子,芳儀就隱約提了提那個小丫頭的事情。康熙雖然有點兒醉眼朦朧的,但腦子還是沒有徹底糊塗,笑着說道,“這幾日事多,朕倒是忘了跟你說了,這丫頭,是李煦送給胤禔的。雖然有點兒不合內務府的規矩,但也麼什麼大不了的,回去補一下就得了。你放心,李煦這人雖然有點兒油滑,但卻是個忠心的,辦事也牢靠。不過是個丫頭。”
康熙這也就是喝多了,不然,並不太會在芳儀面前評價臣子。不過,聽着就有點兒是在爲李煦辯白,自己可真是沒上眼藥啊。看眼前,也不適合再說下去了。芳儀現想想,自己出來以後,是不是太放鬆了,這事兒,自己怎麼不知道?現在想想也是,要不是過了明路,就算是二阿哥昏頭,這李煦這樣的人,也會想法子攔着的吧。李煦也不僅僅是油滑了,他能送皇阿哥丫頭還讓讓康熙點頭呢只是,那個小姑娘,還真有點兒奇怪呢。
這一晚上,康熙很是折騰,果然喝多的人很麻煩。芳儀總覺得沒怎麼睡,就已經是大早上了。
這些起鑾什麼的,也沒什麼好說的。在鳳儀鑾駕上,芳儀無聊翻了翻李煦進獻的禮品單子,那些珍貴的彝鼎古玩、秘籍珍本就不必說了,這些敬獻給皇上的,那還有差了?可往後翻翻,這後頭滿滿幾大張都是什麼?有鰣魚、火腿、腐乳、滷蛋、糟鵝蛋、小瓶滷菜等等,這些是康熙品嚐時點過頭的東西,雖不值幾個,但送東西就要送個喜歡不是?再往下看,蘇制秘法香粉絹花刺繡什麼的,還有得月樓招牌菜的秘法菜譜,也算是孝敬自己的?等等,怎麼有個叫碧螺的茶葉在上頭?不過,這“春”字怎麼不見了?還有各式西洋小物件兒,比如八音盒什麼的,一看就是討好那些小阿哥的,還有西洋火銃、自行小船什麼的,這一看就是胤礽喜歡的。真真是個好心思最後一頁,就是那個蘇州女戲班兒還有那些絲竹師傅。
無怪乎,曹寅拼了武英殿之功,纔是江寧織造,成了這三織造領頭的。可這李煦,那時武技拿不出手,現在卻也能在這個江南當個特務第二把手。雖說是蘇州織造,可管得不僅僅是蘇州地界兒啊。
這個想頭,等芳儀見到了曹寅的行事後,更是加深了印象。不過,這些輪不到芳儀操心呢。她還記得康熙酒醉類似於辯白的話,可不能一出來,就太放鬆了。這前朝臣子,她只能同兒子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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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舊是康熙忙康熙的,帶着太子二阿哥三阿哥等,二阿哥時不時地淪爲跑腿黨。而皇后娘娘帶着幾個小的,還是純玩團。不過,那些當地官員氏族家的太太小姐,還是充當的地陪的職責。
只是對於這些,芳儀分外的不得勁。特別是看到那些漢人家的女子,一雙小腳瘦骨伶仃,走個路都要人扶着,看似富貴福氣,其實就是個殘廢,每每讓芳儀汗毛立正。瑞嘉十分不解,問額娘,這江南的女子都這樣?自己都不會走路?芳儀也就順嘴兒把這個纏足的前明遺風說了說,還說,這不纏足,就嫁不出去的話。
瑞嘉徹底驚到了,“爲了嫁人,就自殘身軀,把自己弄成個廢人?漢人不是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能自傷嗎?” 胤禛點點瑞嘉的頭,道:“那是女子的父母替她纏足,算不上自傷。”
“那這父母就捨得讓女兒這樣痛苦,這樣傷害女兒?說是爲了女兒好,其實是怕她嫁不出去礙了自己家名聲吧?還有,幾位哥哥,你們真的覺得這樣的小腳好看?這麼大的人,這腳只有三寸,不就成了個包包疙瘩,多噁心啊”
幾個阿哥被瑞嘉這樣一說,再想像了一下,這胤祉就先忍不住了,“想着,確實噁心。孔子曰,非禮勿視。妹妹,咱們也非禮勿言非禮勿想吧。”
這只是幾個孩子之間的戲言,只是皇后娘娘對這上頭的態度和皇子公主的反應,卻讓人聽了去。於是,這當地人家,特別是有些想頭的的大戶人家,開始就解了這女子的裹腳布了。無意中,芳儀的小翅膀又蒲扇了下子。
迴鑾京師,自然又是一通別樣的熱鬧。給太皇太后娘娘問候請安,給衆位妃嬪貴人賞賜。就是原本病得起不了身的佟妃,現在也好了許多,對着皇后也會獻了殷勤。
皇后娘娘也沒顧得上再多歇歇,就收攏了宮務,這要年關了,皇后的職責,還是自己來得好。不過,就算是芳儀忙碌着,也還是聽到了許多的八卦。據說,這惠妃娘娘對這個新來的丫頭很是不滿意。可是,這人,惠妃倒不能輕易動手,這裡頭牽着萬歲爺的奶兄弟,萬歲爺也點頭的。
芳儀早就料想到了這些,知道了惠妃的填堵樣兒,再想想自己那時在康熙面前的不痛快,這小心眼兒的人覺得,心理平衡了。
不過,就算是芳儀忙碌着,還是聽說了,那個小丫頭病了,據說是水土不服,還有點兒帶下淋漓。畢竟是二阿哥帶回來的人,惠妃倒是派人好好服侍了,傳的太醫還是往常給惠妃自己看診的那位,裡裡外外的不容別人插手。面上看着,還真是裡裡外外給足了面子。
只是,芳儀卻得了到些其他的消息。太醫院的太醫雖然是診了個那樣的病,開的方兒與脈案也對症,就是按方子取的藥也沒錯兒。可偏偏開始只是水土不服,吃了藥,纔有些帶下淋漓之症的。只是太醫說,這人舟車勞頓的,身子虛了,湯藥見效要緩些日子,偏偏這病症倒是因這藥石全被激出來了,纔有了這個樣子。只是這樣激出來了倒也好,只要再多吃幾貼就好了。後來果然給太醫說中了,又連着吃了幾天,這下面才收了,人也好了起來。
芳儀聽了,倒是對惠妃佩服起來。這,也下得了手?那二阿哥,可是惠妃的親生兒子
開的方子與脈案對得上又怎麼樣?按着方子取的藥又怎麼樣?這太醫是惠妃用慣了的,又不讓別人接手,什麼樣的病症脈象,還不是全聽着太醫說?而且,誰說這按着方子取了的藥,也熬了也有藥渣子,可就一定是人家喝進嘴裡的那碗?這惠妃怎麼就不能從別的地方弄些藥過來?而那些藥渣子就不興悄悄的弄走了?別忘了,這照看的,都是惠妃指的人。那小丫頭,好大的面子啊
只是,爲什麼惠妃會這麼狠心?就算現在二阿哥明面上還沒有安排那些教引宮女,可這又是多大的事情?就算康熙會氣這二阿哥一頓,可丫頭還是康熙點頭的啊,應該不會揪住不放的。
還是李奶嬤提醒了下,才讓芳儀回過味來了。這丫頭是李煦進獻的不假,可皇后娘娘那時在當面兒呢,誰知道這人是李煦進獻的,還是皇后娘娘讓李煦進獻的?康熙也點頭了,可是並不是說,出了這擋子事,康熙不會有個二阿哥沉迷女色的印象。
惠妃不敢把那個丫頭弄沒了,這可和翠柔不同,畢竟是江南帶回來的,保不準康熙會心血來潮問問那丫頭如何沒了,再保不準還會查查,而且,惠妃也不想與李煦關係交惡。可是,生個病什麼的,康熙還會在意?李煦,那就更不知道了
芳儀想着那時這小丫頭努力要出頭的樣子,忽略了那點兒古怪感,有些感慨了,這宮裡就那麼好混?也不知道,那丫頭是不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還是對着惠妃感激涕零的?
芳儀除了忙着年頭年尾以及祭祀等事,還要忙着承祜的大婚。承祜乃太子,成親要用的大婚儀式。這些雖然早就由內務府、禮部、戶部、欽天監還有相關九卿準備着了,可芳儀這做額孃的,也不只做個甩手掌櫃的。
314 洞房也得要有好身子
承祜太子的大婚,安排在來年的季春下旬,取春夏之交,繁茂旺盛之意。芳儀來了這麼久,當然也是知道了這些講究。這些日子,生生的把芳儀忙得瘦了下來。兒子的婚事,還是兩輩子第一次操辦,怎麼能讓芳儀丟的開手?
對於內務府及前朝各部門擬定的章程,芳儀是看了又看。自己大婚時是個什麼樣子,芳儀不太清楚,那時候反正自己就是等着而已。可兒子的事情,怎麼能不讓芳儀抓着人一條條細講?這內務府,現在景陽也是個總理大臣,倒也不怕麻煩旁人。景陽也自比旁人更忙碌一些了。
這樣一來,景陽未免不是早出晚歸的。這芳穎,心裡雖太爽快,可面上也不能說什麼,這可是自己男人的正經差事可是總是心裡嘀咕。這不能跟自己丈夫說什麼,但總可以回孃家跟額娘發發牢騷。
哪曉得,這一回,赫舍裡福晉也不幫着芳穎說話了,倒是好好的勸着大姑奶奶,這男人家忙的,可是國事呢。要說,自己家外甥的大婚,如此隆重,這也是個體面事情。讓芳穎忍忍也就過去了。
芳穎更是氣悶了,自己本來也是知道,只是想找個地方發發牢騷而已,沒想到卻被一向疼愛自己的額娘說了幾句。這氣咽不下,卻又不能跟額娘置氣免得生分了讓旁人看得爽,芳穎心思一轉,就笑着說:“額娘教訓的是。我也不過是在您面前說說罷了。確實是個體面事情,不過,也就是個體面事情罷了。”
這對母女本來就無話不說的,也有些個心意相通的,芳穎這一說,這福晉也聽得明白了,這一下子,也是生生的戳了下福晉的痛處。是體面,但也就是體面,可自己這個皇后女兒卻並沒有給這府裡太大的幫襯。自己的兒子長泰,皇后的嫡親弟弟,小時候還那麼喜歡的,可現在也不過在步兵統領衙門。可那個額魯,也已經是城門尉了。
看着額孃的面色不好看,芳穎雖然知道是讓額娘記得了自己那個妹妹的不好了,可也有些覺得對不住額娘。忙又開口道:“不過,額娘,我看着,太子殿下是個體貼的,看着脾氣也好些。上一次,丹若成親,太子殿下來送親。雖然是有萬歲爺的話在那裡,可太子殿下確實一點兒架子都不擺,做得就跟親兄弟似的。就看着這個,景陽爲他忙碌,我也沒什麼抱怨的。只是可惜了丹若,要是能跟着太子殿下。。。我看,那事兒保不準誰在裡頭。。。。。。哎這也不說了。額娘,您看,太子殿下已經幫着萬歲爺了,又是個肯的,這弟弟的事情,要不要同他說說?”
這話一說,就讓福晉聽了進去。看着福晉動心了,芳穎心裡也動了下。自己的那幾個孩子雖然現在都沒養在自己身邊,可是孩子對自己還是親近的,自己也是惦記着孩子好的。眼看着兒子們也一日日大了,雖然有着丈夫說話,可自己也要替他們謀劃謀劃呢。還有大姑爺,雖說現在萬歲爺給賜了個爵位,可沒有實差,也不知道丈夫使得哪門子倔,可惜自己那麼個好女兒,說不得,自己也要想想法子。先由額娘去探探路也好,畢竟額娘可是太子殿下的郭羅媽媽,自己雖然是安布,總是隔了一層。而且,這太子總要用人的不是?再想想,不用去看自己這個妹妹的臉色,芳穎也痛快些了。
芳儀不知道自己兒子這回又讓人算計上了,只忙了個昏天黑地。終於,那一日,祭過了天地,祭過了太廟宗祠,皇太子親迎棟鄂氏烏勒丹。
這些排場,比康熙那會兒還是減了幾等的。這話不用人提,皇后太子等個個記得。還有,當初祭祀什麼的,都有官員代替,康熙只要在那裡等着就行了。可在太子這兒,這孩子都要自己去跑,雖然這內務府擬的章程並不要這樣,可太子這樣堅持,也是對天地祖宗的恭敬,對皇帝的恭敬。芳儀雖然心疼孩子累得慌,但兒子堅持,她也沒什麼好說的。只是胤禟忽然語出精彩,就算是爲了成親也要好好的練習騎射,有個好身體,不然,可就等不到洞房了。
這話一出,倒把芳儀給惹噴了,好笑的拉拉胤禟的肉耳朵道:“你也知道洞房要好身體?” 胤禟看了看額娘,有點兒委屈,像是在說,這也算是個難的?邊上的胤誐就來幫着胤禟說話,“當然,洞房就是哥哥嫂子睡一起。每回阿瑪留在額娘這兒,第二天上半晌,額娘總是沒精神。耶,好像不對耶,禟禟,要嫂子有個好身體纔對。”
芳儀雖然臉皮很厚,可是自己的幼子這樣說話,還是有點兒吃不住的。有道是,純潔的孩子殺傷力大啊,還是傷人於無形的。
太子殿下大婚次日,先於太皇太后娘娘處行覲見禮。孝莊這一向以來,身子時好時不好的,很能折騰芳儀,芳儀一邊忙着宮務,一邊忙着兒子的大婚,一邊還要在太皇太后娘娘病榻前盡孝,委實勞碌。不過這一個多月來,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倒還妥當。今日裡也高高興興的着了大服,帶着頂子,受了太子妃的磕頭。什麼下馬威啊,什麼明擡暗壓啊,都沒有。當然,還是賜了個老嬤嬤,說是幫襯着太子妃熟悉毓慶宮。
芳儀認爲,太皇太后娘娘可真是有點兒老糊塗了,而且跟自己較上勁兒了。這賜的人,可不是像那時給芳儀的田嬤嬤那麼懂分寸有眼色,芳儀那會兒還算是使巧兒借了不少力呢。這回賜的人,可正是那個被掌了嘴的範嬤嬤這個範嬤嬤,自己可真得想法子收拾收拾。
接下來皇太后娘娘那兒倒是一點兒事也沒有。現在皇太后可真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她現在能在宮裡靜養着,還是康熙好心呢。經了那麼一遭兒,她算是看明白了,要是她再弄點什麼事情出來,保不住又給送去皇陵祈福了。現在雖然不理慈仁宮外頭的事情,可是生活享受一點兒也不差。皇帝又不是自己親生的,也不是自己帶大的,自己還能怎麼樣?現在身前還有個小阿哥陪着解解悶,打發點無聊時間,她也就算了。這小阿哥胤祺倒是養出感情來了,承歡膝下,日子也頗自得。她現在唯一的想頭,也就是替這孩子打算算打算。
而到了坤寧宮,芳儀可不是個喜歡擺架子的人。這一通禮,倒也是着實順暢。只是芳儀偶一看到那幾個小的探頭探腦的打量着新嫂嫂,還湊着頭一塊兒唧唧咕咕的,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胤誐關於洞房的話,忙狠狠地瞪了瞪這幾個搗蛋鬼兒,偷偷做了個閉嘴的動作,生怕這幾個好奇說出那些天真的話。自己是婦產科醫生,而且是皮厚的後世人,可這新兒媳婦卻是標標準準古代閨秀,雖然滿族姑奶奶豪氣,可也架不住這樣的話兒啊?芳儀還生怕萬一這兒媳婦想差了就更不好了。
這幾個小的可是聰明人,再說,跟新嫂嫂還不熟,也就規規矩矩的給新嫂嫂見了禮,而後一邊坐着。只是等太子殿下過來,要迎送額娘於交泰殿、與阿瑪一起,受太子夫婦禮的時候,這幾個小的真的憋不住了。其實,也不算是調皮搗蛋,這小孩子又不懂這些,而且,這幾個小的還是真心關心兄長的。
“大哥哥,您昨日勞累了吧?身子可吃得消?有沒有等到洞房啊?” 胤誐一連關切的問到。
繞是承祜在外頭已經練得多麼的鎮定了,這會兒臉也刷的紅了。芳儀在一邊恨不得就拍自己的額頭,也說上一句經典的,“可憐我脆弱的神經”這樣的班奈特太太式的話了,又恨不得把這幾個小的的嘴給堵上了。再看看這幾個孩子一連的關切,咳,還是自己不好,那時候就該好好引導孩子們的。
不過,這話卡在這兒也不行。芳儀只能出來圓場,“好了,知道你們尊敬兄長。不過,現在得快着點兒,阿瑪還在等着呢。你們幾個乖乖的在宮裡等着,啊。”
這幾個小的也不再多說了,在幾聲脆生生“恭送額娘,恭送哥哥,恭送嫂子”聲中,總算是把這個事情對付過去了。
可後來,芳儀才發現自己放心得太早了。這太子殿下新婚,各皇子公主都要恭祝太子殿下,拜見太子妃娘娘。雖然這幾個小的都是自家弟弟妹妹,可是禮不可廢。沒成想,這幾個孩子自毓慶宮回來後,就跟額娘說了:
“額娘,這還真是個問題。剛剛兒子們看到了胤祐阿哥。就這麼幾步路,兒子們都比他小,都沒覺得累,瑞嘉說還要跑着的。可胤祐阿哥卻是被人揹着來的,那奴才還不停的問他有沒有腿疼。還有胤禩,身子骨看着也不結實。這日後看來會吃不消的。”
芳儀就差滿頭黑線了。等等,這幾個小的,雖然被照顧的很好,但也是最知道內外有別的,這會兒怎麼就關心起那兩個來了?肯定又打着什麼小算盤。哼,差點兒就被窘過去了
315 竹筍烤肉和分寸
芳儀橫了這幾個小人精一眼,說道:“說吧,又打着什麼小算盤了?”
這幾個看到額娘這樣,就知道糊弄不過去了,互相看了幾眼,使了使眼色,這瑞嘉仗着自己是女孩兒,平時額娘是最寵着的,挺身而出,道:“這個,額娘,前頭咱們關心大哥哥的時候,大哥哥就臉紅了。咱們就知道,昨日哥哥很累,等到洞房有難度。。。。。。”
芳儀實在是忍不住了,“停停停,再不許說這個了。這洞房的事情,等你們稍大一些,額娘就跟你們說道說道。現在再不許說這個,特別是在你們嫂子面前。不對,再不許說了,誰面前都不許可聽明白了?若是再犯,額娘雖疼你們,但是聽人說,竹筍烤肉很好吃”
幾個孩子縮了縮頭,點頭說是,可最終還是沒忍住,胤誐問道:“額娘,這竹筍烤肉是好吃,可額娘這會兒說是什麼意思?”
芳儀剛纔是窘忘了,現在纔想起來,這竹筍烤肉,別說這幾個小的聽不明白,就是那幾個大的,估計也沒怎麼聽說。也是,這皇子阿哥,除非康熙處罰,誰會打他們板子?就算是康熙,現在也沒有體罰的傾向。
“嘿嘿,這竹筍烤肉,可好吃了。就是用這個竹板子,用力抽打這光光的小屁屁。這一下打下去,就能腫起半寸來高的紅痕痕。而且竹板子上有毛刺,這毛刺刮在這紅痕痕上頭,或者是刺入這紅痕痕上頭,這個滋味,嘶”芳儀故意說得很嚇人。隨着她的一聲嘶,這三個小的也不要人喊行動號子,不約而同的把手背到身後,捂着自己的小屁屁。
芳儀這會兒肚子裡悶笑,這個窘窘額娘,這會兒就忘了自己剛纔的窘勁兒了。故意停了停,說道:“現在繼續,都說說到底在盤算什麼。”
幾個小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胤禟、胤誐就要出頭,可瑞嘉動作比他們快,閉着眼睛,捂着屁屁,一口氣道:“額娘我們跟三哥哥約好了,只要您同意,他就帶我們去跑馬。額娘,爲了讓我們鍛鍊鍛鍊身子,日後不爲成親發愁,您就同意了吧。剛剛那個是額娘您讓我說的,額娘您別讓我吃竹筍烤肉,哇~~~”一個女高音開彪了。
“額娘額娘,別罰瑞嘉,要罰就罰我們吧,哇~~~”這下成了三重奏了。
“好了好了,這回不算。下不爲例”芳儀還真沒想到能把這孩子們嚇哭了,忙哄道。
這才說了這回不算,這邊就雷停雨住了。看來,這三個把這個說哭就哭說停就停的技藝給練得出神入化呀
芳儀挨個的抱了抱孩子,說道:“你們三哥哥,從小就是個不愛哭的,怎麼你們三個就這樣?小誐,你以前還說過,男孩子不能哭呢。瑞嘉也是,說人家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不好玩兒。怎麼你們現在這樣?”
“三哥哥說了,在正事面前,不能哭,在責任面前要有擔當,男孩子不能哭。可大哥哥也說了,在阿瑪額娘面前撒嬌的時候,哭哭也無妨。兒子們分的清楚,什麼時候能哭,什麼時候不能哭。” 胤誐是最實誠的,芳儀問什麼,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芳儀現在也想哭了,這幾個小的,本來就聰明搗蛋,現在被這幾個大的教着,以後不知道是不是會上房揭瓦,還能讓別人覺得揭得就是好。嗯,這皇宮裡頭,屋頂太高了,又是琉璃瓦,不太容易啊。
“額娘,您就讓我們去吧。我們保證,一定不亂來,一定讓侍衛們跟得好好兒的,一定不騎快馬,您還有什麼規矩,我們都聽着。”瑞嘉扭着身子蹭着芳儀道。
芳儀也拿這幾個沒法子,不過,有二兒子看着,又帶着侍衛,還有好身手的太監,芳儀也確實可以放心。不過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道:“別的阿哥身子怎麼樣這樣的話,以後不能說了,省得惹麻煩。記住了?”
“額娘,您還當我們三歲小孩子啊?我們知道,只是在額娘哥哥們跟前說說罷了。”瑞嘉嘟着個嘴。
“行行,你們不是三歲的小孩子。”看着瑞嘉驕傲的點頭,芳儀又接了句,“你們是五歲的小孩子,還是虛歲。”不等孩子們繼續撒嬌抗議,芳儀就趕鴨子了,“去吧去吧。找奶嬤嬤們換上騎裝,褲腰褲腿扎扎緊,鞋子蹬蹬實。不許不穿騎裝,等你們馬上功夫再紮實些,纔可以穿常服跑馬。回來”芳儀又叫住了要跑走的三胞胎,這三個笑盈盈的臉上,還掛着剛纔的淚珠子呢。一一擦乾淨了,才讓人走了。
等孩子們都走了,芳儀才坐定了靜靜神,這下子,就想到了那個範嬤嬤。這太皇太后娘娘可真是的,就算是惱了自己,可這曾孫兒,她可是疼愛的,這個一點兒都沒作假。可怎麼就給太子妃這樣個人?難道,婆媳天生是冤家,不管隔了多少輩分?還是這就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可自己,就是不想做惡婆婆啊。自己雖然捨不得兒子,也不想兒子把別人看得比自己還重,可讓兒子受夾板氣,自己也捨不得的。還是想想,怎麼對付這個範嬤嬤吧。
正想着呢,沒想到承祜就過來了。這三天,康熙給兒子放假。真可憐,婚假才三天。等兒子給自己請過安後,芳儀笑着對兒子說道:“怎麼就過來了?該多陪陪新媳婦纔好呢。”話雖這樣說着,心裡還是甜的。
承祜笑着說:“棟鄂氏在毓慶宮裡點卯呢。我過來看看。這段時候,爲了兒子,額娘受累了,都忙瘦了。”
“你這孩子,不關你這個事情,都是旁的事情太操心了。”
“額娘,兒子都看着呢。”承祜把手搭在芳儀的背上,輕輕地拍着。
什麼時候,這兒子長得比自己都高了。雖然還是個少年,卻已經成親了,過不了多久,自己就說不定要做奶奶了。爸爸,媽媽,你們聽得到女兒的心聲嗎?你們的孫子,已經結婚了,過幾年,你們就要做太爺爺太奶奶了。哥哥,你就是舅公了。猛然間,芳儀眼眶有點兒溼潤。
母子倆也不說話。好一會兒,芳儀調整了心情,才又拉着兒子說話。毓慶宮裡,都是自己原先安排的人手,他們母子是不分這個的。但棟鄂氏來了,必然會帶着自己的人,也會想要培植自己的力量,這很正常。而且,毓慶宮現在還有一良娣他塔喇氏、一儒人伊爾根覺羅氏,雖然都是滿族老姓,但都不是什麼顯赫的人家,不過性子柔順。看來康熙也不想讓兒子後院起紛爭。只是,這豈是不想就沒有的,這幾個,再加上原先的那四個女官,就一個承祜,而且,自己雖然不太會給兒子指人,但只要康熙高興,這後院的人數,還會越來越多。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更何況還是爭丈夫?
芳儀拉着兒子說話,後院紛爭歲難免,但要極力控制,不然,康熙就會認爲兒子能力不夠。不是有話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連自己的妻妾都管不住,怎麼管國家?雖然知道兒子都知道,但還是又說了一遍,看來,當**都囉嗦。
芳儀也打定主意,自己是不想做惡婆婆。但是,還是有條件的。一是不能傷及兒子的血脈,這是做長輩的都不能容忍的。自己也從沒有害過別人的子嗣,豈能容小輩在這個上頭放肆?二就是,關起門來怎麼鬧,芳儀不太會管,但是要是鬧到面子上來,那就殺一儆百。更甚的是,不能拉攏着別的宮裡、讓別的宮裡趁了機,給兒子惹麻煩。還有,就是不得挑唆兒子手足感情,這要是讓自己知道了,自己手上雖然沒沾過人命,可不介意爲了這個開開鮮。
對於額孃的話,承祜自然不會嫌囉嗦,也覺得很有必要。芳儀也就定了,等過了新婚三日,就給兒媳婦們訓話。不過,現在,還是先想想這個範嬤嬤。
哪想到芳儀一說,承祜倒是先有盤算了,“額娘,您先甭管。先看看這棟鄂氏的手段如何。您就先給把把關,若真的她吃不住了,您再出手也是一樣的。”
芳儀點頭,兒子說得不錯,也算是先看看新媳婦的手腕兒。不過,芳儀猛地一醒,以後這類事,自己還真是不能想伸手就伸手了。這兒子成家了,總是和以前不一樣的,不然,還真是容易引起婆媳矛盾呢。
芳儀這邊沉思着,承祜看着額娘這樣,也忽然明白額娘想什麼了,“額娘,兒子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試試這棟鄂氏的手段罷了。以後,兒子的毓慶宮,跟以前一個樣兒。”
芳儀知道兒子是真心的,但越是這樣,自己就越不能不放手。
四月的一天,胤礽從乾清殿出來,直奔額孃的坤寧宮,見了額娘行了禮,然後說道:“額娘,今兒個兒子在乾清殿,路過茶房,碰上一個當值的。說是個新選上來的宮女,但這臉,卻不是生的。”
316 到底是誰
內務府,總是很忙碌的。這年初元月就先不說了,每月又有那麼多皇子皇女內廷貴人的生辰,二月尤其多,還有太皇太后娘娘的生辰,而且今年三月又是太子殿下大婚。就連皇后娘娘都忙得個底朝天的,這內務府就更不用說了。可就是這樣,宮裡的規矩還是照樣子要遵着。這每年的小選,今年也不能拉下。
這小選不像選秀那樣要皇后娘娘親自把着的,只要規矩不錯大方向把着,都是內務府操辦的,當然這裡頭的手腳也是很多的。芳儀只要是自己的意思他們能做到了,其他的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要知道水清則無魚,在這上頭也可以用這樣的話。
選出來的宮女,還是要經過嚴格的教導訓練,才能分配到各處去或者等着各位主子來要人。對於這些,芳儀都是照着規矩辦事,只是私底下極小心的關注幾個要害地方的。而乾清宮,就是這樣一個要害。
所以,芳儀是知道乾清宮茶房進了新人了,這人,還是康熙點的。現在聽兒子這樣說,卻也不想兒子這麼嚴肅,就笑着接口道:“不是生的,還是熟的?幾成熟?”
“額娘。跟您說正經事兒呢。那人,我看着,就是那日見的李煦家大姑娘李敏。只是,李煦他女兒不是免選了嗎?”
聽了兒子這樣的話,芳儀忽然想起康熙昨日裡模糊的提了提李煦原姓姜。那時候芳儀搞不懂康熙說這個幹什麼。這個事芳儀上輩子就知道了。但因爲是康熙說的,也就應了聲。
乾清宮茶房新進的人,明明是姑蘇章氏女子啊。現在看來,昨日裡康熙的舉動,是印證在這個女子身上了。
官話,章,姜,相差太遠了。可是若是用姑蘇方言,章,姜,卻有些諧音的。看來,那算是康熙對自己的交代。本來,作爲帝王,在這些上頭,是無需對自己說什麼的,就是以前,康熙也不說的。可經過衛氏那一夜,康熙應承了芳儀後,有些事情,就會對芳儀說說了。
見兒子發問,芳儀本不想瞞,也就把事兒說了說。胤礽皺了皺眉,道:“這李煦,那日我就看着有想頭。原本我還以爲是想把人塞給大哥哥呢,沒想到,打的卻是這個主意。”
芳儀擺了擺手,“這姑娘,我是不會讓她近了你們兄弟身的。可能別人會認爲拉着李煦有好處,可我卻看着,這人不能太近,當然,也不能遠着。”誰會喜歡自己的特務頭子跟別人走得很近?即便是自己的兒子,像康熙這種人,心裡也是會不舒服的吧?芳儀看着兒子皺着的眉頭,就想讓兒子放鬆一下,小小年紀,也別崩得太緊了,“再說了,怎麼就是你哥哥?那時人家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今年這時候大婚,怎麼會這麼沒眼色的,這不是得罪人的事情嗎?我看,人家是相中你了”
“額娘~~” 胤礽這纔有了小孩子樣子。擰着芳儀的袖子瞪眼睛。
“好了好了。不過,還別說,那人沒準真的就有這個想頭。就是咱兒子沒把那姑娘放眼裡。只是你阿瑪喝多了,多讚了兩句。那人就擱心裡了。”
“這纔是兒子奇怪的地方呢。李煦乃包衣,雖然阿瑪免了他們家的選,可他要送人過選,也沒什麼。可爲什麼這正大光明的事情,卻要藏着掖着?”
芳儀倒是想起一些東西。後世都知道,這滿族原是遊牧民族,其實進關之前還停留在奴隸制度,這女人和馬匹牛羊一樣,都是財產。那麼父死子繼,兄亡弟承,女人改嫁給兒子、給小叔子,就是繼承遺產,沒什麼大不了的。而娶姑侄姐妹,納奶兄弟的女兒,也是很正常的。可康熙是個有志向的,他所講究的滿漢一家,其實是不光要做滿人的皇帝,更是要讓比滿人多十幾乃至幾十倍的漢人也要對他歌功頌德。他要名譽,推崇漢學,要改變天下漢人認爲滿人是粗俗無知、不講究lun理常法的印象。所以,就這樣了?
芳儀小心的把這個意思表達出來,自己現在也是滿人,還牽涉到評價自己的老祖宗,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得婉轉的說。這其中,爲了舉例力證,還把康熙前些日子撰寫孔子廟碑文,親書立碑的事情說了。
胤礽聽了,想了會兒說道:“額娘,您說的那些,有道理。阿瑪確實有這些想頭。可那並不幹那個女子的事情。您來看,阿瑪可不是個沉溺女色的。那女子,是李煦送上來的,阿瑪只是收了而已,可並不會事先就指使李煦讓那女子改姓參選。阿瑪要個女子還不容易?用得着那麼麻煩嗎?定是那李煦自己做的這些事情。是了,可能是他投阿瑪所好,覺得阿瑪會認爲納了奶兄弟的女兒外頭聽了有些尷尬,拒了他的心思,才先來這樣一手。李煦是個體貼的人,慣會看主子顏色的,看着是會作出這樣的事情的。”
胤礽的解釋,很合情合理的。可芳儀聽了這個推測,想到還真可能是李煦的作爲時,心裡反而有了疑問。芳儀遲疑了一下,就把那日裡看見李煦送的那個丫頭的表情給說了說。
這一下,胤礽跳起來了,“我還想着,李煦雖然在這種事情上用心思,可還是個好的,費了心思,哪怕不要面上的光彩,也要把事情辦得讓阿瑪舒心。現在聽額娘這樣一說,裡頭沒準還真是有些故事呢。不行,得去查查”
“查什麼查?查你阿瑪的心腹,你讓你阿瑪知道了會怎麼想?而裡頭牽涉到的又是內廷事務,這個又哪裡有你出頭的地方?再說了,若真是有些什麼,也是在江南地界上的,李煦既然敢把人送進來,說不得,那些痕跡就早已經抹平了,就不怕人查。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還有些什麼蛛絲馬跡的,可李煦在江南經營了這麼些年,乾的又是密探的活兒,你讓人去探查,能瞞得過他?不要到時候把自己給折在裡頭了,還讓人抓住把柄,在你阿瑪跟前告你一狀,說你圖謀不軌,那纔夠喝一壺的了。你阿瑪雖然疼你,可不會容你這上頭放肆的。”芳儀一急,口氣就有點兒重了。芳儀就是怕兒子這樣,剛剛纔有點兒遲疑。
胤礽剛纔是有點兒激動,現在被額娘這樣一說,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可終究有點兒不甘心,那不是別人,那可是他阿瑪,怎麼能讓個奴才這樣算計去了?
芳儀知道孩子的心思,探了口氣,拉着兒子的手道:“兒子,我知道你掛心着你阿瑪,可你也想想,你阿瑪可是聖上,怎麼會輕易被人糊弄的?指不定,他早就知道明白了。只是你阿瑪不說,咱們也不能去探查,妄測聖意,很是要不得的。”
這樣的勸說,很是有點兒牽強,但勉強還是能按住胤礽的。芳儀想了想,怕兒子們私下動作,還是提了個想頭,“我剛剛也說了,這李煦不會留下把柄的。而且,這事情也是額娘從李氏面上看出來的。實在要是放不下,不如就盯緊了李氏,興許還有什麼說頭。”
看着兒子挑了挑眉,芳儀忙獨住話頭道:“這事兒,不用其它的人,就讓錢氏一人就好。你也知道的,這李氏,原是李煦手底下的探子呢,別讓別的人手摺在她手上了。也就是這二阿哥,還以爲這樣跟李煦拉進了關係,是步好棋呢。”
李氏,就是李煦送的那個丫頭,而錢氏,就是喜暖。自出了那檔子事後,轉了年,惠妃就請報,給二阿哥提了兩個宮女房裡服侍,也就是這李氏和錢氏。自得月樓起,這二阿哥或許就是被李氏迷住了,可作爲皇子阿哥,看得女色也不少,那時收了李氏,估計也是打的李煦的主意。可芳儀剛剛說的話,雖意猶未盡,但胤礽怎麼會聽不明白的?
不過,胤礽這會兒心思還不在二阿哥身上,錢氏本來就不是個可信的,怎麼額娘這會兒反而只用她了?但再想了想,才恍然大悟,“額娘英明”
“得了不用給我帶高帽子。只不過是女人瞭解女人罷了。”芳儀對這兒子的插科打諢已經免疫了。不過又想到了什麼,對胤礽道:“你趕緊的,把這事情跟你哥說一下。指不定,他也會在乾清宮打個照面的。還有,就說我說的,不許他多事。你還好些呢,他可是太子,反忌諱。至於你弟弟妹妹們,只要告訴他們照了面別帶出面上來就行了,也不許底下議論。其它人,咱們管不着。”
胤礽一邊給額娘揉着胳膊一邊答應着。這時候,魏珠過來傳話,說是萬歲爺說了,今兒個晚上過來用膳。芳儀讓人回了知道了,衝着胤礽擡了擡眼,嘴卻向外頭努了努,胤礽點了點頭,自會安排人送送魏珠,順便讓盯着這章氏宮女。
317 程咬金
既然康熙要過來用晚膳,芳儀除了吩咐小廚房預備着,還讓人特地去跟承祜知會一下。
自承祜大婚以後,芳儀就讓承祜在毓慶宮跟太子妃一起用晚膳了。爲了這個事情,幾個小的還不滿意了。自家的大哥哥,怎麼能從自家的飯桌上缺席呢?芳儀安撫幾個小的,同時也是說給老大聽的,先不說棟鄂氏才進宮,就說人家阿瑪彭春,自女兒大婚以後就赴還黑龍江督察軍務了。這說是說督察軍務,可其實是爲了什麼,這幾個都知道,這不得多陪陪棟鄂氏,讓她安安心?還有,就說康熙給兒子挑太子妃,可花了的大工夫了,這樣也是做給康熙看看的。當然,芳儀也沒有長此以往就這樣的意思,只是新婚期而已。
可康熙要過來,芳儀也是要把兒子叫過來的。這樣一起,能不容易生分了。內廷裡的阿哥都慢慢的在長大,總不能讓兒子與康熙少了相處的機會。
一頓晚膳也沒什麼好說頭,只是氣氛極好。用畢,幾個小的又說了會兒閒話,就退了下去,把時間讓給幾個大的。
康熙斜靠着椅背上,平時這人總是坐如鐘站如鬆的,也就是在芳儀這兒,或者一個人獨處時才放鬆一下。聽着兒子們隨意閒聊,胤禛這會兒真跟三阿哥說着上書房的事情。
現在,上書房裡,已經有好幾位阿哥,六阿哥胤祺也進了上書房。只是這個兒子因爲在慈仁宮皇太后娘娘身邊長大的,蒙與比漢語還熟練,這讀書上頭就有點兒困難了。二阿哥因爲上次爲難了小四兒,正好被康熙看到,現在倒是收斂的不少,又看着皇太后娘娘的面子,並不曾爲難六阿哥。可這下,倒是讓四阿哥有點兒不忿,本來這兩位的額娘就不對付,所以連帶着看着六阿哥也不順眼。只是四阿哥還知道掩飾,不過小孩子工夫不到家,怎麼會逃過三阿哥的眼睛?
六阿哥的功課,也很讓康熙頭疼的,要不是看在皇太后臉面上,他早就把這兒子罰了又罰了,只是一想到宜嬪那時候乾的事情,也就狠了狠心,也不在管這個兒子課業上的事情了。
只是這會兒從倆個兒子的談話中隱約透露出的意思,還是讓康熙皺眉的。也不知哪句話觸動了康熙,他忽然問承祜道:“南巡之時,朕看那些氏族,大多都置有族學。你,可有什麼想頭?”
承祜對於這個,早就感興趣的。芳儀作爲一個後世來的,教育有多重要,早就跟兒子提過。只是,芳儀也好,承祜也好,都不能出這個聲,因爲教書育人之事,往往都會帶來很大的名聲的。承祜,不能名聲太盛。現在見康熙相問,承祜也就把這面上大家都看得到的東西說了說:
“越是興旺的氏族,這族學就越是辦得出色。不光族裡請了有名望的座師,還爲了鼓勵族中弟子讀書,免束脩,免紙筆費,設午膳,甚至還發月規。很是教出了些出色的弟子,在仕途上也有些作爲,又更是光大了氏族。同時,學中弟子相互提攜,很能成氣候。族學辦得好,還很能吸附些寒門依附,這些寒門肯苦讀的佔了多數,日後,又更爲這族學氏族出力氣。”
康熙點點頭,“教習,朕有大學士,有整個翰林院,甚至六部九卿。銀兩,朕有內務府,甚至國庫。”
胤礽、胤禛早就停下了說話,聽着阿瑪跟哥哥說話,這時候胤禛就問道:“有教義有銀子,阿瑪您是要辦學堂嗎?可是,不是已經有了國子監了嗎?啊,阿瑪您是想辦咱們宗學?”
康熙這會兒並沒有怪胤禛插嘴,反而摸摸胤禛的半光的腦袋道:“還算有腦子,不枉你哥哥們的教導。不錯,朕是想辦內務府官學,教導八旗子弟。這些八旗子弟,長此以往下去,哼承祜,你擬個摺子。”
承祜沒想到得了這麼個差事。要說,對於這個差事,他很是可心的,額娘跟他說過很多的奇思妙想,他都記在了心裡,也知道這是個大大的好事。作爲一個儲君,怎麼會不想將來讓自己的國家更加的昌盛?只是,他也知道,這些雖好,也是遭來忌諱的,就是額娘不囑咐他,他也不會輕易的去說的。現在,雖然不是用在整個國家,用在國子監、府學、州學等地,可用在八旗也是好的。再說了,這八旗,也是該整頓一下的。。。。。。可是,即便是八旗,他能出手嗎?
承祜正在權衡着,康熙見兒子並沒有爽快的應承下來,還以爲這事情較大,兒子心裡沒底,就此鼓勵道:“你只管放開手好好想着,想到些什麼就說什麼,不用顧慮什麼面面俱到的,先拿出個法子出來,還有朕呢”
這話一出,承祜眼睛就亮了,對啊,自己真是魔怔了,眼前這麼好的法子,既能提出想頭,又不用擔心太過了,自己怎麼會忽視了呢?其實,不用一步到位,可以先弄出個雛形,甚至像阿瑪說的,不用面面俱到,甚至還可以有明顯的缺陷。只要那個雛形能勾起阿瑪的興致,阿瑪必會自己在那個上頭費心思的,這樣,自己既顯得有能力卻也不會太招眼了。看來,自己還是有點兒沉不住氣,心裡念着成就矇住了眼了吧?
“是,兒子遵旨”承祜的眼睛都亮了。
芳儀雖在一邊聽着,卻並不插一句。也正是皇后娘娘一貫以來的這個態度,才讓康熙漸漸的能在這兒談些政事。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了。芳儀雖讓人盯着那個章氏宮女和李氏,卻也沒把精力都放着這個上頭。畢竟,對她來說,若康熙臨幸了那個宮女,也不過是內廷多個女人而已,至於李氏那裡,她也只不過是八卦而已。這些,閒了時,可以解解悶,忙得時候,也就丟開了。
那章氏宮女在茶房當差,還沒有服侍了萬歲爺。現在的活兒很輕省,只是並不能踏進康熙的書房、議事殿等地方。芳儀開始還有些疑惑,轉頭一想,回過味兒了。宮女太監,得是不識字的。特別是在那些地方當差的,那可都是摺子之類的,更是防範的嚴實。那宮女是李煦的女兒,原先被免了選,那怎麼會不通文墨的?而且,康熙向來還有打磨人的習慣。好吧,芳儀現在特別八卦的是,康熙什麼時候才能幸了那姑娘。
五月裡,前朝傳來喜訊,彭春等攻雅克薩城,羅剎來援,林興珠率藤牌兵迎擊於江中,破之,沈其船,頭人額裡克舍乞降康熙大爲興奮,要嘉獎各路人員,對於彭春、林興珠,更是大有褒獎。
康熙是個坐不住的,見雅克薩大捷,就想去看看,這被羅剎人盤踞四十餘年的國土,如今可算是在他手裡收回了。康熙稍稍露了口風,就被衆大臣跪請息之。雖然攻克雅克薩,可戰事並未完全平息,聖上怎麼能身犯險境呢?
康熙最終還是息了念頭,不過,還是要離京。這回,是巡幸塞外。臨出巡前,還出了件不大不小的茬子。
原本這回,康熙主動提出,帶着皇后娘娘等人一起去。可太皇太后娘娘違豫。康熙原本想要取消這次出巡,在太皇太后娘娘病榻前服侍的。可太皇太后娘娘以大局爲念,還是勸康熙按原計劃出巡,因爲羅剎雖初勝,但此刻還不能退兵,估計還會有羅剎的反襲,現在外蒙還要安撫,這次康熙還有與會賞賜蒙古各王的計劃。
這一個已盡孝爲名要留着,一個以國事爲重不讓留,都是聲聲懇切,唱唸俱佳。芳儀心裡知道,其實,這就是爲自己準備下的。既然兩人僵持不下,可不該自己這個皇后替皇上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盡孝,而讓皇帝去操心國事嗎?得了,自己還是識相點,自己早點說,別到時候宣妃跳出來,說什麼她來盡孝,那時自己倒是難看了。
芳儀擡起頭,纔想張嘴,忽然瞥見邊上的宣妃在偷偷打量自己,這話,就生生的又給嚥了下去。這宣妃,今兒個有點兒反常啊要擱以前,她不該早就跳出來,一來顯示自己賢惠,二來逼自己一下嗎?怎麼今日就安分了?
這一覺得不對,馬上這腦子就轉開了。宣妃來自蒙古,可是康熙這回卻沒有帶她去。芳儀猜得出康熙的考慮,太皇太后娘娘也猜得出。可自己若是不去了,太皇太后可以因擔心康熙沒人服侍着,推出這個侄孫女。見蒙古各王這種大場面上,就更提高了威信,坐實這代皇后的身份。現在,這兩位怕是擔心宣妃出言說要留着盡孝,自己就會像上次那樣,順水推舟吧?
芳儀其實對去不去塞外沒什麼想頭,對於誰去也無所謂,可即然人家在算計,芳儀也不想自己送上門。所以,芳儀也就不說話了,只是恭敬的在一邊。
芳儀不表態,宣妃越來越焦躁,可半路卻殺出個程咬金來。
318 亂起
這邊廂芳儀在扮木頭人,把宣妃急得抓耳撓腮的,沒想到邊上的佟妃橫空出世,開聲道:“萬歲爺,臣妾知道,您心裡頂掛念太皇太后娘娘,所以纔不捨得在這個時候離開。可是,您細想想,太皇太后娘娘一向是如何的?太皇太后娘娘心裡念着,您這邊是爲了她推了那些個事情,心裡可會好受?這心裡難安,與身子又豈是好的?服侍太皇太后娘娘,本是臣妾等的本分,萬歲爺還是讓臣妾在太皇太后娘娘榻前盡心盡力吧。臣妾定當連着皇上的這份也一起盡了。”
這段話,前半段說的實在是好,可後半段,唉
佟妃如此,並不是看透了皇后娘娘與太皇太后娘娘等之間的算計,只是覺得這氣氛有點兒不太對。在這宮裡這麼多年,這點兒眼色總算是學會了。而這會兒說着個話,也不過是知道,自己反正是不能隨扈的,這樣的話不過是讓皇上隨坡兒下,讓萬歲爺念着自己的情罷了。如果再有其他的,也就是拍拍太皇太后娘娘而已。
只是芳儀被這樣一擠兌,又是本分,又是一起盡了,卻再也不能不出聲了,“正是呢。皇上,您就依了皇幺嬤吧,也讓她老人家好安安心。我就在這兒向皇上託個請兒,這回不跟着萬歲爺您巡幸了。佟妃妹妹說的很是,這本也就是我的本分。我留着宮裡,萬歲爺您也好安心些。”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可這個當口,誰還在乎這些。康熙深深的看了眼皇后,點了點頭,“即如此,那就準了。”
眼看着太皇太后娘娘面露慈色,而宣妃在一邊就喜上眉梢了,芳儀卻搶着開聲了:“我這兒還有個請託,還請萬歲爺應了纔好呢。我不跟着萬歲爺伺候了,我想着,這內廷裡頭,還得重新選些妹妹跟着服侍萬歲爺。宣妃妹妹出自蒙古,身份也在那兒放着,要說,這宣妃妹妹是最合適隨扈的了。只是,皇幺嬤身子不豫,往常又是最心疼宣妃妹妹不過的,有宣妃妹妹這位侄孫女在跟前陪着,說說以往那些草原上頭的事情,皇幺嬤是最愛聽的了。這心情舒暢了,也見好得快些。萬歲爺也可早日安心些。萬歲爺,您說,這妥當不妥當?”
康熙這纔等皇后娘娘的話音落地,就忙點頭道:“皇后所慮甚詳,極是準了。”這快刀亂麻的,宣妃連話都沒來得及說。只是,就算容她說話,在皇后娘娘的那番話下,她也說不出什麼。除非太皇太后娘娘再來個什麼國事爲重,可是這話卻怎麼說得出口?康熙的面子往哪裡擱?還有,內廷不幹政,何來國事爲重之說?
最後,芳儀搖着小手絹兒,送走了康熙。康熙自然是帶着太子承祜的,這上書房裡頭,也就是胤祺阿哥未曾隨扈。當然,這胤祺阿哥也小了些,但,是不是與皇太后娘娘還有關?皇太后娘娘也是蒙古貴女呢這些,就沒人知曉了。芳儀也不知曉,妄測聖意,不好,不好
這內廷裡,最後隨扈的是惠妃、榮妃、端嬪、安嬪。聽着這隨扈名單,這宣妃就差眼淚汪汪地咬着個小手絹兒了。估計太皇太后娘娘心裡也憋屈。這身子不舒爽嗎?那就好好的不舒爽,連帶着心裡一塊兒。芳儀有些惡意地想着。
其實,她不太想去蒙古的。她要是隨扈了,自然放心不下那三個小的。這要是一塊兒都去了,別人還好說,這瑞嘉在那些蒙古王之前晃上一圈,若碰上個不懂事的說,哦,這就是祥瑞公主啊,很好很好,我家那個小子,歲數差不多,皇上,您就把這公主給我做兒媳婦吧。在這種局勢微妙的時候,皇上要是不同意,就下人的面子,若是腦袋一發熱,腦抽龍附體,哈哈大笑的同意了,那皇后找誰哭去?
還是不去的好啊。雖說,這日後肯定還得去,不過,芳儀想着,這能少去還是少去爲上
可就是這麼件自己不太樂意的事情,現在卻讓那心心念唸的人胸悶無比,嘿嘿,太值了
至於佟妃,在聽着臉端嬪安嬪都去了,這臉色也不太好了。可誰讓她自己說,要盡心盡力的服侍太皇太后娘娘的?
所以,現在芳儀就算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事必躬親,太皇太后娘娘也不見得露一點兒好臉色。可好心情的芳儀沒有一點兒不耐煩,還是那麼仔細的伺候着,誰讓她現在好心情來着?可她越是這樣,這胸悶的人就更加胸悶。
皇后娘娘的三胞胎既然沒有隨扈,也是日日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盡孝的。這太皇太后娘娘雖然不喜歡孩子他額娘,可對這三胞胎,還是喜歡的。只是現在心裡堵,看着這三個小的,也有些沒有以往的好脾氣了。
宮裡的人可以不會別的,但不能沒有眼色。雖然,皇后娘娘誰也不敢太得罪,而這三胞胎又是萬歲爺疼得緊的,可現在這是在慈寧宮,萬歲爺又出巡了,扇風點火,找點兒事情出來,還有不會的?
這要說頭一個,可就是這範嬤嬤了。
太子殿下出巡了,但太子殿下旁人都沒有帶,只是身邊的太監侍衛跟着伺候。這太子妃娘娘,也跟着婆婆,在太皇太后娘娘替太子殿下盡孝呢。而這範嬤嬤,烏勒丹是不放心她留在毓慶宮惹事,也就帶在身邊,一起在這慈寧宮裡伺候着。
只是太子妃娘娘的想頭是好的,可架不住這範嬤嬤慣是惹事的。現在在這慈寧宮,又是她的老土地,而太皇太后娘娘,也因爲那些個古怪的想頭,有些個縱着她。這一日日的,弄得她越發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這一日,三胞胎來到太皇太后娘娘跟前,太皇太后娘娘也沒有以前那樣看着三個小的就開眉的樣子。這三個小的圍着老人家盡心伺候,說話解悶,費了好大的功夫,也不知道瑞嘉說了句什麼,才把太皇太后娘娘給逗樂了。這老貨在邊上,瞅着這三個,心裡盤算着,也就插了嘴了:“可見得太皇太后娘娘最是疼愛這幾個阿哥公主們,瞧瞧,這小主子們才說幾句,就哄得太皇太后娘娘開懷了。老奴看着,娘娘老人家的精神頭都好些了。”
太皇太后娘娘也點頭道,“只要他們懂事,我多疼疼也就多疼疼了。”
“那指定是的。老奴看着,這些日子胤禟阿哥胤誐阿哥和瑞嘉公主日日在太皇太后娘娘您老人家的面前,就比以前懂事多了。呀,還請太皇太后娘娘您恕罪,老奴我失言了,怎麼說起小主子來了。”
這話說得,就像是以前這三胞胎不懂事、皇后娘娘不懂教似的,可偏偏,她還馬上就請罪了。
這些話是捧着太皇太后娘娘,給皇后娘娘下臉子的,所以,太皇太后娘娘也就搖搖手,“確實失言了。不過,你也是經年老人了,就算是精奇嬤嬤也當得。小孩子小些,也不能盡捧着的。”
這話可就讓範嬤嬤得了意了,爲了進一步顯擺討好,這老貨就越加說道:“還是太皇太后娘娘您最心疼孩子,實心爲小主子們着想。老奴看着,這大格格,在您這兒,越發出落得好了。這一舉一動的,都是典範,隱隱的就有着您當年的影子呢。您剛說老奴精奇嬤嬤當得,老奴也就厚臉說一句,這瑞嘉公主也不小了,這也該。。。。。。”
芳儀在一邊忍不住了,看來這範嬤嬤,今日裡是鐵了心了要挑唆,順着這話說下去,別一會兒整出個把瑞嘉送到這太皇太后娘娘跟前的話來。“這範嬤嬤,這會子說這些幹什麼?太皇太后娘娘的身子還不舒爽呢,怎麼就引得老人家勞神?都知道,多說傷肺,多思傷神。虧得太皇太后娘娘這般重用你,還把你給了太子妃。你就這樣報答她老人家的?今兒個在太皇太后娘娘面前,老人家不耐煩囉噪,我先不與你理論。不然,就是衝着你不念太皇太后娘娘恩情這點上,我也要爲了太皇太后娘娘收拾你這眼裡沒有主子的東西。”
這話,說得大義凜然,範嬤嬤若是再不識相,就是被打死,還揹着個忘恩負義,不念太皇太后娘娘的名聲。而且,這個奴才被這樣定了調,以後要是拾掇起來,也就容易了。
範嬤嬤沒想到事情會急轉直下,一下子就愣住了,連辯解求饒都忘記了。太皇太后娘娘看着這個場面,心裡一陣氣悶,這皇后,也太伶牙俐齒了,當着自己的面,就敢編派自己的人,這不收拾,以後還了得?可現在這話頭,還偏偏給她拿捏住了。這心裡不好受,臉色自然難看起來。
芳儀得理不饒人,看着孝莊臉色不好,就要傳太醫,還口口聲聲說這是範嬤嬤惹的事情。太皇太后娘娘只能連說不礙,又打發了三胞胎出去玩兒,絕口不說什麼其他的話,才讓芳儀暫時消停。
可是,這才安靜了一會兒,外頭就騷動了。這回,可真是出大事了,瑞嘉公主落水了
319 驚聞
芳儀纔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發了回彪,藉着太皇太后差點兒收拾了範嬤嬤,氣得太皇太后娘娘假病差點兒變成真病,一點點小毛病差點兒變成胸悶堵氣大毛病。
可芳儀還沒來得及多得意一會兒,就聽見外頭嘈雜,定神一聽,說是瑞嘉公主落水了這好好兒的,怎麼會落水了?可是現在,芳儀怎麼會顧及這個,這先要忙着救女兒纔好
芳儀也顧不得別的了,就要衝出去救女兒。當然,嘴裡也沒忘了喚人先過去。只是芳儀還沒來得及出了這正殿,就迎面碰上一羣人。打頭的,是個溼淋淋的小太監,正是瑞嘉跟前的小喜子。小喜子懷裡抱着個人,仔細看着,正是瑞嘉。
芳儀忙着迎了上去,嘴裡叫着,“瑞嘉,瑞嘉,你可別嚇唬額娘,來人,傳李太醫。”邊叫着就邊接過瑞嘉,要做這急救處理。可是,這接到手纔要開始,就發現瑞嘉有心跳,有呼吸,眼睛雖然緊閉着,可睫毛卻在抖動,小肚子也沒有鼓脹脹的。
芳儀抱着瑞嘉,還來不及細想什麼,就聽見身後又傳來吵吵聲,“太皇太后娘娘,您可小心着點兒。”“主子,公主已經被救起來了,這會子正去傳太醫呢。”等等等等諸如此類,原來是太皇太后娘娘也被嚇着了,正要起身下榻,要趕過來看看。
芳儀本能的抱緊了瑞嘉護在了懷裡,不想讓別人看着瑞嘉這個樣子。而瑞嘉也藉着額孃的遮掩,輕輕扯了扯額孃的衣襟。
這太皇太后娘娘也急着呢,雖然前一陣子因爲氣惱皇后娘娘,對孩子們有點兒沒有好臉色,可畢竟還是疼愛的。這就一疊聲的讓芳儀把人抱進去放在她身邊。
芳儀知道這裡頭有了古怪了,這樣放在太皇太后娘娘身邊,實不知道會讓誰看穿。可若不抱進去,卻也太過分了。而且,既然有這一出,就得演實了,太皇太后娘娘沒有親眼看過,日後,說不定就有人挑這幾個疑處。
所以,芳儀也就一臉的倉皇,緊抱着瑞嘉踏了進去。瑞嘉落了水,這衣服頭髮都是溼的,一路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而芳儀,因爲抱着瑞嘉,這身上也溼透了。
進了裡頭,芳儀緊了緊懷抱,更顯得瑞嘉沒有知覺的樣子,而且讓人都看到了這母女倆溼淋淋的樣子。太皇太后娘娘看着心急,就讓芳儀把孩子放在她躺着的炕上。
芳儀搖搖頭,“皇幺嬤您本就不舒爽,瑞嘉這孩子又是溼淋淋的,怎麼能就放在您邊上?若讓您過了這溼氣水氣的,可就不妥當了。孫兒媳婦怎麼能爲了女兒,就不顧您老人家呢?還是請指個偏殿,讓瑞嘉先安置下來,太醫來了也好就快看診。”
其實,回坤寧宮纔是最好的,也就不怕別人拆穿。可是這樣一來,未免也太不合情理了。而且,雖然瑞嘉是醒着的,可到底有沒有喝了水也不知道,再說,現在雖然是夏季,可畢竟瑞嘉還小,也不能就這溼衣裳捂在身上。
太皇太后娘娘看着瑞嘉一動不動的躺在皇后懷裡,這皇后纔剛剛在那裡站了會兒,只說了這幾句話,地上已經溼了一灘了,忙讓人引着去偏殿。
皇后也不多話,就抱着瑞嘉轉身要跟着。而胤禟、胤誐也要跟着額娘一起。剛剛芳儀一陣着急,沒有顧得上這兩個。這倆小哥兒,一臉害怕惶恐的樣子,更還帶着點茫然,也要拽着額娘一起跟過去。
太皇太后娘娘看到這倆小的可憐樣子,心下就捨不得,忙招着手道:“胤禟、胤誐先過到烏庫媽媽這邊來,先別跟着你們額娘,讓你們額娘先去給你們妹妹換身衣裳。乖乖肉兒不怕不怕,你們妹妹好着呢,一定沒事的。”
芳儀這纔想起還有另倆兒子呢,看着兒子的樣子,不似作假,看來嚇得不輕,有些心疼。可正是這樣子,才能坐實了這些事情。留在太皇太后娘娘這邊,也好,太皇太后娘娘肯定會詢問經過。這三個小的雖然一直是讓上頭的哥哥們護着的,可生存在這宮裡頭,要想思維簡單也難。還別說這哥哥們還變着法子的教些淘氣手段呢。現在瑞嘉這樣,這倆小的豈會善罷甘休?而且,人都看着,自己可沒教孩子怎麼說呢
不管是誰,你就等着你讓我女兒落水,讓我兒子受了驚嚇,這些帳,我會翻着幾倍討回來的。
只是,芳儀終究還是捨不得兒子們擔心,對這兒子們說道:“聽話,就留在這兒跟太皇太后娘娘說說話,你們妹妹沒事的。”邊說邊肯定的點點頭。
別人都以爲這是皇后娘娘在安撫兒子們,剛剛太皇太后娘娘也這麼說了,可芳儀知道,兒子們,聽得懂。
到了偏殿,裡面已經準備的妥當了。芳儀不假他人之手,先就脫了女兒的溼衣裳,用熱水擦過身子,才換上了乾爽的裡衣,又裹了條薄單子,纔開始給女兒擦拭溼頭髮。這兒離坤寧宮有點兒距離,瑞嘉的東西還沒噢來得及取過來。現在用的這些,都是大格格的。這姑娘也是個懂事的,收拾了這些讓人送過來。就是芳儀的也有,卻是一件全新的、芳儀沒見過的常服,看來是大格格給皇后娘娘做的,只是還沒有送出去。這時也正好,不然等下還沒法子見太醫。
纔剛收拾妥當,李太醫就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請了安,也顧不上說別的,就爲瑞嘉診脈。這細細診過,李太醫才放下了提吊着的心。而後,對着邊上看着的皇后娘娘一躬身說道:“還請皇后娘娘寬心,公主幸好救助及時,並無性命之憂。只是。。。。。。”
“只是什麼,我兒雖無性命之憂,卻還要受什麼罪?日後,可會留下什麼隱患?”皇后娘娘忽然心急的打斷李太醫的話,插嘴問到。
李太醫頓了頓,說道:“公主年歲還小,本就是容易肯病的年紀。幸好底子打得好,這次又及時得救,才逃脫了性命之憂。可經歷了這些惶恐,小主子最易得失魂、驚風之症,這可是不容易好的,卻又是極折磨人的。哪怕是痊癒之後,輕易還肯復發。還有可能喝了些水入肚,這腹疾、燒熱都有可能的。至於其他的那些由這些誘發的抽搐、絞腸痧等,就更難說了。”
李太醫得了皇后娘娘的暗示,把這個病症越往重裡說了不少,卻又是句句實話。聽得芳儀心裡直點頭,卻讓邊上服侍的宮人暗暗的抽了口氣。這就有一個小宮女悄悄地退了出去。芳儀也不管,只是面上配合的憂心忡忡,“這可怎麼好?”
“皇后娘娘,先讓奴才給公主使個催吐的法子,讓公主控控肚子裡的水,然後再複診一下,落了脈案開方可好?”
芳儀點頭,李太醫幾下做爲,倒是讓瑞嘉真的吐了出來。這下子瑞嘉也就配合的醒了過來,哇哇的哭了出來。芳儀一邊哄着,一邊示意李太醫望聞問切。
好一會兒,李太醫纔好了,“奴才這就下去開方子,公主先用着看看情形。只是,奴才會稍用些寧神的藥材。公主用了以後會嗜睡一些,還請皇后娘娘勿驚。”
芳儀點頭,李太醫才退下。芳儀抱着瑞嘉好好的哄着,這瑞嘉鬧了這麼一出,到底是小孩子身子,被額娘這樣抱着哄着,真的有點兒睏倦了,也不等藥敬上來,就在額娘懷裡睡了過去。芳儀輕輕的把瑞嘉安頓妥當了,才隨意指了個原這兒當差的,壓低着聲音說到:“去回稟太皇太后娘娘,說話緩和着點兒,瑞嘉無性命之憂,現在安睡了。等她精神頭好了點兒,再去給太皇太后娘娘磕頭。別讓太皇太后娘娘擔心了。”
剛剛那人肯定是悄悄地去回話的,現在纔是皇后娘娘的面上功夫。
等人走了,芳儀留着自己貼身的在瑞嘉身邊看着,壓低着聲音,對着跟着瑞嘉的侍人說道:“你們這幾個跟着我出去。”
芳儀率先出了偏殿,也顧不得什麼,就站在大太陽底下,也不避着慈寧宮的人,對着那些侍人訓斥着:“你們這些奴才,讓你們好好伺候着小主子,可現在卻鬧出這等事情出來。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老實說,這都是怎麼鬧的?”
那些人本就已經是心中忐忑,這下聽了皇后娘娘這樣說話,腿腳兒早就軟了,跪在地上都嫌不得勁兒,只是也不敢高聲,也不敢討饒。這其中,就有精明的說話:“奴婢自知罪重,也不敢請皇后娘娘恕罪,只是這事兒,奴婢等人實在是冤枉,實在是不怨奴婢等人啊。”
“哦?怎麼個冤枉,怎麼個不怨。仔細說來,若是因爲想自己個兒脫罪,胡亂攀扯,讓我知道了,這罪過,就更大了。”芳儀冷哼着。
只是,還沒等這些人說話呢,這正殿方向,忽然有傳來嘈雜聲,隱隱的就有小太監飛奔過來,邊跑邊喊着:“太醫,快,太醫”
320 添亂
話說皇后娘娘怕驚動了睡着了的瑞嘉公主,把人帶出了偏殿問話,卻又掛心着瑞嘉,不敢走太遠,只是出了偏殿,就在大太陽底下站着,這樣,若是偏殿裡頭有什麼動靜,皇后娘娘可以立馬過去。
只是纔剛有人要回話,就有個小太監不顧宮裡的規矩,一邊喊着一邊跑了過來。芳儀皺着眉,生怕驚動了這屋子裡的瑞嘉,道:“怎麼回事?亂嚷嚷什麼?”
那小太監被皇后娘娘嚇了一跳,叱嗵一聲就跪倒了:“請皇后娘娘安,快,快,太醫,太皇太后娘娘暈過去了!”
這時候可不能遲疑,芳儀忙讓人去叫還沒有離開的李太醫,自己看了眼屋子,對着面前跪着的宮人道:“等下再收拾你們。仔細着點小主子,醒了就來回,若再有差池,我也不介意見點兒血。小喜子那裡照應好了。”
說着,再也不停留,帶着人急急忙忙的也趕向了正殿。
還離得遠遠的,就聽見裡頭亂哄哄的,芳儀皺了皺眉,更是擔心被她留在裡頭的那倆小兒子,疾步進去了。
才一進去,先顧不上別人,就只是忙着找那倆小傢伙。大概是那麼種天性,即便在紛亂噪雜的地方,芳儀也一眼看到了那倆孩子,而胤禟、胤誐也看到了額娘來了。只是胤禟這個時候並沒有出聲叫額娘,而是眼珠子一轉,忽然道:“宣妃娘娘,您把烏庫媽媽給氣昏了!”
幼童清亮的聲音,夾雜在嘈雜中,分外的突出。這一下,即便是這會兒,這內殿裡也一下子安靜下來。
芳儀也還沒有來得及來到太皇太后娘娘身邊,這宣妃的驚惶尖銳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不是這樣的。不是的,分明是,分明是。。。。。。”
這個聲音太刺耳了,引得人不由地望了過去。這宣妃這會子正站在太皇太后娘娘的炕邊,臉色煞白,衣裳有點兒亂,分明想說什麼,可是卻又打住了,上齒咬着下嘴脣,兩眼珠子瞪着胤禟,像是要把人吃了似的。
剛剛芳儀還在這兒侍奉太皇太后娘娘的時候,宣妃說是出去更衣,可只等瑞嘉出了事,芳儀抱着女兒離開時,這宣妃還沒有回來。所以剛剛芳儀隱隱有不好的感覺,才做出那些個安排的。現在,看着宣妃這樣子,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只是不知胤禟這又是說的什麼。可這會兒卻不能讓她欺負自己的孩子。
“宣妃,這會兒太皇太后娘娘還等着呢,你卻這麼放肆,難道就不把太皇太后娘娘放在眼裡?就沒有點兒孝心?”
“不,我不是,我是。。。。。。”
“閉嘴,現在沒工夫兒同你理論這些。李太醫,快看看太皇太后娘娘這是怎麼了。你們這些圍着的,都閃開些,別妨礙了太醫診治。”皇后娘娘怒聲說道。
宣妃這時候被這大帽子壓着,就是想出聲也不能。身上真的很難受啊,哼,這幾個小崽子,怎麼這麼難對付?果然,皇后不是個好東西,她生的那幾個,也沒有個好的。只是,剛剛小崽子說着個話,卻讓自己很難反駁。自己進來後,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這兩個在裡頭那樣說話,還說外頭那些宮人都可以作證。剛剛在外頭的時候,那事分明不是那些個宮人看到的那樣的。只是,這事情這樣說出來,卻也很不妥當。也好,先等太皇太后娘娘醒過來再說。太皇太后娘娘是被自己氣暈的?真是荒謬!誰不不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最疼自己了?自己可是她老人家的侄孫女!再說了,就算是那幾個小鬼頭想借着那幾個宮人的嘴來作證有怎麼樣?這兒可是慈寧宮,說與不說,說又是怎麼說,還不是聽太皇太后娘娘的?
宣妃盤算定了,也就去看着炕上躺着的太皇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娘娘昏厥,毫無知覺的躺在那裡,這邊上那些內廷貴人、宮女太監等,都要湊上去表忠心。只是,掐虎口、掐人中等等這樣的,誰敢往太皇太后娘娘身上招呼?皇后娘娘的幾句話,總算是給李太醫騰出地方來了。
李太醫跪着給太皇太后娘娘請了脈,又翻看了下太皇太后娘娘的眼皮,忙請示道:“奴才要用金針刺穴。”見皇后娘娘點頭允了,纔回身去取金針。邊上早有太醫院跟着李太醫的小太監奉上醫藥箱子。
等在人中等幾處紮上了金針,果然聽見太皇太后娘娘低沉的呻吟了一下,眼皮子動了動,睜了開來。這算是緩過來了,只是一時還氣弱,沒有開口說話。李太醫又忙給太皇太后娘娘再細細的切了切脈,才稟報起他的看法,羅羅嗦嗦掉了一大堆書袋子術語,真正聽進芳儀耳朵裡的就那麼幾句:“太皇太后娘娘高壽了”、“思慮過重”、“風陽眩暈症重”、“若不靜心靜養,可能會氣血上涌”。在芳儀看來,風陽眩暈,那就是高血壓,氣血上涌,那是李太醫用詞好聽,其實就是中風吧?
只是人人都知道,李太醫是自己的人,所以芳儀吩咐道:“李太醫先下去斟酌着開個方子來瞧瞧。”轉頭又吩咐道:“來人,去太醫院,再去傳幾位太醫,特別是往日太皇太后娘娘用慣的幾位!”
這邊才吩咐下去,又轉身對着那幾個說道:“太醫的話,可聽仔細了?都小心伺候着。至於宣妃,我雖不知道剛剛到底是怎麼了,可你這樣子,卻是有失體統。來人,請宣妃娘娘回宮好好整理整理。這個當口,也先顧不上別的,宣妃妹妹你就先在你宮裡好好養着,等我騰出手來,再來聽妹妹你好好分說分說。”
宣妃一聽,猛地擡頭看向皇后:這就是要禁自己的足?自己不在這兒,這事情要怎麼弄,還不由着這皇后了?等她騰出手來?那不早就讓這人定下說法了?真真可恨!自己剛剛在外頭只是對付了那個小子而已,自己還沒討好,這小子現在也好好的呢。可那女娃兒卻是自己掉下水的,可不能容他們母子把這個扣在自己頭上!啊啊啊,還有,別人都在太皇太后面前伺疾,自己卻在宮裡靜養,這算什麼?等等,難道是皇后還真想把太皇太后娘娘昏過去的罪名按在自己頭上?這,這,不行!這可不能認了!
要說,人被逼到一定份上,這腦子還真是會聰明一些。只是,宣妃這回雖看清了一些,可皇后娘娘說得句句在理,這時候她哪裡有法子?她往日也就靠着太皇太后娘娘而已。等等,太皇太后娘娘已經醒過來了!
這人急容易出昏招,更何況宣妃本來就不是什麼懂分寸的人。這回子一急,就衝着炕上躺着的太皇太后娘娘撲上去:“太皇太后娘娘,您老人家可是要爲我做主啊!”
這下,可把芳儀嚇一跳!這老太太才緩過來,這嗷的一嗓子,要是直接把老太太嚇沒了,康熙回來,雖然自己沒責任,可總是不好的。拜託,這本色出演,宣妃你還是留在康熙回來以後吧!
“放肆,太皇太后娘娘身子違和,哪容得人大呼小叫的?來人,快把宣妃請下去!”
宣妃還真是上頭了,瘋魔了,怎麼說都行!只是嚷嚷着太皇太后娘娘之類的話。太皇太后娘娘本來沒什麼力氣說話,可也不能讓宣妃這樣鬧下去,“這孩子性子直,一時爲我心急了也是有的。宣妃,你先回去靜一下也好。”
太皇太后娘娘剛剛昏過去了,並沒有聽到胤禟的說話,也不知道芳儀給按的罪名。而且,現在人不舒服不想說話圖清靜,也不想讓宣妃這樣鬧下去惹出自己不好收拾的局面來,要知道這皇后一向是不好對付的。所以太皇太后娘娘也就這樣說了。
可這話,讓宣妃聽了,就如被雷劈了,心神巨蕩!怎麼太皇太后娘娘也不幫自己了?難道說,難道說太皇太后娘娘知道了自己難爲了那兩個小的?可是,可是自己很有分寸的,真的只是想要難爲一下,這兩個明明就好好的在這兒呢!是嘍,一定是太皇太后娘娘聽信了那兩個小子說的謊了,認爲是自己把那個最壞的小丫頭推下水的,可真的不是自己啊!
“太皇太后娘娘,您一定要給我做主。瑞嘉真的是她自己掉下水的!”宣妃一急,就把這個喊出來了。
太皇太后娘娘剛剛倒是真的忘了處理這個了。她現在其實真沒什麼力氣去操心這些,可是這事自己若不搶在頭裡定了,等皇后騰出手來,這宣妃還不知道剩下些什麼了!只是老太太心中也有氣,“宣妃與瑞嘉等嬉玩,至使瑞嘉誤落入水。宣妃看護不當,自今日起,於鹹福宮靜思反省兩個月!”
真真是太皇太后,一句看護不當,一個無關痛癢的禁足,就想把這個事情擺平嗎?芳儀可不是吃素的!而且宣妃還有滿頭小辮子呢!
可還沒等芳儀怎麼樣呢,這“護送”宣妃回宮的近侍之一就慌慌張張的跑回來了!
321 更亂
其實,太皇太后娘娘還真是對宣妃很生氣。開始時掛心瑞嘉,所以太皇太后娘娘並沒有問胤禟小哥倆什麼,只等人來報說是瑞嘉性命無礙了,太皇太后娘娘纔開始讓小哥倆說說這到底是什麼了。
太皇太后是個什麼人?這內廷裡的紛爭,可是看多了,弄慣了的。這一聽,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心裡就氣狠了,這宣妃真是太不懂事了,竟然把手動到自己疼愛的孩子身上了,看來真是被自己給寵過了。等又看着這宣妃進來,還這幅樣子,明着帶着幌子,雖然也知道,宣妃這樣是要駁同情的,可這麼大個人沒討着好也罷了,自己也捨不得那幾個小寶貝兒吃虧,可宣妃還要這樣讓人看笑話嗎?這就又氣了!
這氣急攻心,加上前頭已經因範嬤嬤的時候被堵,後來又爲瑞嘉着急,年紀大了,就暈過去了。所以,胤禟說是被宣妃氣昏的,也是有的,邊上人冷眼看着,也有幾分這樣的意思。
可就是這樣,太皇太后還是護着宣妃,小懲大戒而已。
只是,宣妃的認知,可與太皇太后娘娘不同。太皇太后娘娘,竟然爲了那幾個小的,罰了自己!沒了,沒了,自己的靠山,這下也沒了!而且,這下,可就由着皇后娘娘的說辭,說自己不孝了吧?這要是坐實了,可就罪過大了!自己還做得牢這妃位?
待得宣妃想要再太皇太后娘娘跟前求饒,可太皇太后娘娘卻怕她說出什麼不好的來,忙讓人護送宣妃回宮。這些人,都是慈寧宮的人,也由不得宣妃不肯或放肆!
這樣的打擊,可真是太重了,重得宣妃連身上的不適都感覺不到了。纔等回到了鹹福宮,就有貼身的人上來幫着娘娘整理,就發現不對了。
這護送的人才要走,就聽着嚷嚷,也知道不好了。自己這幹人一路護送娘娘回宮,卻沒有發現這個事情,會不會有什麼干係?這樣想着,也就留下來幫手,先忙着打發人去傳太醫,再讓一人先回慈寧宮送信。這事幹重大,可不能昧下不說的。
這回來送信的人早就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弄得有點兒心驚膽戰的,也就慌慌張張的跑回來。正趕上蘇麻喇姑一心只在太皇太后身上,並沒有注意這人的不妥當。就不妨讓這人喊了出來:“太皇太后娘娘,宣妃娘娘不好了!見紅了!”
女人見紅,每個月總有這麼幾天的。可這回如此驚慌?難道是?就是太皇太后娘娘,這心也吊了起來,只覺得這腦仁子一陣陣的疼。“仔細些,好好說,怎麼個見紅法子?”太皇太后急着吩咐。
這宮女跪着,嚥了咽口水,道:“宣妃娘娘的貼身嬤嬤東嬤嬤說,宣妃娘娘的葵水不是很準,所以這回晚了幾日,娘娘也沒甚在意。可是,剛剛見紅了。開頭還以爲是來了。可這樣子不像。若是頭一天,又是纔來,按往日也就是一點點兒印記,哪來那麼多的血?就怕是什麼。。。嗯,可娘娘也不知怎麼了,整個人都有點兒愣愣的,像是失了魂,與平實大不相同。問了,才知道說身上不舒服。所以,那邊就急着傳太醫了,”這是這幾個與宣妃身邊人商量好的話,若真是那樣,這護送的和貼身的說不得要受罰。現在這樣說,一來可以減輕點責任,娘娘自己都不知道不舒服,他們就好責任輕些,二來,也是給太皇太后和娘娘一個很好的藉口,這宣妃失魂了,才先頭才這樣,並不是不孝。
可惜,現在太皇太后的心神可不在這個上頭。見紅!按着這奴婢的說法,這就是有了卻要小產!這還了得?要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是多麼的想要一個康熙跟蒙古貴女的後代。要知道,在康熙這輩上,蒙古的血脈就不太濃了,而重孫子輩的,更是血脈稀薄。她看得出來,康熙對蒙古的防備,再這樣下去,滿蒙聯盟,怕是。。。。。。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更不是她想要的,要知道,她們蒙古嬌女,爲了滿蒙一體,可是犧牲了多少?可康熙卻連蒙古妃子,也就只有這麼一個!自己老了,壓不了皇上多少年了,若自己去了,這宮裡該是再也沒有蒙古女子的立足之地了吧?這不是她能容忍的!滿蒙就是應該一體的。
宣妃進宮,自己是盼了多久她能承孕,可偏偏這肚子就是沒有動靜。後來太皇太后娘娘又是花了多少心思?好容易現在說是有可能了,可這消息卻是跟小產一塊兒來的。
這要傳太醫,要精通婦科的,還要快!太皇太后娘娘這樣一想,就想起了李太醫。這人,可見是有能耐的。當初,皇后可都是靠了他了。而且,現在在慈寧宮,離宣妃近,過去也快當。可太皇太后娘娘又想了想,硬生生的壓下了這個念頭。這人,可是皇后的人。可保不準,到時候是保胎還是墮胎。
“蘇麻,趕緊的,讓人快!”老太太吩咐道。只是,纔想了這一會兒,就覺得天旋地轉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是!主子您還是躺着,可別再操勞了!”蘇麻喇姑狠狠地瞪了眼地上跪着的那個,吩咐下去了。
這頭才安排下去,不多會兒,這給太皇太后娘娘看診的太醫,就先過來了。太皇太后娘娘這會兒覺得這頭極沉,連身下躺着的炕也是在轉的,心裡也覺得沒底,就由着這羣太醫們仔細的切脈診治。
大概是太皇太后娘娘這個症候真是不輕,太醫們的臉上也很嚴肅,這個說了那個說,這半天竟沒個一致的說法。只是這“風陽眩暈症重”、“靜心靜養”卻是合了李太醫的說法。而且,這太皇太后娘娘最相信的馮太醫,還很不客氣地說出了這“中風之兆”。
皇后娘娘心裡有些明白,就強壓着,讓他們想清楚了,快些拿出個方子來,要不然,要不然怎麼樣,芳儀沒說,可太醫們卻是心知肚明的。
太醫下去了,好一會兒,拿出了個方子。芳儀看了看,跟先頭李太醫開的差不多少,就傳給了衆人看看,而後,就拿這個方子安排着煎藥了。可那羣太醫,卻沒有讓走,只是在邊上隔間候着。
芳儀是有打算的,依她心思自然是看中李太醫的,可那羣人裡有太皇太后娘娘平時用慣的人,這樣纔好呢。也虧得這兩個方子差不多,不然,芳儀還真是難辦了。
可忽然,芳儀想起,這太醫院有數的,都給自己傳來了給太皇太湖娘娘看診了。這宣妃那兒傳人,可就是不靠譜了。到時候,不管是宣妃那兒跑到這兒來向太皇太后娘娘哭求,還是宣妃那兒等不及的出了事,總是要到這兒來的。自己若是在正殿裡坐着,要是攔着不讓說吧,不好。可要是不攔着,萬一太皇太后又來個“血氣上涌”,也是不好。
這樣想着,芳儀輕輕的又裝模做樣的給太皇太后娘娘拭了拭根本看不見的汗,纔對蘇麻喇姑輕聲說道:“還請蘇麻姑姑在這兒仔細看着,你是皇幺嬤最信任的人了,這兒就先拜託你了。我去好好問問太醫們,剛剛含含糊糊說了一通又一通的,到底是怎麼回事,又要如何照看,有些什麼忌諱的,還要仔細問問纔好。”
蘇麻喇姑連連點頭,芳儀如願的退了出去,只是臨出去前,看了看自己那兩個小兒子,眼裡滿是安撫。又分了個自己身邊的人去跟着那兩個小兒子。
芳儀所料不差,她纔出去沒多久,這宣妃那兒傳太醫的就哭哭啼啼的過來了。芳儀只以爲傳了太醫院裡的高手,沒想到自己派過去的人也是個狠的,除了那些個不上品階的,就都傳過慈寧宮這邊了。宣妃那邊的人跑了太醫院一看,好嘛!沒有合用的。這一打聽,才知道原來都上太皇太后娘娘的慈寧宮裡來了。
這人可就是急了,自己娘娘這邊的事情也是事幹重大,可是,也不敢去跟太皇太后娘娘那兒搶太醫啊!可這幾個剩下的,着實不靠譜啊!這邊轉悠着,就頂頭來了個人,是太皇太后娘娘吩咐下來的。
這既然有了太皇太后娘娘這邊的人,又是太皇太后娘娘吩咐要給找好的,這兩人也就急忙的趕去了慈寧宮。這先來的那個還算是有腦子,離開之前,不管合不合用,也先讓那剩下的跑去鹹福宮了。
等到了芳儀坐鎮的這隔間這兒,已經是經過了正殿那一卡了。至於有沒有驚動太皇太后娘娘,芳儀纔不管呢,只要不是自己在那兒坐着,左右爲難就好了。看着那兩個太監在自己跟前跪着嗑頭,芳儀一點兒也沒難爲人,還說道:“這裡幾位太醫,都是極好的。太皇太后娘娘指了哪幾位,你們就快帶了過去,宣妃妹妹可耽誤不得。”
那兩位嗑了頭,帶着那幾位擅長婦科的太醫就走了。這其中的,還嫌這太醫走的太慢了,就要揹着太醫快跑。
只是,這才走了沒多久,外頭又騷動起來了。
322 亂上加亂
芳儀眉頭蹙攏,這又是怎麼了?憑得這樣鬧騰?只是想到自己原本的意圖,才硬生生遮蔽着耳朵不去理會。反正,自己兒子那頭也有人看着,若是有事,自有照料,照料不住了也會來人尋。
沒想到她想躲事兒,事兒卻不讓她躲。就又一躥雜亂的腳步聲衝着她這處兒來了!一個小太監一頭就撞了進來,也顧不得別的,趴在地上扯着哭音兒就道:“太醫太醫,快,太皇太后娘娘又暈過去了!”
這回,太醫們在,皇后娘娘也不多說什麼,只吩咐了個快字。
政殿內間是如何的亂作一團了,這裡也不用去說它了。只是有時候,人多並不一定就是力量大,特別是這種時候,這一羣太醫,有時候還不如一位太醫管用。芳儀眼光轉了轉,盯住了馮太醫,這人,可是太皇太后信得過的,“馮太醫,往日,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可是最信得過你的,今日,說不得,也要倚重你了。”
馮太醫死死的皺着眉,“當不得皇后娘娘的話。只是剛纔奴才就提了,太皇太后娘娘這個病症,帶有些中風之症的前兆,最是受不得急的,靜心靜養纔好。可才就這麼一會兒,這太皇太后娘娘就又犯了症候。這實在是兇險得狠,奴才實無把握!”
剛剛芳儀就懸了心,中風,照芳儀西醫的說法,就是腦溢血吧?這個病很是兇險,就是現代,如不及時做手術,基本上很難逃得過去。老太太風陽眩暈症重,也就是高血壓比較嚴重,今日裡已經昏過去一次了,現在聽馮太醫這樣說,芳儀不奇怪。只是,若老太太真就一腳去了,也是有些麻煩的。
“馮太醫,聽你說無把握,可見還是有些法子的。那就請儘快,不然,耽擱了,可更不好了!”
“這,奴才之法,就是以金針刺穴,不過所選之穴,乃頭部大穴。雖然有幾分延命的可能,只是並無把握讓人清醒。所以奴才並不敢取用。”
芳儀知道這馮太醫說的是真的,後世上西醫開顱搶救,偏癱全癱的也比比皆是。只是芳儀也不想擔這個決定的責任,於是又讓衆太醫議了一回。這衆太醫混到這個時候都是有些油子的,也都說無法也想,以馮太醫所說爲最高明的。芳儀要的就是這樣的說話,只是威逼發狠的話也是要撂一遍的。不過這也不敢太耽誤,也就讓馮太醫開始診治了。
這邊馮太醫動作了,蘇麻喇姑自然是一眼不錯兒的顧着太皇太后娘娘。芳儀雖然也着急,卻還是招手把自己那倆小兒子叫到跟前來,而一直留在內殿的鶴兒也乘機湊到芳儀跟前,把主子離開後發生的時候簡要的說了一下。
先頭鹹福宮的人在太醫院撲了個空,跟着慈寧宮的人來這兒了。這事兒是蘇麻喇姑給截了,沒有讓太皇太后娘娘知道,就讓人把太醫給弄過去了。只是,這些太醫卻沒有派上什麼用處。只等趕到鹹福宮,這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太醫只能開了這調理養身的方子。
щшш ⊙тTk Λn ⊙c○ 這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這鹹福宮的人怎麼敢昧下不報。只是到了慈寧宮,太皇太后娘娘一聽,又氣又痛,才又暈了過去的。
芳儀聽了這些,本來就皺緊的眉頭就更加緊了。這宣妃好好的,怎麼會落了胎?而且她剛剛在慈寧宮的樣子很是狼狽,到底是不是自己兒子女兒們做了什麼?原本從瑞嘉的落水和宣妃的那些做派,芳儀就猜出這定是宣妃想要難爲這三個小的,卻被三個小的擺了一道。只是,若僅僅這樣還好辦些,自己可是會讓宣妃付出代價的。可現在,不說宣妃落了胎,太皇太后娘娘又生死未知,這事情就有些複雜。
“到底怎麼回事?”芳儀摟着兒子輕輕的問,只是眼睛還看着太皇太后娘娘那裡。
胤禟湊到額娘耳邊,簡要的回到:“宣妃把兒子推到了,她自己故意摔了,瑞嘉在她摔倒後就落水了。到底怎麼樣,兒子沒看清楚。邊上除了咱們的人和宣妃的人,還有許多慈寧宮的人。額娘,兒子沒用!”說着,這小腦袋就低垂下來。胤誐拽着小哥哥的手,也是沮喪的低着頭。
芳儀緊了緊手,心疼着孩子們。雖然很想好好的檢查一下孩子們,可這會兒並不合適。就這娘幾個說了幾句,這佟妃的眼神就一直看過來。這會兒也不能細問細說的,只能緊緊抱着,“誰說的。胤禟先頭說宣妃的一句話,抵得上別人千句萬句呢。只要記住這個就好,什麼事情就往這個上頭扯。這會兒亂,你們先去看看瑞嘉。記住,太醫可是說了,瑞嘉受了驚,可能會昏睡,還會驚風的。”說到這兒,手上輕輕捏了捏倆兒子。
“瑞嘉會難受的。不過,胤誐會看着她的。” 胤誐不忍心的說到。這幾個孩子互相都是知道彼此的。瑞嘉的性子好動,讓她一直昏睡,可真是難爲她了。芳儀也不多說,只一句,“這是她應得的,你們也仔細想想。”
從宣妃的話和瑞嘉的表現,以及胤禟幾句簡短的話裡頭,芳儀把事情估摸出了七八分。宣妃自己摔倒,大概是要誣衊孩子們沒有規矩,推倒庶母。那時老太太可沒有出事,對幾個小的又是不冷不熱的,宣妃又受了老太太的庇護。這樣一來,芳儀幾乎可以斷定,孩子們是要受罰的,而且傳了出去,這名聲也就不好了。庶母,也算是長輩,宣妃可又是佔着妃位,這一個目無尊長,指定是跑不了的。更甚,還會連累了太子及胤礽等人。你瞧瞧,這幾個小的就這樣了,那大的是不是也有那麼點意思?就算大的幾個品行好,但太子殿下及三阿哥等人不教幼弟,皇后娘娘溺寵幼子,致使小阿哥目無尊長、以下犯上,可是好聽的?
當時場面混亂,事情又緊急,芳儀現在可以猜到,這瑞嘉是自己故意倒進水裡的,卻假借宣妃之手,以解當時的危機。雖然,按當時的情況,說不得就是自己,也會來上這一招,可作爲母親,卻看不得兒女以身試險。這瑞嘉可真的不會水,要是其中一個不穩當,芳儀想到這個,頭皮就發麻。受罰也好,名聲也好,作爲皇后,自己總會想出法子可以對付的過去的。可若是孩子們有了閃失,這叫做孃的做哥哥的,可怎麼好?這幾個小的,還真要好好教訓一下,看他們下次再敢胡來!
且說現在,母子幾個才說了這麼幾句,那邊佟妃頻頻看過來,引得別人也開始注意了。芳儀只能放開孩子,用雖然很低、但還是能讓人聽見的聲音關照着:“你們好好照看妹妹,讓太皇太后娘娘不必再心懸瑞嘉,也算是盡了孝了,可聽明白?”
小哥倆肅立稱是,芳儀這才讓他們退出去了。
芳儀現在知道了個大概,心中就有了些安定。宣妃落胎,是她自己摔倒的,雖然其中有着和幾個小娃娃的爭執,可細說起來,還是她自己不好,而且,還可以一口咬定,瑞嘉也被她推到水裡去了呢。再說了,爲長不遵,難爲嫡子嫡女,而且這皇子公主,才年方五歲,不及序齒。這下,就高下立現了。反過來,芳儀還可以治她個不妥當,不知保養不知尊重,流失了萬歲爺的骨血。當然,現在看看太皇太后這兒,有更重要的罪名等着宣妃呢!敢傷自己的孩子,哼!不過,這宣妃怎麼這麼沒有腦子,這麼大個人就去爲難小孩子?這,等騰出手是不是得看看?
眼下最要緊的,就是太皇太后娘娘,雖然罪名有宣妃當着,而且事實上也確實如此,但老太太千萬得挺過來,不然,傳出去多多少少有些不好,自己可管着這六宮啊。所以,瑞嘉也得留下個什麼後遺症,這樣,也算是有嘴可說。
芳儀緊盯着太皇太后娘娘,看這馮太醫等人救治。內殿的氣氛實在是壓抑,空氣,好像也悶熱起來,幾個冰盆子,好像是不管用了。好一會兒,馮太醫才住了手,停了針。說也玄妙,這才停了針,就聽見炕上的太皇太后娘娘“嗯”的長長的呻吟了一聲。芳儀提着的心終於放下了些。內殿裡也一片阿彌陀佛的唸叨。只是等芳儀上前去看,這老太太還是緊閉着雙眼,不過,臉色比剛剛好看了些。
“馮太醫,這下究竟如何了?”佟妃心急的問道。芳儀橫了她一眼,只覺得這人好像面有得色,雖然這會兒要操心的不是這個,可芳儀總覺得古怪。
“太皇太后娘娘人是緩過來了,可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奴才也沒這個把握。”馮太醫汗流浹背,人已經脫了力了,勉強交待着幾句。
“皇額娘,哥哥們心懸着皇烏庫媽媽,這會兒還不知道怎麼個急法呢。胤禩跟您領個差事,去給哥哥們報個信兒,可好?”
323 趁亂
芳儀有點兒詫異的看着眼前的這個小孩兒,她可不記得,自己兒子們什麼時候跟眼前的這位春雷阿哥走近過。不過,芳儀吃驚,面上卻還是沒有帶出什麼來,條件反射的掃了掃衛貴人,卻發現這衛貴人連眼珠子都差點兒掉下來了,看來,這不知就裡的額娘,不止自己這一位啊。而佟妃因爲湊得近,芳儀的餘光也帶到了,這佟妃臉上卻有點兒憤憤的。
“皇額娘若是擔心胤禩人小,辦事不牢靠,那,胤禩請六哥哥一快兒走一遭可好?”面前的孩子沒得到皇后娘娘的准許,這就又拉上六阿哥胤祺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芳儀倒是隻能點頭了。不過,芳儀卻並沒有因爲胤禩年幼而忽視,皇家可沒有真正的小孩兒的,看看自己這幾個孩子就知道了。這小阿哥如此,只是單純爲了討好自己,還是想去親眼查探什麼?這些,芳儀可都是不怕的。自己這把歲數,還要着了個五歲阿哥的道道,那真可以同宣妃執手相認姐妹了。保險起見,芳儀還是支使了貼身得力的芝兒。
“可有什麼不好的,皇額娘還要謝謝六阿哥和胤禩阿哥呢。太皇太后娘娘現在好點兒了,也不知什麼時候就醒過來了,還要勞煩倆位再傳個話給胤禟、胤誐,讓他們這就過來,你們幾個都一起過來。太皇太后娘娘若是一醒,看着你們這些孩子守在她老人家跟前,指不定心裡就痛快些了。這對身子也有好處。芝兒,好好的送兩位阿哥過去。可仔細這點兒,若是再有個什麼磕着碰着的,定不饒了你。”
這幾個就下去了,芳儀才又要上前伺候着太皇太后娘娘。只是纔剛靠近,就聽得蘇麻喇姑一聲低低的驚呼,芳儀忙趕上去一看,一道細細的口水劃過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嘴角!
這是?芳儀其實早就有了預料,可面上還是驚呼道:“太醫,快過來看看,太皇太后娘娘這是怎麼了?都閃開些,給太醫們挪地方!”
太醫們聽了,也不敢遲疑,只是都推馮太醫爲首,可憐馮太醫,是被人架着過到跟前。在太醫給太皇太后娘娘診脈時,芳儀卻在心裡盤算着:其實,這對於自己來說,是個最好的的局面吧?
別怪自己不厚道,對於老年人沒有同情心。自己不擔心她縱容宣妃,也不擔心宣妃生下個有着蒙古血脈的皇阿哥,那是因爲自己知道康熙的一些想頭。可是,即便這樣,太皇太后娘娘現在對自己可是越來越折騰了。
這回,要不是康熙不在宮裡,自己還真沒那麼緊張太皇太后娘娘的生死。反正禍是宣妃闖下的,宣妃自己也沒得了好。現在這樣,命是暫時留下了,可看樣子,就是癱瘓了。先不說神志能不能清醒,就算是能醒過來,以自己的經驗來看,也是口不能言、人不能動了。這樣,還能怎麼折騰?
史上的孝莊是怎麼去的,芳儀不知道,反正康熙真正執政之後,就沒怎麼聽說過孝莊的事情。可現在芳儀忽然想到,一個如此要強,控制慾不比康熙差的老太太,如果醒過來,發現自己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法控制了,由着人擺佈,口不能言,還留着口水,這往後的日子,對於孝莊來言,是一種折磨吧?是不是,死亡,反而纔是一種解脫?
一羣太醫們忙碌了好一會兒,得出的結論,與芳儀料想的一樣。芳儀一派黯然,還是讓太醫們斟酌個方子,而後對着殿裡的衆人道:“你們也聽見了吧?太皇太后娘娘怎麼就。。。。。。聽太醫們所說,太皇太后娘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也就辛苦一下各位,手頭的事情都先放放。這幾天,就都在這兒守着。這也是大家夥兒的本分。至於宣妃那裡,闖出這樣的大禍,可她自己卻又那樣了。唉!這些可都是個大事,我也不能瞞着不報給皇上。還是讓皇上來處置吧。還不知道皇上知道太皇太后娘娘的病情,會如何的心痛焦急呢!”
衆人都紛紛道是,低頭黯然的,無語流淚的,輕聲哽咽的,拿手帕子遮掩聳動的,什麼樣的都有!可芳儀還是注意到佟妃的不同,這佟妃的臉上好像有點兒抽筋。怎麼說呢,就像是人本來有點兒心急,卻又拼命抑制着,這還不算,還要努力表現出傷心的樣子。
“那額娘可是要去給皇阿瑪親筆寫封信?兒媳服侍着您去。”太子妃烏勒丹過來扶着芳儀說道。
芳儀是要去給康熙寫封信,只是本來想留着烏勒丹在屋子裡看着,可烏勒丹這樣,明顯是有話要說。芳儀也就順勢點了點頭。
纔出了屋子,這芳儀身邊的春華就迎了上來。這宮女,是剛纔混亂中被芳儀打發出去辦事的。這宮女湊着芳儀的耳邊說了一些個話,芳儀點點頭,也不避着烏勒丹,只說了聲:“就你去,盯得緊一些。”
芳儀帶着兒媳婦寫信去了。這一封信寫下來,烏勒丹要說的也都說了。這裡頭,還有好幾件事情呢。先是,這範嬤嬤先頭受了責罵,沒臉子在屋裡了,尋了個由頭避了出去。烏勒丹不放心,讓自己的人跟着,只是不敢跟的太緊,就遠遠看着這範嬤嬤與宣妃身邊的東嬤嬤嘀咕了幾句話,而後又七繞八繞的,又在一處殿外歇了好久,才往回走。等回來了,這瑞嘉公主,已經出事了。
這第二件,就是剛剛,在胤禩阿哥跟芳儀說話前。芳儀大概沒有注意到,可烏勒丹看到了,這佟妃的貼身宮女畫堂出去了,而當烏勒丹收回眼神的時候,正好跟胤禩對了對眼。
芳儀嘆了口氣,自己身邊的人手也算多了,可剛剛忙亂中,就顧不上這內殿裡的事情,不過幸好,自己還有埋伏。而且,現在還多了個兒媳婦作幫手。不過對於後一點,芳儀還沒來得及習慣,也沒來得及放心,所以剛剛纔把這個兒媳婦給忘了。
現在,芳儀倒是有心要問了,“依你說,那個小阿哥八成也是注意到了佟妃那邊。那是不是要派個人提醒一下你弟弟他們?”
烏勒丹也知道,這時候可不是她藏拙的時候,“那小阿哥可是不敢明着得罪您的,若是存了什麼壞心,可不敢自己出頭的。而且還有額娘身邊的人看着呢。這回這樣積極,又是跟着那宮女之後出去的,還拉着六阿哥,指不定知道什麼,拉着六阿哥作見證呢。”
“小孩子而已,真這麼能幹聰明?”
“瞧額娘說的。這阿哥,可比烏勒丹聰明多了。額娘這樣說,可是讓烏勒丹無地自容了。而且,額娘大概早就有了先手,這會兒才得空打趣兒媳婦呢吧?”
這個兒媳婦,也是個會說話的。
這不多時,想說的要寫的都完成了,芳儀才又帶着烏勒丹回到了正殿。幸好烏勒丹是挽上芳儀的胳膊的,不然,芳儀想着,自己才三十多,就已經做婆婆了,這就夠了,這還要讓人像扶老太太那樣扶着,那真是更那啥了。
正殿裡沒太大的變化,太皇太后娘娘還是沒有醒過來。蘇麻喇姑就忙着給太皇太后娘娘拭口水。因怕反覆擦拭磨着老太太的嘴角,所以這蘇麻喇姑都是小心輕輕把手帕子按上嘴角的。看着蘇麻喇姑這樣,芳儀暗歎一聲,這人如此忠心於太皇太后娘娘,還不知道,等康熙回來,會不會護着宣妃。
殿裡衆妃嬪貴人等等也都盡心盡力的出演着自己的戲份。只是如果細細看來,還是看得出神色各不相同的。不說別人,佟妃有點兒焦急有點兒暗耐不住,衛貴人有些坐臥不定。芳儀故意在他們身上掃了又掃,這纔過去給皇太后娘娘行了禮後,再去侍奉太皇太后娘娘,其實也就是坐在太皇太后娘娘炕邊上。
皇太后是太皇太后娘娘被確認不好了之後,纔去請過來的。這會兒,坐在了芳儀的上首,面色稍有點兒哀容,只是坐在那兒出神。是想着自己年輕時在草原上的肆意,還是想着初進宮時的忐忑,又或是先帝對自己的不公平,還有對太皇太后娘娘的怨恨?以及想着親人一一離去的悲傷?
過了一會兒,皇太后回過神來,用這蒙語對皇后娘娘說道:“六阿哥他們去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有回來?”
芳儀恭敬的回到:“許是孩子們擔心瑞嘉,在她那裡耽擱了?要不,兒媳婦打發個人去看看?”
皇太后皺了皺眉,道:“你這兒事情多,還是讓武嬤嬤去看看就行了。”
芳儀笑着點頭,“如此,就麻煩皇額娘和武嬤嬤了。”
武嬤嬤就出去了。而這會兒,皇太后像是覺得自己這樣說話有些不妥,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說給芳儀聽的,“我現在也就是盼着六阿哥平平安安長大,做個富貴閒人。”
不一會兒,武嬤嬤回來了。武嬤嬤走得有些快,也沒見小阿哥們隨着。進了來,湊在皇太后耳邊說了些什麼。皇太后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而春華這會兒也進來給芳儀回話了。
324 亂中使壞
小阿哥胤禩在皇后娘娘跟前討了個差事,拉着六阿哥就出了正殿。芝兒跟在這兩位阿哥身後,看着胤禩有些急切的樣子,像是耐不住就想着跑到偏殿那裡去,就說道:“兩位阿哥可慢着點兒,仔細磕碰着。皇后娘娘可是說了,若有丁點兒的事,奴婢可就是麻煩大了。還望兩位阿哥可憐可憐奴婢吧。”
六阿阿聽了芝兒的話,有點兒不好意思,就拉了拉胤禩,說道:“胤禩弟弟,你還是慢着些,省得真摔了。”
胤禩不以爲意,還是走得快快的,說道:“六哥哥,我心裡急着呢,也不知道瑞嘉妹妹到底怎麼了。太醫說得那麼嚇人,我總想這一步就邁到了瑞嘉妹妹身邊呢。芝兒姐姐,對不住,我會小心的,咱們還是走快些。”
胤禩既這樣說了,胤祺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衝着芝兒歉意地看了看。芝兒倒是說了,可不敢當小阿哥這樣的稱呼和這樣的話。
就這樣說話間,腳下的速度一點兒沒慢,反而更快了。一轉彎,胤祺忽然停了下來,說道:“這人不是佟妃娘娘身邊的畫堂嗎?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六阿哥順着胤祺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人影一晃,沒有認出來這人是誰,不過,還是拉了拉胤祺道:“管他做甚。我們還是快點兒去尋了胤禟弟弟和胤誐弟弟纔好,皇額娘還等着呢。”
只是胤禩這會兒還是沒有依着劉阿哥的話,反倒是拉着六阿哥往那身影的地方跑過去,一邊跑一邊還說:“今兒個本來就事情多了,皇額娘已經夠操勞的了。我們還是過去看看,也省得畫堂姐姐胡亂走錯了地方,再弄出什麼來,又給皇額娘添麻煩了。這也算是孝順長輩,給皇額娘分憂。六哥哥,我說得對不對?”
六阿哥由着皇太后娘娘帶大的,六歲之前,漢語並沒有蒙語說得的。這會兒,在這說話上頭怎麼說得過胤禩?這幾下,也就被胤禩牽着鼻子走了。
這兩個小阿哥就追着據說是畫堂的影子去了。芝兒聽着胤禩阿哥的話,知道攔不住,也就不費心思攔着,想着皇后娘娘的話,只是在後頭跟着緊緊的,也不多嘴出什麼主意或去叫人什麼的,像是要看胤禩阿哥怎麼做。而胤禩也妙哉,也不管芝兒,也不吩咐她去轉告或者叫人,就由着芝兒跟着,像是要讓芝兒看個仔細。
緊跑着幾步,果然看到一個人隱在了樹下,若不是他們追着人來的,下了心思仔細尋看,還發現不了這個人影子。這人還真是佟妃身邊的畫堂。不過,畫堂現在卻是隱在那兒沒怎麼動彈。胤禩等人也就看着。
沒過多少時候,另一邊來了個小太監,手裡抱着個匣子。六阿哥或許不認識那個是什麼匣子,可胤禩卻認得,不但認得,這會兒還喃喃出聲:“唉?那個小太監是哪兒來的?怎麼拿着個藥渣匣子?”
說道這藥渣匣子,還是應了宮裡的規矩。都知道宮裡的規矩嚴,在這用藥上頭就管得更嚴。先不說這太醫們看病問診,這些脈安都是要嚴格記錄的,而身份高貴的主子,這脈案還要多處備份,視作機密檔案保存。皇帝病重,案方還要抄送軍機處。開了方子,覈對無誤,還要去御藥房,經由把關,由蘇拉醫生取出。這取藥的,開藥的,發藥的等等,就要記錄在案。這些還不算,這煎完藥的藥渣子,也不是隨便處理的。由御藥房專司回收的,等若干時候或是病體愈痊,再作銷燬。
這邊還在看稀奇呢,那邊這個畫堂就由隱身處閃了出來。這人來的太突然,小太監不妨頭,就給撞上了。這一撞頗重,這畫堂都唉喲唉喲直叫喚說不出話來了。小太監嚇壞了,這就肩膀上扛着,不知所措。也不知道畫堂說了什麼,這小太監就扛着畫堂來到樹蔭處。這小太監年級小,這樣頗爲吃力,就連那個藥匣子都差點兒拿不住了。還是畫堂替他扶住了。這畫堂在這個樹蔭下歇了一會兒,大概是緩過來了,才站起來擺擺手,看來沒事了,就要走了。那小太監千恩萬謝的,謝謝畫堂不追究他。
可就在這個時候,胤禩卻對六阿哥說:“六哥哥,你剛剛看清楚了嗎?我怎麼看見,這畫堂像是把什麼東西放進了那個匣子裡頭?”
“怎麼會?我倒是沒看見。”六阿哥搖搖頭。
“你怎麼沒看見?走,咱們過去看看清楚。”胤禩不容六阿哥遲疑,就長身出來了。拉着六阿哥往那個方向過去了。
畫堂看建有人,明顯臉色不好了起來。只是看到是倆味小阿哥,纔有點兒舒了口氣。“給六阿哥、胤禩阿哥請安。六阿哥吉祥,胤禩阿哥吉祥”這畫堂倒是沒忘了規矩。
可是還沒等她話音落地,這胤禩阿哥就問道:“畫堂姐姐,你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玩了?是佟妃娘娘讓你出來幹活的?還是你自己在這兒躲懶啦?”
這話說得畫堂不知怎麼回,只能笑着說,“胤禩阿哥又來打趣奴婢了。奴婢只是經過這兒,這正要回正殿服侍佟妃娘娘呢。”
胤禩看着她,只是笑了笑,然後轉頭對小太監說話:“你是誰啊,怎麼在這兒跟畫堂姐姐拉拉扯扯的?你這個小太監,膽子倒是不小阿。畫堂姐姐可是佟妃娘娘身邊的人,你也敢冒犯。”
小太監只是跪着求饒,說是自己無意冒犯,只是不小心衝撞了。胤禩也不同他多羅嗦,只是看着那人懷裡的匣子,對這六阿哥胤祺說道:“六哥哥,你來看這是什麼?這個小奴才,怕是偷偷拿了什麼好東西出來的吧?”這後一句,卻是對這那個小太監說的。
小太監慌張的答道:“沒有沒有。奴才沒有。這,這就是個匣子,放藥渣子的。”
“我卻是不信,那藥渣子,有什麼用處,扔了就完了,怎麼還有特地弄個匣子來裝?你在這兒鬼鬼祟祟的,還衝撞了畫堂姐姐。你好大膽子!”胤禩擺足了架勢。
小太監只是跪着嗑頭求饒,賭咒發誓自己是御藥局的小太監,這真的是藥渣匣子。可胤禩就是不信。實在沒有法子,這小太監就要打開匣子讓眼前這個難搞得小阿哥看看,以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剛剛畫堂只是臉色不太好,可聽這小太監這樣一說,這畫堂的臉就煞白了。“混說,你這小太監,還懂不懂規矩。這藥渣匣子,豈是你能隨便打開的?”畫堂叫了出來。
小太監猶豫了,可是看這眼前的小阿哥,雖然人才這麼點點大,可這會兒靈活的眼珠子直在他身上轉,而後又在他跟那位叫畫堂的宮女身上來回打轉,明顯不相信他們的話,而且估計還有着不好的聯想。
小太監搖搖牙,反正這兒沒有其他人,而且今兒個他要是不證明自己說得,估計就離不開了。主子阿哥發起火來,自己連小命都難保。在這兩者之間一猶豫,這小太監還是不官其他的了,只想打開這匣子讓眼前的小阿哥看看,以此證明自己所言非虛。
小太監打開了匣子,胤禩也不伸手去碰那個匣子,把雙手背在身後,看着像是學着大人的樣子,其實是避嫌,不光手揹着,連人都離得有點兒遠,只是一勾頭仔細看了看,“沒勁,還真是藥渣子。六哥哥,你也過來看看。”
小太監本想待胤禩阿哥看上一眼,就馬上關了。可現在聽見胤禩阿哥的話,倒是不能了,咳,反正都已經開了,就讓小阿哥們看飽了看夠了看煩了,別再揪着自己了,放自己走了就好。
六阿哥沒有法子,只能伸頭來看,邊上的胤禩還在說話:“就是這些東西,做出了那些黑黑的苦苦的湯啊。哎,你可認識,這到底是些什麼藥啊?”這最後一句,還是對那個小太監說的。
小太監不敢違坳,反正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怕差這一點點?就要努力分辨這些藥渣子來滿足這眼前阿哥的好奇心。這一看,就發現事情的不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胤禩這會兒得意的看了眼六阿哥,像是在說,你看,有事了吧。轉頭呵斥道:“出了什麼事情,鬼叫鬼叫的,差點兒嚇着本阿哥我了。”
“回,回阿哥問話。這,這裡頭多了點藥材。剛剛奴才收上來時,絕對沒有這一味藥。”說着就一邊捧着藥匣子,一邊給胤禩磕頭。連說話的聲音都發抖了,“這裡頭是多了一些巴豆。奴才剛剛收上來時明明沒有巴豆的。而且這方子裡也沒有巴豆。一定是她,一定是這個叫畫堂的。奴才也就只有碰上她了,一定是她偷偷的放進去的。”
“六哥哥,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我的眼神還真是不錯的。” 胤禩這會兒就得意洋洋起來。
那邊上畫堂也實在也站不住了,毫無形象的癱倒在地上。
325 蹊蹺
武嬤嬤尋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這樣的情形。瞭解了這個場面,武嬤嬤心裡迅速有了主意。阿哥們畢竟還小些,這事又太過蹊蹺,武嬤嬤眼珠一轉,殷勤的說道:“六阿哥,您這出來可有一會兒了,皇太后娘娘還等着您呢,要不也不會打發老奴出來尋您。您看,是不是,先回去跟太后娘娘說一聲?您放心,這兒,有人會照應的,這不是還有皇后娘娘身邊的芝兒嗎?”
六阿哥聽了,略有遲疑,道:“嬤嬤說的很是。只是,纔剛被這裡耽擱了,我跟胤禩弟弟還未去探望過瑞珈妹妹,也沒有給兩位弟弟傳話呢。總得把事兒做完纔是呢。”
胤禩也接口道:“正是呢,這還是我在皇額娘跟前說的話,還拖了六哥哥一起的。要不,嬤嬤,這些先都勞煩你一下,我跟六哥哥先去看下胤禟、胤誐哥哥還有瑞嘉妹妹?然後再回去給皇幺模磕頭賠罪。你放心,這一回,一準兒不再耽擱了。”
武嬤嬤心裡鬆了口氣,她還怕這個胤禩阿哥不肯離開呢,這會兒哪有說不好的?等兩位小阿哥走了以後,武嬤嬤先招呼人,把人分別押了起來,才速速的來回稟皇太后娘娘,主子還惦記着小阿哥呢,可不能讓主子等急了。
皇太后娘娘得了武嬤嬤的報,臉色能好看得到哪兒去?這些年來,她已經置身事外了,漸漸的,對於神靈之說,倒是越來越虔誠起來,心中沒了妄念,倒也覺得日子好過了許多,就更不想理會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了。唯有對六阿哥倒是真心疼愛的。可即便如此,人沉靜了下去,可骨子裡頭那蒙古貴女的傲性還是沒有完全丟了。這些年,除了爲了六阿哥的抓週,她可沒有向皇后討好過。這現在,又要給扯進來了?
轉念再一想,看着現在的樣子,這內廷裡頭再也沒有能壓着皇后的了,自己孩子這樣,也算是賣了好了,以後也要皇后能記着看顧一些。至於那孩子的親身額娘,還真指望不上了。於是,按下煩躁,對武嬤嬤吩咐道:“這事兒,你去跟皇后仔細說說。還有,若有用的上你的地方,你就好好出力。若沒有,你就快過來,別往上湊。”爲了孩子,說不得就再摻合一次麻煩了。嗯,這胤禩阿哥,倒也是個機靈的。自己孩子太老實了,有這樣一個機靈的一起,可能會有些幫襯。只是,若是這孩子一直會惹事,那就還要再看看。
芳儀這邊讓春華盯着,這會兒聽了春華的報,不由心裡想到,好一個小阿哥,看着太皇太后娘娘不行了,這是在向自己投靠吧?可真比他額娘有眼色得多了。還有這一出,自己若不是早在衛氏那邊動了手腳,不知道這底下的細事,還真得感謝他呢。而且,他拖了六阿哥進來這一招,一邊在皇太后賣了乖,一邊更是大大的賣好了自己呢。捉了佟妃身邊的人,又是這樣的事情,僅自己身邊的人,總免不了不夠信服,現在拖進了六阿哥,就是拖進了皇太后,也算是有了第三方。心思果然好得很啊。而且這樣一來,在康熙面前也是露了臉了。
芳儀再一次感慨,這皇宮裡頭,還真沒有小孩子呢。
這時候,武嬤嬤也奉着皇太后娘娘的話,過來說話。芳儀一臉感激的看着皇太后娘娘道:“還真是多虧了兩位阿哥呢。也多謝武嬤嬤能搭把手,太皇太后娘娘這一病,我這兒真是轉悠不開了。真虧得皇額娘體惜兒媳呢。”
皇太后娘娘不欲多說,衝着皇后娘娘擺了擺手,臉上有些個尷尬。芳儀看着皇太后娘娘這樣,也就不再多說了,轉頭吩咐烏勒丹道:“我這兒離不開,你指兩個伶俐的,跟着武嬤嬤,還有春華,把這起惹事的奴才好好審審。”
烏勒丹估摸着皇后娘娘的心思,小心的問道:“那要不要兒媳一起跟着看看?”
“不用了,太皇太后娘娘這兒要緊。你妹妹那兒,唉,也就先這樣擱着。再說了,武嬤嬤可是經年的老嬤嬤了,又是你皇幺嬤跟前得力的,春華也還算是懂事的,這事兒也就妥帖了。”
武嬤嬤得了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話,這就下去辦事兒了。這一邊走,一邊還在琢磨着,今兒個這事情還真是蹊蹺,你說,這下個巴豆吧,怎麼不下在湯藥裡頭,偏生弄到了這藥渣子裡。這有什麼用?雖說,這藥渣子是回收的,可不見得有人會去查驗這東西。那奴婢,倒是唱得哪出啊?
哪想到,這邊審人,還真是審出個笑話兒來了。
先不說這個,只說武嬤嬤等人下去了。而不一會兒,六阿哥打頭,四個小阿哥就進了來了,一應見禮什麼的都不說了。胤禟、胤誐就看着太皇太后娘娘,開始垂淚了。而芳儀也等瞅了空,把胤祺、胤禩拉到跟前來一通好言好語。皇太后娘娘臉色好看了許多。衛貴人神色不定,又是驚訝又是擔心。而佟妃則更是焦躁了。
等太皇太后娘娘的湯藥送了上來,一應試藥的奴才用了以後,纔要給太皇太后娘娘服下。可是,這老太太人事不知,就連唾液也不能控制,這會兒,又怎麼會嚥下去?雖然這一湯匙藥汁兒喂進嘴裡,卻又順着嘴角兒流了出來。
芳儀嘆了口氣,說不得,只能自己親自上陣了。淨了手,芳儀斜坐上炕頭,示意人稍稍把老太太上半身擡高一些,一手輕捏兩邊腮,一手把一湯匙藥汁兒灌進去,然後迅速抽出捏腮的手,在老太太咽喉頸處順着向下的方向一個勁兒的快擼,人工幫助肌肉動作,算是把這口藥給吞了下去。一邊的蘇麻喇姑看了會兒,也學着幫了手,這樣,這碗藥才餵了下去。
芳儀等忙完了這些,心裡直煩躁,信雖然送了出去,可等康熙回來,路上也有幾天呢。老太太這樣,現在又沒有什麼點滴營養素,若是僅憑老參吊着,可還真是說不好。
許是上天聽到了芳儀的呼聲,許是這馮太醫真是杏林神醫。這一個時辰以後,老太太果真醒來了,只不過,這眼角,是斜的,能張口,卻只能荷荷出聲,而身子卻是徹底的不能動了。
康熙這邊離開京城,直往塞外,路上倒是沒有怎麼耽擱。一路上趕得急,等到了地頭上,別人倒也沒什,就連最小的五阿哥,也是精神抖擻的。可是這隨扈的兩位滿人妃子倒是勞累得撐不住了。說來也奇怪,反而是端嬪安嬪,一位是旗下包衣一位是漢軍旗的出身,倒是還算是可以。
安頓駐紮下來,等翌日,早有這等候的各路蒙古王爺臺吉等等來見駕。這些那些的禮節儀式就不再多說了。而因爲惠妃榮妃的不適,順理成章的,也就都不用出現在各路蒙古權貴面前了。
出塞,會蒙,怎麼少得了打獵、賽馬、摔跤等等的?這才休整了一日,這些,就開始了。
對於這些,二阿哥胤禔正是磨拳擦掌的,要說上回南巡,他心裡憋着氣,可這回,可就瞧好了吧!
對於這幾個阿哥的表現,康熙還是點頭的,小四小五還小,沒有人同他們較真,可這幾個大的,卻還是很讓他欣慰的。二阿哥武事上頭一直努力,這兩天當然也沒讓他失望,就是那些蒙古貴族,也是真心的翹着大拇指。三阿哥雖然也不算大,可那股狠勁兒,自己也要點頭的。而太子,因爲自己一直讓他跟在身邊,倒是還沒怎麼顯露。說不得,明日也讓這孩子出去跑跑,也震懾一下那些蒙古人,朕的儲君,可是樣樣都拿得出手的!
想到這兒,不免想到出巡之前,這孩子過來靦腆的討了個人情,康熙心裡就軟了軟。這孩子,各樣都是好的,就是心有些慈了點兒,對於骨肉親情,總是太惦記了些。這樣,還是得多練練,有時候,在帝王的責任面前,那些東西,還是得放下的。可康熙理智上雖然這樣想着,但也正因爲太子這個性格,讓康熙心裡某處,又是輕鬆了些。
再一想到這所求的人情,康熙又不免想到,皇后這些年來,還真是做得很好啊。對於前朝的事情,一律沒有上過手,也沒有爲自己孃家人求過什麼好處肥差。弄得有些人,只能打起太子的主意來了。皇后是好的,這不用說了,就是那個嫡親弟弟長泰,也是個爽直的,而那個額魯雖然精明,卻也是懂事的。真是奇怪,這噶布喇和他的福晉,怎麼會養出這樣的孩子來?說不得,還都是索尼的功勞吧?一想到索尼,就想到這個老臣的種種好處了。
其實,太子承祜到康熙跟前討的人情也不算什麼,就是想讓長泰隨扈而已。當然,這個隨扈不是說跟着太子自己,若這樣,太子也不用跟康熙求了。這是要充當康熙的禁衛親軍。長泰雖然也在步兵統領衙門,可離皇帝的身邊,還是遠着些的。
這種小事,康熙自然是點頭的。再說,這個長泰,也不是個有花花心思的人,自己原本也想再打磨一下,就啓用了。
326 漸顯
康熙這時獨自處理政務、想着各色的事情,而承祜得了空,正想着拉着馬去遛遛彎兒,順便也跑一下馬,自己倒沒覺得什麼,可別委屈了自己這匹好馬。這出了營地,正好迎面碰上的檢查巡衛的長泰,說不得,又是一番見禮。在外頭,不好論甥舅,只以國禮見之。但承祜也沒有大大咧咧的就這樣受着,而是偏身受了。這番,看在別人眼裡,又是不同的說話。
對於這個舅舅,承祜倒是點頭認可的,能幫一把,也就幫一把。而且,讓阿瑪認爲自己有些心軟,總比認爲自己心硬無情好。再說了,自己也不提什麼過分的要求。
一想起過分的要求,承祜就想起那日出宮,被人堵在宮外的情形。這外祖母行事,也真是有趣,怎麼就這樣“恰巧”“偶遇”到了自己了,而後竭力請自己去赫舍裡府上坐坐。
承祜現在想起,就忍不住搖頭,赫舍裡福晉提了個頭,自己就沒讓她說下去。這回雖幫了長泰,但赫舍裡福晉嚐到了甜頭,別又要生出什麼事情出來。自己倒是沒什麼,只是擔心氣着了額娘。
胡思亂想中,就聽見後頭一溜聲的馬蹄聲趕上來,自己身下的馬,也有點兒興奮了,躍躍欲試的想要跑起來。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歲爺急召,萬歲爺急召!”
還沒等承祜拍馬跑起來,這身後的人聲就傳了出來。承祜撥轉馬頭,正好這些人到了跟前,滾下馬來,磕頭傳話,說是萬歲爺急着召太子過去。
承祜讓人免了禮,就應旨回去。自有身邊人去向那傳話的人打聽底細。這傳話的人也乖覺,還沒等太子隨從開口,就說了個門兒清。原來纔剛接了從京裡送出的快信,八百里急送那種。萬歲爺看了,就急着吩咐準備迴鑾。除了自己這邊急召太子殿下,還有別的人去尋其他阿哥了。
承祜不敢耽擱,急忙打馬跑了起來。等到了康熙帳前,還沒來得及通傳,就看見樑九功在帳外候着,“太子殿下,您可回來了,快,快進去!萬歲爺可等急了。”
還沒等承祜答話,就聽見帳裡康熙的聲音,“外頭可是承祜,快進來!”
承祜進了皇帳,還沒等行禮,就聽見阿瑪吩咐道:“免禮,你過來看看這個。”
一封額孃的親筆信就到了承祜的手中。等承祜一目十行地看完了,也被驚住了,這一日之中,怎麼就出了這麼多事?
康熙等承祜看完了,直接吩咐道:“京中如此,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危急,朕必須馬上回去。只是這邊,各路蒙古親王面前,也得有個交待。你爲朕之儲君,留下來善後。只是妥當了,迅速趕回。若是,若是一個不好,你不在跟前,也不妥當。”
承祜點頭稱是,替代阿瑪行國君之事,自然是好的。只是額娘信中雖然只是就事論事,可他是想像得出其中的緊急的,心裡着實擔心得很,宣妃如何他纔不放在心上,可太皇太后,瑞嘉。。。。。。
不過,阿瑪最後的那句關心,還是讓承祜心裡暖暖的。沒想到康熙還有話說,“朕這次連夜趕回,不用車架,只用快馬。是以,惠妃等人必是無法顧及他們了。這些,你也看着安排了好了。不過,安排下去就好了,你自己不用跟着。朕留一半的禁軍護衛給你。記住,是給你的。”
雖然緊急,卻也忙中不亂。康熙帶着幾個阿哥先起駕了。承祜甚至來不及跟弟弟們多關照幾句,只能簡要的把額娘信中的事情說了。看着胤礽、胤禛急得發躁,也顧不得安慰,只能恨聲說道:“沉住氣,記住,我若是來不及趕回去,額娘那頭,就指望你們兩個了。”
胤礽雖然在哥哥面前急躁,可他自己也是個能耐人兒,“哥哥,你放心。我知道深淺,你也別擔心額娘弟弟妹妹們,都有我呢。而且,咱們的額娘還有那幾個小的,您還不知道?你自己也小心,儘快回來。”
不說這邊康熙快馬迴鑾,且說這京裡頭紫禁城慈寧宮正殿內間,太皇太后娘娘終於醒來了。又是一頓太醫亂煮,總算是得出結論,太皇太后娘娘的病症,暫時穩住了。不管是做戲還是真性情,衆人都是一幅老天保佑的樣子。
這邊稍微輕省了些,武嬤嬤春華等人那邊也有了進展,等武嬤嬤報了上來,可真是好笑的一件事情。
這畫堂交待道,自己原奉了佟妃娘娘的命令,要把這巴豆下到瑞嘉公主的湯藥裡頭。娘娘說了,不是說瑞嘉公主會得絞腸痧嗎?可不正對勁兒?可畫堂自己想了想,瑞嘉公主可是個小孩兒,又是才落了水,這樣一把巴豆下去,指不定就怎麼了,實不想助紂爲逆,怎麼都下不去這個手。可自己主子的話,也不能不做,這樣爲難中,就想出了個笨法子。
畫堂想着自己肯定是不能把這巴豆下到這湯藥裡頭的,皇后娘娘多麼多麼仁慈,瑞嘉公主多麼多麼可愛,還是祥瑞公主,自己怎麼能這樣呢?這下在藥渣裡,對公主可是起不了什麼作用的。但若是自己主子娘娘因瑞嘉公主沒有發作起來,要疑心自己,自己就讓她去查藥渣,那裡頭可是明明白白有巴豆的,自己說不準也能逃過責罰。
春華一聽,就笑了,“這麼說來,咱們還得謝謝你照應咱們小公主,你還是救命恩人了?”武嬤嬤在邊上聽了也好笑道:“春華你可別理她,指不定就是發現煎藥的地方看守得緊,她怕自己讓人逮住,纔想了個這樣的巧法子。”
畫堂心裡一緊,這老東西,怎麼就這麼精?不過這法子還真不是自己想出來的,而是恰巧聽來的。那這麼說,這些都是安排好的?難道說,就是這老東西安排人說話,讓自己聽了這個法子?自己當時可真笨得緊,一點兒都沒有起疑心,只想着倒真是個交差的好法子。那現在這老東西故意漏出來,就是想要自己閉緊嘴?只是,就算她不漏出來,自己也會一口咬定是自己想出來的。明眼人都看得到,這兩者之間的區別的。沒準這樣,自己還能留下一條命來。
武嬤嬤的一句無心之話,倒是讓畫堂心思急轉,可是再怎麼急轉,她也不會把那些事情說出來的,那對她沒有好處反而有害處,她可管不了那麼多,只想着保命要緊。
畫堂指天發誓的說自己真沒有做出什麼要害瑞嘉公主的事情,還說,讓武嬤嬤等人細看看,那些巴豆,自己可是泡過水的,就是爲了看上去跟藥渣子似的。就憑這個,就可以探查出,自己原先就沒有存了害瑞嘉公主的心。
武嬤嬤指人驗看了,還真是這回事。
在這畫堂嘴裡已經掏不出什麼新鮮的了,這畫堂又是一味的求着饒命。武嬤嬤可做不了主,只說冷哼着:“咱們會把這話兒帶給皇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至於最後如何,且看你造化了。”
等武嬤嬤報上來,皇太后是擺明了不管的。芳儀心裡冷笑着,就說道:“這畫堂先看起來,太皇太后娘娘這樣,倒是不能在弄出些人命來。再說了,佟妃那兒,還沒聽聽說話呢。只是現在卻顧不得這個,還是先讓她在景仁宮裡替太皇太后娘娘抄經祈福吧。一總兒,等萬歲爺回來再說!”
有人好心,弄出些事炳兒遞到自己跟前。可惜,自己卻不打算就這樣懲處了佟妃。現在還不夠亂嗎?自己可不能圖一時痛快。不過,芳儀卻相信,留給康熙,纔是最能打擊人的。別人看着佟妃風光無限,康熙萬般呵護。可芳儀卻明白,康熙可是能忍的,也會做面上功夫的。
佟妃被請下去的時候,不是沒有過掙扎,可是讓人在她耳邊說了“畫堂”二字時,這人就軟了。別人不知就裡,但也知道里頭有古怪,明則保身下,沒人敢多說一句。
那邊才妥了,芳儀這邊忽然聞到一股怪味兒。她離老太太湊得很近,心中一轉念,就明白了,老太太,連那些生理反應都不能控制了!
太皇太后娘娘臉上的肌肉也是不太能動的,自然看不出什麼表情,可芳儀不知怎麼的,好似能讀出太皇太后娘娘的心情,憤怒、不堪、不甘、頹喪,等等等等。
不知怎麼的,芳儀對這位史上出了名的偉大女人、折磨自己的太婆婆,心生了種同情,吩咐道:“太醫們這樣說了,太皇太后娘娘這病也就不是個短時候的了。既這樣,大家夥兒也不要都擠在這兒,太皇太后娘娘可是個好清靜的。大家夥兒輪流着來太皇太后娘娘跟前伺候就好。皇額娘,您看,這可妥當?”
皇太后自然知道這不過是門面話,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芳儀就先請皇太后娘娘回宮歇息,芳儀自己先留在榻前伺候,餘人也散了,等着輪次,其餘時間在自己住處爲太皇太后娘娘祈福。
等人退了,芳儀只留蘇麻喇姑,纔給老太太清潔。蘇麻喇姑很是念着皇后的好。
327 一聲光明正大的額娘
太皇太后娘娘病勢兇橫,一應人等散去,並不敢亂說亂動的。
衛貴人現在還是住在翊坤宮偏殿。不過,這人現在並沒有回自己的住處,而是在小阿哥胤禩的起居處。纔跟着胤禩進了屋子,衛貴人就等不及的讓衆人退下。旁人倒好說,惠妃娘娘不在,這一處的主子,也就是小阿哥,小阿哥又是衛貴人親生的,那衛貴人既然吩咐了,也就聽着。偏生奶嬤嬤楊氏有點兒不買衛貴人的賬,又曾因爲衛貴人的擅作主張吃過虧,只是也不好說什麼,所以就站在那兒不動地方。
胤禩嘆了口氣,道:“奶嬤,你先去拿點兒小點心來,忙了這半天,倒是有點兒餓了。”
楊奶嬤這才動了身子,往外頭走,只是臨出去之前,還夾槍帶棍地說道:“奶嬤這就去張羅。可捨不得讓阿哥餓着了。只是阿哥也大了些了,懂事了,什麼對自己好什麼對自己不好的,也要醒點神,別由着人胡來。到頭來,受苦的可是您自己個兒。奶嬤心疼您,可別人不心疼,還拿着阿哥儘想着巧宗兒。”說這,剜了一眼衛貴人,纔出去了。
衛貴人雖然心急着跟兒子說話,可也被這番話扇了臉,心想着,自己原本何曾受過這等的委屈,現在卻連個奴才使喚人都敢給自己話聽,這一想,臉上就帶出個委屈樣兒了。
胤禩上前握住衛氏的手道:“總歸是兒子沒用,讓額娘心裡難受了。只是奶嬤平素對我很盡心,又是惠妃娘娘安排下的,額娘還是擔待點兒。額娘您放心,您的委屈,兒子看着呢,兒子會讓額娘過上舒坦日子的。”
這一番話,讓衛氏很是受用,小八啊,真的是跟史上說的那樣孝順啊。不過,幸好還記得自己着急的事情,馬上就回過了神來,“胤禩能這樣想,額娘心裡很舒坦,額娘就等着。額娘知道你從小就聰明,額娘辦事,也沒怎麼瞞着你。可今天,你,你今天干了什麼?”
“兒子知道額娘想問什麼,不錯,是兒子引人撞破了畫堂的事情。”胤禩就把自己乾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衛氏說了一遍。
衛氏雖然知道兒子聰明,有時候也跟兒子說道說道,今兒個事急,所以辦事也沒瞞着兒子,可沒想到兒子聰明成這樣,這就有點兒愣神。半天才回過神了,心裡雖然欣喜異常,但想到自己辛苦安排的事情,被兒子給破壞了,還是急的。
“咳!你,你怎麼這樣!可知,你這就壞了額孃的大事了!”衛貴人急得有些跳腳。
“額娘,您說的大事,我也都看着聽着。我是知道額娘沒有露頭,都是引了別人去幹的,要差也查不到咱們身上,才動手腳的。只是,兒子實在不明白,您爲什麼就要引着宣妃娘娘、佟妃娘娘跟皇后娘娘鬥。就算他們之間有個高下的,與我們有什麼好處?弄不好,連我們都要搭進去呢!”
“她們不鬥,咱們哪來的機會?兒子,你一點兒也不比別人差,還比別人更好上不知多少,額娘一定要想法子讓你出頭的。不讓你委屈,不讓你看人眼色過日子。這惠妃,你叫她一聲惠額娘,可其實,就是個面子上光鮮,你這皇子阿哥的日子,比她身邊那些稍有些臉面的奴才都不如。她那個二阿哥,什麼德行?今兒個額娘才知道,你纔多少歲數,就比他好上太多太多了,爲什麼要讓人把你踩到泥裡?”衛氏抱着兒子,恨聲說道。
胤禩小小年紀,已經學會嘆氣了,“只是,額娘,咱們現在還是穩妥些纔好。不然,就容不得咱們有機會了。所以,兒子還是不太想看着額娘冒險。再說了,這宣妃、佟妃的,哪一個是皇后娘娘的對手?您,這樣,不值得。就說今日的事情,先頭兒子是沒有管,您看,這宣妃就討了好了?惹出了這樣大的亂子!這人真正可恨,累得太皇太后娘娘也,唉!”
“這後頭鬧得如此大,我也是未料到的。不過,這宣妃,這下可就栽了!雖說太皇太后娘娘病了,可是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呢!宣妃肚子裡的孩子沒了,才讓太皇太后娘娘氣倒的,可若是這孩子留着,若是個阿哥,身份高貴,有着蒙古支持,又有着太皇太后娘娘寵愛着,還不知道以後如何呢!”
對於宣妃,衛氏可是心裡一直惦記着的,那次血淋淋的威嚇,嚇得她痿了好一陣子,但稍微清醒些,才發現,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既然沒有退路,那只有往前衝了,現在,還得感謝宣妃,若不是她讓自己看到了鮮血,自己有時候還是有點兒天真的。
可對於宣妃的恨,時時咬着衛氏的心。引她跟皇后作對,看着她吃虧,衛氏就有股子快意。更何況,宣妃現在肯定是討不了好的!這讓她爽快極了。再說太皇太后,就是沒今日這事,她也就只有二三年的光景了。
只是這些,都對胤禩說不得。
“額娘先聽兒子說說。咱們母子現如今能這樣,已經是夠好的了,這多虧得有太皇太后娘娘庇護。如今這太皇太后娘娘一倒,咱們的境地,還不知到要怎麼樣呢。兒子今日行事,討了皇后娘娘的好,雖說沒有這麼容易就靠上的,可這樣總是咱們表露了心跡,想來她也會掂量掂量的。再者,拖上了六阿哥,也賣了皇太后娘娘的好了。這瑞嘉,可是皇阿瑪的寶貝,額娘,兒子大了,也該在皇阿瑪跟前表現下了。”胤禩有條有理的解釋道。
“再說了,就算沒有兒子,這佟妃也不一定能得了手的。就算得了手,於咱們有什麼好處?是,他們兩敗俱傷,以後不死不休,可能會給了人出頭的機會。可是,排在咱們前頭的人,可多着呢。您說的二阿哥,就是能最先能得了好的。額娘辛辛苦苦給別人做好事,何必呢?不若現在這樣,說不得,咱們才能得了實惠呢。”
胤禩這一番話,說得衛氏有點兒目瞪口呆,雖然想反駁,可又覺得自己說不到點子上。這麼三下兩下的,把自己的思路都給搞混了,“不是,不是,兒子,我是想靠上佟妃娘娘的。”
“靠上佟妃娘娘?可今兒個您這行事,不像啊。”胤禩也被自己額娘弄得有點兒暈。
衛氏想說理由,又覺得實在是沒什麼理由,今日實在是有點兒衝動了,“我是想靠上佟佳氏,可今日看到這亂糟糟的,就像讓人爲難一下皇后。”
衛氏不好說,自己以前懷疑皇后,那什麼,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地方若是有兩個穿越的,可就麻煩了,而且,這明擺着以後是對頭的。現在雖然基本斷定,這皇后大概不是穿越的,沒準是因爲自己,這世界有了蝴蝶了。可是能弄掉她,總是好的,還有那太子,那不應該是皇后生的三胞胎,還有那個原來的四四,現在的小五。今天這多好的機會啊,能弄一個是一個。可在場的,只有佟佳氏是戰鬥力,所以,就挑唆上了。
“再說了,我聽說,這佟妃,可是惦記着瑞嘉呢。這說不準,如了她的意,這就感激上了。”這個理由,衛氏自己都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什麼破藉口。
好在胤禩是個體貼的孩子,並沒有抓着不放,只是說道:“額娘還是謹慎些纔好。這日後,更是要謹慎一些。皇后娘娘,你只記着要尊敬就好,以後更要尊敬。兒子這話,不中聽,可額娘,您想想,若您有個什麼的,您讓兒子,怎麼好?兒子捨不得!”
衛氏聽了,心裡一陣感動,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不枉自己費勁心機生下來的。只是這些事情,衛氏嘴上答應着,心裡還是放不下的。
雖然,佟妃也沒幾年活頭,可佟佳氏,可是佟半朝啊,有着他們幫忙,對於兒子可是太好了。史上那個四四,不就佔着個半嫡子的身份,還有那個隆科多。這個半嫡子自己兒子現在是不指望了,但隆科多可要抓在手裡纔是。
胤禩看着額娘這樣,知道額娘還放不下,垂着眼睛,半天,才說道:“你爲什麼非要靠上佟妃娘娘?就是現在佟妃娘娘看着風光,可這跟皇后娘娘也差遠了。再說了,出了這個事,佟妃還能好?”
衛氏被兒子這樣一說,心裡一個激靈,佟妃會不好了,可這事情裡頭是有兒子出頭的,這樣,這日後佟半朝還能爭取得到?這一想着,心情又低落下來。
胤禩再聰明,還是個小孩子,只以爲額娘聽明白了自己的話,額娘知道她想差了,才這樣沮喪的,於是摟緊了衛氏,道:“額娘,您放心,兒子長大了,能好好照料自己,也會出頭的。以後,定能讓額娘過上好日子的。定能在人前,也能光明正大的喊您一聲額孃的。您只要好好的,就好了,這樣,兒子也能安心些。別再想那些東西了,一切,都有兒子呢!”.o.
328 水落石出
皇后娘娘雖說是讓人輪着來伺候太皇太后娘娘的,可自己卻是都沒怎麼休息。她知道,這會兒,自己可不能放鬆了,總要做到最好,才能不落話柄。
芳儀心裡明白,康熙其實不會真的對自己如何處置,可是這個掌管六宮,總要擔些責任的,自己做到最好了,才能堵着那些妄言。再說了,瑞嘉落了水,又落下了些病症,這樣,自己也就看着有些弱勢了。
若太皇太后癱了,宣妃小產了,佟妃惹事被禁了足,自己要是什麼事情都沒有,雖然一切都與自己沒什麼關係,可,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東西,總會有人妄言遐想的。這就像是早年拿康熙子嗣艱難來說自己手段陰黑一樣的,三人就可以成虎了,這內廷有多少人來着?
要說,一開始,芳儀伺候太皇太后娘娘是出於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可現在,芳儀卻看着蘇麻喇姑多些。蘇麻喇姑的的感激,芳儀可都看在了眼裡了。這一位,雖然只是個奴才,可康熙對她的親厚,確實實打實的。
這蘇麻喇姑也是學的很快,漸漸的,那些活計,都讓蘇麻喇姑給接手過去了。
是了,跟了太皇太后娘娘這麼些年,自然是瞭解老太太的好強傲氣,也懂得老太太現在的難以忍受。所以蘇麻喇姑感激自己,除了是自己盡心伺候外,最主要的是自己沒有讓老太太的不堪,暴露在衆人之前吧?
不過,芳儀又回頭想想,老太太這些年處處針對自己,可最後偏偏卻要承了自己的情,這,老太太不難受?想到這兒,芳儀覺得自己有些個小人作怪了,竟然覺得快慰起來,果然,皇宮裡待多了,心理陰暗嘍。
康熙一行人快馬加鞭的迴鑾,等回到了宮裡,這人都不成了樣子。可康熙也顧不得什麼,連衣裳也沒換一件,氣也不等喘勻,才進了紫禁城,就直奔慈寧宮了。
見了太皇太后娘娘這個樣子,康熙才叫了聲“皇幺嬤”,這眼圈子就紅了。後頭的皇子阿哥呼啦啦的一下全跪下了,頓時間,這抽泣聲就傳了出來。
太皇太后娘娘看着皇帝面帶塵土、鬍子邋遢的狼狽樣子,知道是趕路急,目光中,也有萬般感慨,開眼閉眼間,一行水珠從眼角滑落,滾進了白髮鬢角里,不見了蹤跡。太皇太后娘娘素來要強,就是再怎麼遭了大事,都沒見怎麼掉淚。說得難聽的,太宗文皇帝大行時,蘇麻喇姑都沒見主子怎麼掉淚。也就是世祖章皇帝,主子的親兒子,大行時,主子才揹着人痛哭的。可這回,當着孫子,重孫子,主子卻忍不住了。蘇麻的心裡更是如刀絞般。
康熙這會兒也忍不住了,兩行清淚就這麼滑了下來。可就在這麼感人的時候,一股不好的氣味就傳了出來。
太皇太后娘娘雖不能控制這些,但是還是微有感覺的,當着孫子,重孫子,這叫她情何以堪?一下子,這眼神就不對了。臉上的肌肉雖然不聽使喚,可也有了點抽搐。
康熙不知就裡,可一向目光敏銳,看着太皇太后娘娘的臉,問道:“皇幺嬤,可是哪裡不妥了。太醫,快傳太醫!”
芳儀眼看着原本感人肺腑的正劇,轉眼要變成了雞飛狗跳的鬧劇,差點而也患上了抽搐病,忙止住康熙道:“皇上,且慢些。這太醫是要傳,可先等一會兒。太皇太后娘娘這邊還有些事情,有着我和蘇麻喇姑就行了。您還是先避一下爲好。”
康熙還是沒能理會,可蘇麻喇姑也馬上上來幫腔。芳儀就勢湊在康熙耳朵邊上,快速的說了幾句。康熙驚訝的長大了眼睛,這才帶着人避到了外間。
等芳儀忙妥當了,復出去請萬歲爺,康熙這才發現,自己這皇后,瘦了許多。不由想到,看剛纔的情形,老人臥牀,這髒的臭的,都是皇后親手來做的,出了這些事情,自己在外頭看着信就心焦,可皇后身在其中,這些事情都要她擔着忙着,而女兒更是讓皇后擔心受怕,她的苦處,更是難以言表吧?
這樣一想,原來因心中的焦躁,想着皇后未免有些失察,因而產生的一點點埋怨,也雲消霧散了,而剩下的,就是對鬧出這些事情來那些人的滔天怒火。
康熙看着皇后在自己跟前行禮,一擡手,就止住了,也不管兒子們在跟前,反手握住皇后的手,道:“這些日子,可苦了你了吧?”
芳儀雖然一直篤信康熙不會真的如何處罰自己的,但多少總有些掛心的,直到聽到康熙這樣說,才總算鬆了口氣。
萬歲爺回來了,再次召集太醫院一衆太醫們給太皇太后娘娘問診。只是,這得出的診斷,並沒有多大的好消息,太皇太后娘娘的病症也未見好轉。聖上,也接受了這個事情,太皇太后娘娘,中風癱瘓了。
既然是這個病,也沒啥好說的了,只能就這麼着好好的服侍着。康熙心裡難受,也是有的,畢竟,沒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沒有今日的康熙。但除了難受,還有一種隱隱的解脫。對於太皇太后娘娘的病是沒什麼辦法了,可對於這起由子,康熙倒是騰出手來料理了。
不過,在這之前,太子殿下竟然也趕了回來。比之康熙自己,只晚了半日。想着那些善後,那些各路蒙古王爺,康熙皺了皺眉,等太子殿下拜見過太皇太后以後,就開始詢問起太子行事起來。這一問一答中,康熙心裡點了點頭,自己走的匆忙,並未對太子有所關照。可太子行事有章有度,不錯。
太皇太后娘娘牽着蒙古,她老人家身子不妥當,自然會有些人心浮動。自己這樣一走,想要封鎖消息,那是有些難度的。所以太子大大方方的,反而把這消息正式說了出來,嗯,與其遮遮掩掩,讓人猜忌想象進而心思不穩,還不如太子這樣坦坦蕩蕩的。而且,太子還以儲君的身份,對於大清朝皇帝陛下未能說一聲就回鑾,安撫了各路人員,這一方面表示對於太皇太后娘娘的無比敬重,另一方面表示對各路王爺的看重,還隱隱的表露,就算太皇太后娘娘不在了,這滿蒙的關係,也沒什麼不妥當的。滿蒙聯盟,不會因爲一個人的存在與否,而發生變化。更妙的是,這安撫道歉的話,由帝王來說,卻是不妥當的,沒得損了威嚴,可以儲君來說,即表現出對於蒙古的看重,卻又沒有失了大清朝的高高在上的氣勢。
康熙一聲不交代就走,固然是心懸着京裡,也有些這樣的由頭在。
康熙心裡雖然點頭,但是嘴上還是挑剔的:“你雖然安撫了,但也太籠統了,這各路的蒙古人,輕重緩急也是不一樣的。有些人是要拉着,可有些人捧高了就蹬鼻子上臉了。任何時候別忘了連縱和分治。你可是個太子,別把自己放着那麼低了。”
太子承祜點頭稱是。康熙看了眼這兒子,現在這形象肯定是不好的,想想,做了那麼些善後之事,可只比自己晚了半日,這一路上,肯定是比自己還趕的,就有些心疼了,嘴上也軟乎了:“太皇太后娘娘這一病,可苦了你額娘了。你這一路也趕得急了,收拾收拾再去見你額娘,省得她心疼了。還有你妹妹,好好哄着她喝藥,可不許由着她的性子。跟她說,阿瑪等會兒就去看她。”
說着說着,康熙心裡的怒氣就躥了上來,對瑞嘉有多少疼愛,就對這事情有多少惱火,可是在兒子面前,又不能說這些,擺擺手,就讓太子退下了。
太子雖然退下了,可有些事情,康熙還是要問一下的,特別是康熙留給太子殿下的那一半人。這一回,跟着太子回來的,也只有那一半人的一半都不到!聽了禁衛的稟報,想着,太子對這些一句不提,康熙心裡既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對人大度,行事有分寸,那是很好,可是,作爲一國儲君,就有些軟和心慈了。這可好好得敲打磨練。不過,那些找麻煩的人,還得先好好收拾一下了。
不知怎麼的,忽然又想起了那年夏日。這個時候,康熙倒是沒怎麼多想什麼真龍的事情,只想到了兒子看着自己眼神中的欽佩敬愛,以及毫不猶豫墊在自己身下的情景。
康熙眼光閃了閃,收拾了心神,先處理起眼前的事情起來,“來人,把慈寧宮當日值守的奴才都傳來!”
事關太皇太后娘娘,萬歲爺親自出手了。康熙一聲令下,這事情查起來,還有不快當的?不多一會兒,那些事情,就瞭解得七七八八的了。不一會兒,連太子妃身邊的範嬤嬤,宣妃身邊的東嬤嬤,還有佟妃娘娘身邊的靜軒,等等一干人都讓人給拘了過來,自然,不會漏了已經被看守起來的畫堂。對於這些奴才的狗咬狗,康熙自然不稀的看,只是等口供問得差不多了,康熙竟然並沒有去宣妃的鹹福宮,竟然擺駕去了佟妃的景仁宮。.o.
329 兩枝花落
康熙去了景仁宮,並沒有知道這萬歲爺在佟妃跟前說了什麼。只是等萬歲爺走後,佟妃娘娘身邊服侍的人發現,佟妃娘娘臉色灰死,竟然比娘娘的小公主去了那時還不如。雙眼空洞,整個人,竟然木木的,也不會說話了。近侍忙着叫喚着娘娘,有幾個就要去傳太醫來。
沒想到這個時候,佟妃娘娘倒是動了,嘴裡嘟嘟囔囔的,低聲說道:“假的,都是假的,竟然都是假的。”反覆就這一句話,最後這聲音越說越大,臉上的神色近乎瘋狂。吳嬤嬤看着就知道不好,忙喝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去傳太醫!”
佟妃娘娘這時候倒是聽得見邊上人說話了,“傳太醫?幹什麼傳太醫?要活着?活着有什麼意思?這些,都是假的,假的啊!”這幾句話,聲音倒不是很大,還透着平穩,只是在這個時候,配着臉上猙獰的神色,說不出的詭異。一下子倒把吳嬤嬤給鎮住了。只是這樣的平穩也沒有多少時候,一下子,這人就昏了過去。
太醫來得很快,還是位副掌院。在整個太醫院圍着太皇太后娘娘轉的時候,這景仁宮來了位這樣的太醫,足見萬歲爺對佟妃娘娘的寵愛了。太醫診了脈後,說道:“娘娘這是傷心太過了,所以身子受不住。這方子,奴才先開着,調理身子要緊。只是這病根兒,在心上,想要徹底的好了,還得娘娘放開了些。氣不淤積心胸,這藥石之力,自然能達到了。”
只是沒想到,這佟妃娘娘連句話也不說,一切都有邊上的吳嬤嬤應對打點着。
萬歲爺知道了,補藥賞賜什麼的,也是如常的送了過來。只是萬歲爺的聖駕,卻沒有再過來。
畫堂的事情,並沒有什麼人知道。萬歲爺這樣,倒是讓人摸不着邊,這到底是寵愛還是冷遇了?不過,對比着另一位臥病的妃子宣妃,人都說萬歲爺還是很看重佟妃娘娘的,要不,這一回來,怎麼就去了景仁宮了?還有啊,這宣妃娘娘小產了,萬歲爺竟然不管不問,哪比得上景仁宮主位,萬歲爺人雖然沒去,可這東西可沒拉下!萬歲爺人不去,也是政務繁忙,又要在太皇太后娘娘病榻前伺疾。
這樣的話先不去說,佟妃娘娘竟然真的躺倒了。而且,只那日說了幾句話以後,就再也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這人,說句不好聽的,就像個木頭人似的。不過寥寥幾日,就比死人多了口氣了。
到了這個地步,皇后娘娘也只能過來看看了。哪想到,這佟妃娘娘見了皇后娘娘,到忽然有了神智,竟然衝着皇后娘娘說道:“我哪裡不如你?爲什麼?”如此大逆的話,唬得吳嬤嬤差點死過去。好在皇后娘娘並不與主子計較,當然也沒什麼熱情的,只是略看看就走了。
對於這其中的原委,吳嬤嬤大約猜出了幾分,就這樣,心裡只說皇后娘娘厚道,若是換了個人,這對自己的孩子下手,哪怕是沒有得手,這也是要被恨得怎麼似的,還不得使勁地往下踩?
佟妃娘娘病到了,康熙倒是愈加擡舉了佟佳氏一干人等。只是這佟佳氏父子兄弟倒是知道收斂起來了,愈發的恭敬謹慎,對於太子殿下,也是更加的恭敬了。別人都說,那是知道宮裡佟妃娘娘不行了,才這樣在萬歲面前在太子面前討好的。可裡頭真正的底細,又有誰知道?
康熙沒有去看過佟妃,說是太醫們攔着,怕過了病氣。就連小佟氏,最初來了幾回,跟吳嬤嬤說了幾回話,後來竟然也不來了。
芳儀看在了眼裡,又一次感慨了康熙的心冷手狠,雖然這話,她實在是沒有說的立場,康熙如此,也是爲了瑞嘉。不過,相比起多少年之前的鈕鈷祿氏,康熙已經是好上許多了。只是這佟妃,從一個倍受心愛男人寵愛、衆人仰望、親人疼愛的女人,一下子變成如此,連家裡親人都避之如蛇蠍,不知道現在心裡怎麼想?不過,估計她也不在乎這些了吧?
佟妃雖這樣,但面子上還是很風光的。而宣妃,就比不得了。萬歲爺回來後,對這個宣妃,竟然不管不顧的。還是皇后娘娘,顧着宣妃小產,還是派太醫過來給她調理身子的。
這宣妃一直忐忑着,她沒想到,自己只是做戲摔了一下,竟然會小產,這下可讓她後悔得要死。現在雖然因爲作小月子,並沒有開始受罰,可自己這宮裡的人,卻不能出去了,那一日,如果不是發現身邊伺候的東嬤嬤不見了,她還不知道她這宮裡少了好幾個得用的。
這一問,才知道皇上竟然迴鑾了。可外頭到底怎麼了?太皇太后娘娘竟然也不派人來看看她?
皇宮裡頭,漸漸就有些話說了,這宣妃如何的心黑。那一日,宣妃竟然要爲難才五歲的小阿哥,把人推倒在地,自己又不顧自己的身子假裝摔倒,還利用這摔倒的機會,把瑞嘉公主踢下了水塘子。還得小公主現在落下了驚風的毛病,也不知道能不能養得好不。這就把太皇太后娘娘給氣昏了過去。可沒想到,宣妃這一摔,竟然小產了,還要把這禍事按在小阿哥和小公主身上,這就把太皇太后娘娘氣去過了。差點兒救不回來。現在雖然救了回來,這人還癱着呢。
可這些,畢竟是萬歲爺家事,皇家醜聞,可不敢議論。京城裡,只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年高體弱,才病重的。康熙還令內務府總管大臣向二十家內管佐領傳諭:宮內一應服役行走女人,凡有事進宮,公事畢即應出外,不許久停閒坐,將外間事向內傳說,並竊聽宮內事往外傳說。
芳儀明白,這回康熙也很難做。宣妃不孝的罪名是逃不脫的,可是康熙好面子,卻不能往外說的。可真要讓宣妃“病”死了,也是不能夠的。草原上的一顆明珠,太皇太后娘娘已經這樣了,眼看着就是捱日子,這宣妃若是再去了,這就是微妙了。雖說有不孝這個大帽子,這一來康熙不願意露醜,二來就算是實情都擺出來可也架不出有些人會使勁兒往歪裡想,認爲這是皇帝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所以康熙只能先這樣冷着宣妃,讓鹹福宮成了冷宮。話說,這宮裡還真沒有一個真正叫做“冷宮”的地方,只是待遇上冷下來了,就是冷宮了。
康熙這邊忙着處理這些事情,皇后娘娘這邊,幾個稍大的阿哥,正在教訓着本因好好哄着吃藥的瑞嘉公主。
小公主很委屈,那時事出緊急,那女人推到了哥哥,還假裝摔倒在地上誣賴是哥哥們動手的,她看着遠遠望過來的慈寧宮的宮人,趁亂扯了扯小喜子,就裝着被宣妃推落水中了。小喜子會水,自己又給了他提示,一準兒沒事的。這不,可不都化解了嗎?
不過,她也知道這是額娘哥哥們心疼她,還是乖乖的聽了,喝着苦苦的藥,只是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學會耍水!還要學得精於此技!
胤禟在邊上沒有說話,雖然這孩子以前也不是很話多的一個,可現在這樣子卻也不多見的。芳儀勸解過,這孩子也給她個大大的笑臉,只說自己沒事。可這是沒事的樣子?說不得,還得幾個哥哥多開解一下。
看着小公主虛心受教的樣子,幾位哥哥也捨不得繼續難爲她了,這會兒胤礽就把阿瑪查出的實情說來與額娘那裡查探出的實情相印證。
據東嬤嬤所說,那日這範嬤嬤吃了皇后娘娘的訓斥,心有不甘,就挑唆宣妃娘娘身邊的東嬤嬤,而這東嬤嬤喜好搬嘴舌,就把範嬤嬤的話說給了宣妃娘娘聽了,哪想到宣妃就趁着股子勁兒撒起氣來了。這事兒,有人佐證,有幾個宮人看見了範嬤嬤跟東嬤嬤說話。東嬤嬤一直求着饒,說自己只是多話學了舌,只是如此而已。可範嬤嬤就是不肯承認自己說了什麼,呼天喊地地說冤枉,自己只是跟東嬤嬤閒話幾句,並沒有挑唆什麼。這兩個老婆子,互相不鬆口。而這事,就算問道宣妃頭上,宣妃也不會坦誠的,她還念着瑞嘉是自己掉下去的,自己是小阿哥推到的呢。
康熙也曉得這裡頭一團爛污,只怕誰都有份的,而且,這東嬤嬤還跟翊坤宮、景仁宮走得近呢,估計就是個三姓之奴。只是這些老東西怕是忘了,這些奴才只能是康熙的奴才。這一頓狠打下去,這老東西就吐露了,佟妃娘娘也是有份的。
不光是佟妃有份,康熙再想到太子殿下回來時跟着只有那點點人馬,這惠妃雖然人不在京裡,可現在也在折騰呢!
這說着,芳儀卻嘆了口氣,“說到翊坤宮,是人都想着惠妃,要不是我一早兒在衛氏跟前埋了釘子,到現在也想不到,這東嬤嬤雖跟惠妃走得近,可其實卻是衛氏的人。。。。。。”
330 好福氣
“這些,也都是衛氏挑起來的。不光是宣妃這事兒,還有那些藥渣子。最想不到的是,這胤禩還挺會說笑話的。”芳儀就把這胤禩的事說了一遍。
原來這胤禩安排人說了個笑話,“恰巧”讓畫堂聽去了。這一切,都落在了芳儀早年安排的釘子眼裡。
聽了額孃的話,旁人都還在想這胤禩不簡單,沒想到胤誐倒是沒接這茬,只想着額娘說那個笑話,“額娘,那是什麼笑話兒?”
芳儀被這兒子一問,倒也愣住了,“我也沒打聽這個,或許,春華會知道。”
“那等會兒,兒子就去問春華姐姐。若是真好聽,我也學來給哥哥妹妹們聽。”
聽了這兒子說這個,芳儀半天回不來神,這,好像不是重點吧?再看了看胤誐,一本正經的樣子,也不像是在說笑話。邊上的承祜過來扶着額孃的肩,道:
“額娘,您放心,都有我呢。就是我一個看不住,還有阿弟他們呢。再說了,小誐這樣實誠,也是福氣。”
胤誐沒聽明白大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就疑惑的看着比他大一點點的小哥哥,這已經是這些年養成的習慣了。三胞胎的默契,總是高過其他兄弟們,所以有時候一時沒跟上其他兩個的思維,胤誐也總是本能的配合,而有什麼疑問,也總是先找胤禟。
胤禟握了握弟弟的手,道:“沒什麼,大哥哥說會好好照顧我們的。還有小誐性子好,是個有福氣的。”
胤誐一向是胤禟說什麼,他就聽什麼的,聽此也不再思索了,反而高興得點頭道:“嗯,我有福氣。我把它分給阿瑪額娘,哥哥妹妹們,大家都一起有福氣了。”
胤禟的眼神閃了閃,心中的主意更堅定了。
芳儀看着幾個孩子們這樣,再又想了想,大兒子這樣說,其實也沒說錯呢。
很快的,幾個孩子們又回到了剛剛的話題,只是瑞嘉心裡打定了主意,以後要好好看看這個額娘哥哥們口中不簡單的小阿哥,嗯,聽說,這小哥還是跟自己同時出生的春雷阿哥呢。
這邊幾個小的轉着小孩兒們的小心思,那邊胤礽倒是把話題帶到別的上頭了,“大哥哥,你回來時怎麼就帶着那一點點人?可是又出了什麼事情?”
承祜點點頭,這事也沒什麼好瞞着的。原來當時在塞外,康熙沒交代一聲就帶着那幾個阿哥走了。留下給承祜善後的,不光光是那些蒙古王爺。萬歲爺迴鑾了,這妃嬪們自然也得回去了。可萬歲爺先走了,這就要承祜去安排這個事情。哪想到太子纔剛把京中太皇太后娘娘的事情說了,這惠妃娘娘就暈了過去。承祜忙傳隨行太醫,說是心中焦慮所致。
這人昏了,總不能就這樣打包帶走吧?這惠妃身爲妃子,可是太子正兒八經的庶母。若以儲君的身份來說,自然是比這個妃子高多了。可若以晚輩來說,對這庶母還是要敬一下的,說到底,並不是敬惠妃,而是敬着萬歲爺。
不能就這樣打包的話,那太子是不是要留下來照應一二呢?
承祜心裡掂量了下,就把阿瑪留下的禁軍侍衛又留了大半人馬,也安排妥當了妃嬪等回京的事宜,自己卻沒留着,安撫完了各路王爺,交待了場面話,就一路快馬回來了。
胤禛若有所感,板着臉揹着手,一邊踱着步子一邊搖着頭,道:“大哥哥,您這樣,不會招來什麼不敬庶母這類的話嗎?還有,惠妃若是假託病的要死要活的,弄出什麼亂子來?這可要怎麼算?”
胤礽咳了一聲,道:“哥哥既然這樣回來,必有所倚仗。叫我說,就是沒什麼倚仗,也沒什麼的。這太皇太后娘娘,還比不得這惠妃要緊?宮裡這樣緊急,阿瑪都急着趕回來了,哥哥手上的政務了了,還不趕緊的?再說那其他的話,我說這惠妃還真不敢。一來這外頭雖然有太醫,可一切都不如在宮裡,這萬一真折騰病了呢?嘿嘿,我看她還是惜命的。二來,她必以己之心來度人,她可不放心二阿哥一人在宮裡蹦達。這三來嗎,還有榮妃看着呢,這兩人,嘿嘿。再說了,榮妃可是巴不得快快回京的,四阿哥還小着呢,騎術又不好。哥哥,你說可是?”
承祜點頭,又把萬歲爺臨行讓他快點兒回京等話說了。胤禛這才板着臉,嗯了一聲。
芳儀聽了這些,也沒說什麼,只是看着胤禛這小孩兒這副樣子有點而牙癢,一擡手一個腦崩兒就熟練的喂上了胤禛的半禿瓢兒腦門子上,道:“好好兒的,怎麼弄出這副木呆臉來?”
胤礽在邊上不厚道的笑趴了,半天才對額娘道:“額娘您不知道,前些日子胤禛跟二阿哥比試輸了,心裡不舒坦沒好好的寫字,被阿瑪說他心性不定捱了罰。自打那以後,胤禛這孩子就開始要練心性了,沒事就裝這木呆樣子。我就不說他,看他多久能練出個子醜寅卯來。”
這一通笑,把別人也引得發笑了,這下倒是把那些鬱氣個衝散了不少,其中胤禟、瑞嘉雖知道不能笑話哥哥,極力想忍着,可這嘴角還是忍不住地向上翹。承祜跟胤礽一對眼,眼神更是柔了下來。
太子、三阿哥、五阿哥從坤寧宮出來後,特地去看了看四阿哥。就像胤礽剛剛說的,四阿哥不像這幾位,不光學識,就是騎馬,都是進宮以後才學的,並不擅長,身子底子也比不得這幾個有芳儀精心調理,這樣快馬回來,還好還撐到了回來給太皇太后娘娘磕了個頭,才病倒了。這小四病倒了,於情於禮,這兄弟們總是要來看看的。不光是兄弟之情,太子還帶着皇后娘娘的問候呢。等這頭看過了,哥幾個才分開了。
等最初的兵慌馬亂過去了,這宮裡又恢復了表面的平靜。上下都已經接受了這現在這些事情。現在照顧太皇太后娘娘的事情,都有蘇麻喇姑接手過去了。皇后娘娘雖然不用親手伺候這些,可每日的關心問候,一點兒都沒有少,這些從太皇太后娘娘用了多少稀粥,喝了幾盞茶,讓人幫着翻了幾次身,都一一問到。而康熙,也是每天都要在慈寧宮戴上一段時候的。
一個月以後,這兩妃兩嬪纔回到了宮裡。不用說,自然是先去太皇太后娘娘那兒磕頭的。完事後,這惠妃又是要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服侍。這話,倒是讓蘇麻喇姑那太皇太后娘娘不堪人多等語給頂了回來了,又說除了皇后娘娘,內廷貴人都是輪着班伺候的,隱隱刺着惠妃難不成要跟皇后娘娘齊平的意思。倒讓惠妃有點兒訕訕的。
惠妃回宮後,原想着要去給萬歲爺請罪的,自己身子不爭氣,耽擱了回來的日程。當然,還有些什麼別的話呢。只是康熙總也不過翊坤宮來,只能想辦法在慈寧宮那兒堵着了萬歲爺。沒想到萬歲爺看到惠妃,倒是和言悅色的,還問了問身子是否妥當了,但不等她說話,即吩咐道沒事還是就在翊坤宮裡歇着,也別盡出來走動了,就是皇后那兒的請安,康熙也作主給暫且免了。
惠妃明白這話裡的意思,這回,她算是失策了,更沒想到皇上連一句話都沒能讓她說,這想好的挑撥之辭都不管用了。這接下來惠妃只能在翊坤宮裡“養病”了,只是這越養就越着急,這萬歲爺也沒吩咐什麼時候自己才能病癒啊!現在萬歲爺又不過翊坤宮來,自己又被禁足了,這就是連見上萬歲爺一面都難,還別說跟皇上好好說說話,讓萬歲爺消消氣,順便再上點眼藥了。這樣坐立難安的,忽然想起,這小阿哥胤禩,好久都沒有病過了。。。。。。
其實別說惠妃了,這回連帶着榮妃等人,都連帶着吃了掛落。康熙對其他這幾個雖然沒有像對惠妃這樣做得絕,可也一直沒有翻她們的牌子。
現在宮裡四妃四嬪都這樣病的病了、被萬歲爺晾着的晾着了,一些原本不怎麼受寵的,在萬歲爺有意之下,倒是得了機會,就連戴佳氏、小郭氏,都被翻了幾次牌子。於是,這本來就是被康熙打磨着的章氏,在進宮快半年後,一直被視而不見的情景總算是結束了。
臨幸個女子,在康熙這樣的帝王眼裡真算不上什麼事情,說句實在話,不這內廷後/宮,可不是都爲他預備下的嗎?而對於這個章氏,康熙又認爲早就跟皇后交待過了的,就更是不用舊事從提了。所以,等第二日,康熙只是想着問問皇后,把這章氏挪到哪兒好。
對於康熙寵幸個宮女,芳儀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想到這章敏,就又想到李煦,還有那二阿哥身邊的李氏,芳儀總覺得不怎麼妥當,這安置的地方,也是要好好想想的。
331 狠手
芳儀想着這章氏的不妥當,覺着還是往人少的地方安置吧,就提了提這一直閒置着的永壽宮。
永壽宮,自鈕鈷祿氏歿了後,就一直沒有安排什麼人住,只有些宮女太監打掃看屋子。康熙並不是對鈕鈷祿氏有多少感情,只是對於永壽宮不太喜歡罷了,這一回聽芳儀提到永壽宮就微微的皺了皺眉。可腦子又拐到蘇州行宮時的那一出,那時候,皇后就對那個李敏淡淡的,好像不怎麼喜歡吧?也不知康熙怎麼得出的結論,就認爲芳儀這是吃醋的表現,心裡一軟,一點頭,就這麼定了,永壽宮吧。
只是,康熙走後,只要一想起芳儀吃着醋、遲疑着說着永壽宮的樣子,就覺得心情莫名的好上了許多。
芳儀等康熙走了,慢慢的想着剛剛這人爲什麼皺眉,才忽然想起,這永壽宮,還真是個不好的地方。就算章氏不妥當,到時帶累別人,跟自己有什麼關係?自己怎麼就想到這個地方了呢,果然是人累了,腦子就犯糊塗了。哎,還得繃緊了弦,這往後太皇太后不行了,自己的兒子又大了,才愈加得仔細了。想辦法懲治了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對上,這些都沒什麼,只要康熙在自己這邊就要好了,可往後,還有這邊那邊的說法嗎?
芳儀纔剛收拾好心情,打算把手頭上的事兒給理一下,最要緊的,就是別忘了補上一個鳳印,別讓康熙再想差了。
這正要忙起來,忽聽見這外頭有人傳話:“主子娘娘,五阿哥來了。”
這個時候?芳儀心中疑惑,點頭讓人進來。等一應禮畢,才問道:“今兒個怎麼來的這麼早,往日這時候不是該在校場上跟你哥哥跑馬嗎?”
胤禛臉上有些神色不佳。芳儀看着胤禛確實很生氣地樣子,就示意了下讓人退下,自己就在那兒等着這孩子說話。胤禛扭捏了半天,才氣哼哼的說道:“今兒個我原本是該跟着三哥哥的,只是四阿哥說身子不爽利,三哥哥讓我送送。這也就是順手的事情。可沒想到我才把四阿哥送回去,自己再要去尋三哥哥,卻被人堵上了,就是那個二阿哥房裡的李氏。”
芳儀沒出聲,聽着胤禛繼續說道:“我原本還以爲是偶然碰上的。卻沒想到這奴婢不顧體統,就要往近裡湊。”
芳儀心裡一突,“附近可有別人?你這身邊的奴才都怎麼回事?”
聽到額娘這樣問,胤禛纔有些扭捏,“那李氏說是有話要說,兒子纔沒讓人攔着她。誰想她就湊到兒子耳根邊上說話了。不過,吳書來等人看着邊上了,沒見其他人。蘇培盛也馬上把她拉開了。額娘,那人說要見您,說是有密事奏報。”
芳儀也不管這個李氏說的什麼,只是對胤禛說道:“幸好你還小,以後可得長記性,注意些,別什麼貓啊狗的就讓他們近身,謹防被這些東西給咬上一口。”
胤禛肅立,“謹遵額娘教誨。”而後又問道:“那那個李氏呢?”
芳儀看着這孩子是真的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了,這纔想着李氏的事情,這康熙才幸了章敏,這李氏就出來蹦躂,這是巧合?雖然很想知道這裡頭的事情,可是,怎麼能被別人牽着走?芳儀看着胤禛道:“甭理這人。告訴你那幾個哥哥,也遠着些。要是早些日子,她找上來,我還有些興趣。現在,我可不想聽了。再說了,”芳儀眼光一閃,繼續說道:
“今兒個事情可真多,剛纔來報,這胤禩阿哥昨兒個夜裡睡不安穩,就發了急熱。因不想蠍蠍虎虎的,就捱到了早上,這病就重了,連惠妃都不顧自己還養着身子去照看了。”
“額娘您說這裡頭是不是有牽連?”
“管它有沒有牽連,不好奇,不按着別人的步子走,你們只要管好自己,謹言慎行,還能怎麼樣?其他的,額娘看着呢。”
“可是,額娘,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芳儀一聽,就知道這孩子還是放不下。其實,自己也放不下。在這宮裡,多知道些事情,也就多一些勝算,那什麼,後世不是說信息就是生命嗎?擱這兒一樣。“咱們不用去跟這李氏直接碰上。盯緊些就行了。只是你記住額娘剛纔的話,你們幾個,都遠着些!額娘知道你們的想頭,認爲這人真要是上趕着,也沒什麼,不過是個侍妾,沒了又能怎麼樣。額娘只是認爲不值得就這樣髒了手。”
等胤禛走了以後,芳儀才卸下在兒子跟前的一本正經,想了想,傳了人吩咐了幾句話。不到一刻的時辰,就有話兒來說了。
“回稟主子,這一段時候,這李氏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就是前幾日,李氏病了一遭,因宮裡各宮主子病這的人多,就隨便傳了個太醫,而惠妃娘娘身子不舒爽,也沒讓惠妃娘娘知道。誰知道,這李氏就狠哭了一遭。這就讓錢氏抓住話頭在二阿哥面前搬嘴,說是這李氏持寵而驕什麼的。二阿哥差點就要罰了這李氏。不過卻讓這李氏三兩下給哄住了,只說是上回病了,有惠妃娘娘遣了身邊的人照顧着,這一遭病了才更感念惠妃娘娘了,又想起惠妃娘娘現在身子不穩妥,才哭的。除了這些,就實在沒有別的了。”
芳儀聽了,卻想到別的上頭去了,那一次,惠妃不光是給這個李氏落了胎更是下了絕育的狠藥了,惠妃雖然做的很仔細,可自己安排的人還是偷出了點藥渣子。這一次,李氏生病,怕是知道了這個。做過女特務,自然因該有些個本事的,所以猜出了原委,恨上了惠妃?不過,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二阿哥的人,怎麼就找上自己了?
不用說,多少,還是跟這個章氏有關的。這章敏有什麼秘密,還是跟李煦女兒這個身份有關的,這跑不了的。李氏現在這樣找自己,到底是因爲李煦還是處於她自己?到底是有好處還是有陷阱?
芳儀想了半天,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忽然發狠了,這不是改姓了嗎?可改了姓還跟李煦本姓有關的,這李煦怕還是存了認回去的心思吧?既然這都跟章氏的身份有關,那我就來個狠的。
芳儀打定主意,也就不在在那文書上補上鳳印了,只等康熙來了再說話。
照舊的,下半晌康熙又來芳儀這兒轉一圈,這一回他可是先去了翊坤宮看了看胤禩纔過來的。對於這個孩子,康熙心裡頭的感覺挺矛盾的。每次看着他,就想起他的來處,心裡就有點兒不喜。可是這孩子卻又骨子裡透着聰明,這就讓康熙想起,這孩子名義上是跟瑞嘉一起落了地的,這又讓他多多少少的有些在意。老實說,這孩子病病歪歪的,康熙心裡還鬆了口氣,是去是留,但憑上天作主。可是真又看到這孩子病了的可憐樣子,還是有些不忍的。再怎麼,都是自己的兒子。
其實,康熙在這孩子上費的心思,除了皇后的嫡子,就快趕上二阿哥了。
這會兒看着胤禩稍得滿臉通紅的樣子,心裡也不太好受。惠妃在邊上看顧着這孩子,卻讓康熙更是氣悶,這會兒,到知道在朕眼前賣巧討好了?所以,氣哼哼的問道:“衛氏怎麼不在跟前看着?”
可是等衛氏嬌嬌柔柔的出來了,康熙又看着填堵了。明白這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呢,這一扭頭,也沒再理惠妃,就走了。
只等到了芳儀這兒,康熙還氣不平呢。
康熙氣不順,原本想在皇后這兒疏散疏散的,可一扭頭,就看到了敬事房送上的那個注錄,隨手一翻,皇后竟然還沒有用鳳印!這一下,康熙就火大了,難得的,對方以大聲起來,“怎麼回事?朕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你這拖拖拉拉的,到底是爲什麼?”
得!撞槍口上了!
芳儀起立,跪在康熙跟前道:“這事兒,我正要向萬歲爺稟報呢。還請萬歲爺讓我細細的說來。”
康熙雖然發火,可還是不樂意看着芳儀跪着說話的,這就要去拉她,可又想起自己這在問話呢,就有坐了回去,“起來,誰不讓你細細說了?”
芳儀心裡也不管康熙這點兒小別扭,謝了聖恩,才慢慢說道:“萬歲爺既幸了她,自然是要掛檔的。只是我想着,若這樣掛檔了,也有些怪委屈她的。您說,她現在這個出身,只是個包衣奴才,現在倒是封她個答應還是封她個常在?依我心思,就算不看奉恩夫人,也要看着她爹努力給皇上辦差,給個貴人也是可以的。只是這樣,她也算是冒進了。您知道,這宮裡,別說是她了,就是我,有時候也有些艱難的。我雖不知道她爹爲什麼要讓她改了姓進來,但想來也是忠心爲了皇上,您說是不是?”說道這兒,芳儀看了看康熙。康熙臉上稍有些尷尬。。。。。。.o.
332 榮寵盛譽
芳儀就當是沒有感覺到康熙少許的尷尬,繼續說道:“即這麼着,多照應着一點兒也是應該的。現在她出身不行,那就給她個好點的出身。包衣旗下不行,那就往滿八旗高裡擡。她爹不能認她,那就指個可以出面的阿瑪。”
芳儀看着康熙有點兒動心,就繼續再接再厲道:“也不枉她爹讓她改了姓進宮服侍這份心。她爹已經忠心到這個份上了,這樣也是全了他的心。只要皇上您心裡念着,不就成了?”
“我也就因爲這樣想着,所以這纔沒有用印。畢竟,掛了檔再改,牽涉的事情也就多些了。”
其實,不用芳儀說到這兒,康熙早就明白了,只是拉不下臉來賠禮罷了。這會兒康熙起身,走到芳儀跟前,攬着芳儀的肩道:“辛苦你了。”頓了頓,才接着說道:“就這樣,朕找人辦了。”
芳儀沒想到這事情這麼容易就成了。不管暗底下是怎麼樣的,李煦李氏賣的什麼關子,現在這面上,是徹底斷了章氏跟他們的聯繫了,也算是釜底抽薪了。一個女人的份位算不了什麼,反正不是這人上,也總有旁人。給個貴人,就徹底斷了人家的父女名份,划算!
芳儀這邊算着賬,康熙那頭心裡還是歉疚着。康熙猶豫了再三,還是開口了,“胤禩那孩子又病了,惠妃倒是殷勤,而另一個又只知道哭哭啼啼的。”
多不容易,這也算是帝王的解釋賠禮了。芳儀回過神,見好就收:“這孩子身子不紮實,也真是讓人掛心了。這一陣子事多,皇上還是要多顧念自己的身子纔是。”
康熙現在是徹底沒了脾氣了,點頭道:“你也要當你你自己個兒,朕看着,你瘦了不少。什麼事情,也別總顧着別人。”
“瞧您說的,哪裡就到了這個地步了?”
“怎麼沒有,抱着都有點兒擱手了。”
芳儀看了看康熙,這人現在說這些,都能一本正經的了?以前那個耳根會發紅的少年,真是一去都不復返了。
“看什麼?朕臉上有花兒了?”康熙看着芳儀這樣,心情就好起來了,果然,來皇后這兒就是對的。
芳儀眼珠一轉,哪能盡由着康熙調/戲自己了?“萬歲爺臉上有沒有花兒,我倒是沒看仔細,只是看看耳根子會不會發紅長出花兒來。”
康熙沒想到芳儀會這樣說,看着芳儀盯着自己視線,這耳根子上,這下好像真有什麼實質的東西在那兒撫弄,慢慢的,竟真的紅了出來。芳儀沒想到,竟會有這樣的事情,看着康熙慢慢變得越來越紅的耳根,忽然就發笑起來,誰能想得到,鼎鼎有名的種/馬皇帝,怎麼會這樣?
這下,可把康熙徹底給笑窘了。索性一把摟住芳儀的腰,一手矇住芳儀的眼睛。倆人就如少年時一般嬉鬧起來。恍惚間,就又回到多少年之前的日子,一個耳根會紅的少年皇帝,一個滿心依賴着少年皇帝的少年皇后。不過,康熙很滿意,這麼多年來,這個皇后雖然處事手腕越來越成熟,可滿心依賴,還是沒有變過。
萬歲爺是耷拉着臉來的,又是春風拂面的樣子走的,雖然沒有留下來用晚膳,但大夥兒都知道,這是要去侍奉太皇太后娘娘。再加上宮裡現在的局面,大家心裡都有本賬了。
芳儀沒想到,康熙很快就把那件事給辦了。可看看康熙讓人遞過來的消息,很好,這擡旗也擡得太高了,上三旗的鑲黃旗啊。這阿瑪也很好,參領,正三品。可章佳氏!芳儀忍不住要咆哮了,怎麼就成了章佳氏了?這宮裡已經有了個章佳氏了,那這兩個,倒是誰是那個章佳氏啊?
對於章佳氏賜住永壽宮一事,倒是沒有出格,只是偏殿而已。不過這下,還是有些人說了,這章佳氏多麼得寵啊!這永壽宮,皇上的傷心地,多少年沒人住了。這麼多的內廷貴人,現在就這麼一位有這個福氣啊,雖然現在還是偏殿,可要不了多久,沒準就會變成一宮主位了吧?
對於這個事情,康熙後來又拐彎抹角的解釋了下,感情,弄這麼個出身,是看着皇后費心的份上,而這人,就住在偏殿可以了。暗示着皇后不用那麼上心的,也就是一個女人罷了。
但是,自從賜住永壽宮,康熙倒是不怎麼翻着章佳氏的牌子了。就是翻牌子,也總是招寢的比較多些。康熙的小心眼兒,在這上頭也表現得淋漓盡致的,怨不得,到現在,對衛貴人還是看不上的。
熱天總算是過去了,可這天漸漸冷下來的時候,太皇太后的日子倒是更不好了。朝廷上下,都知道太皇太后娘娘只是捱日子了,禮部九卿倒是繁忙起來了。
不光是他們,就是康熙看着案頭的請示摺子,都有些頭疼。這些都是蒙古各路請求赴京探望的。最後,康熙還是點了科爾沁的幾位太皇太后娘娘的侄孫子上京。那位科爾沁達爾汗親王也在此列,這人,就是宣妃的汗父。對於這次亂糟糟的事情,康熙是不會擺在檯面上來說的,可是,底下,他又實在是氣恨。
不過,蒙古王爺還沒有到京,這宮裡的佟妃就歿了。對於已經故去的人,康熙又是一如既往的表現了他的寬宏大量。特別是這段時候佟佳氏各人的識相。所以,康熙朝追封爲皇貴妃的,就這麼出爐了,比之當年的鈕鈷祿氏,還要盛譽。
不過,因想到瓷寧宮的太皇太后娘娘,這佟貴妃的靈柩並沒有在宮內多停留,而一應喪儀也沒有多鋪張。
這些事情,雖然有內務府,有三部九卿,但很多事情,還得皇后出頭。內務府的決案,也是要請報帝后的。特別是在皇帝甩手都讓皇后看着辦的時候。而一些一應外命婦祭拜之事,更是要皇后娘娘出面的。好歹芳儀算是有了兒媳婦,可以搭把手的。
不過,因爲佟氏得封皇貴妃,所以一應皇子皇女也是要祭拜的。這一來,就有事情出來了。
這一日,芳儀忙裡偷閒,在東暖閣小憩,就聽得報,太子良娣他塔喇氏求見。
這人,芳儀平時也一直看着的,也算是個謹嚴慎行的。要說兒子的老婆,哪怕是小老婆,做孃的也不能不上心的。只是這時候怎麼過來了?
芳儀雖然疑惑,但還是讓人進來說話,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兒媳婦。
一通寒暄,芳儀也不想兜圈子,就問道:“今兒個怎麼這會子過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他塔喇氏沒想到皇額娘這麼直接,有點兒不習慣,就愣住了。芳儀看着嘆了口氣道:“自家婆媳,有什麼話也不用兜圈子找話頭了。你這會兒過來,不就是有事要說的嗎?”
這句話,倒是讓他塔喇氏臉紅了。芳儀看着這人,得,自己這會算是做了會惡婆婆?好在他塔喇氏還算得體,馬上接口道:“正是呢。對着皇額娘,兒媳我原也是要直說的。這會兒還要皇額娘提點着,倒是兒媳我的不是了。”
芳儀看着他塔喇氏的這個接話,心裡點了點頭。只是接下來,他塔喇氏說得話,就讓芳儀顧不得想着個了。原來,他塔喇氏這回來找皇后娘娘,是來拿主意的。這二阿哥的李氏,趁着祭拜忙亂中,竟然找上了她,說是有事要向太子殿下稟報。
這下,可真把芳儀給惹毛了。這人還真是鍥而不捨啊。上回找上胤禛,讓他帶話給自己。自己不作理會,也讓兒子們遠着她些。這回,這人倒是會找機會,找上了兒子的小老婆!
找上了胤禛,胤禛還小,就是被人看見,也沒什麼。這找上太子,這要是有人存心想要潑污水,那還真是可行的。只是,這人真以爲自己就那麼好性兒,就不怕自己滅了她?
不過這人這樣,怕是真有些什麼不得不說的二三事。聽聽也就聽聽,聽完了,難道就不能處置她了?
他塔喇氏還在那兒說,說是這事情李氏說很重要,自己怕耽擱了,但想着若真是稟報了太子,又怕裡頭有什麼道兒,因想着內廷裡頭,都歸皇額娘管着,太子殿下也是對皇額娘極孝敬的,纔過來同皇額娘討個主意的。
芳儀這時候,就算再盤算李氏的事情,也不得不分心思到了這他塔喇氏的身上了。出了這個事情,她沒先想着把那個李氏滅了,很好,算是謹慎的。但是既沒有稟報太子殿下,也沒有告知太子妃娘娘,反而跑到自己這兒討主意。咳,兒子的後院,也不簡單啊。也是,說句不恰當的,僧多粥少,不爭鬥,就喝不飽啊。不過,只要她們記得自己的規矩,這些東西,自己也不能強壓啊。
耐着性子,聽着他塔喇氏說完了,芳儀開口道:“該怎麼做不該怎麼做,你心裡也是有想頭的吧?按着規矩該如何?我的規矩是什麼?可都別忘了。這事,你就別管了,也不許再同別人說了。以後遇見事情,先想想我的規矩是什麼。其他的,只要太子殿下滿意,我也就滿意了。”
333 原來如此
看着面前跪着的李氏,芳儀覺得有點兒頭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這人拘了過來,這人卻說,千辛萬苦的與皇后娘娘搭上話,就是想要來投靠皇后娘娘的,想要給皇后娘娘作眼線的。一時間,芳儀覺得,這世界,玄幻了。
李氏還在那裡兀自說着,說着她初來乍到時一不小心中了黑手,說她的忿恨,說她一輩子再也做不了孃親的苦痛,以此來表明她來投奔皇后娘娘的原因及決心。
芳儀看着李氏,“雖說我是皇后,管着這內廷人等,可你這事情,要說起來還是二阿哥的房裡事。你說,我是把你交給惠妃,還是交給二阿哥?”雖然,芳儀覺得這個李還是很可憐的,可是,可憐歸可憐,可不能因而喪失了謹慎,誰知道這是不是別人做的局啊。而且,這女子可不是那麼容易讓芳儀放心的人,因而纔拿話又逼了逼。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這人若還不好好說話的話,自己也真是沒什麼好耐心了。
李氏知道自己剛剛那些話,雖然有些個作用,不過也只是個敲門磚而已,如果不說清楚自己真正所想求的,皇后娘娘可不會在搭理自己的。皇后娘娘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不然,在蘇州那會兒,她也就不用那麼費事了。也怪自己,一時想錯了,又信錯了人,才落到現在這麼個下場。
李氏猛叩了個頭,這實打實的聲音讓芳儀牙齦發麻,才說道:“剛剛那些話,都是出自奴婢的真心。那些事情,怨恨深重,但是也要怪奴婢瞎了眼蒙了心。奴婢求到皇后娘娘這兒來,是想讓娘娘幫着報了奴婢一家子的仇的。若能得報此仇,奴婢就是粉身碎骨,不光這一世裡,就是來生來世,也要報娘娘的大恩大德的。”
李氏頓了頓,咬着牙說道:“奴婢本不姓李,奴婢本姓陳。原也是清白大戶人家。。。。。。”
一段很傳統的仇恨史,就這麼在芳儀眼前鋪開了。
這李氏,原系陳姓,是江南大戶人家。原家產豐厚,在當地,可是算得上的。氏族人丁也繁茂,只是她這一枝分了房後,就她父母及她與哥哥兄妹二人。只因她父親爲官,雖不得在本地爲任,但在江寧府出任,離本土也不算太遠,族人也都奉承着。
可哪想到一日說是她父親在任上出了什麼岔子,就這麼畏罪自殺在任上去了。上官餘國柱立判,說念及舊日情分,只抄沒家產,不牽累罪官家眷。只是父親驟去,還是這樣的名聲,族人都遠遠避開,家裡又家產全無,母親也病了。原本想要去頭奔父親原本的至交,只是母親病重不能啓程,哥哥實在不得法,就外出賣字換銀爲母求藥。可不知怎麼的,就被人一通拳腳,擡至落腳之處,沒多一會兒,就嚥氣了。嚥氣之前,還關照李氏,說是父親去得不明不白的,餘國柱不是個好的。哥哥一去,母親更是挺不住了,也跟着去了。短短几日,李氏就家破人忙了。
芳儀聽了,確實覺得可憐,以前看的小說電視劇上,這些比比皆是,可看到真人版的,還真是有些受不了的。不過,芳儀還沒有昏了頭,什麼血氣上衝王霸之氣大放之類的,還是靜靜的聽着李氏說下去。
李氏說,那時,她走投無路,連母兄二人的棺柩都湊不出,只能央告着一領席子停在了義莊。自己假做男兒一路乞討投奔父親的至交,那人就是蘇州織造府的李煦。李煦還算念着舊情,也說着餘國柱着實可疑。自己想要報仇,要查實,也就做了李煦的下屬。只是這要報仇,又談何容易,這餘國柱沒幾年就升任了,現在更是戶部尚書。
李煦也說自己官卑言輕。那次萬歲爺南巡,李煦就說有個機會了。李氏這會兒倒是說得痛快了,自己進了宮,念着李大人的舊情,一直沒有往江南斷了消息。也說要幫趁着章氏一把的。可現在才發現,自己也實在是太笨了。
李氏說自己與官場上一竅不通的,也不知道這餘國柱什麼個來頭,原本想着跟着二阿哥,讓二阿哥替自己報仇也是個不錯的,可一次試探的提了提餘國柱的名字,卻發現二阿哥對着人頗有好感。自己也就嚇得沒敢說下去。這慢慢細細的跟二阿哥套話,才明白,這餘國柱,就是明珠大人一黨的,這明珠大人,也算得上是二阿哥的舅舅。二阿哥還要仰仗着明珠大人呢。這一來,要說爲自己這個侍妾報仇,豈不是個笑話?
原本,李氏也想過,是不是要對二阿哥更好些,讓他對自己一門心思的,沒準二阿哥就會爲了自己出頭了。可在二阿哥身邊時間愈長,就愈發知道這想頭得不靠譜。原來,二阿哥身邊有個貼身宮女叫翠柔的,二阿哥可謂是對她已經言聽計從了,這這麼個人,突然沒了也就沒了,二阿哥也不過是傷心一場,接着照舊怎麼好怎麼活的。自己也隱隱聽說這翠柔去的有點兒名堂,可也沒見二阿哥怎麼樣。那自己算個什麼東西?等到了後來,又發現自己身子上的事情,更是對二阿哥心灰意冷了,反添了仇恨。這人,連身邊的女人都護不住,又怎麼會爲自己出頭的?自己實不能指望着他了。雖說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自己拿這人當夫君,這人只拿自己當解悶的,更何況自己身上還有血海深仇等着自己呢。而現在自己越想越覺得,不光有父仇母恨,就連哥哥,都去得實在蹊蹺。
芳儀聽了這李氏,亦或叫做陳氏的這一通說,覺得這事因該是真的。這陳姓官員的事情,稍微查查有無這麼個人是這麼在任上去的,很簡單。若說是惠妃或是二阿哥,布了這麼個局,引自己上當,既做不到這個地步,也無需故意弄這麼個冤案出來往黨衆官員身上潑髒水。
李氏很可憐,明珠一黨又肯定是死對頭,可看着面前這人,就知道這人已經是橫的楞的不怕死的了,對於這種執着極端的人,芳儀實在是不太想沾手。
李氏說完這些話,雖然還在抽泣着,可並沒有完全沉靜在自己的悲痛當中。這段時間,一直在想着怎麼跟皇后娘娘搭上,也知道,其實皇后娘娘並不需要搭理自己,就算今日自己說了這些,皇后娘娘也完全可以不搭理自己,或者謹慎些把自己給滅了。可自己還是要賭上一把的。靠自己真的不可能報仇了,可跟着二阿哥這些日子,明白二阿哥對太子殿下等人的心思,這也就是說,明珠等人是太子等人的對頭。現在自己把這些捅到仇人的對頭這邊。再怎麼樣,對於對頭的事情,皇后等人是不會白放着的吧?這樣若查出什麼來,對於皇后等人來說就是個把柄、利器,而對於自己來說,就是報了仇了!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可以安心跟爹孃兄長團聚了。
只是,李氏還想着活着,活着看到仇人的下場!
所以,李氏還在等着皇后娘娘的話呢。在她看來,對於皇后來說,在二阿哥身邊埋了個能幹的眼線,還是二阿哥的房裡人,應該是有用的。只是遲遲不見皇后娘娘開口,李氏以爲自己這些話,還不足以讓皇后娘娘相信自己,索性就真的把自己的底牌交了出去。
“皇后娘娘,說起來,奴婢的父兄如此信賴李大人,李大人也肯顧念奴婢,除了這多年的至交外,其實私底下,這李大人還與奴婢家是兒女親家。李大人家的長女,如今永壽宮的貴人娘娘章佳氏,原是奴婢未過門的嫂子。這兒女親家,可是換了庚帖的,要不是兄長突然亡故,奴婢沒準都能抱上小侄子了!”
這話一出,芳儀倒是沒怎麼着表示出來,可邊上陪着自家主子的李奶嬤“嘶”的一聲倒吸了口氣。
芳儀面上依舊平靜,對着李氏上下看了幾眼道:“既然你兄長已經亡故,男未婚女未嫁,這李煦的女兒再嫁人,也沒什麼好說的。至於咱門滿人,本也不像漢人有那麼多繁文縟節的。這又算得上個什麼?倒是你,聽你說來,這李煦對你也不薄,可這會兒,你卻翻了他的私事出來,可見是個薄倖自私之人!”
李氏眼見沒了盼頭,慘然一笑,道:“皇后娘娘訓斥的是,奴婢確實不是個好的。不過奴婢今日把這事告訴娘娘,只是想說奴婢對皇后娘娘再無隱瞞,從此忠於娘娘,如有違叛,奴婢將受天打雷劈,大仇永無得報之日!”
“只是李大人,他對奴婢,只不過市恩圖報而已。是,沒有他,奴婢沒準早就沒了,他還幫能幫着奴婢,以奴婢那樣落魄,還能把終身託付給一個皇阿哥。可是奴婢出生大家,琴棋書畫略知一二,給他做個探子,豈不也是便宜了他?更何況奴婢現在知恩圖報,現在還是他在二阿哥身邊的耳目。。。。。。”
334 是早起的蟲子還是早起的鳥
“奴婢原本糊塗,現在想來,奴婢對於那些官場上的黨羣派系一無所知,可李大人豈會不知道?這雖算不上故意欺騙,也是有意隱瞞吧?求皇后娘娘明鑑!”李氏說着,又是一個響頭。
芳儀這才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個明白人。”
李氏還有點愣愣的。
芳儀忽然問道:“李氏之女的事情,二阿哥可知道?”
“奴婢雖然糊塗,但也知道這事要緊。如今只對皇后娘娘再無隱瞞。”
“他可是你的夫君。”芳儀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而後又說道:“今兒個帶你來的那幾個,是我這宮外打掃的小蘇拉。我不難爲你,你去吧。”
李氏若有所悟,臉露喜色,恭敬的行了禮,跪安了。
李奶嬤是最懂自己家娘娘的了,只等人走了,纔出聲問道:“娘娘,您這意思是信她了?還要用她?”
芳儀其實並不喜歡這樣耍着花槍審問人,這會兒在自己奶嬤面前就毫無形象的癱坐着道:“這事情,十有八/九是真的。不然,這李煦把女兒弄進宮裡,爲什麼要改姓兒?我原以爲他是爲了萬歲爺着想,可胤礽提醒了我,那李煦豈是那種會爲了皇上而放棄皇親國戚的虛名的人?至於用不用這李氏,且看她自己了。”
“娘娘是等着讓那人把這事告訴二阿哥?也是,就算那章氏有這些事情,也不能由咱們這兒捅出去。”
芳儀笑了笑,“咱們萬歲爺好面子。這事情指不定怎麼讓他心裡不舒坦呢。且先看看,這李氏夠不夠聰明夠不夠狠心,把這事情能告訴二阿哥。再看看這二阿哥若知道這些,是迫不及待的捅出去,還是那拿捏着這個自以爲是的把柄。”
“嘶,娘娘這話怎麼說的?怎麼叫作個狠心?”
“這庶母遮遮掩掩的事情,又是這麼個事情,被兒子知道了捅了出來,你說着好面子的老子,怎麼下得來臺?這個兒子,能討得了什麼好?”芳儀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黑心。
“那咱們怎麼做?”李嬤嬤越來越擔心了。
“有咱們什麼事情?咱們只不過聽了個故事。再說了,又有誰知道咱們聽故事了?拿她來的那幾人一向會辦事,我又特意囑咐過,不會留下什麼痕跡的。再說了,李氏敢嚷嚷出去?就算她敢,也要有人信啊。不過這餘國柱還真的好好查查,也算聽故事給的賞錢。”
“那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會是那李煦弄出的什麼鬼名堂?娘娘,咱們可不能着了這人的道。再者,別怪老奴多嘴,這李煦爲什麼要用李氏這人,知道他家底細的,不是該滅口的吧?”
“李煦拿自己女兒的名聲,拿萬歲爺的惱恨來做局?不能的。至於用這個李氏,就像李氏說的,這麼個能幹人,又經歷了那些事情,李煦對她也有恩,不多的。再說了,跟着皇阿哥,那是多麼大的富貴!可李氏要站得住,身後也得有靠山,不然一個普通的侍妾,沒了也就沒了。李煦需要李氏的消息,李氏又要拉緊着李煦做靠山。李煦知道李氏想得明白,這可是個兩好的事情。至於那個底細,說出來,李煦固然不討好,但李氏能得了好?這情形,他們都明白。所以,當初李氏才緊閉着嘴呢。只是李煦也時運不濟,沒想到這惠妃橫插一槓子,讓李氏沒了盼頭,又低估了這李氏報仇的執着,纔有了今日的事情呢。”對於自己的奶嬤,芳儀一向是很耐心的。
“那這樣說來,若李氏真的把事情捅給了二阿哥,李氏就可用了?這人可信?”李奶嬤着緊的問了一聲。
“可不可信,又有什麼大礙的?只不過多一個人,聽聽這人說說二阿哥的趣事而已。”芳儀笑着安撫李奶嬤道,“我算是明白了,這人爲什麼直等萬歲爺幸了章氏,才跳出來。這人就是想等這事情沒有挽回的。她對自己也是夠狠的,把這事情說出來,等於是把這命送到了我手上,來顯示她對我的忠心,沒有隱瞞。”
“奶嬤不用擔心,且看看這人什麼時候會尋上這外頭的小蘇拉。”芳儀纔剛審了李氏,又跟李奶嬤說了這一車子的話,這段時間又是一直沒怎麼停過,這會兒,倒是真累了。在李奶嬤面前,芳儀一向是不顧忌的,說着話,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好了好了,奶嬤就是多嘴嘮叨。您還是快歇歇吧。”李奶嬤心疼芳儀,看着芳儀從癱坐變成斜靠着榻子,就從炕上拿了條薄被給娘娘搭着,然後又輕手輕腳的給娘娘卸着把字頭,讓娘娘頭上輕省些。沒想到芳儀臨睡去前,又咕噥了一句,“萬歲爺又得謝我了。”
李奶嬤愣了愣,再想了想,也是,不管這章氏的底細如何,但現在在面上,這人已經是上三旗鑲黃旗出身,成了參領海寬家的姑奶奶了,這面子上都圓了過去,萬歲爺不得謝謝自家皇后娘娘?餘下那些,不管是捅破了後這牽連的人等一應被髮作,還是沒捅破,那章佳氏被惠妃拿捏着,按娘娘的話,都是可以看好戲的吧?這也就是自己主子娘娘大度容人,纔能有着這些好事。
晚上,等得了空,芳儀就把今日這李氏的事情告訴了幾個兒子。這幾個孩子到真的被氣着了,這裡頭,被矇蔽的可是他們的阿瑪。不過,這些孩子也不是隻有愚孝的,雖然氣憤,還是生生的忍住了。芳儀雖然有些認爲這是康熙自作自受,還頗有幾分看好戲的勁兒頭,但在孩子面前,還是得狠狠的憋着。不過,當眼神掃過胤禛的小黑臉時,芳儀忽然有種不太好的感覺:若這章佳氏真的是那個章佳氏,那未來的十三阿哥,豈不是還沒有出生,就已經讓原本的四四,現在的小五兒嫌棄了?
不幾日,通過皇后娘娘有意在李氏面前提的小蘇拉,芳儀知道了李氏果然是下了狠心了。只是,芳儀沒有想到,不管是惠妃還是二阿哥都還沒有動靜,這衛貴人倒是勤勞起來。
335 疑似病例
別人看來,這衛貴人拜訪一下新近得寵的章佳氏貴人,也是情理得當的,一來她們的品級得當,二來嘛,都不是正兒八經選秀出身的,說句難聽的,也就是不是根兒正的,這也算是惺惺相惜?
可芳儀卻敏感的猜到這裡頭的不一樣,這衛貴人,還真是會蹦達。
先且不說這個,上一回芳儀說給兒子們聽的那個故事,承祜跟胤礽也不用額孃的關照,就對李煦和餘國柱更上心了。
“這餘國柱,雖說還算是有些個能力,不過爲人貪婪成性,又是刻薄記恨。這事情,肯定沒那麼幹淨的。只是這李煦,又跟他們是個什麼關係?他爲阿瑪心腹奴才,又掌管着那樣要緊的事情,若是跟明珠一黨真要攪合在一起,倒是有些麻煩的。”胤礽皺着眉頭,對着哥哥說道。
太子承祜拍拍弟弟的肩,道:“這事,咱們急也急不得。不過,就我看來,就算是有瓜葛,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不然,爲何出來李氏這樣的人?不過,額娘現在這一招倒是很好,不管他們以前如何,這以後,說不定還會成了仇人了。”
胤礽眼睛也一亮,點頭道:“可不是嘛!額娘這一招連消帶打的,真是高啊。”不過,旋即又道:“不過,大哥哥,我看着這內廷裡頭一個個的那些個女人,還真是煩透了。明年,又是選秀之年,這宮裡又要多上那麼些人,額娘又要累着了。以後我若是大了,不知道能不能跟阿瑪說說,就一個嫡福晉就夠了,省得折騰!”
承祜聽了這話,眼神也暗了暗,“開枝散葉,是咱們的本分,是爲愛新覺羅氏該做的事情。這一個個,一代代,哪個能逃避這個責任?”
胤礽看着哥哥這樣,知道哥哥想到了他自己的身上了,哥哥也是厭煩這些的。只是,自己還好說些,可哥哥作爲太子,若子嗣不旺的話,怕是還要被人詬病。這子嗣繁茂了,日後,這侄子之間,是不是也會像自己這一代一樣?估計是可以肯定的吧?
這種事情,多想無意。胤礽深恨自己多嘴,就忙顧着找話題,“哥哥,前些日子,你不是說,湯師傅給你來信,讓你幫着在歲稅上都看顧些?”
承祜知道弟弟的心意,也就順着話題說道,“是啊,今年江南艱難,天時不利,沒有大災讓戶部救濟已經是不錯的了,可這課稅上頭就不行了。這上報戶部,想請個減免的。說到這個,這戶部尚書餘國柱又來了個笑話。他就明着跟湯師傅說了,說是要報減免也行,孝敬得若干若干呢。我讓湯師傅不必理他,直接給阿瑪上摺子以陳江南旱情,雖說有點兒越級,不過湯師傅的爲人,阿瑪是知道的。再說了,這曹寅在江寧,對於當地的收成,也該是有摺子給阿瑪的。這事情倒是不用擔心了。”
“這說起來,又是一樁罪狀。且等着!”
是啊,且等着。承祜眯了眯眼,又想起那一天,明珠笑眯眯的走道自己跟前行禮的樣子。總有一天的!現在雖說政務通達,可羅剎人未清,這鄂羅斯可是蠢蠢欲動,就是蒙古那邊,也不一定就是太平的,而安南等屬國也是動盪的。今年江南、江西、山東、山西、湖廣等省七十四州縣旱災澇災輕重不等,黃河又決堤,就是宮裡也是一出接着一出的事情。朝廷,是不能幹戈太大。阿瑪能忍,自己也能,而且自己要比阿瑪還能忍!
說到蒙古,那些蒙古王開始倒是叫着要來給太皇太后娘娘伺疾的,可真等阿瑪同意了,卻又推三阻四的,一個兩個的,不是太過掛念太皇太后娘娘而生病了,就是出了意外受了傷,最後來的,也就是那幾位的兒子孫子。哼!也算是什麼?試探?
不光承祜爲這個事情惱火,就是康熙在看到這些意外的摺子後,臉色也不好看了。不過,在這個事情上頭,康熙還不能跟這些小的計較。只是不計較管不計較,可也不能落了皇帝的氣勢。所以,康熙連這些人的面都不見,就連太子,也不讓出面,直接把二阿哥拎了出去。在康熙看來,這些人還不配自己寵愛的嫡子出面,可沒想到,這二阿哥可認爲這是個天大的好事啊!
胤禔這些日子極爲興奮,要不是太皇太后娘娘還躺着,自己的生母惠妃還奉旨“養病”,又碰上了佟皇貴妃薨逝,這人就要飄起來了。可即便是這樣,這人的嘴角總也要剋制不住地往上翹。這是多大的好事啊,太子曾經替皇阿瑪善後有什麼?不過是說幾句話,然後就急着往回趕了。現在自己可是要照應這各路蒙古人好些個日子呢。這期間,混得大家都熟了好了,這日後。。。。。。
所以,這幾日,胤禔每日裡都忙着往外頭跑,其它的事情也就都先放着了。這胤禔光顧着要討好這蒙古來客,就想着怎麼的才能讓人舒坦了。還別說,就算胤禔身邊現在跟的是太監,可還真是有能人的,除了吃喝,這就想到了八大胡同了。那什麼,就算下面沒了,那也知道男人的對吧?
好在那些蒙古人裡頭雖然有好幾個是混不吝的,但也是有明白人的。其中一位,就是蒙阿泰,這人就是科爾沁達爾汗親王和塔的次子,宣妃的兄長。要說別人或多或少有些被家裡大人當成棄子的味道的,可這蒙阿泰卻是自己要來的。
這會兒,這蒙阿泰就出來說話了:“二阿哥,我等過來,都是替家裡父兄等人來探望侍奉太皇太后娘娘的。雖然知道這是二阿哥的一番美意,體恤我等遠道而來,讓我等見識見識京中的繁華,可現在太皇太后娘娘還病着,我等都很焦心啊。還望二阿哥見諒啊!”
餘下之人,或多或說都是被家裡關照過的,雖然還有一兩個是不太樂意的,不過這時候大多還是附和着蒙阿泰的說話的。
胤禔原本是興沖沖的,這回被蒙阿泰這樣一說,雖然這話說得很婉轉漂亮,但胤禔還是覺得這臉燒得慌,心裡忍不住罵道,自己這是爲了誰啊,還不是爲了讓這幾個蒙古土豹子見識見識嗎?自己還要置着皇貴妃孝期不顧呢。沒想到不領情便罷了,還說這些。這下,這人就把打頭的蒙阿泰給記上了。雖然胤禔馬上改口了,但臉上總是有點兒意思意思的,特備是看向蒙阿泰的眼神不怎麼好。
這蒙阿泰是什麼人啊?早幾年就能送宣妃進京了,還能跟康熙有說有笑的,這一下就明白了。本來想找機會讓二阿哥轉呈萬歲爺的一封信,就捂在懷裡,不拿出來了。
這信裡說的可是要緊的事情,是自己好不容易勸了父汗讓父汗寫的。而自己又不放心別人處理,才親自討了這差事來京中見皇上的。父汗倒是想自己進京的,可是被自己以“別人都是兒子等替勞,父汗不宜太過突出”的理由勸下了。憑着這些,還有自己想辦法要說清這都是自己的功勞,這一回,這王位,估計十停就到手了八/九停了。
現在看看二阿哥這樣,實不放心讓他轉呈,更別說讓他想法子幫自己面見聖上了。
蒙阿泰轉着心思,這事,說不得,還得落在太殿下身上。可這太子殿下,現在並不出頭呀!
這蒙阿泰也算是個膽大敢做的,既然按着正常的法子見不到,那就花死功夫堵人唄!自己雖然不能明擺着等在宮門口等着,可是這世上有樣東西,可以讓人替他等人。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這蒙阿泰就跟宮門口的侍衛墨跡上了,先拐着彎兒打聽着太子等人的平時的進出時辰什麼的,而後又想着法子讓人帶口信。這終於的,還是與太子殿下搭上話了。
這承祜原本也不想理這人的,可是想到以前景陽表舅對這人的評價不錯,還有這人現在弄出的動靜,再要弄大了,也不是什麼好事。也就一日,“偶爾”在宮門外頭當着衆人碰上了。
蒙阿泰見遇上了太子殿下,就上前行禮了。既然遇上了,太子也就很有禮節的跟這個蒙阿泰說了幾句。蒙阿泰也不含糊,一通該有的禮節下來,就先說了,自家汗父要上個請罪摺子,可是,這有些話又不能就這樣說了,就讓自己給萬歲爺帶了封自罪信,還千叮萬囑,讓自己能在聖上跟前自陳罪狀。只是現在這樣子,還望太子殿下成全。
承祜看着這蒙阿泰,想了想,才道:“你父子倒是有心了。上次你進京,是跟着舒穆祿景陽大人一起的,不知道,這回,你有沒有去探望過他?”
說完,也不等着蒙阿泰再多說什麼,就拱手告辭了。
有道是聽話聽音兒。太子承祜要顧忌着康熙愛面子的個性,又要注意不私下結交大臣,不能在明面上幫助這個蒙阿泰,可蒙阿泰卻是可以藉着探望故交,讓景陽出面的。這景陽本就還兼着萬歲爺的領侍衛內大臣,若這蒙阿泰說話屬實,還真能幫得上他呢。
於是,康熙現在就在看着那封所謂的自罪信,而蒙阿泰就跪在了康熙的跟前。
而這一份信,就是科爾沁達爾汗親王和塔說着自己在自己女兒年幼時如何如何放鬆了對她的管教,以至於這女兒現在如何的失德等等,這下子,就不算是康熙管教妃子不力,而是這女子從小根兒沒打好,雖然只是場面上的話,不過,也算是表明了不用顧忌這宣妃的出身,該怎麼罰就怎麼罰了,也堅定地表明瞭立場了。
這倒是真讓康熙心情好了許多。於是也就問起蒙阿泰這和塔身子如何之類的家常了。
蒙阿泰聽着康熙說話和氣,知道這回自己真的做對了,也就婉轉的表明自己在這裡頭的作用,也不知道這蒙阿泰是如何的靈機一動,忽然叩首道:“臣聽聞宣妃娘娘病體沉重,已經到了神思不清、胡言亂語的程度。臣厚顏懇請皇上,是否可以讓宣妃娘娘回科爾沁榮養。那片大草原,是宣妃娘娘自小看到的。沒準到了那裡,就能讓她好了起來。就算是,就算是再也好不了了,能在自幼長大的地方渡過最後的日子,也是萬歲爺皇恩浩蕩了!”
康熙聽了這話,眼睛猛地一縮,這算什麼?遣返孃家?這些做法以前在草原上倒真是有的。只是現在旗人已經進了關,自己也是這天下的主人,這倒叫自己一時拿不定主意。不過,看來,這蒙阿泰倒是忠心得很啊。康熙漫聲說道:“這事再議了!”
這日,等康熙忙完了,纔想起這宣妃的事情,老實說,對於宣妃,遣返孃家,還真是便宜她了。不過,其實這蒙阿泰想說的是,最後的日子吧?這人,聰明,急功近利,日後估計用起來也方便,那好吧,就給個皇恩浩蕩予他。
這回,這些蒙古人在京中還算是老實,除了進宮拜見太皇太后娘娘,平時一改往日的吃喝鬧事,只在驛館貓着。這讓一力想與這些蒙古小王爺混熟混好的二阿哥來說,還真是無處下手的。不免的,就對這蒙阿泰又恨上幾分了。而且,這二阿哥又打聽到,這蒙阿泰曾經一路想與太子殿下套近乎,就更是憤憤的。他不好對太子大哥有所不敬,只能在皇阿瑪面前上眼藥。
哪想到,康熙早就知道這裡頭的原委了。那日太子當衆見了蒙阿泰以後,就把這事情告訴了康熙。其實,他要瞞也瞞不住,還不如自己坦白爽快。康熙對太子如此坦蕩,對自己毫不遮瞞,本就欣慰幾分,後來又是因爲蒙阿泰說的是那樣的事情,就更是分功於太子了。現在這二阿哥不懂眼色,上來說個有的沒的,倒讓康熙罵個狗血噴頭的。
對於這個兒子,康熙其實還算是喜歡,特別是這孩子的勇猛勁兒,以及平時肯刻苦下死力氣,再說,康熙早年沒了那麼多個孩子,現在長那麼大的阿哥也不多,哪個做父親的會輕易放棄自己的孩子的?
康熙一向是在意的,才肯狠狠的罵,就想讓這兒子更明白更懂事些,若換做小七,康熙還不太多說呢。
只是現在的二阿哥哪知道這些,這一通痛罵,就讓二阿哥腳都軟了。本來這人還想着什麼時候把這章佳氏的醜事告訴皇阿瑪,可現在這一罵,就給罵忘了說了。
這不知道是章佳氏的福氣還是黴運。這要說是黴運吧,因爲這二阿哥忘了說,康熙現在又要樹個新寵,再加上李煦的關係,這章佳氏倒是狠得了幾分康熙的眼。要說是福氣吧,就因爲現在狠得了康熙的寵愛,日後若是這些事情都露出來,康熙就會更火大。只是,現在,誰又知道日後到底會怎麼樣呢?
就算是衛貴人自以爲熟背熟記歷史的,現在也很犯暈了。這真的是自己的蝴蝶?還是說還有老鄉?
因爲章佳氏的出現,與衛貴人自以爲知道的歷史不一樣,這衛貴人又把眼珠子放在了這章佳氏身上了。看看,原本只是個包衣奴才,一朝得了康熙的愛情,就成了章佳氏貴人了,這和那些清穿小說上寫的,還真是像啊!聽那些宮女太監轉述康熙的話,聽說這章佳氏琴棋書畫都很出色,這可就是個不小的漏洞啊。這包衣旗下,小選進宮的,又是在乾清宮這麼個地方當差的,怎麼可能會是認字的?可這人不但琴棋書畫樣樣好,最主要的,還是康熙還沒有怪罪!這,這說明什麼?自己當初,可是借了太皇太后娘娘的勢,得了個才女的名頭,後來自己又裝着被逼認字學寫什麼的。。。。。。
這樣七想八想的,這衛貴人還真是有點兒就認定了。不過,這衛貴人雖然這樣認定了,卻不想上門認親。她細細盤算過了,這人,應該就是那個俠王的額娘。既如此,那人就沒有什麼想頭?照理說,那人應該是個短命的,可是這穿越的,總會改變自己的命運的吧?而且不管那人自己長命短命,那對於她兒子呢?最起碼,這做額孃的,不會看着兒子被圈禁十多年吧?那會不會還有更進一步的想頭?要知道,這十三小時候,康熙可是很寵愛的,最起碼比自己的兒子更得寵呢!那這樣一來,自己不就是多了個對頭了?若這人也是熟知歷史的話?那自己不就是更麻煩了?
所以,不能認親!這樣,纔能有心算無心!而且,自己還要儘快的摸清這人的路數!於是,這衛貴人就更勤快地跑永壽宮了。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煩惱,衛貴人一邊煩惱着這些有的沒有的,一邊小心的試探着章佳氏。而皇后芳儀這回也是有着很煩惱的事情。這事情,還不小呢,事關兩個孩子的婚姻大事呢!
336 尷尬事
芳儀原以爲大兒子的婚事定了後,她還要再過幾年再來操心這些的,沒想到,現在就要操心這個。
康熙與宣妃之事上已經有了決斷了,只是在這個事情宣佈出去之前,最好還要先與蒙古結一門親事纔好。這倒讓他想起前些日子在塞外時科爾沁多羅郡王畢裡克圖奉承討好的話。那些日子,各路蒙古王爺來朝拜,可都不是光自己來的,除了帶了兒子,就是帶了年輕女兒或妹妹的。這些用意是很明白的,只是康熙並不想再要個蒙古妃子,所以康熙根本不接這個話茬。而這個畢裡克圖很有眼色,竟然透着要求娶的意思。
芳儀早就知道,大清的公主扶蒙古的居多,就是那些親王郡王國公等宗室格格也大多逃不脫這樣的命運,只是她沒想到,現在面前擺的事情,竟然是這樣的。
科爾沁多羅郡王是內扎薩克蒙古科爾沁部的世襲多羅郡王,詔世襲罔替,是大行皇帝在順治六年封給奇塔特的,這個畢裡克圖就是奇塔特的孫子,現任的郡王。這人已經年過三十近四十了,正妃已經過世了,子女衆多,現已請封世子了,這世子乃嫡出,現年只有八歲。
求娶?給誰娶?芳儀可不認爲給這個郡王作繼王妃是個好的。且不說年紀不配,但過門就給一羣孩子做後媽,這事兒,難搞。這又有了世子了,以後的事情,也麻煩吧?要說是給世子,這才八歲,怎麼娶?頂多是定親吧?只是,這八歲的世子?皇三女和皇五女都十二三歲了。芳儀想着臉色就白了。
康熙看着她,嘆了口氣道:“你放心,瑞嘉的事情,朕答允過你。別說瑞嘉了,就是瑞平等人,朕也不會現在就給定了的。這人,朕估摸着,是聽說了養在太皇太后娘娘身邊的大格格了。”
芳儀聽了這話,更是不安了,這幾年,雖然顧忌着太皇太后娘娘,可是對於這個侄女,芳儀還是想着法子照應的。而這個孩子對芳儀也是很孝順。芳儀忙拉着康熙道:“大格格今年虛歲十五了,太皇太后娘娘因爲捨不得,這纔多留了兩年。這歲數,於那郡王,可兩頭都不靠的呀?”
康熙拍了拍芳儀的手道:“你放心。大格格是朕的親侄女,朕也是疼愛她的。況她又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盡孝了這麼些年,朕不會虧待她的。畢裡克圖求娶,朕也可以讓大格格嫁到科爾沁,但不一定就是嫁給他了。”
“這回來的,是畢裡克圖的從弟。這人,雖然家世在那些蒙古子弟中不太顯眼,但看着挺妥當的,馬上也很有幾下子。做個額駙,也沒什麼不好的。至於將來,只要這人不渾,對大格格也好,朕擡舉了他還不容易?”
芳儀聽道這兒,就明白康熙已經打定了主意了。只是,還是想要替大格格多多謀劃一下,想了想,就對着康熙道:“萬歲爺看準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我想着,大格格可是太皇太后娘娘教養長大的,太皇太后娘娘現在這樣了,現在卻說要大格格出嫁,別說大格格要捨不得太皇太后娘娘,就是老人家若有知,也捨不得大格格的吧?”
這話,康熙聽進去了,點頭道:“確實是這樣。那就先賜婚定親,這成親的日子,先放一下。若是太皇太后娘娘好起來了,怕是也捨不得這就要嫁了出去,恐也要多留幾年的,若是,若是不妥,也要有個守孝的說法。”
芳儀知道這不用現在就嫁出去了,才稍稍鬆了口氣,對於這孩子自己是有虧欠的,慢慢一步步來吧,總要像法子讓她日後的日子能好一點兒。不過,這事,她還得跟大格格提一下,讓這孩子得有個心理準備。
康熙走後,芳儀越想心裡越難受,不光想到大格格,也想到了自己的瑞嘉。雖然康熙今日這樣說了,可真的能保證?再一想到,這大格格雖然也是滿族姑娘,可是這晉氏懷她的時候並沒給她打好底子,身子就弱些,這些年又時時在太皇太后娘娘跟前,所以騎馬什麼的,也不過而而,這以後,怎麼適應草原上的日子?又想到自己的瑞嘉,抓週抓了只鞋子,是不是最後也要在那個草原上過日子?想想這個,又想想那個,一時間,竟然煩悶無比,氣往橫裡就頂上了,爲什麼一定要嫁!就不興給招個額駙過來?
先不說芳儀這邊的低氣壓。年底前,康熙總算是讓這些蒙古子弟回去了。這一下,這些人心裡可就憋着高興了,只是總算還想着自己這次是爲什麼進京的,這臉上還是好不容易沒帶出來。於是,不管是宣妃回孃家榮養的事情,還是萬歲爺給博爾濟吉特氏班第賜婚的事情,統統不放在心上了。只是這些人不在意,可他們傳回去的消息,還是讓家裡那些人心定了。
芳儀今年是忙得很,太皇太后娘娘這副樣子,自然是不提自己過千秋節的事情了,不光自己不提了,連太子承祜的,芳儀也讓給免了。原以爲就這樣太太平平的把年底熬過去了,可連着幾日,康熙的臉都是臭臭的。
這康熙臉臭也算了,可臭臉的時候還總往坤寧宮跑。又不說什麼事情,芳儀估摸着,準是前朝政務上的,結合兒子們說的這幾日番屬國入貢的事情,又聽說這噶爾丹今歲入貢很不像樣,就知道這位心裡犯了什麼樣的心思了。只是這些話,芳儀不好說,就是太子也不怎麼好說。芳儀只能讓幾個小的出頭獻寶,倒是暫時讓康熙舒了心了。
只是,老天爺存心不想讓芳儀好好過年,這年才過了小年,帝后正忙着祭祀等大事時,慈寧宮傳來消息,太皇太后娘娘灌不進稀粥了。這下,不光是芳儀明白,康熙也知道了,太皇太后娘娘,只怕就是這兩日了。
康熙二十四年臘月二十六,太皇太后娘娘呼出了在這世上的最後一口氣,薨了。這舉國哀悼就不要說了。只是轉年纔出了正月,皇帝才脫了孝,皇子阿哥等還穿這青衣,這內廷裡頭就穿了個尷尬事情。
337 傳說是這樣煉成的
太皇太后娘娘薨世,爲國喪。康熙哀慟,一切越制,欲於宮中持服二十七月。王公大臣屢疏請勸,以日易月。更有御史大臣於宮門外長跪以諫,望聖上以國事爲重,更勿使太皇太后娘娘在天之靈爲此事牽掛。最後,上始從之,按先帝大行之制,持服二十七日,除服後,改換玄青色布袍。國喪中,臣民亦皆百日不剃髮,服縞素,禁樂、宴、婚嫁。康熙給祖母上了尊崇的諡號——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啓聖文皇后。
康熙尤嫌不夠,康熙二十五年恰逢選秀之年,雖然等到秋選之時早已出了國喪期,可康熙還是讓停了這年的選秀。
這讓一些早有想法的人們扼腕嘆惜。一些有上進心的人家,特別是家中女兒在十五至十七的,更是跺腳,暗恨造化弄人。而一些家中有着適婚男兒等着指婚的倒還好些,畢竟男子與女兒的所求太過不同了,但還是有些人心裡憤憤的。這惠妃,就是心中憤憤的一個。
二阿哥胤禔是康熙十一年二月生辰,於今年已經十五了。原本惠妃心中早就有了盤算,也看妥當了人,這次讓萬歲爺指給二阿哥,也好幫襯一下自己,再爲二阿哥添點兒力氣。再者,這人還有些其它的小心思。
太子成親已快一年了,再加上前頭的那些女官侍妾良娣儒人什麼的,竟然沒有一個傳出消息來,這就讓惠妃有了一些隱晦的痛快。若自己兒子能搶在前頭讓萬歲爺添了長孫,是不是會讓萬歲爺多看看自己兒子呢?要知道,對於這個頭一個,毋庸置疑的,萬歲爺肯定是會放在心上的!所以,每每想起這個,惠妃就覺得興奮,恍惚能看見萬歲爺笑呵呵的抱着自己的孫子,而邊上的皇后恨得扭曲了嘴臉。
只是,這個長孫,可不能出身太低了。萬歲爺是個怎麼樣的人,這麼些年相處下來,惠妃多少知道一點兒的。不然,反而會讓萬歲爺皺眉呢。所以,惠妃早就盼着選秀了。可現在卻落了空,怎麼不讓她心中生恨的?三年!三年後,這太子若是再沒有子嗣的話,那就是這人身上有毛病了!惠妃自己的希望落了空,只能暗暗的詛咒着太子。
只是,惠妃心裡怨恨,倒也不耽誤她面帶着悲切給太皇太后娘娘磕頭。不過,此時的惠妃卻又被其他事情牽住了心思,長聲問道:“消息當真?”邊上心腹宮人胡嬤嬤忙湊到惠妃耳邊道:“千真萬確。娘娘,據說皇后娘娘已經親自去回了萬歲爺了,說了這個消息。萬歲爺還親自問了太醫話呢。”
芳儀確實是去乾清宮了。自太皇太后薨世後,康熙確實哀慟,但芳儀還是覺察到康熙除了哀慟,還有一點點其他的東西,這些日子,更有些煩躁。那今日這個消息,不知道是讓康熙稍微開心些,還是煩上加煩了。
太皇太后娘娘,哦,現在因該尊稱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啓聖文皇后薨了,現在還停靈在慈寧宮中。每日裡,皇帝還是要去磕頭上香的。皇帝如此,那餘人就更不要說了。餘人除了磕頭上香,還要跪靈,康熙那是國事爲重,可別人不能因爲持服爲二十七日了,就把這個規矩也改了。
只是今日這跪靈,卻跪出事情來了。這皇上新近寵愛的美人,現在居於永壽宮的庶妃章佳氏暈了過去了。
章佳氏昏過去了,其他一些妃子貴人也都沒怎麼在意,這種以昏過去搏出位的小手段,前些日子可是屢見不鮮的。稍微厚道些的只是撇撇嘴,那些刻薄的就話多了,什麼“這要暈也得當着萬歲爺的面暈啊”、“不會是偷懶吧?”這類的小話層出不窮。
開始時芳儀也不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不過作爲皇后,她還是要關心一下的。遣人把章佳氏移於一邊的靜室,自己坐等着太醫的問診脈案,那啥,絕對不是偷懶不想再跪哦。可等太醫來說情況時,芳儀才明白,這又要是添丁了啊!好事啊!
可再問問太醫,說是這位章佳氏貴人,脈象太淺,估摸着也就是一個月出頭。看着太醫小心翼翼的樣子,芳儀也盤算開了。芳儀是知道康熙雖然種/馬,但也是極爲剋制的人,纔不會在孝中那什麼什麼的。這一胎,怕是在臘月下旬的時候坐上的。可現在這就極爲不巧了,因爲日子太近了。雖然一般人都是不到預產期就生產了,可若是來個超過預產期的話,這就不好聽了。而且世人大都是極喜歡聽這些污糟八卦的,若是以訛傳訛,那就更不好了,這康熙可是極愛面子的。
康熙有沒有面子,說白了,可與自己無關。可是想到康熙黑了臉,一向是喜歡往自己宮裡跑,自己爲了兒子女兒,還要去好好兒的哄他,就覺得麻煩。若來個遷怒什麼的,就更麻煩了。再說了,這照顧管理那些小老婆,也是自己的活兒。於是芳儀想了想,還是自己去給康熙賀喜吧。
等到了乾清宮外讓人通傳,不一會兒,樑九功就顛兒顛兒得出來迎了。這太監是十分的識趣,也不等人問,就巴拉巴拉的說上了,萬歲爺現在正有些煩躁呢,可爲了什麼事情,樑九功倒是不知道。只是,樑九功倒是說了,纔剛萬歲爺見了內務府內大臣,還有禮部的,欽天監的人等。
芳儀這時恨不得自己腦子是個高速運轉的大型電腦銀河一號,根據這些已知條件推測出,康熙到底是爲了什麼煩惱。電光火石之間,芳儀猶如開了四極基因鎖,像是抓住了什麼。
進了內裡,康熙倒是沒有端坐在炕上,見芳儀要行禮,一把扶住讓免了,而後就把芳儀往炕上讓了。
原本芳儀不太願意踏足乾清宮,就是進了這兒,也不張望,免得看到什麼摺子密奏什麼的,小心爲上。可因爲剛纔樑九功說的話,又想着自己等會兒要說的事情,不免稍稍斜了眼炕桌上正攤着的摺子。正好看到了她心中所想的事情,再聯想起上一世斷斷續續看的那幾集康熙大帝,以及偶爾聽說的奇聞軼事,心裡就打定了主意。
芳儀不等康熙問她來這兒幹啥,首先搶着發話,關心起康熙的身子啊什麼的來了。這一關心,就開始扯上了太皇太后娘娘,說是雖然萬歲爺思念太皇太后娘娘,可是若是太皇太后娘娘天上有知,知道萬歲爺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一定心裡焦急的。這一扯上太皇太后娘娘,這話就好說了,就說這太皇太后娘娘是多麼好的老人家,多麼關心疼愛萬歲爺,又多麼關心愛護衆阿哥公主,又是多麼體恤他人等等,最後,又說了句,“那時候,有一次也不知道聊什麼,就聊到了先祖太宗文皇帝陛下。那時候,太皇太后娘娘就說了,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已久,最好別爲了她輕動。再說了,她老人家說她不捨得世祖章皇帝和萬歲爺您,不忍遠去,務於孝陵近地擇吉安厝。這樣,她老人家心裡就沒有遺憾了。那時,我以爲此話不吉,不忍太皇太后娘娘再說下去,就忙轉移了話頭。哪想到,太皇太后娘娘就忽然發病了,連個告別的話,都沒同萬歲爺您講。哎。。。。。。”
芳儀說完這話,康熙猛地就起身了,來回疾步走了幾圈,忽又在芳儀面前站住了,一伸手,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芳儀的手,這緊的,都讓芳儀感到疼痛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朕倒是想遵着太皇太后娘娘的遺願,只是,又不忍她老人家孤單啊。”
康熙話雖如此,可芳儀與他作了這麼些年的夫妻,又是沒把那些心理學扔了,早就感覺到了這人煩躁減輕了許多,心裡暗暗鬆了口氣,要不是想到自己也是古人了,差點兒就在心裡大叫,古人誠不欺我也!
康熙算是解決了一樁心事,這也就關心起皇后來了,“皇后你囑朕要愛惜身子,你的心,朕明白。而你,也不要讓朕擔心纔是。”
兩人說了幾句互相關心的話,芳儀看着康熙的心情確實好轉了,纔開始說起自己的來意,“你看我這嘮嘮叨叨的,耽擱了萬歲爺的時辰,正經要問的事情倒被我放在一邊兒了。纔剛章佳氏身子有些不妥,我就給她傳了太醫了。這一診脈,原來是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子了。雖然這個時候,不能說什麼喜慶話兒,不過,這也是樁大事兒,也趕着讓萬歲爺您知道纔好呢。”
康熙原本心情好了許多,這會兒聽見自己又要有兒女了,反倒沒有更加輕鬆,而是有些個皺眉。芳儀看着康熙這樣子,心裡直嘆氣,果然被自己猜到了啊。幸好剛剛說了那些話,不然,康熙若是本來就煩躁着,這會兒估計直接就黑臉下冰雹了吧?不過,自己纔給康熙遞了梯子,這康熙不管如何,是遷怒不到自己身上的。其實,芳儀更是想幸災樂禍說,叫你做個愉快的播/種/機,看看,這種子發芽了,不過,這季節不對吧?
康熙皺了皺眉頭,問道:“這太醫回話的時候,還有誰在跟前?”
“並無他人。”
“那太醫有沒有說,章佳氏現在可否繼續跪靈?雖說她現在有了身子,可是那些孝禮,卻不能廢了。萬萬沒有因爲子孫後輩的事情,而委屈了先人祖輩。”半晌,康熙才又開口說話。
“這,我一時頭倒忘了問了。萬歲爺還要原諒我這個。要不,我讓這太醫過來,萬歲爺您親自在細細問問?”芳儀聽了康熙的話,心裡一抖,這事情,您還是自己跟太醫切磋吧。其實,頭三個月的身子是最不牢靠的,疲勞,心情不好,多思多慮,甚至有些人因體制原因,走個路摔個跤,蹦蹦跳跳什麼的,就能落了胎了。康熙這樣說話,雖然因爲這個時候注重孝道,可就沒有其它原因?
康熙點了點頭,道,“使得。”轉眼又看了看炕桌上攤的摺子,嘆了口氣道,“不用你陪着了,你先回去吧。”
芳儀知道康熙這會兒真的是爲了自己好的,也不矯情,起身對康熙行了禮,這就退身出了屋子。
芳儀纔回去沒多久,就有消息傳出來了,永壽宮章佳氏有妊二月餘。但,僅此而已,並沒有什麼更多的什麼話,也沒有什麼免了跪禮的旨意。不過,有妊內命婦的待遇中,除了與守孝相悖的給免了外,其他的倒是給齊全了,包括每日的平安脈。
惠妃自然也是知道這事情了,這會兒心裡就在盤算着得失。其實,要論心計,這內廷裡頭,惠妃可是數得上高杆的,芳儀想得明白的,惠妃自然也是能想得到的。
要說芳儀不在乎宮裡多一個寵妃,對於多一個皇子皇女是一點兒也不在乎的,可惠妃卻很是在意的。平時,她雖也動些手腳,只是萬歲爺太厲害,她也不敢太過了。可這回,萬歲爺的態度,卻讓她覺得可以試上一試。
這章佳氏的來歷,二阿哥可是說過的,那是江南李煦的女兒。這李煦可是萬歲爺的心腹寵奴,又在江南頗有勢力。江南,乃是稅賦重地,天下糧倉。萬歲爺的幾個心腹奴才都撈了那樣厚肥的地方了。而且這幾個奴才都是相攜相扶的。這章佳氏若是產下皇阿哥,這身後的扶持,可不小啊!
不過,若是留着那小崽子,日後點播他與皇后嫡系爭鬥呢?
不可不可,這李煦之女,從一個包衣出身值茶宮女,現在搖身成了上三旗的滿洲姑奶奶出身,這小崽子留着,若是點播不成,可不就是養虎爲患了嗎?
可回頭再想到,即便是皇上的態度放在那兒,可是這估摸着也就是個聽天由命的態度。自己這一出手,若是被萬歲爺知道,謀害皇嗣,那可不是小事!萬歲爺都聽天由命了,又豈容他人插手?況且,這章佳氏可不是早些年的烏雅氏呢。
這盤算來盤算去的,忽然,惠妃問道:“嬤嬤,聽說,這衛氏與章佳氏倒是走得近。不知到了何樣的程度?”
胡嬤嬤有些疑惑,平時這些話兒,都已經跟惠妃娘娘彙報過了,這會兒怎麼又問了?不過主子有問,作奴才的也就有答了。
“你是說,這衛氏給章佳氏送過東西,章佳氏有沒有收下的?”
“是有收下的,還有回禮。不過,衛貴人就她那個出身,手頭也拮据,無非是送她那些自己個兒做的針線什麼的。”胡嬤嬤一板一眼地說到。
“可有吃食?”
“這倒是不常有。主子娘娘,那衛氏是個什麼出身,能吃過些什麼,玩過些什麼?這章佳氏出自江南,在孃家時那吃的用的,怕是,不會差到哪兒去的。不過,娘娘這麼一說,老奴倒是想起來了。原本衛氏這麼些年來還是老實的,只是這一年,倒是有點兒浮了。娘娘您可是忘了,去年頭場雪的時候,這衛氏還曾收集了這落在花木上的雪,說是要送與章佳氏煮茶。”這胡嬤嬤一邊說着,一邊小心的看着惠妃。那時說這個事的時候,正是惠妃奉旨“養病”的時候,娘娘很煩躁,也不知道她聽沒聽進去。
果然,惠妃臉子沉了沉,大概是想到了那些不痛快的事情。好在,惠妃還記得現在在說什麼,並沒有就此發火,過了會兒,反倒是輕聲地說道:“雪水,針線,都不錯啊。不過,現在,章佳氏有了身孕,這衛氏應該表示表示吧?”
胡嬤嬤見惠妃娘娘並沒有發火兒,鬆了口氣,這會兒眼觀鼻,鼻觀口,娘娘不問,她就不出聲了。
翌日,康熙就招來裕親王福全、恭親王常寧、簡親王以及一應相關的內務府、禮部等大臣商議。這回,還是首次商議孝莊仁宣誠憲恭懿翊天啓聖文皇后的陵地。按說,這孝莊文皇后梓宮該與太宗文皇帝梓宮安奉在一起的,可現在,誰都沒敢提着個話頭。還是康熙先開口,把昨兒聽來的所謂的孝莊文皇后的“遺願”說了。爾後嘆氣道:“按說,老人家的遺願,朕該奉行,可又不能不顧禮制。這些日子來,朕反覆思量,委實難以決斷。是以宣你們一起來說說。”
這話,字面上是康熙做不了決定,讓大家夥兒一起商量,可其實這幾個哪裡會聽不懂這後面的意思的?不過,這時候,作爲孫子的福全、常寧也不便說什麼,而臣子又是外人奴才,所以管着宗人府的簡親王只能開口了,“雖然禮制要緊,可太皇太后娘娘的遺願可不能不尊啊!”
於是,幾番作態,終於決下,在昌瑞山孝陵近地建宮,號“暫安奉殿”。等百日後,奉太后梓宮詣昌瑞山。聖上親奉詣謁。
聖上親自要去,那皇后也就不能免了。可,這內廷裡頭皇帝的女人,也不是個個都有資格去的。於是,這帶誰不帶誰,自然又是個問題。別人倒也罷了,這章佳氏,怎麼辦?
338 寵物
要說,沒準還真有老天眷顧這回事。這段時日,章佳氏沒有免了跪禮,雖然身子勞累,可她肚子裡的胎兒卻安分着呢。
康熙想了很久,終究還是長嘆了聲氣,把章佳氏給留在了宮裡。
也不知道康熙時有意還是怎麼的,這回,還把惠妃娘娘留在宮裡,說是惠妃資歷老陳,留着暫領宮務,他放心。當然,因爲留下了惠妃,是以重用了二阿哥,此次扶柩引路的衆阿哥,只按序齒排位。
等把孝莊文皇后梓宮暫時安奉妥當,康熙迴鑾,讚了惠妃把宮裡管理的妥當,也不知道惠妃心中會不會憋得想吐血。
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這宮裡雖然沒有像往年那樣花紅柳綠的,宮人也不敢大肆說笑,但自從太皇太后娘娘病後就開始壓抑的氣氛,總算是開始漸漸消弭了。
孝莊文皇后薨世,這慈寧宮也就空了下來了。康熙原本還請皇太后娘娘移居慈寧宮。只是皇太后娘娘現在倒也知道分寸,很鄭重的給否了。康熙本也就是做做樣子的,也就順了梯子下來了。於是,這慈寧宮還一切按着太皇太后娘娘身前的樣子。而蘇麻喇姑等近侍也都繼續留在這座沒有了主子的宮室裡。
這一日,康熙照舊的過來坤寧宮裡看望芳儀。閒話了幾句後,康熙就皺着眉頭說道:“你也知道,這蘇麻喇姑雖然只是個嬤嬤,可與朕的情分卻一直親厚,朕一直是喚她姑姑的。她是個忠心的,自皇幺嬤去後,她那副樣子,朕,捨不得。朕想着,給她找些事情,排解排解,或許她就能好些了。你看,讓她養育個孩子,可好?”
芳儀一聽,心裡就隱隱猜出了康熙的意思。只是芳儀一向是以己度人的,除非是惹到她了,像當年的宜嬪,不然,讓人母子分離的事情,芳儀還真不願意插手。故而問道,“不是她那兒還有大格格嗎?”
“大格格,已經是大姑娘了。已經不需要人時時看着操心了。朕想着,把萬流哈氏的小阿哥抱給蘇麻喇姑養着。小孩子還小,正是離不開人的時候。蘇麻喇姑圍着他轉了,也就沒有功夫再悲切了。”
芳儀看着康熙把兒子當個小寵物似的,也不知道該說啥了。這孩子,也是個運氣不好的,才生下沒滿月,就趕上了這國喪,這下好了,連滿月酒都沒有了。這還不算,還要被阿瑪抱給別人解悶。
不過,對於芳儀來說,這也未嘗不是好事,不管這個奴婢是多麼的得寵,但終究只是奴婢,而一個給奴婢養大的阿哥,這明擺着就是失去了坐那個位子的資格了。當然,若這阿哥心境平和的話,也是有好處的,就是大家都不會與他較真了,除非他自己跳出來。
芳儀心裡想着,這萬流哈氏也算是個識相的,自己總歸是要幫一下的。於是想歸想,嘴上沒停,道:“萬歲爺這樣想也成。只是這萬流哈氏還算是老實。這麼些年來,才得了個兒子,這下子,怕是捨不得吧?”
康熙不在意的揮揮手道:“那就補償一下,把她提到嬪吧。現吩咐下去,先按嬪的份例撥給她。這正式的冊封,還得等等。”
芳儀看着康熙這樣,知道這人主意已定了,也就住口了。不過纔剛提到大格格,倒是要問問,“大格格原都是太皇太后娘娘教養的。現在這樣子,留在慈寧宮也不是回事。讓她挪到西三所,我又不落忍,這孩子再有幾年也要出嫁了,也該有人在她出嫁前好好教教。若是讓她回府,雖於父女親情是好的,可是畢竟要進內院,那府裡只怕是陌生得利害,也不知道那些嫁人的道理,這嫡母可有功夫教她?不若,就移到我這兒,您看可妥當?”
康熙想了想,“這倒也使得。你身邊那幾個小的,今年也該挪出去了。身邊有個人陪着也好。嗯,就這樣定了,等過了端午,八阿哥、九阿哥、十一阿哥進學,八阿哥、九阿哥挪去阿哥所。瑞嘉,”康熙停了停,問道:
“瑞嘉現在晚上可還會做噩夢?”
自從落水後,瑞嘉晚上就多夢起來。就連康熙留宿時,都偶有碰上。頭一回,康熙還被嚇了一跳。這半夜三更的,原本一向是懂規矩的坤寧宮奴才竟然會在內殿外頭叫起了。康熙被人打攪了睡眠自然是惱怒的,可一聽說是瑞嘉半夜驚風做夢了,也就顧不上了。這孩子,康熙可寶貝着呢。急忙披了袍子就與皇后一起趕到了瑞嘉的寢臥,看着寶貝疙瘩睜大着眼睛縮在炕上,臉上還是未敢的淚痕,這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忙宣了太醫,太醫卻說只能慢慢哄着,等把這落水的事情忘了,估計這病也就好了。康熙倒是想讓太醫開些寧神湯劑的,只是太醫卻說,公主年幼,若老是依賴這湯劑,長此以往,對身子可不好。
康熙雖急,卻也沒辦法。沒想到,這第二日,瑞嘉就犯了牛脾氣,磨着康熙說要學水。說是自己落水,才落下了這樣的病根兒,只怕自己學會水了,這病也就不藥而癒了。康熙自然是不同意的,哪有公主去學戲水的?只是被瑞嘉纏得沒法子,後又仔細問了太醫,這太醫說話也有趣,說是或可一試。康熙就送了口了,只是說要等天熱大伏才能開始學。
“雖然還有犯着,只是少多了。”芳儀一邊說着心裡一邊抽抽,這也算是個欺君了。只是沒想到女兒演戲的本事還真不錯!
“那瑞嘉就一直留在坤寧宮,不用去西三所了。再把大格格移過來,讓瑞嘉和她一起陪着你。有你教大格格,可是她的福分。”
這兩人又絮叨着一些瑣事,康熙這會兒心裡十分安寧,總覺得跟皇后在一起,嘮嘮叨叨這些,就像普通人家夫妻話家常一樣,很讓自己放鬆。不管等會兒出去了還有多少事務,現在這一刻,卻很自在。
而這會兒,十阿哥胤禩正問着給自己請安的一個宮女,“哪兒去?”
339 又是一條命
十阿哥胤禩看着眼前跪着的宮女,貌似隨意的問着。
這宮女名叫杏香,是跟在衛貴人身邊服侍的。衛貴人因不放心別人,交了件差事給她。她這會兒正趕着要去辦差,沒想到頂頭就碰上了十阿哥。
不過,這十阿哥一向是笑臉迎人的,又是自己主子的親兒子,現在見小主子發問,倒也不隱瞞,四下看看見沒什麼人,就回道:“回十阿哥話。奴婢這會兒正要去永壽宮呢。奴婢主子讓奴婢給章佳氏娘娘送樣東西。”
胤禩一聽像是來了興致,好奇的問道:“什麼東西?拿出來我瞧瞧。”
小主子有吩咐,杏香不敢不從,就把衛貴人交給她的東西給十阿哥看了。
“哦,怎麼是個香囊啊。”小阿哥咕噥了一句。
這話,倒是讓杏香尷尬起來,訕訕道:“奴婢主子什麼境地兒,小阿哥也不是外人,自是知道的。這章佳氏娘娘有了身孕,主子原是打算賀一下的,只是身邊不湊手。也幸虧。。。”杏香含糊了一句,然後又道:“這馬上就要端午了,主子親手做了這個香囊,正好應景,也算是全了禮了。”
十阿哥像是沒聽明白,也不管杏香說的是什麼,只一味的看着那個香囊,“衛貴人做的東西確實精巧,拿來我細瞧瞧。”
杏香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恭敬的把東西遞了過去。十阿哥接過手裡,翻來覆去細瞧了了,還湊到鼻子底下細細聞了聞,然後纔像是捨不得似的遞迴給了杏香。
也不知怎麼了,這兩手一錯,不知道是沒遞好還是沒接好,這香囊就落到了地上。杏香“啊呀”一聲就忙着去撿。而十阿哥也急着要撿。可這忙中就出了岔子,十阿哥正好一腳踩到了這香囊上頭。
等杏香把東西撿起來,這上頭又是泥土又是腳印,腌臢得不成樣子了,這還能送人?要知道娘娘想法兒弄出這個東西,可不是容易的,面料什麼的都是要用好的,主子把以前賞下來自己捨不得用的錦緞都拿了出來,而這裡頭的藥餅子更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
十阿哥也知道自己冒失了,從杏香手裡抽出了這香囊看了看,然後袖了起來,又從袖中拿出了一個香囊,遞到了杏香跟前。杏香有點兒愣愣的,不知道這小阿哥要幹什麼。
“還愣着幹什麼?這回可接好了。我這香囊可是惠額娘給的,雖然比不上衛貴人做的精緻新鮮,但這料子可是頂好的,不是尋常能得的,再有那香味兒也比那個好。我才得了,還沒捨得用呢。就給你補上吧!”
“小阿哥,這可不妥當。”杏香覺得不是很踏實。
“有什麼不妥當的。章佳氏娘娘那兒好東西少了?衛貴人這東西怕是不入人眼的。不過是應應景罷了。沒準還到不了章佳氏娘娘跟前呢。”
杏香聽了這話,想想也就罷了,沒準也就糊弄過去了,就算糊弄不過去,也是十阿哥出的主意,主子也不會怎麼樣自己的。
等杏香接了東西,復又行禮離開後,十阿哥看着杏香的背影,笑了。不管怎麼樣,額娘,總算是把你給摘出來了。爾後,十阿哥七拐八拐的,來到了個水泊子跟前,左右看看沒人,就一擡手,就扔了樣東西進去,只等那東西打着漂兒沉了下去,才走開。
等再回到了翊坤宮,奶嬤楊氏正急着找人呢,看到十阿哥就是一通話,“小主子,您怎麼又一個人亂跑?可有沒有出汗?仔細吹了風!”
十阿哥由着楊氏拉着,嘴上說着:“沒事兒,今年我的身子骨一定比往年強!”
楊氏的手一僵,爾後才說道,“那是,主子一年大似一年,這身子骨一定也是一年比一年強。
十阿哥像是沒注意到,反過來拉着楊氏往前走,邊走邊道:“那也不盡然。我是想着,我滿六歲了,皇阿瑪該讓我進上書房了。聽說,這練了武能強身呢。嬤嬤快走吧!我這玩了會兒,倒是有點兒飢了呢。”
楊氏嘆了口氣,“好,主子可要奶嬤抱着走,這樣快當。”這一奴一主就像往日一般回去了。
翌日一早,芳儀等康熙走了,就想着康熙的話,開始盤算要怎麼準備了。胤禟、胤誐帶出去的人以及要添的人已經看好了,那住所也要去收拾收拾。瑞嘉頂着十一阿哥的名頭去上書房,也不能真跟其他阿哥那樣挑伴讀,自己以前也想過,要不挑幾個外頭的格格做伴?只是怎麼想都有些不妥當。算了,除了幾個隨身的小太監,再配幾個大的老成的。還有,這大格格的住處要收拾出來。大格格身邊服侍的人,倒是有點兒難弄。要說,這一直陪着大格格的,應該是互相有了感情的,這以後也是要跟着出閣的。只是,自己這個坤寧宮,可不能讓人隨便進來的。這還得去查查挑挑。
芳儀正想着呢,就聽見外頭有傳事太監報話。芳儀示意了一下鶴兒,不一會兒這門口傳話的小太監就唱名了,“傳!”
這一聲,就有個太監應聲進來了,磕了頭,等鶴兒發話,纔開始回話:“回主子娘娘,昨兒個夜裡,永壽宮有個宮女得了急症,因瞧着怕人,怕是什麼疫症,就傳了太醫,還想着要連夜挪出去。。。。。。”
“疫症?怎麼昨日沒有人來報!”芳儀一聽心裡就緊了,永壽宮不來報倒也算了,怎麼自己的眼線也不來報?
“那是太醫趕得快,看了說,不是疫症,是時症,感物,就是碰了有些自己不能碰的東西,才起了滿臉滿身的大紅疹子。奴才聽着這樣,也就沒敢來打攪主子娘娘。”傳事太監額頭冒了汗。
芳儀聽了這個,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過敏症。一個宮女得病,確實沒有必要來報。而昨日夜裡,康熙又是留在了坤寧宮。這些人也是要避忌這個的。這才點了點頭,讓人繼續說。
“雖說是時症,可章佳氏娘娘有了身子,也不能就留在永壽宮了,只是也不用連夜驚動人。原本想着今兒早上再挪出去的,誰成想這宮女這病症卻越來越厲害了,今兒個早上氣喘得厲害,一口氣沒上來,就沒了。”
“而後,就有跟這個宮女親厚的鬧開了。說是好好的,怎麼就感物了。讓章佳氏娘娘使人查查。這一查,就查出,問題可能是出在一個香囊上頭了。這香囊原本是翊坤宮衛貴人送的應節禮,只是這香囊的香味兒,章佳氏聞不慣,就讓那宮女收拾起來了。那宮女看着那個香囊華貴,就多看了一會兒,又順手放在了身邊,沒想到這就犯了病了。”
芳儀聽了點了點頭,估計是那香囊中的哪味香料、藥餅子是過敏源。
這太監繼續說道:“章佳氏娘娘也是挺喜歡那個死了的宮女的,就想讓太醫幫着看看到底是不是。沒想到,這一看,就又看出事情出來了。那個香囊的藥餅子裡頭,有些個不太好的東西。”
芳儀這時才真的驚訝起來,連帶着也專注起來。
這個太監很有說書的天分,說了這一車子話,也不見打個格楞,繼續口齒清晰地說道:“這藥餅子裡頭,有幾味混在一起,聞着是香味兒更濃郁了。只是對人身子不太好。大人聞着還沒什麼,只是小孩兒聞久了虧身子。也不會讓人落胎,只是這胎兒也會先天體弱。”
“章佳氏娘娘還不相信。正好給章佳氏娘娘請平安脈的太醫也過去了。這兩位一齊再看了,確實是這麼回事。章佳氏娘娘聽了這個就暈過去了。不過,有兩位太醫在側,章佳氏娘娘身上也就沒有什麼妨礙的。不過,這位娘娘醒來後,哭着懇請二位太醫別把這個事情說出去,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當個宮女因病亡故,她自會讓人報內務府的。只是,這種事情,太醫可不敢應承。主子娘娘,就是這些了。”
這太監一氣兒說完了,就等在那裡,估計是說了急了點兒,頭上有點冒汗。
芳儀也不多說別的,“說得怪好聽的,不錯。下去到小路子那兒領賞。”
只等人走了,身邊鶴兒才問道:“主子,真的是衛貴人要去謀害章佳氏?這章佳氏真的是膽小怕事?奴婢怎麼看着像是故作姿態呀?”
膽小怕事?故作姿態?誰又知道呢!只是芳儀卻知道,太醫診脈,又是平安脈,都是要記錄在案,以備查考的,特別是事關有妊內命婦,馬虎不得。而現在這事,太醫有天大的膽子,都不敢瞞下的。這事,真巧啊。章佳氏哭着求,有什麼用?
再想想,什麼宮女看着華貴順手放在身邊了,哪個宮女膽子這麼大,娘娘過了眼的東西又讓她收拾起來的,就敢放在身邊,這個手,是怎麼順的?還有親厚的鬧了起來,還讓章佳氏使人查,這永壽宮的宮女膽子大的很啊!雖然也有可能是愣頭青,可是,這種熱血的可不多見啊!什麼章佳氏聞不慣香味,這章佳氏可是李煦的女兒,李煦的母親文氏可是康熙的奶嬤嬤,這在宮裡什麼貓膩沒看過?就不信李煦把女兒送進來前,沒讓文氏教養過。
那再要說,這老天眷顧,讓章佳氏平平安安的過了跪靈,估計也是章佳氏私底下狠下了功夫的。
不過,作爲一個女子,想要保住自己的孩子,要揭露對自己下黑手的,又想在皇帝面前留個好印象,這也無可厚非的,芳儀很能體諒,換作自己,也是要好好謀劃一下的。只是,一條命,就這麼沒了。不知道是真的過敏,還是有其他的。這宮女奴才的命,在這時代,在這些人眼中,就這麼輕賤!
“噢?鶴兒怎麼說的?我怎麼沒看出來,我覺得這章佳氏不錯啊,知道寧事息人。”芳儀故意說着反話,跟身邊的宮女打趣着。
“主子!主子怎麼會看不出來,奴婢就知道,主子又來埋汰奴婢了。”
“喲!鶴兒可是伶俐能幹的,我怎麼會埋汰你呢?”
“主子,都火燒眉毛了,您怎麼還跟奴婢等人打趣呢!”畫冬是個急性子。現在這些心腹宮女裡頭,就數她最大了,原本前兩年芳儀就要放她出去,給她指個好人家。只是畫冬不捨得離開,說再等兩年,只是現在看來,最快也要等明年了。
“火燒眉毛?燒了誰的眉毛了?我怎麼不知道?”芳儀還是一味的不想理那些事情,煩!可看這畫冬要跳腳,芳儀也不繼續逗人了,“現在這章佳氏不是沒什麼嗎?放心,真不急。等明面上報到我這兒來再說。”
“主子娘娘!您明知道奴婢說的不是這個。這章佳氏這番作態,萬歲爺可不要被矇蔽了。而且,奴婢怎麼感覺,這章佳氏有點兒給娘娘上眼藥的味道?說什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這六宮可是主子娘娘管着呢,這是說主子娘娘嫌多事了?再說了,她永壽宮的宮女就敢鬧騰,她還軟啪啪的順着奴才的意思,除了那些個貓膩,不還就是她連個宮女都不敢得罪?她原是從茶房挪過去的,那些人可是娘娘指派過去的!”畫冬脾氣上來了,噼哩啪啦的一通說。
芳儀這回可真是笑了起來,這些跟着自己的人這樣爲自己着急,這種感覺真好!芳儀忙安撫着畫冬,說自己有數云云。其實,芳儀心中真不想同個小姑娘計較。而且,她也想看看,這女子,到底在康熙心中是如何的。
當然,芳儀也不會太過託大。先不說一般情況下,只要自己不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自己的位子是不會動搖的。括弧左:這是要排除康熙忌諱自己那幾個兒子、非得除之而後快的情況,真要到了那個地步,那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括弧右。最主要的,芳儀是捏着人家小辮子呢。想象一下,康熙如果真的對那小姑娘上心了,然後那事踢爆了,按着康熙的性子,一定會覺得自己被人耍弄了,原先對人有多上心,以後沒準會加之十倍的恨了。
所以,芳儀覺得自己真不是什麼好人。
不過,芳儀也沒偷了多少時候的閒,因爲接下來就要開班會了。可還沒等開班會呢,這事情就有太醫院及內務府報到自己這兒來了。芳儀一邊讓人去查了,一邊繼續主持班會。要說,不是爲了端着這皇后的範兒,芳儀早就想解散這個必修課。
等人都進來了,行了禮,按着位分落了座,就開始這每日一會了。章佳氏有孕,芳儀自然是免了這人的班會課的。環顧了下在座的,看到了萬琉哈氏,芳儀想起了昨日康熙的安排,只能開口了。
先問了問小阿哥的身子,又問了問萬琉哈氏的身子,芳儀才把康熙昨日說的事情說了。不過,芳儀說得很委婉,並沒有說把小阿哥抱給蘇麻喇姑養育,只是說把小阿哥抱去慈寧宮養育。這話,萬琉哈氏應該聽得懂的。看着這人的臉白了,面上都僵住了,芳儀又嘆了口氣,道:“萬歲爺能想到小阿哥,也是看着你這些年好好服侍的份上,這也是聖上的恩情,你可明白?”是啊,康熙的決定,誰又能說不呢。萬琉哈氏只能謝了恩。
邊上衆人的表情不一,芳儀自然知道這些人之間的傾軋,也就視而不見,繼續說道:“我跟萬歲爺提了提你的好,萬歲爺也念着你,所以就擡了擡你的位份,封了你個定嬪。只是這正式的冊封,還得等等。於今日起,你就領了這嬪的份例了,回頭我就關照內務府。”
這話一畢,萬琉哈氏的臉紅紅白白的,也不知道是該爲了兒子難受呢還是爲了位分高興。衆人一片賀喜,這新鮮出爐的定嬪才記得給皇后娘娘磕頭,還要謝了萬歲爺的恩典。
那些賀喜,不知道有幾個是真心的,估計一個都沒有吧?但肯定會有人心裡暗恨,自己怎麼不生個兒子,讓萬歲爺看中抱給蘇麻喇姑,自己換個嬪位做做?芳儀有點兒惡意的想着。
只是這會兒鶴兒湊到芳儀耳邊低低的回報了事情,原來是自己派去查探的人有消息遞了回來。芳儀聽了點了點頭,朝下面的衛貴人看了過去。這衛氏,還真是好命,只是作爲她的兒子,也真是要多努力,才能保住這樣的額娘!不知道,世上那位胤禩的日子,和現在這個,哪一個輕鬆些?
衛貴人本來就有些坐立不安,心裡發慌,人都有些遊離在這場景之外。今兒一早,自己貼身的宮女杏香,就被內務府的人帶走了,也不知道是個什麼事情。自己想着打聽,可是這幫太監的嘴,比活着的河蚌還緊!衛氏急得沒法子,當然,雖然是有點兒爲杏香着急,可更多的是爲自己不安。要不是不想讓人看出自己的異常,自己可不會故作鎮定地坐在這兒,聽這些虛情假意的話了。
340 丟卒保車
衛貴人心神不定,可惠妃卻是警醒着呢。昨兒個杏香去了永壽宮,雖然衛氏自以爲做得隱秘,可惠妃卻是知道的,心裡就有隱隱的興奮,自然也是密切的關注着永壽宮的動靜兒。可惜的是,惠妃雖然也在宮裡布了眼線,可在萬歲爺嚴厲、皇后又不是個輕易可以糊弄的狀況下,這眼線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是以只知道昨兒個夜裡永壽宮裡亂了,急招了太醫,其他的就不明瞭了。不過今兒早上杏香被內務府悄悄地帶走了,這事惠妃還是知道的。心知,八成是那事兒犯了。不過,估計事情沒成,不然的話,不可能就這點兒動靜!也是,才那麼點時間會兒,這藥還沒能發揮,哪那麼容易就落胎的?惠妃還在暗歎可惜,這章佳氏還真是的,不知該說她好命還是仔細。不過,惠妃一向是謹慎的,不由的在心中對章佳氏又忌諱了幾分。不過,就算事情不成了,又於自己何干呢?要知道,被假手的是衛氏。這衛氏也真好笑,她費力弄的那些香料,可是自己故意讓她得手的,虧這人還以爲得計呢。
所以,惠妃這會兒看這有人靜靜的進來跟皇后說了什麼,而皇后又晦澀的看了看衛氏,就自以爲明白了。
芳儀收回了目光,又安撫了未來的定嬪幾句,再對着衆人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讓人散了。不過,這之前,把惠妃跟衛貴人給留下了。
芳儀這一反常的舉動,讓衆人有點兒驚疑不定,揣着一肚子的疑問散了,只是暗地裡的鼻子,就伸得更長了,總想盡快地聞出什麼其他的味道。
等其他人都走了,芳儀才說道:“昨兒個夜裡,永壽宮那兒出了點而糟糕事情。惠妃和衛貴人可知道?”
芳儀這話一出,這兩人臉上都吃了驚嚇的樣子,只是一個真的是嚇着了,另一個卻有幾分裝摸作樣。芳儀看着這兩人的表情,心裡膩味極了。剛剛她得到消息,估摸出了裡頭的原委後,就決定,要慢慢的說這件事,讓這兩位嘗一嘗什麼叫極地過山車,也算是給自己解解膩!
芳儀看了這兩人好一會兒,像是在等着二人的回話。惠妃倒真能裝,嘴上說道:“這,我倒是不知道。究竟怎麼樣?章佳氏妹妹可有吃了驚嚇,她還有着身子呢!”衛貴人要說原還有些自欺欺人,這會兒可真的是怕了,永壽宮出事了,杏香,皇后特地留自己說話,這,這說明了什麼?這人哪還能開口說話?
“嗯,今兒個早上,章佳氏就暈了一回。”芳儀也裝着談了口氣,繼續看着這二人的表演。衛貴人還是自持鎮定其實卻是不堪一擊,而惠妃雖說是爲了章佳氏擔心,可這上翹的眉毛倒也罷了,可這上翹的嘴角,就太不敬業了。
而又芳儀拋出的一句話,終於成功地讓這上翹的眉毛更翹了,可那個嘴角倒是有點兒耷拉了,“不過正好太醫去給章佳氏請平安脈,所以章佳氏也沒事。惠妃你放心吧。”
“起因是個宮女得了急症,她替她主子收拾了個香囊,可沒想到這香囊別人碰了沒事,可她卻不能碰,而後通身起紅疹子,也算是個時症感物。”
惠妃心裡很是沮喪,就是因爲一個奴才,破壞了她辛苦的謀劃,真是時運不濟!
而邊上的衛貴人聽到這兒,像是打了強心針,總算緩過來了,原來是過敏了,那自己該沒什麼事情了吧?真是嚇死人了!
芳儀看這惠妃忽上忽下的嘴角,心情就好了起來,看着衛貴人也活泛過來了,真想對他說,別急,這過山車纔開呢!
惠妃雖然心裡喪氣,但嘴上還要做足功夫,道:“皇后娘娘,即便如此,爲了這章佳氏妹妹,還是小心爲上,就趕快挪出去啊!”邊上的衛貴人也跟着附和着。惠妃心裡正有氣呢,看着衛氏開口,就不順眼了,這賤婢,還真把自己當盤菜了,這還敢接自己的口了?有看着衛氏這會兒神情大定,更是不舒服,這就讓她逃了過去?
“這倒是不用了,這宮女兒今兒早上已經沒了。不過,爲了確認這宮女的病症,章佳氏讓太醫檢查了那個香囊,卻沒想到那香囊還真有不妥,那香料裡頭混了不好的東西,對胎兒不利!”芳儀淡淡的說着。
這話一出,惠妃才知道,真正的事情,在這兒等着呢,感情牽頭,自己都被皇后牽着鼻子轉呢,心裡就更氣了,只是又不能說什麼,只能忍着。看着那衛氏聽了這話,瞬間軟倒的身子,心裡才冷哼着,這回,衛氏怕是要完結了吧?這樣想着,心裡才稍微舒坦了些。雖然,她有時候把衛氏當槍使,可是她其實寧願不要這個槍,她恨這個賤婢,她的存在還有那個小賤/種,時時刻刻提醒着自己怎麼樣被人陷害,被萬歲爺冷落,自己還要看這這兩個在自己眼前晃盪,還不能明目張膽的出氣!
芳儀看着連凳子都坐不住的衛貴人,說道:“那個香囊,可是衛貴人你的宮女杏香送過去的。你知道嗎?杏香倒是個老實的,一問就都說了。衛貴人,你要說些什麼吧?”
這話就像是杏香說了什麼不好的,直指就是衛貴人要害人。這會兒衛貴人像是要作垂死掙扎似的,忽然就開口辯解了,“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沒有要害人。這肯定有人要陷害,對了,這藥餅子,”衛貴人說道這個,就看像了惠妃,而此時,惠妃正冷冷的看着她,這眼神就像看這死人似的。衛氏被看得一激凌,這到嘴邊的話,又不敢說了,心裡直盤算着,自己這會可是被人陷害了,可是被誰?肯定是這個惠妃,只是自己沒憑沒據的,怎麼辦?就算是攀咬出她,自己僥倖逃過這一劫,可若是惠妃沒被處置了,日後就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可自己若是沒法子洗冤,這連日後也沒有了!
衛氏一咬牙,道:“這藥餅子,是杏香想着法子,從鄭嬤嬤那兒弄來的,這鄭嬤嬤素來擅長調弄這個。”
“哦?那你的意思就是,要不就是杏香,要不就是鄭嬤嬤,在裡頭動了手腳?可杏香卻不是這樣說的。”
“奴婢句句屬實,那小賤人在說謊。對,一定是這奴才合着別人來陷害奴婢,求娘娘您明鑑啊!”衛貴人這會兒有點兒聲嘶力竭了,再美麗的臉龐,配着這會兒十分猙獰的表情,都會失去美麗,只像個活鬼。
而邊上的惠妃,心裡雖然快慰,這會兒看這自己恨得要死的奴才,這幅樣子,也沒法子保持鎮定了,咬着牙擰着嘴,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芳儀忽然失去的興致,也不想再看這些讓人生厭的嘴臉,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衛貴人,你身邊忠心的奴才,也被你自己厭棄了,而惠妃,接下來,就是你的好看了!
芳儀一擡手,就有人把外頭侯着的杏香給帶了進來,這人進來後就跪了下來。芳儀也不開口,給邊上伺候着的鶴兒一個眼風兒,這鶴兒就出聲了:“杏香,你把才說的在老老實實的說一邊!”
杏香木木的,這會子磕了個頭,就聲音平板的把自己如何要去辦差,如何遇見了十阿哥,如何弄髒了香囊,十阿哥就給換了東西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惠妃聽着聽着,就知道這事情不好了,這會兒等杏香說完了,也不等芳儀開口,就搶着說:“竟然有這個事情,你說,是十阿哥給的香囊,這香囊還是我賞的?這,這怎麼可能?”
惠妃這會兒已經心裡頭發慌了,真的是自己給十阿哥的那個?那這樣的話,自己弄得那些香料藥餅子就要給拆穿了?這十阿哥素有病阿哥的名聲,萬歲爺也是知道的,可原先,真就是衛氏弄出來的,可若這件事讓人做實了,這下子,不但洗清了十阿哥的名聲,而自己恐怕,也就悲慘了。而且,自己還籍着這小崽子的病,很是在萬歲爺跟前討巧呢。這不行,可不能讓這事情做實。
惠妃想着,如今,也只有丟卒保車了,“皇后娘娘,我求求您,一定要把這事兒給好好查查,若真是我給十阿哥的香囊,那,那可真是!咳,我讓人做了好幾個呢,二阿哥那裡也有,我自己個兒屋子裡也放着,這,這可怎麼好?”
芳儀看這惠妃這同表演,心裡就知道,這惠妃是打得什麼主意。不過,只要那個什麼鄭嬤嬤認了,自己還真不能把惠妃怎麼樣,聽聽,這人現在還是受害者了呢!就因爲想到這個,芳儀前頭才那樣作派,好好的作弄這個人,讓自己泄泄憤而已。至於衛氏,現在,已經不再芳儀考量的範圍了。
這會兒,十阿哥在自己的屋子裡頭,到底還是小孩子,還有些個坐立不定的。這會,自己算是可以洗清了?那皇阿瑪,又會如何最自己呢?
341 無心插柳
後續,正如芳儀猜想的那樣,惠妃的鄭嬤嬤痛哭流涕地把事情應承下來了。當然,這鄭嬤嬤也說得好聽,說是想要弄出更馥郁的香味兒來,才混合弄了那幾味藥,全沒想到會對年幼者身子有礙。而且,正像是要印證惠妃的話似的,二阿哥和惠妃自己那裡,果然有同樣藥餅子的香囊。對於這種手法,雖然都知道這裡有有的是貓膩,可面上還是交待得過去的。
芳儀也懶得爲別人費心費力,給別人當槍使,這宮裡還得有些互相的牽制纔好,這也算是芳儀借鑑了康熙在朝政上平衡牽制那一套。於是最後那個鄭嬤嬤是脫不了罪的,由內務府按規矩辦了,而其他人,都沒事的。
只是衛貴人逃過了這一劫後,該怎麼樣再籠絡她原本的心腹?而那個杏香又會不會再對主子忠心耿耿?
惠妃倒是做足了姿態,除了帶着東西去探望了永壽宮章佳氏外,還宣了太醫給十阿哥仔細瞧瞧,還關照到十阿哥先天底子不好,襁褓中就開始吃藥了,二三歲的時候更是容易肯病的,可得仔細了,別真的再上了身子。
太醫也是仔細看診,而後現在十阿哥除了天生較單薄,其他的並不見身子有如何的損傷。這話讓惠妃連連直呼祖宗保佑。而十阿哥卻心裡暗恨,這是惠妃替她自己正名,而自己現在,還是沒完全佔了上風。不過,這樣一來,這惠妃日後也不敢再明目張膽在自己身子骨上動手腳了。可皇阿瑪,因該是會注意的吧?
這一次“意外”,從頭到尾,康熙都沒有發過什麼聲音。芳儀原本還想看看康熙對於章佳氏的態度,可康熙都不提一句,反倒是芳儀忍不住了。不管如何,芳儀都要向康熙彙報吧?雖然芳儀不認爲康熙會不知道。於是乎,倒成了芳儀先開口了。
哪想到,芳儀說完以後,康熙只是點點頭,道:“內廷的事情,皇后處置的甚爲妥當。”然後,也沒有什麼其他的話。
端午過後,八阿哥胤禟、九阿哥胤誐就挪出去了。三胞胎自從生下來,就沒怎麼分開過,現在就要被拆檔了,這幾個怎麼會開心?可又知道,這事情是改不了的,所以只是悶悶不樂的,卻也沒有去跟康熙胡攪蠻纏。不過,雖然沒有在康熙跟前撕磨,但在芳儀跟前卻是鬧騰了一回。胤禟、胤誐自知非得挪出去的,也不在這個上頭糾纏,可是卻要倆人住一個院子不分開。對於孩子們的這點兒要求,芳儀怎麼會不答應?若說是以後大了,成親、生兒育女什麼的,兩家混在一起不方便,可現在孩子還小呢,以後再挪也就是了。
雖然外到王公大臣,內到各宮貴人奴才,都知道萬歲爺格外寵愛祥瑞公主瑞嘉,特賜了小公主一個阿哥的名字,還排序成了十一阿哥,但自進了上書房,卻只能稱呼胤禌這個名字,不能稱呼瑞嘉。可師傅們雖然明着不說,但是在課業要求上,卻從不爲難十一阿哥。這個情形,不但表現在上午讀書的時候,而下午騎射武技就更是如此了,諳答們還生怕摔着了這個十一阿哥,若弄得這假阿哥哭起來,那就麻煩了。可哪想到,越是這樣,越是讓胤禌氣惱。雖然嘴上不好說什麼,可下的那份功夫,卻更刻苦了。這可把芳儀給心疼壞了。雖然想着要把女兒養的驃悍些,可讓女兒真的吃這些苦頭,還真心疼。可瑞嘉不聽勸,芳儀只能動其他的腦筋。
男女體力總是有差別的,現在還小,還不太明顯,可等大了些,就分明瞭。再說了,騎馬還主要看馬術和馬匹,可射箭,開多少石的弓,就得講究臂力了,倒是後,女兒肯定是比不過男孩子的!芳儀這想着,就把腦筋動到了火器上頭。臂力比不上,那就取個準頭!總要讓女兒有個揚眉吐氣的地方!
芳儀對女兒寵愛,康熙更是寵得厲害,這點兒要求怎麼會不答應?可瑞嘉還小,那些火銃的後座力太強不說,還容易炸,康熙怎麼放心。這就把這些年法蘭西什麼王的送的禮給了瑞嘉。不過那東西精巧了些,但這藥石火彈子不多,沒了這火彈子,這火銃也就是個擺設。
芳儀就出主意,這東西,分兩條腿走,一邊讓宮裡康熙那些工匠研究研究看,另一邊就買唄!康熙已經開了海禁,現在雖然被譽爲“金山珠海,天子南庫”的廣州十三行還沒有成型,但已經有些敢吃螃蟹的了,而那些飄洋過海來賺錢的葡萄牙商船上頭,本來就有很多火器,還有大炮呢。只要有錢,就能掏弄得到。
只是康熙聽了這些,倒是若有所思起來,緊皺着眉頭,心不在焉的跟芳儀說了幾句話,就離開了。
芳儀細細想想自己的說話,好像沒什麼不當的,可這康熙到底怎麼了?她可不認爲康熙對做生意有什麼興趣,行商,在這個時代,比農戶還低一級呢。那些西洋人過來買賣,康熙只會擺弄他泱泱大國的身份而已。那這到底是什麼了?
芳儀不會知道,因爲她自己是從熱兵器時代過來的,對火器的推崇,潛移默化的影響了幾個孩子,特別是胤礽,更是對這些興趣頗大。這孩子還經常抓着那些工匠,琢磨一些額娘說的那些個妙處。可惜芳儀對這一竅不通,只比划着一些電視裡看到的自己聽說的所謂常識。但就是這樣,因爲阿哥的重視,也已經改良了些火銃。這連帶着關注兒子的老子,對這些玩意兒也多看了些。這回芳儀的話,特別是說那些飄洋過海來的船上,這些玩意不會少,就讓康熙上了心了。更讓康熙鬧心的是,法蘭西那個排行十四的帝王給的火銃,比自己宮裡工匠弄得好要,自己公主要用,還得向這些長毛鬼子淘換!
船上的大炮,也觸動了康熙的神經。要知道努爾哈赤,那麼早逝,明朝的紅衣大炮有一大半的功勞。而康熙平定臺灣,奪回雅克薩,這些大炮也有大功。只是,這玩藝照價高,笨重無比,移動不便,有些還會炸膛,更是那些彈藥的消耗,這讓馬上打天下的旗人,覺得弊大於利。
可現在那些長毛子的船,上頭有火器大炮,還能駛那麼老遠,再想到自己現在那些水軍,就有的不踏實。無獨有偶,想到了平定臺灣,就想到了鄭經,其實這人就是那個三寶太監的後代!這明朝的一個太監,就能率着船隊下西洋,可現在自己手頭的船呢?這一想,就一發不可收拾,想到了先祖努爾哈赤,也就是傷在了前明的紅衣大炮下,而後落下了病根子。
現在,康熙不想承認,因爲自己的妻子爲給自己女兒找個玩物兒,才引發了自己的思慮,自己原先怎麼就沒想到這些?
康熙既然想到了這些,也就開始安排了。這回,是打着給十一阿哥找東西的旗號,派了自己得力的人。這倒是讓芳儀有點兒誠惶誠恐的。康熙因爲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所以這南下的人的真實目的給捂得緊緊的,可卻空前關注三阿哥手底下的那些個火器工匠,這更讓芳儀吃驚。如此寵愛公主,有點兒讓芳儀覺得太過了。
可當芳儀通過兒子們知道,康熙讓人把留在宮裡的前明寶船資料翻騰出來,又指派人手琢磨時,才發現不對了,再聯想起自己那天的話,模模糊糊的就有了答案。雖然,作爲一個後世過來的,知道甲午海戰,知道八國聯軍的洋槍洋炮,對於此時康熙作的事情,是高興的。但是康熙死憋着,還拿瑞嘉做面子,讓自己擔心了這幾日,在這一點上,芳儀很不爽,總要爲自己和女兒討點兒利息纔好!
芳儀眼珠子轉啊轉的,就打起着十三行的主意了。旗人不得經商,可其實經商的多着呢,只不過是掛在門下包衣奴才面上。芳儀這些年在銀錢上沒有緊過,一來她是皇后,不需要奉承誰打點誰,就是給些賞錢,二來康熙的內庫自己也好動用的,三來自己很多的開銷記在了康熙身上,還有就是赫舍裡府上和索額圖那兒。可是以後兒子大了,用錢的地方可就多了。還有些錢,可不能用康熙的內庫的。外貿的來錢,自古到今,到了後世,可都是知道的。現在,不借着瑞嘉和自己的吃虧,讓康熙答應自己弄些花頭,那就是自己對不起自己了。至於那些什麼不與民爭利,自古到今就是騙人的!
芳儀既然打定了主意,又仔細盤算了,從操作流程到人手上頭,都過了一遍,才找康熙開口了。開始只是表示對那些洋玩意兒的好奇,說是想要蒐羅蒐羅有什麼好玩的。康熙開始還不怎麼了解,自己給的東西還不夠多嗎?要什麼,自己給就是了。芳儀火一大,也不轉彎子了。這才讓康熙有點兒吃驚。。。。。。
342 虎毒食子焉
對於皇后說的這個事情,康熙很不贊同,大清皇后,母儀天下的人,怎麼會有這樣古怪的想法?芳儀就差送兩個大衛生球給康熙了,自己是用不着這個,但看看京裡頭,哪家王府的產業裡沒有生意?哪家格格的陪嫁單子裡頭沒有莊子鋪子?以後阿哥們大了是要出宮分府的吧?女兒也是要嫁人的吧?雖然都有內務府爲他們先打點下家底,可這家底總不嫌多吧?皇上的內庫銀子再多,也不能一直就這樣供着兒女的吧?再說了,自己只是去討些好玩兒的,那弄個小行當只是爲了淘換便利罷了。
康熙被皇后這樣一說,雖然還不是很樂意,但轉念一想,罷了,也不過針尖兒大的小事,皇后樂意玩,就由着她吧,也不過就是派幾個奴才過去罷了。再又想想,康熙忽然摟着芳儀道:“皇后可是跟朕鬧小性兒?真真是難得。這麼些年夫妻下來,都沒見你鬧過幾回。嗯,皇后放心,那事兒,朕不許人拿朕的寶貝女兒說嘴的。”
自嫁給康熙以來,芳儀就一直清醒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標努力,這當中當然會仔細琢磨康熙的個性言語行動。可對康熙來說,也是近二十年的夫妻,多少對芳儀也是有些知道的。這一席話,是對芳儀的解釋,也是對芳儀的道歉和寬慰,只是作爲帝王,康熙還放不下他的身段而以。
這事就這麼準了。等過了一段日子,康熙還真給女兒淘弄到了那些東西,而宮內製造局也開始有點兒新東西出來了。芳儀還從兒子口中知道,那些前明寶船的研究,也有些進展,可現在北方邊境並不輕鬆,還有外蒙古那兒也不是很太平,若真要改造水軍,這國庫的銀子,就太吃緊了。
對於這些朝廷的大事,芳儀是不能插嘴的。芳儀只能慢慢的把自己知道的一點東西交給兒子們,等着兒子們找機會。甚至,她還不太贊同太子等在康熙有生之年去改變一些事情。不能鋒芒畢露,不能讓康熙忌諱,只有保住自己,等真能做主時,在可以去放開手腳。有時芳儀還會不着調的想到,別人都說,男人是通過征服世界去征服女人,而女人是通過征服男人去征服世界,這話放在自己身上最妥當的。只是自己沒本事征服康熙,也沒有徵服世界的想法,只不過想通過兒子的手去儘可能改變那些作爲中國人無法忍受的東西。
進了六月,這天就太熱了。康熙一聲令下,帶着老婆小老婆兒子女兒,移駕到了暢春園“避喧聽政”。這暢春園在京城西郊,而這西郊正是西山山脈與平原的交接處,多泉多溪,遠襯蒼翠西山,層巒疊嶂,碧水澄澈,青山秀麗,有似江南水鄉,塞外綠洲,真正是“十里青山行畫裡,雙飛白鳥似江南”,所以不外乎“雁被西風驅譴,人被西山留戀”。而這暢春園又是康熙南巡歸來後,利用清華園殘存的水脈山石,在其舊址上仿江南山水營建而得的。所以,芳儀一到這兒,就沉醉在其中了。連日來因爲兒子們挪出坤寧宮而生出的想念空虛,都被放在了一邊。那些宮裡好的不好的,這會兒統統被拋開了。
只是再美的山水樓臺,也只能暫時沉醉,而暫時拋開的種種煩人事情,也終會再找上門來的。
這日子已經過了八月十五,這暢春園的秋景又是一番不同。可芳儀明顯的覺得,康熙這幾日有些煩躁。往日裡,康熙煩躁了,若是前朝之事不便細說,也會借古喻今說些什麼的,若不是前朝的事情,那有時候會跟芳儀咕噥一兩句。可這回,卻明顯氣兒不順卻一字不提。
芳儀有些煩,若是這位老大氣不順就要找別人出氣,這也罷了,可這位爺習慣了不耐煩就泡在自己這兒,這人老在自己眼前晃盪,自己不好做到眼不見心不煩。而且,他這樣子,還真容易踩雷。大爺難伺候啊!就是往日裡兒子女兒插科打諢,都沒讓這位爺舒心——康熙會跟着笑跟着說,但笑玩了說完了繼續皺着眉。
不過,這李太醫傳過來的消息,卻讓芳儀猛地明白過來了。那一日,在慈寧宮,太醫明明診出的章佳氏是一個月的身子,可後來康熙讓傳出來的卻是有妊兩月餘。若按着這先頭的診案,這章佳氏若足月該在十月頭上臨盆,而若是按着康熙說的,現在這章佳氏該足月了。
李太醫說,有十餘味不甚名貴的藥材被添了損耗。這中藥材的損耗,極是常見。可李太醫是個仔細的人,發現這十幾味藥,正可以湊出個催產的方子,而那有餘另幾味,大概是做遮掩的。
這事還用在說嗎?誰有本事可以讓一向仔細的藥局添損耗?而康熙的煩躁,大概不僅僅是因爲這一個月兩個月的事,而是在於自己又要對自己的子嗣下手了吧?
芳儀想着這些,就有些個冷。今日裡康熙爲了自己的名聲,可以讓懷孕的妃子帶着身子聽天由命,也可以下藥催產,那若日後。。。。。。現在康熙還能爲自己要做這些事情而煩躁,那以後會不會手下留情?雖然,自己的孩子一向是被康熙放在心裡疼的,可若真忌諱上了,還能想到這些嗎?
這一瞬間,芳儀就有些衝動,若是,若是康熙沒那麼長命,那會如何?可這個想頭才冒了出來,就被芳儀拍飛了。不,不能拍飛,得牢牢地鎖上,再也不能冒出來!
芳儀從不懷疑康熙的強大,自己也一點兒沒有把握可以算計得到康熙。可這種事情,若是敗露了,等着自己的,等着自己子女的會是什麼?只要不十足實的把握,自己就不能去冒這個險。不光不能冒險,就算是想都不能想。而且,就算有了十足實的把握,自己也不能這麼幹!
自己的那些個子女,雖然被自己教導得對自己的阿瑪也要小心謹慎,但對於父親的親情、崇拜、尊敬、敬愛等等等等,還是一點兒沒少的。若是知道自己軾夫,他們會怎麼樣?若是知道自己是爲了讓他們安全而軾夫,又會如何痛苦?但若是不痛苦不管不顧,那豈不是自己養了一羣不知倫理親恩、唯利是圖的東西?
等芳儀回過神來,像是同誰打了一架似的,渾身痠軟,還一頭的大汗。只是這會兒,芳儀不想動,只想靜靜的歇會兒,連頭上的冷汗,也懶得去擦。可就在閉眼模糊中,就覺得有人給自己拭着頭上的汗。
芳儀睜開眼睛,猛地坐直了身子。作爲一個普通人,剛剛還想着是不是要謀害某人,可現在這某人忽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怎麼能不被嚇一跳?可芳儀這猛地動作,也把康熙唬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太累了?坐着都能睡着了?身邊連個奴才都沒有,這些奴才是怎麼伺候的?”康熙皺着眉說着。
往日若康熙這樣,芳儀早就會維護自己身邊的人爲他們說好話了,可現在芳儀驚魂未定,根本沒聽清康熙說的是什麼。
康熙眉頭皺得更緊了,也不再說什麼奴才不奴才的,雙手一攬一使力,就把芳儀橫托起來了,幾步走進裡間,把芳儀輕放在臥榻上。康熙不愧臂力出衆,武力也高,這樣橫抱着一個人都一點兒也不覺得吃力,還在問着芳儀感覺如何,見芳儀沒回音,就要急着傳太醫了。
芳儀總算是找到了自己的舌頭,忙拉着康熙說沒事,只是做了個不太好的夢給嚇醒了而已。
康熙看着皇后真的沒事,才放心,“朕還不知道朕的皇后坐着都能睡着,這麼睡身子彆着,會做夢也沒準。你啊,也別盡顧着別人,自己的身子骨也要小心纔是。”
芳儀被康熙這幾句話說得心裡直髮虛,自己纔想着是不是要對這人動手,這人就這樣對自己,亞歷山大啊!
這樣子的芳儀,被康熙認爲是精神不濟,硬要皇后眯頓會兒,還要陪着芳儀,說是瑞嘉做噩夢時,就要自己陪着纔好。直把芳儀弄得沒有脾氣。
這睡是睡不着的,兩人也就這樣閒聊着。不過,等明白芳儀一切無恙,不用擔憂時,康熙的川字眉還是擰着。芳儀這會兒知道康熙煩躁的癥結了,可這事,沒法說。
芳儀是明白這裡頭的道道了,又不能宣之於口,可孩子們不知道。兩人正閒聊着,聽見外頭傳,說是幾個孩子過來了。也就出了外間,跟孩子們一處兒。說話間,瑞嘉看着阿瑪眉頭不開,就說要替阿瑪分憂解愁什麼的。這被孩子戳着神經了,康熙一激動,高聲說了句“放肆!”。
瑞嘉長這麼大,還是頭一回這樣被康熙呵斥,這還是爲了體貼阿瑪。瑞嘉有些呆住了,別說瑞嘉,就是那幾個兒子也有點兒愣神。
343 又見摔跤
幾個孩子都愣住了。好在芳儀反映快,忙打了圓場,“你阿瑪操心國事,這些,也是你小姑娘家家問得的?你體貼你阿瑪,你阿瑪心裡知道,只是規矩在那裡放着呢,快去給阿瑪認個錯。”
這話一出,即便是康熙皮厚,也挺不住了,又一次地,耳根紅了。只是,這回可真是臊紅的。康熙忙上前抱起瑞嘉,柔聲哄着,“瑞嘉啊,剛剛阿瑪心裡有事,不是有意那麼大聲的。瑞嘉體貼阿瑪,阿瑪高興還來不及呢。瑞嘉可別往心裡去,啊?”
這還是芳儀第一次看到康熙做低服小的,心裡直叫,該!自己剛剛還哪門子亞歷山大啊?雖然不能打那些個主意,也不能對康熙糊塗了心思!
瑞嘉雖然一直被寵着,可也不是那種上天入地的女孩兒,雖然驕傲,可也是守着禮法規矩的,現在阿瑪對她那樣,早就忘了剛纔的委屈了。
不過,康熙倒沒有就此算了,這第二日,就使人送了好些個東西過來。有鑲着寶石的小馬鞍子,有康熙筆友、法蘭西排行十四皇帝送的古怪樂器——長得像個瓢葫蘆的梵婀鈴,還有一個的地球儀,總之零零種種的,大多都是宮裡只此一件的東西。
芳儀帶着大格格翻看着這些,大格格都被晃得眼花繚亂了。每每皇后娘娘看了一樣,邊上就有康熙派來送東西的奴才給解釋這個物件,弄得芳儀煩不甚煩。雖然好多東西在這會兒看來是很稀奇,但對於芳儀來說可算不上是什麼。只是,看着大格格新奇的樣子,對於小太監的呱噪,芳儀也忍了,心裡琢磨着,讓瑞嘉轉贈些給大格格,同時再從廣州也多弄些過來。
只是,就在大格格看着有趣的時候。外頭就有人要傳話,聽着這聲音,有點兒急忙。芳儀擡了擡手,先讓那跑腿的太監回去覆命了,才讓外頭傳事太監進來。這大格格也懂事,不用人吩咐,就找了藉口先退了出去。
等傳事太監開口彙報時,芳儀才知道,這回,還真是出了大事了。這章佳氏娘娘在觀瀾榭附近的水榭滑了一跤,這回子怕是動了胎氣,要臨盆了。
芳儀直想撫額嚷嚷,還有沒有點新意啊,除了摔跤,還就是摔跤,摔了跤,就動了胎氣,就臨盆!有的還是早產!可一想到這早產二字,芳儀就覺得裡頭有故事,照康熙讓人吩咐的,這會兒可不算是早產呢!
“慌什麼,這也算是足月了。穩婆不早就預備妥當了?再去傳太醫預備着,吩咐下去,皮都繃緊着點兒,小心伺候着。”
等這個太監下去了,芳儀忙讓人把何玉柱叫來,讓他使人去出事的地方看看,再問問當時的情形。而後再使人去清溪書屋上報康熙了。
等都處理完了,芳儀才坐下來細細推敲。要知道,這暢春園分中軸、東、西三路景亭臺樓閣。因爲章佳氏有了身子,芳儀特意照顧她,才把這西路較好的蕊珠院讓她住了。這觀瀾榭雖然也是在西路,可與蕊珠院還有些距離呢。這章佳氏自打來了這兒,平時不太出蕊珠院的,即便是偶爾出來逛逛,也不會遠離蕊珠院的,怎麼這會兒肚子老大了,卻跑到離着有些距離的觀瀾榭附近了呢?
恐怕不光自己會生疑,就是康熙也會覺得奇怪吧?只是,現在一切還都不好說,還是等着何玉柱回來再說吧。
可芳儀這邊還沒等到何玉柱回來彙報,倒是有別人上門求見了。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這未來的定嬪。這定嬪向來識相,現在一些宮妃也知道這人是依附着皇后娘娘的。這人這回子怎麼過來了?
芳儀忽然想到,這人可是給安排住在了觀瀾榭的!
芳儀這會兒真想問候某些人的母親大人,這章佳氏纔在觀瀾榭附近出了事情,這住在那兒的定嬪就過來求見,這讓人怎麼想?更何況這章佳氏還莫名其妙的跑到了觀瀾榭呢!
那自己不見?也不行,這還會讓人覺得自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既如此,那就見見吧。
等萬琉哈氏進來了,就先給芳儀請安。這會兒,芳儀可不想跟這人客套,也沒讓座,就開口道:“你這會兒心裡慌忙的過來,可有什麼事情?”
萬琉哈氏知道這會兒自己時不受待見的,只是她還沒法子不來,來了可能會得罪皇后娘娘,可不來,沒準就被人潑了髒水,別說什麼前途了,保不準連命都會沒有了。
“稟皇后娘娘,可真是有些事情呢。纔剛,我在這觀瀾榭外頭遛彎兒,誰成想,這迎面就碰上了章佳氏。我想着,這章佳氏一向是在蕊珠院好好待着的,怎麼這會子跑到這老遠的地兒來了?再看看她那個肚子,我就覺得不太踏實,就趕忙回屋子了。誰想到,剛剛就聽見人說,這章佳氏在觀瀾榭外頭摔了一跤,那地方,還是我剛剛去過的地界兒。我這上下一想,就覺得其中有詐,所以急忙來稟報皇后娘娘。”
芳儀一聽,就知道這裡頭問題大了。結合定嬪的話,定嬪的心思,芳儀猜得透。若是這定嬪不來,這事情徹查出什麼來還好,如果查不出頭緒,這定嬪沒準就要被黑鍋,康熙那兒壞了印象不說,就怕有人使壞,自己偷懶,定嬪就成了替罪羔羊。而現在定嬪走這麼一遭,不管自己見不見她,都已經被她拖下水了,就算爲了自己,自己也得好好使把力,爲她脫罪呢。
定嬪是好算計,可是布了這個局的人,更是好算計。那這人是誰呢?章佳氏怎麼就跑到那兒去了?
芳儀不想給定嬪有什麼好臉色,淡淡的對定嬪說道:“若是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就安心吧。可若裡頭有一點點的水分,你也要記住,我的慈善,可不是隨隨便便就給人的。”
芳儀語氣雖然淡淡的,但這氣勢卻拿了出來。定嬪本來就是存了心思的,心裡就惶恐,這會兒更是害怕了。這一害怕,一張嘴,連奴婢就冒出來了,“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什麼?是不敢安心,還是不敢摻水?”芳儀追問了一句。
“不敢不敢,奴婢不敢摻水,句句屬實。”定嬪的腿都有些發抖了。
“既這樣,你就回去吧。我的話,可不是說着玩兒的。”芳儀再也懶得理這人了。
定嬪腿軟,磕了頭,才退了出去。
定嬪走了後,芳儀就靜心推敲着。到底是誰呢?本來的目標就是自己?越想,就覺得這事越古怪。自己是皇后,豈是人說對付就對付的?但若不是,怎麼又扯進這個定嬪?
許是芳儀上輩子是婦產科醫生的關心,這腦海裡時不時地會竄進一個月兩個月、足月不足月的事情。芳儀索性放任自己的思緒,就順着這個。說實話,到底是早產還是什麼,芳儀明白,康熙也知道芳儀明白。這一胎雖不足月,但若調理得當,因該也沒什麼大礙的。估計這調理的事情,康熙早已經預備下來了。這康熙不是想要用催產藥嗎?
等等,面上已經是足月了,康熙想要用藥,然後就臨盆了,怎麼這麼巧?
這孩子其實還差那麼一個月的事情,康熙知道,自己知道,那章佳氏也應該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沒來月信,這還不簡單?除此之外,就是那個太醫了。可芳儀不認爲那個太醫該說出去,康熙這點兒本事要是沒有,還做什麼皇帝?
章佳氏知道孩子還沒足月,可卻應該臨盆了,那她是不是該猜得出皇上要做什麼?這些日子,因爲章佳氏有身子,康熙也經常去探望她,那她也是知道這幾日康熙在煩躁吧?
芳儀越想,越覺得這答案呼之欲出,就連爲什麼要牽扯到自己,芳儀也有了推斷。可芳儀還是硬生生的停在了那裡。何珠玉還沒回來呢,還不知道那裡怎麼樣呢。自己不能做着個有罪推斷。還是先等等,先等等。雖然此刻,芳儀的直覺就認爲自己想的是對的。
不一會兒,何玉柱回來了。可不光是何玉柱,連去康熙那兒的報信的小順子,去章佳氏那兒看情形的小路子,都一起回來了。
芳儀先不聽何玉柱的,指着小順子道:“你先回話!”康熙的態度纔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可以等等。所以,這回,芳儀沒有派一慣跑慣康熙那兒的小路子去清溪書屋,而是讓更機靈會看顏色的小順子過去了。
小順子上前磕了個頭,纔開腔道:“回主子話,奴才去萬歲爺那兒,先是讓樑公公給傳的話。而後萬歲爺才讓奴才進去問話的。奴才看着萬歲爺是有點兒急,倒是沒有昨兒那麼躁了,連眉頭都沒有皺着。宣奴才進去問話,也主要問些章佳氏娘娘那兒接生的話,等奴才把主子娘娘給章佳氏娘娘那兒安排的穩婆,還有傳了太醫,以及說孩子足月讓不要慌的話都說了後,萬歲爺連道妥當。。。。。。”
344 真相只有一個
小順子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後來,等萬歲爺不再問話了,奴才才把其餘的事情說了。萬歲爺沒甚在意的,只讓奴才回來跟主子娘娘說,一切由主子娘娘做主。還道主子娘娘辛苦了,只是還得小心自己的身子纔是。”說到這兒,小順子又偷眼看了下主子娘娘。
芳儀聽了小順子的說話,當然不會爲康熙幾句口上的關心而感動,只是拿眼瞟了下小順子。這小子才嚥了嚥唾沫,說着自己的推斷,“奴才瞧着,萬歲爺是真心愛護娘娘,捨不得娘娘操勞。”
真心愛護?怕是有那麼幾分,芳儀不期然的想起前幾日的午後,康熙的關心不似作假。只是帝王的幾分真心,又能值個什麼?這會兒康熙怕是因爲那個摔跤,不用他親手作決斷,才心情好吧?所以對於那個可能闖禍的,都不再苛責了。正因爲這個人,纔不用康熙出手,因而纔有幾分隱晦着的不予追究,幾分無法言明的褒獎。
芳儀心中冷哼着,衝着小順子點點頭,才又看向了小路子。小路子雖然不如別人機靈,但勝在做事踏實,那些不需要耍心機、反而只要一板一眼的事情,交給他是最妥當的。這會兒看到主子娘娘看自己,也就俯身回話了。
“回主子娘娘話,奴才領了命去蕊珠院。穩婆等共四人,都已進了產房。進去之前,奴才讓人仔細查過,連發髻裡都沒漏過,都沒有夾帶什麼。產房中的其餘人,都是章佳氏娘娘原本身邊伺候的人。不過奴才怕不妥當,也讓人查了一通。只是奴才到的時候,這章佳氏娘娘已經被擡進了產房。是以不方便在進去搜檢。不過,奴才好好敲打過那幾個穩婆,若是章佳氏娘娘和肚子裡孩兒有什麼不妥當,那就讓她們跟着去伺候。太醫也預備妥當了,就在產房邊上的外間候着。按着娘娘的吩咐,傳的是馮太醫和樑太醫。奴才對這兩位太醫很是恭謹客氣,還派了奴才底下的兩個小子在太醫身邊伺候着。”
芳儀點點頭,不管到底是誰布的局,這產婦和臨盆的孩子可不能出了差錯。不然,這麻煩就大了。哪怕是康熙,原本的縱容,也會變成滔天怒火吧?想想看,他因爲這章佳氏的身孕,費了多少神思?
芳儀現在還是最疑心章佳氏自己在裡頭搗鬼,她當然不會猜想章佳氏會拿她自己的性命和孩子的性命開玩笑,可古代生孩子可是在鬼門關打晃的事情,她擔心萬一事情失控,章佳氏一不小心把她自己給玩沒了。
正是考慮到這種可能性,她才讓小路子傳了那兩位太醫。一位是醫術精深,又是孝莊的心腹。現在孝莊歸天了,馮太醫他只盡忠於康熙。這一點,康熙也是知道的。另一位,就是最先給章佳氏診脈,診出章佳氏有妊的那個,樑太醫。這章佳氏到底是不是足月生產,這人是最清楚不過了。芳儀並沒有傳與自己熟悉的太醫,就預備着萬一有個什麼事情,自己也好摘得乾淨。哪怕產房裡頭,芳儀也沒放自己的人在裡頭看着。
“章佳氏如何了?”
“回娘娘話,聽產房裡的奴婢說,章佳氏娘娘人還是清醒的。穩婆也說了,已經見紅,但這陣痛還不規律,怕是,怕是還有煎熬。奴才追問緊了,才說,若再這樣下去,沒準還得請太醫用個催產的方子。”
原來,這到底還是要用上的。只不過原本是康熙暗中讓人動手,而現在是正大光明。
芳儀也不再多問小路子了,這才把眼睛看向了何玉柱。
何玉柱見輪到了自己,就上前開始交待自己的差事了。說來也怪,何玉柱使人仔細查了查事發當場,並沒有見到什麼蛛絲馬跡。而章佳氏摔了,原本陪着她出來逛逛的那幾個宮人就被拘了起來。這些人早就蝦得六神無主了。何玉柱又是擅長問話,這一圈問下來,這些人不像是有意隱瞞的,也不像是故意搗鬼的。何玉柱道:“奴才愚鈍,有負娘娘重託。看着還真像是章佳氏娘娘自己個兒不小心,踩歪了哪兒,被小石子硌了腳底,才摔的。”那水榭邊上,以小石子兒鋪路,據說是學了江南的樣子。
“這事還真沒準兒!”芳儀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
何玉柱是多精的人?聽了這話心裡一抖。沒等皇后娘娘繼續問,就說道:“奴才還問那幾個,他們主子這幾天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情形?這些人都說沒怎麼樣。只是她們主子娘娘離日子越近,就越有些心神不安定。不過,她們認爲,估計是主子擔心臨盆時的艱難,又擔心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才這樣的。只是,倒還是有個細心的,說了個極小的事情。奴才現在想想,這事情,還真是有些味道。”
“那個奴婢在那些人裡頭,算是與章佳氏娘娘最近的了。她說,這幾日,娘娘越來越焦躁起來,只有萬歲爺過去了,纔有笑模樣。昨兒個,萬歲爺過去探望章佳氏娘娘,等萬歲爺走後,章佳氏娘娘也不讓人打擾,就坐在那兒發愣。只是發了會兒愣,竟然還淌起淚來了。她們幾個勸了好一回,纔給勸住了。這章佳氏說是擔心,不知道能不能給萬歲爺添個小阿哥,這才哭的。只是,後來想想,不管是阿哥還是公主,都是萬歲爺的血脈,都應該一樣的期盼纔是。所以,哭了那一回,她們主子也想開了,焦躁也好多了。今兒個,章佳氏娘娘說要出來走走,散散心。那幾個也不敢攔着。”
芳儀聽了,也格楞了一下,這?
再盯着問了句何玉柱,“那地方真的沒一絲兒不對勁?”
“奴才愚鈍,真是看不出什麼來。”
芳儀讓人先下去,只是手上的差事還不能放,得繼續努力。
等衆人都下去了,這李奶嬤才心疼的看着芳儀道:“娘娘這麼久了,連口茶都沒有吃。再怎麼急的事,也別委屈了自己啊!這萬琉哈氏,真不是個玩意兒,娘娘這麼厚待她,她還這麼不識好歹。這養條狗,還會衝主人搖尾巴,現在這哪是養狗,簡直是養了只喂不熟的狼,還被這狼反咬了口!叫我說,娘娘九不該那麼慈善!”
芳儀也嘆了口氣,接過奶嬤手裡的茶盞,痛飲了一杯才道,“這宮裡的這些人,還真是一個都不能對他們卸了防備。看着有些人老老實實的,又是對我表了忠心的,就放鬆了一回,還給她做了臉。這下,倒是給別人一箭幾雕了這,讓人從這攀附的人這兒下手了。看來,我還真是成算不足。我是皇后,哪裡需要人來攀附?只需要怎麼讓他們互鬥,我只要平衡着就行了。”
芳儀心裡想着萬琉哈氏,又想到了榮妃。既然萬琉哈氏可以這麼做,那榮妃呢?爲了那個四阿哥,只要有需要,榮妃也不會手軟的。所以,這些投誠什麼的,都是此一時彼一時,自己還真是不能因爲她們投誠,就心軟,就維護她們。雖然,自己是沒有對她們卸下防備,但有意無意的維護她們,還是有的。現在這個萬琉哈氏,也算是給自己上了一課。說起來,還真要謝謝她呢,讓自己發現自己的誤區!
不過,這會兒,還真是等下再想這些。芳儀喃喃的低語着,“自己個兒不小心啊!那就真查不到不對的地方呢!”
“娘娘這可怎麼說的?難道就這樣回了皇上?”李奶嬤擔心的問道。邊上的畫冬想要說話,可是這會兒氣氛不對,她也不敢插嘴。
“當然不能這樣回皇上。只能跟皇上說,我沒本事,查不出什麼來,還是請皇上自己在派人查查纔好。”
畫冬在也忍不住了,說道:“就是就是。這人沒準就是自己不小心摔的,這讓娘娘怎麼查?再說,娘娘本就勞累的很,這些人還要這樣不消停。”
李奶嬤可急了,又要勸着皇后主子,又要罵畫冬,“畫冬這小蹄子,急性子說這些添什麼亂啊?娘娘你可千萬別聽她的,這些賭氣的話,可說不得!”
“嗯,畫冬的話是錯了。不過,還是要對萬歲爺這樣說的。”芳儀心裡已經盤算開了,說這話,倒不是真要讓李奶嬤和畫冬着急的。不過,這兩人也沒有急上多久,因爲芳儀這邊已經開始慢慢說着,同時也是理清自己的思路。
“章佳氏不是不小心摔的,是故意摔的!”芳儀這話一出,李奶嬤跟畫冬都倒吸了口涼氣,有趕忙憋住了,生怕打擾到皇后娘娘的思路。
芳儀倒是沒有顧着這兩人,還在繼續推演着。一開始,自己對這個章佳氏是做的有罪推論,也就是醫學上的病症假設,只是因爲現場還有沒有調查,芳儀怕自己先入爲主了,才硬生生的打住了。但這會兒,現場一無所獲,而何玉柱說的那個小事情,倒是真的也算是一種論據了。只是爲什麼要攀咬上自己呢?
345 燙手的山芋
章佳氏要迎合康熙的心思,讓肚子裡的孩子“如期”出生,但又不能由皇上動手,不然,恐怕日後皇上看見這個孩子就膈應,連帶着自己,也要失了萬歲爺的寵愛,所以,只能自己動手了。可是,這事情可不能明着動手,可不能讓萬歲爺知道,不然,要是讓萬歲爺留下個心狠手辣的印象,可就是得不償失了。而且,一般這皇帝的寵臣都知道,不能妄測君心,不然,不但不能讓萬歲爺親近,反而會招了萬歲爺忌諱。所以,這寵臣獻媚,也都是會“巧合”啊“湊巧”啊。再一個,萬歲爺又是動得那樣的心思,那可是有違人倫大理的,要是被萬歲爺知道了有人看破了他那個心思,這等着那人的是什麼?
所以,章佳氏只能出意外了。而且這意外,還不能在她自己那兒出,省得萬歲爺起了疑心。而佈置成一個被人陷害的局面,將水攪渾,才能不讓萬歲爺疑心到章佳氏自己身上。而且,這個把水攪渾,可不是隨便是誰都可以的,只有扯出頭大帽子大的,把事情搞得錯綜複雜,越複雜,就越能掩蓋着事情的真相!
李奶嬤和畫冬這會子都驚呆了,這麼個事情,也太陰狠了。
芳儀這會子笑了,“這事,還不一定就準了。我只是先想着是章佳氏布的這個局,才推斷出這些的。沒準,是我枉作小人了。”
李奶嬤低了頭,細細的有揣摸了一會兒,才說道:“老奴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畫冬想了半天,也開口道:“皇后娘娘待這人不薄,怎麼這人會如此呢?”
李奶嬤戳了戳畫冬的頭,道:“這起子都是黑心的,連自己的肚子都下得去手,怎麼還會念着娘娘對她的好?再說了,從她那蕊珠院出來,離那個凝春堂最近了,可那裡住的是太后娘娘,這人可敢攀扯?其他的,就這觀瀾榭、集鳳軒了,雖然離蕊珠院有些個距離,可也比別的地方近些。這人還大着肚子,恐怕也沒那麼多力氣跑得太遠。只是,這集鳳軒住得可是惠妃娘娘。。。。。。”
畫冬忙插嘴道:“那惠妃娘娘不是原來與她舊日有些瓜葛,攀扯她不是正好嗎?也不回讓人起疑心的吧?”
李奶嬤恨鐵不成鋼,“你這就是個直腸子,不會再拐拐彎兒嗎?就是因爲惠妃娘娘與她有些瓜葛,纔不能攀扯她。要不,若是讓人起疑,說是就是因爲這章佳氏要報往日仇,故意倒打一耙,大演苦肉計。”李奶嬤還有一句話沒敢說,這人,其實是指的是萬歲爺,萬歲爺的性子,想的繞的太多了。
“皇后這位子,就是個香餑餑,那麼高高在上,那麼引人着迷。就算明知道不一定就能扳得倒,可也想着試一試,咬一口,瀉瀉這心底無盡的憤恨嫉妒。再說了,這人也沒敢直接就找上來,只是找了萬琉哈氏。”這種嫉妒憤恨的心理,芳儀想象得到,再說了,這還拉着萬琉哈氏做擋箭牌呢。而且,這人是不是也在試探皇上對自己的態度?
“再說了,別人看着我是對她甚好。其實,這人是恨着我的吧?”芳儀沒有把這話說清楚,可李奶嬤因該明白,自己,可是徹底斬斷了這個章佳氏認回父親的可能,徹底斷了李煦光明正大做國丈的可能,徹底讓宮裡愛新覺羅這一支與李煦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
畫冬還有點兒沒明白透,只是看着李奶嬤若有所思地樣子,張了張嘴,沒有再問這個,只是自己低着頭,悶聲不吭的自己琢磨着什麼。忽然,這人有一拍手,說道:“娘娘,剛纔您說,您是設想這些都是章佳氏做的。那個,奴婢不是說娘娘不英明,那個,若是那個設想,那什麼,那個,嗯。。。。。。”
“你是想說,若是我的設想是錯的,怎麼辦吧?”芳儀有些好笑的看着畫冬。這孩子的性子,並不適合留在宮裡,明年,還是讓她出宮算了。嗯,自己在廣州的事情,讓她過去也是可以的。
畫冬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娘娘,沒想到,主子娘娘笑了,說道:“萬歲爺的態度已經放在那兒了。所以,就算是錯了,又於我何礙?”
畫冬有點兒噎着了,嗯,就算是錯了,又礙着皇后娘娘什麼了?錯了,那就是有點兒冤枉了章佳氏,讓真正的黑手躲在了後頭。可是,正像皇后娘娘剛纔說的,宮裡頭,誰不想着皇后娘娘的地位?哪一個,皇后娘娘都不能放鬆了,只不過是讓這個黑手混過去逃了這次懲罰,但若是以後敢直接對上娘娘,還能讓她跑了。再說了,這個章佳氏,不管對錯,總是不能讓人放心的。可是,這麼說,好像也不對。。。。。。
畫冬好像覺得自己被擾暈了,半天才抓住自己原來擔心的,“娘娘,可您怎麼對萬歲爺交待呢?”
“我這不是一開始就說了。把這事情如實的對萬歲爺說,我本事有限,查不出個所以然來,還請萬歲爺費心纔好。” 自己說話得謹慎,得客觀,康熙的有些忌諱,自己同樣不能碰觸。所以,要是康熙想追查,還得他自己上。不管結果如何,自己只能裝作不知道。只是,自己把這些告訴康熙,康熙會不會疑心到章佳氏頭上,自己可不敢保證。不過,聽着小順子的說話,康熙怕是不怎麼會在意徹查那個所謂的黑手。
不過,芳儀雖然說着自己是假設這些是章佳氏做的,可自己的心思自己明白,其實,自己已經斷定這是章佳氏所爲了。面上雖然說着與我何礙,可心裡還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所以,芳儀腦子裡閃過了個念頭,章佳氏,看好了吧!哎,話說回來,自己還真是個睚眥必報、斤斤計較的人。
章佳氏是初產,本來產程就長,現在又不是瓜熟蒂落,更是要折騰。所以,等下半晌康熙過來芳儀的地方小坐時,章佳氏那兒還沒進正題呢。看着康熙過來,芳儀面上的話總是要說的,“萬歲爺,章佳氏那兒有些歌艱難,您還是過去看看吧。”
康熙眉頭微微一皺,又很快的舒展開來,道:“你派了馮太醫在那兒,很是妥當了。朕就不用過去了。”
“萬歲爺,您過去了,章佳氏知道了,也安心些。”
康熙聽了這話,覺得也有道理,只是回頭再一想,不過是個庶妃,雖然可以寵,也不能太過了。等在產房外頭的事情,只在皇后生產的時候纔有的,不能讓一個庶妃壞了規矩。也就擺擺手,讓芳儀不用再勸。
芳儀本來也就是意思意思的,也就順鞍落馬了。等康熙坐定了,兩人說了會子話,芳儀才皺着眉道:“今兒個好好的,章佳氏怎麼好好的就在觀瀾榭外頭摔了一跤。我怕有些不妥當,就使人去查探了一下。”於是就把何玉柱查探不出什麼,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我手底下人沒本事,查不出什麼來,說是怎麼像是章佳氏不小心自己摔的。您說說,這何玉柱也算是辦老了差的,自己沒本事也算了,怎麼說出這樣的混帳話來?這章佳氏年紀還小,聽說這些日子以來,越來越焦躁的,不過,也算是個有悟性的。昨兒個萬歲爺您離開蕊珠院後,這章佳氏狠哭了一通後,就好了許多了,今兒個也想着出來散散了。只是怎麼纔出來,就跌跤了。我原本想着要教訓這奴才一下,可想着沒準皇上還要問他話,也就按着沒動手。不過,”芳儀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康熙道:
“我這手底下,也就屬這奴才了。現在這樣,我也算是無能的了。要不,懇請皇上徹查,可好?”
康熙本來是不甚在意的,只是聽到後來,才又皺起了眉頭,但也沒有接口。芳儀看着這樣的康熙,決定再推上一推,當然,最主要的是要把自己摘乾淨,才又用低落的聲音說道:“今兒個,纔出了這個事情,這萬琉哈氏就來求見我了。”於是,芳儀就把這萬琉哈氏怎麼來的,說了些什麼,自己又怎麼說的,原原本本的說了。而後,有些委屈的說道:“這都是些什麼破事。我想着,還是皇上自己作主纔好。我不能給您解憂,實在是太慚愧了。”
康熙本來就沒有想過皇后會對自己的子嗣下手,這麼些年來,宮裡的阿哥一個個的出生,皇后難爲了哪個?就是小五兒,本不是皇后親生的,也皇后也不是善待的?至於章佳氏,也是因爲皇后的厚道,纔有了拿得出手的出身。只是,因爲章佳氏有妊的日子,皇后也是知道的。所以,這會兒纔有些遲疑,不過,就算這會兒康熙遲疑,也是把芳儀往好裡想,認爲那是體貼自己。但是,當芳儀把萬琉哈氏拿出來說的時候,康熙明白了,皇后可能是因爲自己被牽扯了,怕她查出來的事情不讓人信服,纔打算讓自己出手的。
346 拔草引須
“多大的事情啊,章佳氏挺了個肚子,自己不小心摔着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康熙這麼說着,忽然閃了閃眼神,才繼續道:“不過,皇后心裡存了委屈,朕還能不辛勞些?那就這麼着吧,你也別管了,好好保重自己纔是。”
芳儀就是想把這燙手的山芋給扔出去,順便點了點眼藥。現在無事一身輕,芳儀不由得笑開了花了。這樣的笑顏,看在了康熙的眼裡,卻成了心底無私天地寬。不由,把那些雜七雜八的念頭都拋得遠遠的了,朕的皇后,就是這麼個坦蕩蕩的人,可不會弄那些腌臢的手段!這會兒的康熙,早就把若干年前,芳儀玩得那票大的,給選擇性的遺忘了。再說了,太后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康熙看着芳儀舒心,芳儀現在身上沒事也舒心,這倆舒心的人湊一塊兒,不免就有些小話兒要說了。不知道在苦苦掙扎的章佳氏,若知道這會兒康熙根本沒有把她放在了心上,心裡會如何感受?
章佳氏這會兒還在掙扎着,而集鳳軒裡惠妃母子倆也在閒話。要說集鳳軒的景色與各處想比,那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只是,這個集鳳軒,明顯沒有那個蕊珠院寬敞。不過,惠妃這回住這兒,卻沒什麼怨言。不光沒什麼怨言,還有些高興。
當初剛指着這兒的時候,二阿哥還很不滿意,說是這皇后在排揎額娘,怎麼能忍呢?只是惠妃卻笑着跟兒子說了,集鳳軒,集鳳軒,這名字好着呢,本來,照惠妃的想法,這集鳳軒,就不能安排給人住,得空這纔像話。這可是鳳啊,除了皇后,還有誰敢當?可現在給自己住了,而且,萬歲爺也沒有說什麼。
惠妃哪裡想到,芳儀也是看着這名字不舒坦。不過,惠妃注重的是“鳳”,而芳儀對着那“軒”感冒。上一世,芳儀不止一次在遊樂場、飯店、度假村,看到過這個軒,不過是叫“聽雨軒”、“濤聲軒”什麼的,至於派什麼用場的,就不言而喻了。前世遊華清池,導遊還專門指出過“御淨軒”,以及太監宮女們的“淨軒”。所以,芳儀的用心,也是可見一斑的。只不過在這兒,除了她自己偷着樂樂,也沒辦法把這個惡毒的小心思告訴別人。
這會兒惠妃正在跟二阿哥說起了這章佳氏摔了一跤的事情。許是女人的心思,有很多地方都是相同的,又或是都是有些陰暗盤算的人,所以,這會兒,惠妃也在猜着這是章佳氏的苦肉計。不過,惠妃不知道這章佳氏妊娠月份的事情,也不知道萬歲爺暗地裡準備的手段,只是僅憑着其他的,得出這樣的結論的。
“太子已經大婚了,三阿哥也比你小不了幾歲,這兩個大的,都已經參政了。剩下的幾個,也都進了上書房了。皇后現在嫡子養子衆多,沒必要動這個手,說不得還要弄巧成拙。再說了,早幾年,皇后對宮裡那些小崽子都不曾如何,她自己又會生養,真是可恨,倒給她搏了個好名聲,沒必要現在她兒子們都大了,反而現在耐不住了。再說了,這章佳氏,還是她擡舉的呢。”
“我想來想去,也就是這章佳氏的苦肉計,才能說的通。惹了萬歲的憐愛,又試探着對皇后出手。哼哼,也好,不管是誰輸贏,與我們都好!”
“額娘,這章佳氏不該是感謝皇后娘娘的嗎?皇后娘娘可是擡舉了她的。”
“你這傻子。若是有人知道你的底細,你能不防備着他?恨不得除了他才能高枕無憂吧?現在這章佳氏雖然無法除了皇后,可是給她找點兒麻煩,還是會的吧?”
“那兒子也不是知道她的底細?”
“你哪兒一樣?那個李氏,不是李煦給的?李煦總要讓女兒在宮裡有個幫襯的,才拉攏了你。只是李煦爲什麼不拉攏皇后?哼哼,怕是人家兒子多,不稀罕吧?而那個包衣奴才種子知道傍不上皇后,才更要給皇后填堵吧?”
二阿哥不耐煩想這些個女人的把戲,很是不耐煩。不過,這回子聽到提及李氏,倒是想起一件事情來,這事情,在二阿哥聽來,也不覺得是個什麼,所以一忙也就扔在了腦後,這會兒說着章佳氏又說着李氏,才把這個事情想起來了,就興沖沖的跟惠妃說了。
他原以爲只是個飯後茶餘的嚼頭,哪想到這惠妃聽了,卻是大驚失色,忙揪住二阿哥,讓他仔細說。可是這有什麼好仔細說的,只不過是章佳氏在孃家曾經定過親而已。而惠妃讓他把當時李氏說這話的情形仔細說說,這李氏原話是怎麼樣的,當時又是怎麼說起來的,兩人是怎麼個情形,越仔細也好。
二阿哥就不想說了,這要說起來,已經是過了好一段日子了,怎麼還記得當初的原話?當時又是怎麼說起來的?只是當時兩人的情形,二阿哥還記得清清楚楚的,李氏在自己身下情動的樣子,攀附着自己喘息的樣子,如一潭春水化在了那兒,也把自己化在了這溫柔鄉里了。二阿哥一想起,這身子就有點兒熱了。還別說,這李氏,還真是可人兒。人說江南女子的好處,自己這事真真的體會到了。比之翠柔,就算是沒有過之,但也沒有不及。不過,一想到翠柔,二阿哥心裡就一激靈,本能的,不想讓額娘知道自己與那李氏的相處。更何況,哪種時候的事情,怎麼能讓額娘知道?於是,二阿哥假作不耐煩地說道:“這是多早久以前的事情,兒子早就忘了。不過,量李氏也不會在這個上頭妄言的。這與她又有什麼好處?”
惠妃這會兒已經是氣不動了,這兒子,並不笨,反而聰明着呢,怎麼與這些上頭就這樣大大咧咧的?難道練武,就真的會讓人大而化之?這麼重要的事情,盡然不識得裡頭的利害,還把這事給忘了,今兒要不是聊到這章佳氏和李氏,這兒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對自己說呢。
惠妃氣得沒法子,只能把這裡頭的道道細細的說給兒子聽。哪想道,這二阿哥很不以爲然,“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別說着章佳氏只是幼年訂親,還沒過門這未婚夫婿就沒了,就算是過了門了。皇阿瑪要納她,誰又敢說什麼?咱們滿人,本來就沒有這麼多的講究!當年太皇太后和多爾袞。。。。。。”
“噤聲!”惠妃怒斥道。雖然知道母子說話,這兒是沒什麼旁人的,但還是忍不住地害怕了。這還不算,還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門口,靜靜地聽了會兒,才猛地一開門。邁出了門,四下裡望了望,見沒什麼可疑的,才吩咐那遠遠站着的人,“去把我昨兒說的糖梨汁做個出來,二阿哥有些歌秋燥。順便也給小十兒送一份過去。也不知道這孩子離了我跟前,還慣不慣,咳。”
一番作態,才又重新進了屋子,關上了門,疾步走到二阿哥跟前,伸手擰住兒子的耳朵,極低的聲音說道:“從今往後,再不許在這個事情上多說一個字兒,就是睡覺做夢也不能說!那位,現在只能在暫安奉殿!”
惠妃算是明白了,二阿哥其實不是笨傻,也不是練武練粗了神經,只是,作爲一個滿人,他有着他的驕傲,根本無視漢人的那套東西,所以,纔跟本沒把事情往那上頭想。可惜,他的皇阿瑪,現在的康熙大帝,卻是注重這些東西的!
二阿哥讀書讀不過皇后娘娘的那幾個兒子,雖然還是勤奮的讀着,只是心裡可是很有些牴觸的,不可避免的,漢人的那套東西,也被他拋得遠遠的。這會兒,算是細細品了品,回過味兒來了。當下裡,也不管額娘還擰着他的耳朵,反而興奮地說到:“額娘,您說,現在就把這個事情告訴皇阿瑪可好?”
惠妃這會子也被兒子弄得沒有脾氣,狠狠地又擰了一下,“你啊!”,才鬆開了手,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知道兒子練武,這樣幾下子放在兒子身上像是撓癢癢得,可再要怎麼樣,卻捨不得。
惠妃略了略頭髮,說道:“這會兒可不成。這會兒時機不對!這章佳氏才摔了這麼一跤,咱們就湊上去給你皇阿瑪這麼個消息,勝敗兩說還在其次,只怕是爲他人做嫁衣裳。若是趕好了,讓你皇阿瑪徹底厭棄那個人,現在最能得好的,也不是我們;若是趕得不好,還招來你皇阿瑪的疑心,以爲是我在裡頭做了些什麼,那更是不妙了!再說了,現在這章佳氏可是跟皇后撩撥上了,皇后必然是心裡想對付她的,可是又要裝着面上的功夫。若是捏着這個短兒,讓這個章佳氏聽我們的,嗯,使點兒巧,讓她們鬥個你死我活的,好像是不錯的。”
347 沒有最雷的
章佳氏生得很辛苦,足足痛了兩天一夜,終於在第二夜快過去的時候,誕下了一個男嬰。男嬰看這還好,產房內外各人都偷偷鬆了口氣。而章佳氏本人,因耗力過甚,只在聽到了生了個小阿哥後,就昏死了過去。這時候,太醫又派上了用場了,更何況是馮太醫?
康熙也得着信兒了,厚厚的賞賜也就送了過去。不可避免的,馮太醫等也爲纔出生的小阿哥看了一番,箇中的底細也就不再細說了。
照理來說,那日的事情,還得問問章佳氏才妥當,可現在芳儀才把燙手的山芋扔出去了,這接下來的,她纔不管呢。
也不知道是康熙真不把這當回事,還是因爲要照顧着章佳氏坐月子,竟然也沒有派人去問一下子。
要說,這日子快起來是快,嗖的一下子,芳儀嫁給康熙已經二十年了。可慢起來的時候,也真是夠可以的,這一日日的慢慢磨着,這纔到了章佳氏出月子的那日。
因爲孝莊的週年未滿,這小阿哥的滿月酒自然也是沒有的。不過,爲了安撫一下,這帝后還是相攜去探望了下章佳氏及小阿哥。
許是馮太醫的功勞,又或許是人奶養人,等這個小阿哥抱上來的時候,倒也是白白胖胖的,看着挺招人的。芳儀本就是喜歡孩子,這時看着可愛,就接了過來逗弄了幾下。這小胖孩兒,倒是挺乖的,被芳儀抱在懷裡,也不鬧騰,睜着眼睛望着芳儀。芳儀明知道這孩子現在是看不見東西的,可看着這樣子,還是被逗樂了。
康熙看着皇后高興,也就湊過來看了看,恰巧這時候小孩子吃飽喝足有了睡意,皺着小鼻子,大大的打了個哈欠,然後砸巴咂巴了嘴,閉上眼睛,就睡着了。而臨睡去前,還把頭朝芳儀懷裡歪了歪,好像對這個懷抱滿意無比,或者,就該是待在這兒似的。
康熙看的有趣,就扶着芳儀的肩,伸出手,捏了捏這孩子的小耳朵,想把這孩子弄醒再玩一會兒,哪像到這小孩兒把鼻子眉毛一皺,縮了縮脖子,扭了扭頭,更往芳儀懷裡歪着,繼續睡。康熙看着笑了出來了。
“皇上!”芳儀嗔怪的看了康熙,真是的,這孩子纔多大?不讓小嬰兒睡覺,多不好!
章佳氏在一邊肅立着,看着聖上和皇后娘娘這樣相攜着逗弄着小寶寶的一幕,如此的溫馨,如此的自然,就好像曾發生過千百回了一般,可卻讓她覺着無比的刺目!現在,皇后懷裡的孩子,可是自己吃足了苦頭,耍足了心思,才生下來的,怎麼現在看着,自己倒成了可有可無的?自己想着不讓自己的孩子被皇帝冷落不待見,現在看來,確實如願了,可自己怎麼覺得那麼不踏實。
可讓章佳氏更吃驚的,還在後頭呢!
芳儀橫了康熙一眼,拿手撥開了那隻使壞的大手,回手輕慢的拍着小阿哥,安撫着。而小阿哥被拍了幾下,原本皺着的鼻子眉毛也舒展開了。康熙也識趣,不再作弄小阿哥,低低的問道:“你喜歡?”
這話一出,讓本就神經過敏的章佳氏的心,一下子就提到嗓子眼了,雙手不知不覺地握緊了拳頭。
皇后娘娘也沒有答話,也像是沒有注意到邊上章佳氏的失態,先對邊上的奶嬤嬤示意了一下,讓奶嬤嬤接過手去,纔回話道:“乖巧的孩子,誰都喜歡。”
而後又看了看萬歲爺,嘆了口氣道:“我這是不中用了,才抱了這麼會子,這胳膊就吃不消了。哎,歲月不饒人啊!”
康熙知道了皇后的意思,也不在這上頭多說了,“又渾說”,也就罷了。
這時章佳氏才覺得憋得難受,原來她一直不知不覺中屏着氣呢。
小阿哥睡着了,就由奶嬤嬤帶了下去。萬歲爺跟皇后娘娘纔在主一主二位落了座。芳儀也沒有想爲難纔出了月子的人,讓章佳氏也坐了,問了問幾句身子上的話,又稍微說了幾句過來人的經驗,才住了嘴,把時間留給了老大。
康熙倒是不來虛頭,看皇后不說話那眼看自己了,就直接問道:“那日,究竟是怎麼回事?”
章佳氏被剛剛的鏡頭刺激到了,這會兒腦子還不太好使,也來不及應變調整節目了,就按着得知帝后要同來時在腦中演練熟了的步驟,神色中帶着些害怕,又有些瑟縮,飛快的瞟了眼端坐着的皇后娘娘,才又低下頭,悲悲切切的說道:“回萬歲爺的話,奴婢,奴婢是自己不小心,才摔倒的。”
“撲哧!”芳儀一個沒忍住,噴了。幸好沒有喝茶,不然,就來個皇后散花了。芳儀心裡喊着,經驗真管用啊,多少年前,姐在人說話時就不喝茶了。不然,姐的皇后儀態啊!
康熙原本看着章佳氏這樣子,臉色就有點兒不好看,可是皇后這樣一笑,倒是把他要呵斥的話憋在了嘴裡。
“萬歲爺恕罪。我這纔想起來,還有些迴鑾的事項沒妥當。請讓我先走一步。”芳儀“體貼”的要先走。
哪曉得康熙也不想再留了,這就也要起身。芳儀眼珠子一轉,壓了壓康熙的手,道:“萬歲爺,煩勞您了!”芳儀故意舊話重提。原本芳儀雖有給章佳氏記着小賬,但對章佳氏的一些心理還是能體諒的,可現在,芳儀真被噁心到了。
康熙哪有不知道的,也就坐着不再動了,只是微瞪了下芳儀。雖說是瞪眼,可卻一點兒也沒有殺傷力。
芳儀跟康熙這些年下來,因該算是很和諧的,不然康熙也不會這樣信任芳儀。所以,一舉手一投足,不說親密無間,也算是很有默契。只是,康熙在外頭端着架子,不肯輕易的表現出來。而芳儀心裡自有對康熙的定位,更是根本沒意思拿這些出來秀。這會子芳儀被噁心到了,就似不經意的一個動作一句話,故意又刺激了一把邊上的人。
等芳儀慢慢的踱回去,才覺着,自己現在有時候是越來越肆意了。因爲沒有了孝莊?所一直緊繃着的弦,開始鬆了鬆?其實,這樣還真不太好。雖然弦一直繃着不好,可現在沒了孝莊,自己才更不能大意,而且,這阿哥們也如雨後的春筍,俄,往竹子裡抽條了。
隔日,那事兒的說法就定了,是章佳氏自己不小心,才摔倒了。雖然是章佳氏自己的緣故,可那些服侍的人還是有罪的,因爲,沒有好好伺候好主子。不過,章佳氏並無大礙,康熙又心情好,所以既沒有死罪,也沒有貶職,而是隻罰了杖責。
再有一兩日,康熙帶着衆人浩浩蕩蕩的迴鑾了,而章佳氏則因爲纔出了月子,還是在園中靜養一段日子纔好。聰明的人,都看得出,這也算是中變相的責罰了。那些因爲章佳氏突然冒出來得寵的人,心裡是拍手稱快。
不過,康熙這會沒有遷怒到了孩子,可能還是因爲這孩子沒出生時發生的種種事情,康熙自己的種種想頭,所以這會兒,康熙對他到是有些補償。先前養身子給派了馮太醫不算,現在雖然自己迴鑾了,也時常派人送些東西給小阿哥。這樣的關注,雖然比不上皇后的嫡子,可卻是其他幾個阿哥所沒有的。
這些,落在其他人的眼裡,除了嫉妒、生恨、看好戲等外,也就沒什麼新鮮的。可在衛貴人心裡,卻大叫着,果然如此!這一邊有着預言帝的沾沾自喜,一邊又想着如何爲自己所用。一如既往地要與章佳氏套近乎,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這章佳氏到底是不是穿的?
這人在知道自己是衛氏後有點兒吃驚,還總旁敲側擊的探聽自己與康熙之間的事情,對於自己孩子的排行,也有諸多的疑問,還說,既然是差不多同時生的,怎麼就斷定胤禩一定就比胤禟、胤誐出生晚?而且對自己那孩子很有熱情,總邀胤禩過去玩兒。
衛氏這也算是一葉障目了。其實,若是惠妃知道這些,說不定就會說,人家那是在打聽哪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還有沒準在套問胤禩到底是不是春雷阿哥。只是這個春雷阿哥,萬歲爺不提,別人也不敢說而已。人家還想看看這春雷阿哥到底不凡在哪裡。
回了紫禁城,又按部就班的過起了原來的日子。現在兒子們都不在身邊,就是瑞嘉白日裡也是忙着上學。芳儀一下子寂寞起來了,也虧得還有個大格格伴着。只是這大格格現在對着皇后還是一板一眼的,進退雖然十分有法度,對皇后也是有着敬重,可卻沒有什麼親暱。芳儀也知道這些急不得,但還是很無趣。
這一日下半晌,兩個大一點的兒子倒是先來到了坤寧宮。大格格很識趣,見了禮就退下了。等大格格退下了,這胤礽才嘟起了嘴,讓滿心的不舒坦都寫滿了臉上。
348 項莊舞劍
看着自己這個二兒子這樣迅速的變臉,芳儀一個沒忍住,這手就捏了上胤礽鼓着的臉上,嘴裡還道:“呦,額孃的寶貝兒子,今兒個怎麼擺給包子臉啊?”
“哇,額娘您捏得好痛。果然啊,人家說老大是肉,老幺是寶,女兒是貼心小棉襖,我這夾在中間的,就是十三不靠那根草!就算是胡了,也是翻番那最小的。額娘都不疼我了!” 胤礽誇張的叫了起來。
“噗!”這下連承祜也忍不住了,上前合着額娘一塊兒,捏了捏阿弟另一邊的臉,道:“看着阿弟這可憐勁兒,不怕啊,有大哥哥疼你!”
“大哥大哥手下留情,您這手勁兒可比額娘厲害多了,要紅了紅了!”
“讓額娘看看,嗯,你們阿瑪不是讓你們學那個幾何嗎?好像說過什麼對稱。來,額娘再補上幾下,也讓你紅的對稱,有道是對稱的美學。”
“啊,額娘額娘是最疼我的,什麼肉啊寶啊小棉襖,都比不上我這個天材地寶靈芝草,才捨不得捏我呢。”
這樣鬧了一會兒,胤礽原本的不豫也散開了,這幾個才坐着好好說話了。芳儀也開始詢問兒子這是怎麼了,又出了什麼妖蛾子?
胤礽雖然鬱氣散了不少,但這會兒說起來還是語氣不太好,“還不是那個二阿哥,當初巴巴地在阿瑪面前表決心,說了那麼幾車子的話,又是要爲皇阿瑪分憂啦,又是要跟着太子殿下學習啦,才讓阿瑪點頭同意了他這個差事。可瞧瞧今兒個鬧得個什麼事情,大哥哥,他就是存心接着你的名義鬧事。而且,我瞧着,這人就是不滿意你對他的安排,存心鬧着一出,然後再圖謀別的。”
胤礽說的胤禔說要爲康熙分憂,力求那個差事的事情,芳儀早就聽兒子們說過了,也覺得孩子們的處理很恰當。當然,這樣的處理卻不是二阿哥所要的。所以這會兒二阿哥生事另有圖謀,芳儀也不驚訝。
接近歲尾,作爲泱泱大國的大清,要接受藩屬小國或周邊的小國等的朝拜,今年也不例外,但是除了朝鮮、安南、吐魯番等入貢外,連荷蘭也來入貢了。太子殿下出面,替父君處理這些事物。可二阿哥也一派熱血的請命,這話說得極其漂亮。康熙想了想,這二阿哥今年也十五了,連三阿哥都已經參政了,就點頭讓二阿哥打打下手,跑跑腿什麼的。但其實今年的歲貢之事,與往年並不相同。這荷蘭來朝,其實還是跟那通商有關的,當然這火器與海船就佔了絕對大頭了。現在這個二阿哥跳出來,這圖謀的事情,自然不僅僅是爲了混個眼熟了。這火器與火器營,這年來,現在是胤礽參了一腳。而其他的,事關國庫。
要說起這些來,其實還是跟芳儀這個小蝴蝶有關的。
原來,開了海禁,有了吃螃蟹的,十三行已經初露端倪。自古到今,這封建朝廷對於商戶,是收稅的,而且這稅,比農戶可高多了,康熙自然也不例外。可對於這些洋夷,康熙端出個禮儀大邦的樣子,認爲遠道而來即是客,而且也沒多少人,所以這課稅之說,並不嚴格。有老實的,就納一點兒,有投機的,自然是偷稅漏稅花小錢省大錢什麼的。
可芳儀開了所謂的“小”買賣,這奴才們來報賬,芳儀想了想,就把這賬本子給康熙看了,畢竟這個本錢可是康熙的內庫,而不是芳儀的小金庫。當然芳儀的小金庫,那還是在洋行操作的,只不過披了幾層馬甲而以。康熙看着皇后興致勃勃地,也不忍撫她的意,就那麼翻看起來,看看皇后的胡鬧,折騰的什麼樣子。
可這一看,讓康熙有點兒變了臉色。這纔是個小買賣,才幾個月,這牽涉到的交易量,就有點兒乍舌了,在想象一下,那兒的商戶有多少,以後又會怎麼樣,就不容他忽視了。這些通商雖然是好事,讓人賺了銀子,可是康熙作爲一國之君,卻看到一些其他的事情。這些東西,有的是基本物資,有的是一些好動西,這樣大量的流出去,會對國人有什麼影響?可能現在看不太出來,但這銀子來的容易,是不是會讓很多人丟了土地、不種糧食,都去做這個行商?還有,這夷人賣的,大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玩樂居多的東西,這些東西會不會讓八旗子弟更好逸惡勞了?
可若是禁了這商,也不是什麼好事。一來,朕的天朝大國,怎麼連這樣的氣概也沒有?二來這其中的課稅,也不是個小頭,而將來會更多!再有,康熙現在不得不說,洋夷大多的東西是玩樂的,可有些東西也確實不錯的,比如那些個火器,單桶目鏡,海船等,而這些,又不是可以讓平民百姓可以摻乎進來的。
康熙有了這些疑惑,當然要跟他的心腹大臣研究個說法,到底是禁了這通商,還是其他的什麼辦法?要說,康熙心腹,滿大臣除外,漢臣都是科舉出來的,自然是看不太起這個商貿之說。自然說禁的比較多了。
可真要是禁了,今年直隸、江南、浙江、湖廣、甘肅等省二十七州縣被災,鄂羅斯還在虎視眈眈,又要打仗,康熙才興起的水軍也是個用錢的大戶,國庫空虛着呢。
這時就有人提議了,這商不能禁,但可以限!以半官半民的形式,官府監管,限定商戶數量,派發執照,這個執照也是價高者得,每幾年重新派一次,這樣的話,就不是誰都可以做買賣的了。而且,爲了怕那些基本的東西都流出去,那每年對一些物資覈定通商配額!
這個提議一出,康熙點頭稱讚。而衆人見此,也紛紛提議,對不同的物種課以不同的稅。這時,就有人說,夷人做買賣,也應課稅,而且,也應該按物種課稅,那些玩物兒,就該交高額的稅銀。康熙一聽,也點頭,雖然這樣一來,洋夷勢必要擡高物價,可不能因爲自己老婆有買賣,就損公肥私了,再說了個公也是自己的。只是忽而想到,這些洋夷,若賣東西少了,買東西多了,那不是還是隻收了自己百姓的銀子?自己同那個路易十幾的國書往來,可是知道,自己國家那些東西在法蘭西、大不列顛等歐羅巴國家,可是很受上層貴族乃至皇族歡迎的,那這些東西豈會便宜?那個鄭和下西洋的記錄文書中也有說這些的。那何不收那些洋夷買入東西的稅?而且還可以通過不同物種的稅,控制那些洋夷。
康熙這話一出,滿座皆驚。這一頭交易兩處收稅,好象不夠君子。可這話,又不敢說。太子殿下倒是沒口子稱讚,只說皇阿瑪英明,這下國庫有了更多的收入,那些老老實實種田的,還可以減免賦稅,皇阿瑪爲國爲民,乃一代明君。餘人摸摸鼻子,只能把到嘴邊上的話,給嚥了。
其實,這些於後世的關貿保護,已經有了很大的相似。所以說,千萬不要小看了古人的智慧。太子殿下倒是知道一些,因爲芳儀東一榔頭西一棒棰的說過一些,只是太子不能表現得太過,只能憋在肚子裡而已。
不過,康熙作爲一代大帝,自然是有他的睿智的。現在的他,看見了夷人火器、海船的領先,也看到了自己軍隊上的這些短處,再想到,憑什麼那些彈丸之國的夷人可以來朕的大清,就是那個前明也可以下西洋,而朕的船隊在哪裡?爲什麼朕的大清不能再那些洋夷之地也宣揚朕的榮耀?
而那些課稅暫行條例的執行,也讓一些洋夷坐不住了。
這樣,兩下里一靠,在荷蘭入貢的事情下,其實是第一次的以火器、鍛造工藝、海船換茶葉、綢緞、瓷器等的關貿洽談。當然,荷蘭官方還在爭取一個最惠國待遇,要求對於荷蘭商船的減免稅或通商物種的擴大。而對於這個,康熙着承祜提出的是活器的最新技術、海船的最新技術。
康熙把這樣的事情交給承祜,雖然還有心腹能臣輔助太子殿下,但也看得出對承祜很信任。
所以,這個時候,二阿哥提出要給皇阿瑪分憂,向太子殿下學習,就不是面上這麼簡單的了。
可太子殿下是什麼人?別說他了,就是胤礽也不是個吃素的!
承祜笑着領了康熙的話,轉身對二阿哥說,即如此,自家兄弟更該同心協力。自己知道二弟是個能幹的,一定能獨擋一面,自己也相信二弟的實力,那就把接待朝鮮入貢的所有事宜都交給二弟了。二弟儘管放手去幹,看好你哦!
康熙對太子的氣度連連點頭,這纔是儲君該有的風範。而二阿哥盤算落了空,一時又說不出什麼來,這臉都青了,還要擠出笑來稱謝,而看着皇阿瑪對着太子笑得像朵花兒似的,這二阿哥查點就憋出內傷了。
349 不知所謂
只是二阿哥也不是這樣容易打發的吧?這兩天,芳儀倒是聽了兒子說,這二阿哥倒是事必躬親的,於那個朝鮮國使臣的事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料理的妥貼周到。那今天,又怎麼了?胤礽怎麼說又借了承祜的名頭?
好在胤礽沒有讓額娘着急,就巴巴的說開了。原來,這兩天朝鮮使臣纔來,那個二阿哥念人家車馬勞頓,倒是行事關照妥貼,既有上國的風範又有東道的細緻,言談也是相交甚歡。今兒個,這朝鮮使臣歇了兩天,正是遞交了國書,還有物品。除了那些入貢的,還有特意轉呈皇帝陛下和太子殿下的國禮。只是沒想到,二阿哥原本還好好的,看到那些國禮後,要不是有邊上爲輔的臣子見機快,這二阿哥能把人家這使臣踹一個跟頭。究其原因,就是因爲這給太子殿下的國禮,寫着“承祜皇太子殿下”,直呼了太子的名諱。
要說這朝鮮國做的確實有點兒失禮,但也只是個小差錯兒,只是這二阿哥這回怎麼就這樣激昂了?如此維護太子大哥了?
胤礽冷笑了幾聲,道:“那人哪有這麼好心?這回,可真是他瞌睡着這朝鮮國給他送了個枕頭!”
胤礽指着這個,繼續的說道,現在這二阿哥這樣鬧騰,可不是私下裡的動作,現在別人都知道,二阿哥是爲了太子殿下的體面出頭的。一來,這人搏了個一心爲兄的好名頭,二來,不知道的,還以爲這太子殿下是如何驕奢的人呢。這事情,是在禮賓院當着許多人鬧開的,只怕各國使臣都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想呢。而前兩天這二阿哥在這對應朝鮮使臣上頭甚爲周到,又肯下力氣,雖然這是些小事,可阿瑪有看在眼裡呢。這回,他不是因爲自己能力不夠辦事不妥貼,而是爲了太子出頭的,再怎麼說,也不能懲了他。
胤礽哼哼着:“只怕,這人圖的還不止這一點兒。現在這朝鮮國使派使臣入貢的,阿瑪行事還得按着禮儀,安撫不安撫先不說,但這往來的事宜,二阿哥怕是不能在出面了。可這人行事原本妥當,又是爲了大哥哥,且又先頭說的要跟着大哥哥學學,所以這下子,只怕是大哥哥不能再隔開了他了吧?”
忽然,胤礽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大哥哥,你說,這,真的是偶爾的差錯?這次朝鮮國入貢,爲的是什麼?”
承祜低頭想了想,道:“這次朝鮮國的入貢比往年少了三成,說是遭了大旱,還指望着阿瑪能借點兒糧種什麼的。我看這回,安撫這事,就落在了這個上頭了。但是,再怎麼說,現在這沒有證據,就是現查,也不一定能查出什麼來。是我疏忽了,只想着把人支開遠遠的,又是着緊着手頭大事,沒有備着後招。現在說裡頭蹊蹺什麼的,也晚了。”
芳儀在邊上聽了,明白了大概,心裡不由得火往上頂。要說,動了芳儀的兒子女兒,芳儀就變身成了母老虎了。再說,芳儀對後世的南韓,還真是挺膈應的。
原來一開始,芳儀也是挺佩服南韓的,彈丸半島之國,在二次世界大戰後,也能迅速的崛起,有了亞洲四小龍的稱號。而且,對於南韓民衆的民族精神,也是很欽佩的,普通民衆也能捏成一團,支持民族工業,寧願花大價錢,買一些性能並不怎麼樣的國貨,就是小學生在挑文具的時候,也只買韓國產的。可惜,後來,這些就變質了。物質上去了,這國家也就追求精神支柱了,慢慢的,端午節是他們的了,屈原是他們了,李時珍是他們的了,《本草綱目》是他們的了,連中國傳承多少年的中醫,也是起源於他們了,更不要說,有着回鶻血統的李白了。李是他們的大姓,所以姓李的名人都是他們家的。這些算不算極度的自卑,引起的變/態的自尊?
若說這些都只是網上看到的令那時的方宜氣憤的東西,那方宜親身看到的,就更是讓方宜從心裡鄙視了。方宜前世生活的魔都,也是有許多南韓人聚居的。要知道,韓國的一些生活物資是比較匱乏的,而且很多韓劇中,女人動不動就昏倒,那什麼基礎營養缺乏也是很大的原因。牛肉是高檔禮品,普通人家想吃,可不是隨便怎麼吃、吃到吐都可以的。所以,一般到了華夏的南韓人,都會放開肚子吃牛肉等東西。可是,這一下子大肉的,很多人的腸胃受不了啊,就會腹瀉什麼的,不過大多數人打腫臉充胖子,悄無聲息的遮掩過去了。可方宜就碰到了這麼一個病人,這人是個南韓女人,懷孕日子淺,纔剛剛陪丈夫外駐於華夏魔都。這腹瀉厲害了,就流產了。到了方宜這兒,眼看着是保不住了。這對兒就鬧起來了,說華夏牛肉不好,吃了拉肚子,又說方宜救治不及時,是醫療事故。
雖然這只是一個普通南韓人的個別行爲,卻讓方宜從此對南韓人更牴觸了。所以就算是這一世,成了芳儀,也對這個國家沒好印象。這回又碰上這樣的事情,可謂是新仇舊恨了。
芳儀使勁兒地想着,一時卻沒有頭緒。只是一低頭,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雖然天子服服只有二十七日,國喪也只有百日,可康熙爲了表示對孝莊文皇后的敬重思念,這在服飾上還是着玄青布衣,王公百官也不用紅纓,就是內廷婦人,也是素色爲上,估計這些講究要出了週年以後才能除了。芳儀忽然想到以前瞟過幾眼的韓劇,忽然有了主意,問道:“這朝鮮國的使臣,可是穿着大裳禮服?都是些什麼色兒?”
這話一出,胤礽聽了微微想了想,又看到自己額娘正盯着身上的布衣看着,人轉了半圈,就眼睛亮了,“到底是額娘!這個想頭真妙!我這就去通阿瑪說去!”
“回來,你急個什麼勁兒。你先說說,怎麼同你阿瑪說?”芳儀忙叫住了胤礽。
“當然是爲二阿哥說好話啦!犯名諱只是個小事,二哥知道輕重,萬不會在那個時候犯了渾的,只是他心中痛念先太皇太后娘娘,又怕說出來矯情,這一時沒了控制。額娘,我知道分寸的。這樣一來,就是朝鮮國無禮在先,二阿哥忍無可忍了。這樣一來,也不用安撫,也不用讓二阿哥避開朝鮮國使臣了。”胤礽的眉毛都要跳起來了。
芳儀點點頭,這下子,問題就到了對孝莊文皇后的敬重思念上頭了,有了這個大帽子,承祜就被蓋住了。而且,她篤定相信,康熙一定也會這樣想的。對於太子的名聲,康熙愛護着呢。而且,對於朝鮮國禮待,只不過是康熙做與其它周邊小國的人看的,以及讓天下仕士看到他的禮法風範,這下子,有了更好的做法,以孝爲重,康熙何樂不爲?再說了,這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對於那些小國屬國,也是個震懾吧?
果然,這事情就像芳儀所料想的方向進行了。朝鮮國使臣不用安撫了,二阿哥還是繼續對着他們。太子殿下的事情,壓根兒就沒有人再提了。康熙還好好的讚揚了下三阿哥,因爲其對二阿哥的維護,這就是弟悌啊!當然,也沒忘記讚揚二阿哥。只是不知道二阿哥這回聽了這些讚揚,是個什麼滋味?
而朝鮮國那裡,二阿哥也就打混了,只是現在沒人在乎那些了。不過,康熙還是端着上國的架子,以仁義爲先,答應借了糧種。對於這個,胤礽有點兒不樂意。這回,承祜倒是說他了,這回的事情,不管朝鮮國使臣到底在裡頭做了些什麼,可那糧種,卻是關係到多少普通百姓的事情,那可是多少條人命啊?
胤礽撇撇嘴,道:“大哥哥,這我當然知道。我不是說不借,我是想着,不能就這麼容易的應承了。咳,我也知道,這回阿瑪是借了孝道發作他們,又因爲仁義允了他們的懇請,這一個巴掌一個棗兒,着實不錯。可我就是有點兒小氣,偏生相要再折騰他們幾下子。”
芳儀在一邊聽着笑了,“好了,等以後再讓你阿瑪給你出氣。嗯,折騰幾下子算啥,把他們的國王廢了都可以。要不,再來個狠的,也不要什麼藩屬國了,直接撤了變成個省,或者編了什麼旗什麼領的,也不錯。”
芳儀只是說得順嘴,開了個玩笑,可沒想到邊上還真有人聽進去了。這胤誐本就是個實誠的,與哥哥們想比,心思單純多了。可實誠人認準的事情,可不是那麼容易改的。
這事情也就這麼過了。小年之前,芳儀稟了康熙,讓人把章佳氏及胤祥阿哥接了回來。然後,在一應年事上頭,再加了個週年祭,這一年,總算是磕磕碰碰的過去了。
350 良馬識歸
沒有看過大草原,沒有身臨過草海的人,第一次身處在這一望無垠的草海中的感覺是什麼?芳儀描述不出來,這又豈是“震撼”二字說能說得清的?
現在的芳儀,正跟着康熙巡幸塞外。要說着時間過的真快,這個時候已經是康熙二十六年八月了,芳儀正身處次博洛和屯。康熙行圍,她也跟着湊個熱鬧。雖然,已經多少年沒有摸過弓箭了,但騎個馬什麼的,還是會的。這項技能,難道是跟騎自行車一樣?
鷹飛草長,正是行圍好時候。現在這兒的草,差不多有小半個人這麼高,即便是這會兒芳儀騎在馬上,這草尖尖還能碰到芳儀的小腿肚子。什麼“淺草才能沒馬蹄”,只是江南煙雨悽迷時吧?
芳儀看着眼前望不到頭的草海,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語言是如此的貧乏!一陣風吹來,這勁草低頭,而連成一片的低頭勁草與那未被吹到的之間就形成了草線,這草線翻滾着,讓這最是無形無跡的風,在它面前也現了行藏。芳儀這都看得着了迷。
“哈哈哈!”康熙在一邊看着,不由的放聲大笑,“朕記得,讓你隨扈,你還是不甘不願的,怎麼,這會兒就成了這個樣子了?”
芳儀被喚回了心神,心裡暗說,姐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姐那是擔心姐的小棉襖。不過,康熙你一定要帶着三胞胎,姐只能跟着,好歹也防着點康熙你順嘴把姐的小棉襖送出去吧?不過,芳儀也就是肚子裡說說,這都已經出來了,還抱怨什麼?而且,她確實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說點好話又不費事,“是,還多虧了您呢!”
康熙頭一昂,“那是!”。康熙這些年愈加威嚴了,不說不笑的時候,鼻翼兩邊的法令線也都盡顯了。可在伴着他一塊兒長大的皇后跟前,偶爾還是有些當年的舉動,依稀還看得出當年那個驕傲少年的影子。
這段時間的康熙,心情正好着呢。旁人都道,那是上個月鄂羅斯遣使議和遞了國書求和所致。其實到底緣何,只有康熙自己知道。
今年進了四月後,這直隸一帶就開始少雨。進入仲夏,再無半點天水,竟有大旱跡象。康熙無法,只能下了罪己詔,太子承祜率領衆阿哥跪請皇阿瑪收回詔書,康熙沒有應允,終是詔告天下:“今茲仲夏,久旱多風,陰陽不調,災孰大焉。用是減膳撤樂,齋居默禱。雖降甘霖,尚未霑足。皆朕之涼德,不能上格天心。政令有不便於民者更之。罪非常赦不原者鹹赦除之。”
可是氣候這個事情,並不因爲康熙的自我批評就給面子了,這老天還是半點雨水也欠奉。到了六月裡頭,這農事實在是吃緊了,眼看大旱大荒就要坐實了。康熙再也坐不住了,欲於天壇祈雨。最後由欽天監擇丁酉日,康熙素服步行,於天壇祈雨。沒想到,當天入夜,真的就把這天水給求來了。
這一場雨,酣暢淋漓,解了旱情,也解了康熙心中隱隱的一個疙瘩。在這之前,康熙甚至想過的,要不要讓太子承祜與他一起去天壇祈雨。要知道,康熙祈雨若再不下的話,康熙情願拼着大旱,也不會讓太子再去祈一遍的,這固然是對太子的愛惜,也是皇帝的尊嚴,更是康熙心裡的一個死疙瘩。只是現在這樣的局面,讓康熙欣慰,朕當然是真龍天子!這是毋庸置疑的!
現在,康熙出巡塞外,太子殿下當然是隨扈的,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也出來了。只是養在太后娘娘博爾濟吉特氏身邊的六阿哥照舊沒有份,七阿哥不良於騎射,康熙也沒有點他出來。八阿哥、九阿哥、瑞嘉當然不必說了,要是這三胞胎不來,芳儀怎麼都不會跟着出來的。而十阿哥雖然身子看着好轉了,可還是沒必要折騰不是?
至於內廷隨扈的,芳儀這回不出主意,讓康熙自己定。康熙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點了小佟氏、兆佳氏、小郭氏等人。本來康熙有意讓章佳氏也隨扈的,只是小阿哥還小着,章佳氏自己不放心,求着康熙給免了。
說到這個章佳氏,年紀雖小,可還真是有點兒本事,回宮沉寂了一段時日,就又讓康熙開始翻她的牌子了。當然,其實這要歸功於她那個現在沒有關係了的好爹爹纔是。也不知道李煦在給康熙的密摺裡說了什麼,康熙給江南送了回藥,然後就緩和對章佳氏的態度,又開始寵信起來了。只是有一次,康熙在皇后面前偶爾提起,說是文氏奶嬤嬤掛念着康熙,正月裡病了一回。病倒了還在念着康熙那時的乳名兒。
芳儀聽了,不禁又往深裡想了想,康熙真的是偶爾說的?不過,不管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芳儀倒是對這個文氏表以深切的慰問,同時又在康熙面前多多提了提孫氏。曹寅跟李煦之間的對比,芳儀沒有說,更不能說。只說,這孫氏奶嬤嬤上回見了,就覺得年事已高,身子骨比文氏更不着,萬歲爺可別忘了多多派人去探望幾位老人。
這會兒帝后在這草海里,說說笑笑的,哪像是打獵的?也不怕聲響驚動了野物兒。就是偶有看到那一些野兔野雞什麼的,康熙要彎弓,也被芳儀故意的大聲咳嗽給驚走了。是以,康熙索性收了弓箭,陪着皇后看景兒了。
四下空曠,視線可以望出去老遠老遠。忽而,一道孤煙吸住了芳儀的眼神,“那是什麼?”
康熙順着芳儀的手看過去,稍稍皺了皺眉,道:“那是狼煙,看着像是不遠處,其實遠着呢。”
芳儀這回倒真是沒注意到康熙皺眉,只盯着這狼煙看着,無風時,只一條線筆直衝上雲霄,有風時雖會搖曳飄散,但還是能讓人看得清的,不禁說道:“‘大漠孤煙直’,說的可就是這樣的?我還以爲,只能在大漠看到。”
康熙剛纔已經輕聲吩咐了個侍衛,這會兒也就繼續跟芳儀說笑道:“豈止這個,連‘長河落日圓’也能看到。”
“不過,不一樣的吧?在大漠看的,和在大草原上看的是一樣的嗎?”芳儀還是沉浸在這天蒼蒼野茫茫中。
“這,朕倒是不知道。怎麼,皇后對大漠有興趣?”
“豈止是大漠,黃山的奇秀,華山的高險,泰山的尊榮,我都有興趣。”芳儀想着上一輩子去過的這些地方,又想着上一世想去可還沒來得及的地方,“還有西藏,據說那兒的天既近又高,近得好像一伸手就夠上了天上的雲朵,高得就連蒼鷹筆直飛上去、身影成了芝麻大一個點兒,也夠不着盡頭。”
“還有土藩,據說那兒有座火焰山,就是孫猴子大鬧天宮時揣下的老君的煉丹爐的一塊磚。”
“還有雪山,據說,山腳下是春天,四時花開,山腰是夏天,樹木蔥鬱,山頂又是皚皚白雪。”芳儀說得順嘴,就一路說了下去。
“雲南麗江的山水,西雙版納的從林,香格里拉的世外仙境。。。。。。”芳儀猛地一回神,貌似自己說得太多了,這些東西,這輩子連想都不用想了吧。
康熙倒是沒有在意,“沒想到朕的皇后,對徐霞客這類的遊歷之書如此推崇。”
芳儀這會兒正悔自己說多了,忙笑着說道:“我只是內廷婦人,無法遍遊這些名山大川,但僅僅是看看那些遊記,想着這些都是萬歲爺您的壯麗河山,就讓我激動呢。”這句其實很是獻媚的話,被芳儀用無比真誠的語氣說了出來,讓康熙聽着很是舒坦。
這二人說笑着,慢慢的信馬由繮,可惜,這樣開心說笑的時間,總是那麼短暫。就聽見一陣馬蹄狂奔聲從後頭趕了山來。誰人這麼大膽,打擾到萬歲爺和皇后的清靜?
不用康熙開口,自有身邊的隨侍去行事。只是這一次,倒不管用了。馬蹄聲還沒完全靠近,那馬上之人就出了聲了:“萬歲爺,太子殿下的馬回來了,只是太子殿下沒有回來。”
“你說的什麼?仔細些!”康熙這回顧不得了,一圈馬頭,就掉了身子要迎上去。
那人駕馬跑近以後,一骨碌的滾下馬鞍,匍匐在地上,稟報道:“今兒個太子殿下是與太子妃娘娘,二阿哥,恭親王世子、世子福晉一塊兒出去的。只是,太子妃娘娘與世子福晉先回了營地。剛剛,太子殿下的獅子聰也回來了,只是這馬身上的馬鞍不見了。使人檢查了,這馬身上有傷。只是除了這馬,不管是太子殿下,還是二阿哥或世子,就連侍衛隨從都沒有個回來的。侍衛統領已經派人出去找了,奴才先過來稟告萬歲爺。”
這人一氣兒說完,還沒來得及喘上口氣,就覺着一匹馬打身邊擦過,還沒回過神了,只聽萬歲爺氣急敗壞地叫了出來:“芳儀等等,你們這羣死人,還不快追!”
而後又是一羣馬打他身邊過去,這人只管抱着頭匍匐在地上,等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是空蕩蕩的了。
351 大起大落
駐紮營地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這獅子聰是太子殿下的愛馬,這些誰人不知?又是以這樣一種詭異的方式回了來,護軍統領及侍衛統領也不互相看不順眼了,馬上就派人分頭去找。也有人報給了太子妃娘娘,棟鄂氏。
棟鄂氏心驚膽戰,坐立不安。這時候,恭親王世子福晉鈕鈷祿氏求見。要說,這鈕鈷祿氏與棟鄂氏平時一個在宮內,一個在宮外,並沒有走的如何的近。只是以前是舊識,還一起參加過賞花宴,一起選過秀。這回隨扈,兩人才多說了幾句。
這會兒這人說是來陪着棟鄂氏,雖然太子妃沒覺得跟這人熟到這個份上,只是這會子卻實在不想一個人胡思亂想,也就點頭了。等人進來,棟鄂氏也沒在意,只覺得這人臉色也是煞白的,只是她自己心煩意亂,邊上的人也心悸惶惶的,也沒做什麼多想,只把這歸成了一路的。
人是派出去了,只是這留着的也沒幹等。就有照顧獅子聰的人急報,這良駒馬鞍子不見了這事大家都看得到,可沒想到細細一瞧,這馬背上也有傷。這襻頭馬繮繩原以爲是情急中扯斷的,可仔細一看,這繮繩被人動過手腳,原就有了切口。
太子妃娘娘聽了這樣一說,悲切的說了句,“是我不好!”就昏了過去。大家一窩峰的擁上來,攙扶的攙扶,傳太醫的傳太醫,倒把這鈕鈷祿氏擠在了一邊。鈕鈷祿氏被擠得晃了一晃,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人的臉色更差了。
等太醫來了,給太子妃娘娘看過以後,得出的結論,倒是讓人又是擔憂又是高興的。這消息,要是放在平時,就是個天大的喜訊。因出來二十多天了,太子妃娘娘又是按旬讓人診平安脈的,這兩下里一查,也有三十來天沒有請脈了。這回,竟然診出個喜脈。
要知道,這太子妃嫁入宮中都兩年半了,可肚中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別說棟鄂氏自己了,就是她身邊的人,宮外彭春府裡上上下下,都有些急了!現在冷不丁的就有了,這在平時,怎麼不是個天大的喜訊?可現在,太子殿下安危不知,太醫又說,這娘娘腹中日子尚淺,最是着緊的時候,受不得一點兒刺激,若在來這麼一下子,怕是。。。。。。
這亂糟糟當中,也沒有人注意到外頭又是一陣亂起。待太子妃娘娘才幽幽醒了過來,還沒來得及聽人稟報這身子上的事情,就又聽見帳外有人急報。
太子妃也顧不得自己這副樣子,忙讓人進來說,這個時候,還顧得了什麼?忙有那老成的一把攔住,使了個眼色,一個人出去,而自己湊在太子妃娘娘身邊悄悄的把太醫的話給說了。
現在的烏勒丹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是個什麼滋味,可再怎麼顧着自己的身子,太子的消息她也不能放過的呀?邊上的人也是知道,才讓人先出去打聽,若真有個什麼不好,還要想法子瞞上一瞞拖上一拖,讓太子妃娘娘緩上口氣。
只是這出去的人才一會兒就進來了。這人進來,竟然先看了眼邊上差點兒被人忘記了的世子福晉,纔開口稟報道:“稟主子娘娘,纔剛有奴才回來報信,那奴才是恭親王府上的。說是,騎那匹獅子聰的並不是太子殿下,而是恭親王世子。”說完這話,很是憐憫地又看了眼邊上的鈕鈷祿氏。
這鈕鈷祿氏本來臉色就已經很不好了,這乍一聽到這樣的消息,連一聲都沒有吱,當下人就一軟,暈了過去。
這帳內又是一陣驚呼,只是這會兒到底是劫後餘生,還是喜極而泣,或是悲天憫人,都說不清楚了,或許參雜着,多多少少都有一些。
幸好太醫還在帳內,忙給鈕鈷祿氏急救。而這邊的太子妃娘娘也不能不顧着世子福晉,雖然心中急着想知道底細,可還是按耐着。好在,鈕鈷祿氏並無什麼大礙,只是急火攻心而已。這三兩下,就給救醒了過來。
“來人,讓人進來仔細回話,想來世子福晉也是急着想知道的。”太子妃娘娘這會兒知道騎那馬的不是自己丈夫,馬上就鎮定了下來。只是邊說,還邊帶着詢問看了眼鈕鈷祿氏。短短時間,自己跟着人的心情就掉了個個兒,但這人的心情,自己剛剛纔經歷過,怎麼會體諒不到?
鈕鈷祿氏白着張臉,兩隻眼睛死盯着帳子門,等那傳信的人進來,這眼珠子又一動不動地盯着那人身上,像是恨不得把這人吃了。這人不在了,這消息就做不了準了吧?那些消息,都是假的吧?
而太子妃這會兒也看着那人,眼中也是一派熱切,剛剛自己雖聽真切了,可又怕是自己的耳朵騙了自己,這會兒就希望這人再仔細說一邊,而這人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天籟之音吧?
這人扛着這麼兩股不同的熱切,這會子進到裡頭,腿都軟了,跪下來也不敢細瞧,只是悶着頭說話:“稟太子妃娘娘,纔剛是恭親王府上的隨從,是跟着恭親王世子的。那人是回來報信,讓人去找他們主子的。太子殿下、二阿哥、世子幾人要比試一下,就分開了。世子還跟太子殿下換了換馬匹。只是沒想到,沒多久,這獅子聰就不聽話了,像是不聽世子駕馭,這世子就管教了那麼幾下。可沒想到這馬就像瘋了似的跑了起來。要知道這獅子聰可是萬歲爺賜給太子殿下萬里挑一的好馬,那些隨從怎麼都趕不上,這就讓馬跑了個沒影子了。那些人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就打發人回來送信,望能派出好手去找,餘下的也不敢耽擱,繼續在外頭找呢。”
等萬歲爺跟皇后娘娘到了駐地,已經知道現在可能遭遇不測的可能是恭親王常寧的世子永綬。雖然照舊還是有這擔心,可其實,包括帝后二人,都是大大的鬆了口氣。康熙坐鎮皇帳,等着消息。可是,在這樣的草海里,找個落單的人已經是很不容易了,更別說這人可能昏迷躺倒,那在這半人高的草裡,如何能被發現?只等到常寧、福全、太子殿下、二阿哥等人得了消息趕回來,這世子的下落還一無所知。
常寧坐不住,早就又出去尋找了,其他人也都帶着人出去了,裕親王福全也深恨這回是出巡塞外,沒有帶他那幾條養熟的獒犬。
芳儀這會兒也抽空去看了看太子妃,這兒媳婦有了身子,怎麼也得囑咐一下的。而世子福晉也要去寬慰寬慰的。等着些都完了以後,芳儀才靜靜地聽人稟報,知道了這個事情的大概。
今兒個原是世子福晉跟太子妃約好的,兩人一起去逛逛,還沒出營地就恰巧就碰上了太子殿下,也就做了一處。不過,這要說巧,還真個巧,沒一會兒,又碰上了二阿哥和世子永綬。於是就又合在一塊兒了。這一路行來,說着說着,這永綬就提出來比試比試,二阿哥嘴上勸着其實卻是在撥着火,太子殿下無法一味推卻,也就應了下來。太子妃見如此,也就不跟着了,說是回營地靜候結果。
奴才說得仔細,皇后也聽得明白。二阿哥跟永綬在一塊兒不稀奇,這兩人本就在上書房一起玩大的。這永綬看見世子福晉跟太子夫妻在一起,就神色有點兒不太好,後來說着說着就受了二阿哥慫恿,提出要比試。
不過,這獅子聰,倒是還有一說呢。太子妃的馬兩日前不太好,太子殿下顧惜太子妃,因自己的獅子聰有靈性,這兩日就把這馬暫給了太子妃。因爲那會兒要比試,太子妃又不想丈夫吃虧,自然是把那馬換回給太子殿下的。
至於最後怎麼這馬給永綬騎了,估計是又是因爲一些酸話,而承祜也不屑於因爲自己的馬比永綬好,佔這個便宜,所以索性大方吧?
等到快入夜了,終於把這世子永綬給找回來了,而在這人得不遠處,那原本獅子聰身上的馬鞍也在那兒。
永綬一直昏迷着,太醫們診治,說是落馬時不小心碰到了腦袋。這外傷雖然也比較嚴重,雙腿骨折,可這頭顱有傷,纔是最束手無策的。
而那馬鞍夾層內裡,赫然是一排斷針頭,馬鞍束革,也在馬腹處有割過的口子。這下,獅子聰背上的傷,以及爲什麼這麼不聽駕馭的緣故,都明明白白的了。
只是,這回的人,到底是意圖何人?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肚子裡今兒才被知道的小阿哥?還是世子永綬?
“查,仔細的查,狠狠的查!”康熙這話,像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似的。
這回事情鬧得這麼大,不光是康熙隨扈的都知道了,就連蒙古各路王爺臺吉都知道了,也都一邊小心的約束手下,一邊悄悄地打聽消息。
這時候,一位博爾濟吉特氏郡王手腳冰涼,他的隨衆中,走失了個奴隸。
352 迷霧
一個奴隸走失了,這本就不是個什麼正常的事情,更何況在這個節骨眼上?這怎麼不讓這位博爾濟吉特氏手腳冰涼?而且,因爲這奴隸只不過是這兩年才收的,幹得都是那些底下打雜的髒活累活,這回的活裡頭,還有這打掃馬廄叉馬糞這些活計。
這回,自己是掉到了什麼套子裡頭了,只可恨,爲什麼偏偏是自己?
郡王一人枯坐在帳篷裡頭,等着悄悄派出去那些捉拿逃奴的人手的消息,而腦子裡也是亂哄哄的,無數個年頭盤旋着。一會兒,想的是,自己只不過丟了個奴隸,誰說就一定跟那事兒相關了?有什麼證據沒有?自己只要決口不承認,怕是能躲得過去吧?而且,看在滿蒙一家的份上,雖然太皇太后不在了,可皇太后還在呢,皇上多少要講一點兒情面吧?
一會兒,想得又是,這是騙鬼呢?事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自己若老實跟皇上說了,皇上纔會通融一二吧?畢竟,自己可是被人做了局了。只是,皇上能相信自己?其實,都看得出來吧?現在皇上對蒙古早就不如先帝那會兒了。
這一晚,真正的能安睡的又有幾個?
康熙坐在帳中,陰陰的聽着侍衛、密探等一波波的來報消息,臉上看不出一點兒表情,可是那雙眼睛,卻像是有兩簇火在裡頭燃燒。馬廄那裡的奴才,打死都不冤枉,還有那些值守的兵丁侍衛,若不是他們一個個憊懶的,怎麼能讓人得手了?怎麼出這麼大的事情?把活兒都推給了這些當地的奴隸,那麼留着他們又有何用?
又想起這密探來報,這好端端的,怎麼就少了個奴隸?而這個奴隸已經被證實了,正是有機會接近動手的。難道真的是這位博爾濟吉特氏?可是,這樣做,對他又有什麼好處?要知道,自己心愛的兒子若真是出事了,這個郡王自己絕不會留着的。可這人圖的是什麼?就爲了讓朕滅了他?就這樣想想,自己都絕的不可思議。
忽然,康熙想起白日裡看到的那道狼煙,皇后不懂這些,自己卻知道這裡頭有些古怪。好端端的,燃什麼狼煙?康熙這纔想起白日裡派了人去查探了,只是因爲後來事情忙亂,也就沒有心性聽那人回話。
“傳桂倫回話!”
“查!”樑九功應道,退出帳篷讓人跑腿去了。不一會兒,這桂倫就過來了。此人,正是白日康熙讓去查看狼煙的。雖然這人白天回來就想着要來交差,只是萬歲爺心情不好,這人讓人通報,也沒見宣。可這人也不敢就走,一直就等在外頭。要不怎麼會來得這麼快的?要是康熙一晚上不叫他,沒準他還要這麼等下去。雖說等的時間挺長的,草原之夜又冷,這人在外頭也盡打哆嗦,可等進了皇帳,卻是一點也不敢馬虎,規規矩矩跪下行禮,別說寒戰,連大氣都不敢出。
“說說,都查到了什麼?”康熙這會兒也沒什麼耐心。
“啓稟萬歲爺,奴才到了那兒,就只見這孤零零的一簇狼煙,沒有一個人。這狼煙附近的草倒是盡數割了,可見這煙也不是平常燎原之用的。狼煙四周,倒是有馬蹄印子,不算亂,看得出,只是單騎。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行跡了。”這人利索的說了這些後,才偷偷喘了口氣。
“哦?那你看着狼煙示爲何啊?”
“稟萬歲爺,奴才看着,這狼煙像是給誰報信的。”
“狼煙本就是爲了報信的,這還用你說?”康熙像是想通了什麼,說話語氣已經緩和了不少,看了看這下頭跪着的人,吩咐道:“跪安吧,樑九功,賞他碗薑湯!”
等這頭下去了,康熙還兀自想着,這裡頭算是想通了,可是這馬的身上,卻還是有疑點的。聽仔細檢查這些物事的人來報,這馬鞍子上動的手,極其隱蔽,手法老道。這馬鞍上了馬身,初時並無大礙,只等時候長了,這針頭才能慢慢透出紮在馬背上,並且隨着騎馬的人越用力,這針透的越出、扎得越深,而馬受了折騰,必是掙扎,這越掙扎,這控馬之人就得越用力,在加上這被開了口子的革帶,這落馬畢是無疑的了。相較之下,這馬繮上的手腳就顯得沒有必要了。而且這處動手,太過顯眼。這兩處的手腳,看着一處老辣,一處蹩腳,不像是一個人所爲。
康熙想着這些,難道,還有兩處人馬想要生事?查,還是要查!可現在卻真只有找到一處的馬腳。那另一處,到底是誰?誰又是那狠的?
越想,康熙就覺得越無頭緒。眼看着時間慢慢過去,東方未透晨曦,卻連最後一縷星光都暗了下去,這黎明前的黑暗,越發沉重。終於,康熙下定了決心,大局爲重!
康熙這夜不能成寐,芳儀也輾轉反側的。終究是疏忽了,這千日防賊,終有一疏忽,沒想到,這些電視劇裡用濫的橋段,終於還是會出現在眼前。自打兒子們搬出去,這吃的用的,芳儀樣樣仔細小心。兒子們跟在康熙身邊到處出巡的時候,知道不能像在宮裡那麼仔細,但自己也是叮囑關照那些隨從,但凡兒子的事情,不得假於旁人。這麼些年下來都沒事,自己也就習以爲常了。而且兒子們大了,自己也就放了心,沒想到。。。。。。看來,這段日子舒坦狠了!
恭親王世子這會兒正人事不知的躺着。而世子福晉就守在邊上,一動不動的。這鈕鈷祿氏,在得知丈夫昏迷着被擡了回來時,就又昏過去一回。再被救治醒了以後,就這樣守在了丈夫邊上,神情很是不好。就便是常寧這一心放在兒子身上的,不經意看了這兒子媳婦,都有點兒動容,讓太監去跟兒子媳婦說,也要顧着她自己的身子。鈕鈷祿氏倒是謝過了王爺的愛護,只是說管說,這一調頭,人還是在世子身邊守着。
常寧嘆了口氣,也就隨了她。兒子這樣,自己心裡就不好受,也睡不着,更何況兒子媳婦?怕是更倉皇無措吧?看着兒子慘白的臉,常寧就是一陣氣悶。這個兒子,其實有點兒不着調,自己平素也不是最喜歡的,可自己先福晉沒有留下嫡子,這繼福晉所出的嫡子就給請封了世子。可平時再不喜歡,這也是自己的兒子,也已經十六歲了。這要是。。。。。。
常寧有點兒不敢想下去。雖知道怪不得別人,那是自己兒子犯了渾,還敢跟太子較勁兒,可兒子畢竟是騎了太子的馬才遭了這回,心裡又有點兒不是滋味兒。對兒子是又氣又疼,對於太子,心裡也是感覺複雜。
再看了這一眼兒子媳婦,心裡又有些堵,兒子稀罕這個媳婦,自己是知道的,可至今還沒有血脈,這裡頭的種種,更讓常寧嘴裡發澀。若兒子真是就這麼去了,這兒子,連個血脈都不及留下。那去年四月裡頭,自己發狠,豈不是。。。。。。
罷了,常寧跺跺腳,拘於禮法離開了兒子的帳篷,只是心裡是恨,是苦,是悔,還是其它什麼,常寧自己也說不清楚。
鈕鈷祿氏木立起恭送了王爺離開,才又把眼光看向躺着的丈夫。這一天來得煎熬,這輩子全加一塊兒都抵不上,哪怕是那時候在宮裡,或者是去年四月,都不及這一天的每一刻每一時。看着躺着的丈夫,鈕鈷祿氏除了心痛,倉皇,還有就是恨!這事情,怎麼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不過,除了痛和恨,現在鈕鈷祿氏最大的還是害怕,無窮無盡的害怕。可是越是害怕,她還越是恨了。這一切一切的,都是那個太子妃,都是那個棟鄂氏!若不是她要換馬,怎麼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這個,鈕鈷祿氏就更恨,沒想到,這二阿哥平時看着與永綬交好,這會子永綬還在躺着呢,這人卻這樣要挾起自己來了!說是他的奴才看到了自己曾在馬廄那兒轉悠,雖說無憑無據,只有那奴才的一句話,可在這個當口兒,就這句話,就讓自己要被他捏的死死的!
夜,漸漸的過去了,東方也漸漸的發白了。該拿主意的,都已經拿定了。博爾濟吉特氏郡王動了動已經麻木了的腿,啞聲說道:“來人!可有那逃奴的消息?”
帳外就有人回道:“稟王爺,還沒有抓到。”
博爾濟吉特氏烏爾錦噶喇普郡王看了看陪着自己枯坐一晚上的兒子,勉強擠出個笑臉道:“你素來坐不住,今兒夜裡,倒是安分的很。你要記住,以後,也要安安分分的,照顧好你弟弟妹妹們。現在去看看你妹妹睡得可好。”心下暗道,雖然不知道咱們這一家子還有沒有以後,只是若拼得我一條命,能保住了這些孩子,哪怕只做個普通的牧民,也是好的。
353 送上甜棗
烏爾錦噶喇普郡王求見聖上,康熙當然是應允的了。這位郡王是阿霸垓右翼旗扎薩克郡王都思噶之孫,乃一代天驕成吉思汗之弟布格博勒格圖的後裔。不管怎麼樣,康熙這點兒面子總是要給的,更何況,康熙還等着聽這人怎麼說呢。
烏爾錦噶喇普郡王進了皇帳,按着規矩,給康熙跪下請安了,可是在康熙說着免禮平身後,卻並沒有起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態度是關鍵,皇帝若要有心查一件事,自己那點兒事情,根本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既如此,何不自己老老實實地先兜底翻出來?因此,這人也沒有兜兜轉轉,上來就開始交待了。等說完了自己的逃奴,而這個逃奴是嫌犯後,才一叩到底,“奴才知道自己個兒這回是闖了大禍,帶了個這麼不乾不淨的東西,害了恭親王世子也害了自己,實乃罪孽深重。只是還望聖上明察,奴才對聖上忠心無二,此心天地可表。奴才自請死罪,但求聖上能念及太宗血脈及奴才的忠心,能留下奴才的血脈。”說着長跪不起。
康熙本就心裡想通這件佈局的要害,本來想着先讓這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吃些驚嚇,然後再賞他個甜棗兒,這時又見這識相,倒也不再刻意掉這這人了,怒衝衝的說道:“你自請死罪?若是太子有了什麼閃失,就是你死上一百次,也不夠!朕要你這條命有何用?現在還好意思跟朕提起先祖太宗?哼!若不是看你確實被小人矇蔽,你以爲你還能在這帳中?”
這話一出,讓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心裡涼了個透,還是不行嗎?這人就萎在了地上。只是朦朧中卻聽康熙繼續說道:“不過看着你不敢欺瞞的份上,免了你的死罪。只是,管束不嚴,縱奴行兇,這些個罪卻不能免了你的。你可還有話說?”
這人還有什麼話,只是不敢相信,怕是自己的兒多聽錯了,又怕自己遲疑不答招了皇上的氣,忙胡亂的點頭一疊聲的應着。只是這吃驚的事情還不止這些呢,只聽這萬歲爺又在開口,“聽說,你有個格格,長得挺讓人喜歡的,被你當成眼珠子疼愛了?朕還聽說,這小格格跟胤誐、瑞嘉幾個相處得挺好的。那你就好好教養了,女孩兒家溫柔體貼些纔好,等長大了,就送到京裡來,給朕當個兒媳婦吧。”
等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出了皇帳,人還是暈乎乎的,這事情,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雖說接下來當衆行杖刑是挺下面子的,可面子跟性命哪個更重要?還別說還有自己家閨女被定下來的事情呢。這挨棍子是挺疼的,康熙已經輕饒了他,這上頭自然不會含糊了,可疼痛也是能讓人回神的。所以,這接下來的場面就有些詭異了,這烏爾錦噶喇普郡王被打着打着,竟然笑了起來,而且這笑得還真開心,一點兒也不摻假!真讓人覺得奇怪,這屁/股、後背難道還通着腦子?這打屁股連着腦子一起打壞了?不過,等下半晌那些消息都傳開來時,人人也就不再覺得奇怪了,反而直羨慕這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好運道,也直呼聖上英明!
不過,現在這消息還都沒外傳呢。康熙親自去探望了永綬,這人還是這麼昏迷着。不過,聽太醫所述,到現在還沒醒過來,只怕是不好了。康熙探了口氣,這事情上頭,還不能不給自己兄弟一個交待。於是帶着太子親自去了常寧的王帳。
等摒退左右,康熙吩咐道:“承祜,你給你王叔磕個頭,永綬是替你擋的災。”
這話一出,直接讓常寧跳了起來,這承祜雖然是他的侄子,可卻是一國的儲君,這君臣有別,國於家前,這可如何使得?而且,這回,永綬遭了難,可其實還是永綬自己送上去的!再一說,就算不是這樣,帝君有難,救駕護駕,就算是做肉盾擋刀子的事情也是要做的,哪裡還敢要儲君給自己賠不是?於是馬上就攔在前頭,也是一通好話,什麼能爲儲君盡力,也是作爲臣子的本分,更是作爲臣子的福分等等的,只是不敢受禮。
康熙本來也不過是個姿態而已,這糾纏了一會兒,也就罷了。這樣也不過是讓接下來的話好說些而已。“永綬是朕的侄子,也是在朕眼前長大的。看着孩子這樣,朕的心中不是個滋味啊。將心比心,朕有愧於王弟你啊。”
“這個烏爾錦噶喇普郡王,朕砍了他的心都有。可是,朕又偏偏不能這麼做。阿巴垓部博爾濟吉特氏,算得上是跟咱們愛新覺羅氏密切的一支了。這個時候,不能有閃失。”
確實,在太宗建五宮大妃時,有兩宮就是這阿巴垓部的女兒,一位是竇土門福晉,一位是囊囊大福晉。而太宗之十一皇女,康熙和常寧的姑爸爸,也是嫁給阿巴垓部領主家族的博爾濟吉特氏噶爾瑪索諾木。而先帝在世時,更是以禮親王代善的第十二女嫁與阿巴垓部領主家族的博爾濟吉特氏噶爾瑪索諾木,所以先頭烏爾錦噶喇普郡王說太宗血脈,那是真真兒的。
接着,康熙又把昨日看見狼煙的可疑之處稍微提了提。
這在這兒的,一位是康熙精心培養的太子,一位也算得上是經過風浪,再經由康熙的提頭,順着康熙的思路,都想明白了這裡頭的意思。一時間,帳篷裡只聽得一陣陣的呼吸聲。良久,常寧才擠出了一句,“這有人是想着謀反嗎?”
“不是想着,這已經是做了!只是,現在還真不是個清剿的時候。”康熙恨聲說着。
常寧這會兒攥緊着拳頭,努力平復着自己的氣息,半天才說到:“皇兄,臣弟在這兒請旨。等那一天,臣弟願爲那先鋒!”
“準!”康熙用力拍了拍常寧的肩膀,好好的看了看常寧,才帶着太子走了。
常寧恭送着皇兄聖上,只是看到落在康熙身後的太子時,心中免不了複雜。
等芳儀得到消息時,這心裡就有些個轉不過彎來。這不是在找這幕後黑手呢,怎麼的,就把自己的一個兒子給定了出去?這幾個小的還小着呢,雖說這時候沒有什麼自由戀愛的說法,可自己總要給兒子好好找個脾性相合的吧?對於蒙古格格,因爲有宣妃在前,芳儀雖然知道不能一竿子就打翻一船的人,可總是不太感冒的。
這時候,芳儀坐不住了,“去看看太子殿下在忙什麼?”。
太子承祜倒是一傳就到。對於額娘對自己的緊張,他自然是知道的,而今兒個阿瑪又給自己家小兄弟定了個媳婦,也難怪額娘着急的。所以等見了額娘,先摟着額娘說了幾句軟話兒,讓額娘先靜下心來,才慢慢的給額娘說這裡頭的道道了。
“額娘怕是還不知道吧,這回做下這個的,是個奴隸,哦,現在是逃奴,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府的逃奴。”
太子這話讓芳儀更是摸不着頭腦了,既然這樣,怎麼又訂了他家的格格?
“額娘,這樣說吧。這博爾濟吉特氏可是與咱們愛新覺羅氏最親密的了,對咱們依附最深,也是對咱們最忠心的。可若是連這路蒙古族都與咱門愛新覺羅氏都離心離德了,那旁的蒙古人會怎麼想?”
這話一說,到讓芳儀冷靜下來,聽着兒子慢慢的講。
“這烏爾錦噶喇普郡王不是個糊塗的,這樣做了,對他有什麼好處?”承祜看着額娘,接茬說道,“怕是一點兒也沒有吧?現在兒子我沒事,所以阿瑪和額娘還能冷靜的想事情,若躺在那兒的是兒子我,不管怎麼樣,昨兒的事情都不能這樣輕了,那個郡王的腦袋,怎麼都保不住的。那這樣,另外那些蒙古人又會怎麼想?”
“你說,是有人挑撥離間?”芳儀明白了過來。
承祜點頭稱是,跟額娘分說着,有人在太子的馬鞍上做了手腳,若太子出事了,萬歲爺查下來是這烏爾錦噶喇普郡王手下所作。這時候,康熙若不嚴辦,是不可能的。太子乃一國儲君,這不辦,豈不讓人以爲這皇帝還要害怕蒙古人?這樣嚴辦了,那些外路王爺看着,這離愛新覺羅氏最近的一路蒙古王爺都這樣的下場,心裡怎麼想?又是會琢磨爲什麼這與皇家這麼親密的王爺會這麼幹。這時候,這烏爾錦噶喇普郡王是真的自己做的還是被人下了個套,又有幾個人能知道這個?
若蒙古不穩,就算是鄂羅氏遞了國書,可還沒有簽訂呢,這些老毛子有豈會有什麼信譽?再說了,本就有些蒙古人蠢蠢欲動的,這時要是拉桿起兵呢?其他那些人,別說幫着大清出兵了,就算是不會馬上附和造反,也會在一邊看着的吧?這樣,在鄂羅斯,外路蒙古同是夾擊下,又沒有以往那些蒙古人衝鋒陷陣,這後果,連芳儀都想得明白了。
354 總會有隻叫黃雀的鳥
噶爾丹,一定是噶爾丹!
芳儀雖然不太知道歷史上那些細節,可是康熙那幾件大事,芳儀還是知道的。現在聽着太子說,那個奴隸並不是烏爾錦噶喇普郡王世代家奴,又說着那個狼煙的可疑,“怕是那個奴隸得手後,逃了出去給那個幕後之人報信的吧!”
芳儀現在只是害怕兒子吃虧,忙着問道,“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心裡想着,要不,怎麼給引導一下?
“阿瑪雖沒有明說,但兒子想着,阿瑪是猜到些的。這幾年,阿瑪對噶爾丹看得很嚴。兒子看着,這噶爾丹,怕是有不臣之心。會不會就是他們?”太子的腦子一向是好使的,康熙於這上頭,又是有意點撥。芳儀聽了,才稍稍放了點心,既然已經有懷疑了,那就會防備了,也就不會再吃虧了吧?
“只是說到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府上的小格格,哎,也是我這做兄長的沒本事,連累到了弟弟。”這上頭,承祜有些不舒服的,雖然知道聯姻是爲了進一步的安撫蒙古各路,以示滿蒙親密。可爲什麼揀自家弟弟,承祜還是揣摩出了阿瑪的心思。
這時候,芳儀也想到了這個蒙古小格格。是啊,孝莊沒了,宣妃又回孃家靜養了,宮中雖然還有太后,卻是個不管事的。這樣看來,這蒙古人心中自然是不踏實的,這會子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自古以來,聯姻,是最好的一種聯盟的表現手法。雖然,芳儀最唾棄這種,難道真娶了個蒙古格格,或是嫁了個貴女去蒙古,這到打起來的時候,會顧及這些?這些只是和平時期的一種姿態罷了。所以,自己的一個兒子,在享受皇族的利益時,就要付出他的代價了。
“哎,這怎麼能怪得了你呢?政治婚姻,自古皇家都逃不了。”芳儀安撫着大兒子。
承祜搖了搖頭,“額娘,雖說是這樣,可與那個格格年歲相當的皇阿哥,有好幾個。聽說這格格,還比咱們家那幾個小的還大些呢。自然是我沒用。”
芳儀聽到這兒,才明白兒子沒有說出口的話。娶了這個蒙古小格格,就是有了蒙古藩王作外戚了,身後也算是有了蒙古的勢力做支撐。康熙不希望自己以後的帝王再混有蒙古的血脈,自然是不會讓太子再納蒙古貴女,可是又不能讓別人仗着這外戚的勢力威脅到太子,所以,能用來聯姻的,只有跟太子一母所出的阿哥了。這些未雨綢繆,都是往壞處想的,康熙不會說的,而自己這個兒子也是心有愧疚的。
到了這個地步,芳儀就算心裡再不喜歡蒙古格格,也不能再說了什麼,反過來要安慰開解自己的兒子,“好了,纔不是這樣呢。我看着,這個小格格與瑞嘉幾個玩得還算不錯呢。”
這話說得,有點兒汗!其實這個蒙古小格格,這幾天,芳儀還真的聽說過。
這小格格娜仁格勒今年八歲,比三胞胎大上一歲。三胞胎今年七歲,正是外表男女還不是很分明的時候,瑞嘉一副阿哥裝扮,跟着幾個小哥哥到處亂竄。三個長相一樣、打扮一樣的孩子太引人注目了,這個娜仁格勒也就注意上了。這不光是注意上了,還稀罕上了,更是纏上了,就要跟着三胞胎一起玩。
這個娜仁格勒在家是個受寵的,脾氣有點兒大。可三胞胎也不是會受氣的,這玩兒起來也不會讓人。胤禟、胤誐本就不稀罕這小姑娘,見人使小性子,也不會像是哄着讓着瑞嘉那樣對待這娜仁格勒,幾次氣得這小姑娘跺腳跑了。小姑娘可又禁不住熱鬧,發了通脾氣後,隔天又會來找。胤禟、胤誐雖不會哄着娜仁格勒,可還是不會跟小姑娘計較,可瑞嘉就不一樣了,就會刺着娜仁格勒。
一次,竟然氣得小姑娘動起鞭子了。胤禟、胤誐不會跟女孩子打架,可也不會讓自己妹妹吃虧,就要上前護着。可瑞嘉也不是白給的,不讓哥哥護着,自己上去就跟小姑娘打起來了。這兩個小姑娘打架也是發狠了,還撂下話,不許人上前攔着也不讓人幫着。就算這娜仁格勒在草原上騎馬射箭,底子不錯,可瑞嘉可是個假阿哥,身手可是跟着幾個哥哥練的,自然是把這小格格揍倒了。
說來也奇怪,這娜仁格勒跟瑞嘉打了這麼一架,雖然是輸了,可卻真的喜歡上這個十一阿哥了,那什麼,別人都讓着她,都糊弄她,可這十一阿哥敢跟她動真的,不騙她也不奉承她,沒有因爲自己是女孩兒而看不起她,而是把自己放在一樣的高度,認真地動手了。
所以說,有時候小姑娘的心思真難猜,這麼一架就讓着娜仁格勒更是死死的纏着三胞胎了,說得再準確一點兒,就是纏着胤禌了,也不使小性兒了,整日的跟在人家後頭。
瑞嘉雖然被纏得很煩,但畢竟是被教育得很好,人家跟着,一沒搗亂二沒鬧脾氣,自己也不能那麼沒有禮儀的趕人。只是被纏煩了,就吆喝幾句。可她一吆喝,娜仁格勒也不發脾氣,只是有些委屈的看着她,弄得瑞嘉也不能再發脾氣,只能讓人跟着。
這些,都是瑞嘉被纏煩了跟芳儀抱怨的。現在,芳儀再想到這些,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能把這個拿出來安慰大兒子。
再說說二阿哥胤禔。昨晚上,很多人沒怎麼睡,可是二阿哥卻睡得很舒坦。雖然他的堂兄受了難,可他卻有意外的收穫。
一開始聽了永綬受了難,還是因爲太子的馬,二阿哥就恨不得拍死自己。永綬要跟太子比試,離不開二阿哥的煽風點火。二阿哥跟永綬時常在一起,自然不認爲自己好友的本事不着的,自己不太好跟太子比試,那讓永綬下下太子的面子也是好的。就是那時永綬提出要跟太子換馬,二阿哥還在邊上說小話擠兌呢。要是那時候沒有換馬,那現在躺着的不就是太子了?一想到這個,二阿哥悔得腸子都青了。
可聽到手底下的奴才說是在馬廄那兒看到過世子福晉時,二阿哥再確認沒有被旁人看到,這腦子就動開了。這事情,雖然還說不好,可現在再回想一下,這鈕鈷祿氏還真是可疑。自己若是捅出去,害了自己的好友不說,這王叔常寧還要對太子心存愧疚,這樣,可不好呢。
那若是不說呢?一來,保全了永綬,他可是替太子着罪的,二來,王叔也是要感激自己的吧?這樣想着,二阿哥就要去跟常寧說去。可剛要出了帳篷,又覺得不妥。這樣一來,王叔還是會對太子心存愧疚,而且雖然會感激自己,也會防着自己挾恩吧?再說了,若是哪裡走漏了風聲,讓皇阿瑪知道自己知情不報卻用來市恩。。。。。。
二阿哥身上就一激靈,同時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若是王叔一耿直,自去皇阿瑪跟前請罪,那自己可是裡外不是人了。
這樣左也不是,右也不太好,二阿哥就把主意打到了這鈕鈷祿氏身上。雖然這人是自己好友的福晉,可也不見得就一定要聽自己的指示。若是拿捏着這個人,自然是有用常的,這女子在內廷裡頭也是可以走動的,自己這邊和額娘這邊的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而這人卻隨意一些。而且這人身在宮外,就有了許多便利。再說了,若是讓這人煽風點火,使把力,讓王叔站在自己這邊,就更好了,本來永綬替太子擋了災,王叔心裡也不好受吧?
主意打定,二阿哥也不客氣了,再說,他認爲沒把這事情告訴皇阿瑪,已經是很對得起自己這個好友了。
果然,他才說了一句話,那個鈕鈷祿氏顏色都變了。這讓他認定,這事情,就是這人做下的。回來細想了想,這人約太子妃騎馬,只怕早就知道前兩天是太子妃用着太子的馬,所以,事先在那馬身上動了手腳。可沒想到太子妃卻跟太子換了馬。是了,那時太子妃換馬,可這人的臉色還真難看得緊。
二阿哥自以爲自己做得隱秘,跟鈕鈷祿氏說那話時,也是趁着那時忙亂,別人的眼睛都看着永綬,所以自己才使人悄悄地在鈕鈷祿氏進帳篷前堵住人說的。可是,即便是大家都看着恭親王世子,二阿哥也只與鈕鈷祿氏一觸即分開,但總會有些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原本不該出現的地方的。就像是鈕鈷祿氏逛馬廄,原以爲做得很隱秘,也打探過那時不會有人,自己也千小心萬小心,可還是被二阿哥的奴才看到了一樣。
二阿哥今兒個開頭心情還算不錯,可接下來的事情,就讓他有點兒摸不着頭腦。怎麼會蹦出個蒙古王爺來了?而下面的消息更使讓二阿哥氣惱。自己的婚事還沒有個說法,可比自己小九歲的,卻先定下來了,那自己算什麼?就是個笑話?而且,這給人定的還是有實力的蒙古藩王之女!.
355 化虛爲實
康熙雖然對獅子聰身上的兩處手腳很是懷疑,覺得應該是兩路人馬。可現在只一路因爲佈局之人的故意禍水東引而讓康熙識破其中的玄機,可另一路卻無處可查。這讓康熙有些火大,難道是他多慮?從頭到尾只有一人在動手腳?可又直覺不對,但在無跡可尋之下,只能先包着不提。
現在於大局上已經處理妥當,可康熙心中疑處不解,總顧慮到太子的安慰。左思右想,還是爲父天性佔了上風,若不把這其中的疑點告訴太子,總擔心自己這心愛的兒子不慎着了人手,自己雖可以護着兒子,可也有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啊。於是就把自己的面子給稍微擱了擱。
承祜這才知道了還有這樣的事情。那日發生的事情,在承祜來說還歷歷在目。這時聽阿瑪說起着個,那日被忽略的一個細節,忽然躍於眼前。
承祜是時時在危險裡打滾的人,又出入廟堂多時,是以,察言觀色的本領不是虛的。那一日,烏勒丹提出要與他換馬時,世子福晉突然變糟的臉色,就連二阿哥都注意到了,那承祜怎麼會錯漏過?只是鈕鈷祿氏畢竟是永綬的福晉,雖然是堂弟媳婦兒,可與自己夫妻並不熟捻,他也不好說些什麼關心的話出來。
現在想想,可真的就是身子不舒坦,還是有些其他的緣故?烏勒丹與這個鈕鈷祿氏本來也並無深交,怎麼這次出巡就這樣粘上來了?
作爲在陰謀陽謀堆裡打滾的人,承祜心裡很快的推測出了個可能性,嘴張了張,就想着把這個事情告訴自己的阿瑪。只是等真的說出來,卻變成了其他的話語,“兒子知道了,定會多加小心。兒子實在是不孝,這麼大了,還要讓阿瑪時時牽掛着,就像個奶娃娃一樣,時時離不開阿瑪。”
這話一出,倒是讓康熙心裡更加柔軟了起來,原本有些抹不開的心思都散了,“胡說什麼呢。你是朕的兒子,不牽掛你,牽掛誰去?”
話說到這份上,承祜明白,這件事情估計也就告一段落了,不然,阿瑪也不會就這樣把這個疑處告訴自己。等出了皇帳,承祜馬上又去探望了一下永綬。這人,還是這樣昏睡不醒的躺着,自己阿瑪已經加急去傳留在京中的馮太醫了。不過,承祜今日來到永綬這兒,看到邊上的鈕鈷祿氏,卻是萬分的厭惡。
等到承祜來到皇后那兒時,已經是午膳時分。
芳儀看見兒子過來總是高興的。只是未免還要嘮叨上兩句,太子妃檢查出有了身子,這時候正是想要丈夫陪伴的時候,自己雖然想着兒子時時在自己身邊,可也不能跟兒子媳婦、未出世的孫子搶人。
只是承祜這會兒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頭。今兒阿瑪說的那些,自己想的那些,剛剛又去看了永綬和那個鈕鈷祿氏,這會子,都沉甸甸的壓在了承祜的心上。遲疑了一會兒,承祜還是把這些都告訴了額娘。他倒不是想要疏解什麼,只是想着要讓額娘提防一些。
“額娘,那時候,我沒有把這個事情告訴阿瑪。一來,這只是我的猜測。二來,那馬兒身上的那兩處,那處陰狠的估計是那奴隸所爲。再怎麼說,這永綬是替我擋了災的。這時候說他的福晉,倒顯得我是個小人了。只是這個鈕鈷祿氏,還是不可不防的。”
芳儀也點着頭,是阿,這永綬雖然是有些自找的,可畢竟原本落在兒子身上的地雷讓他踩了去,這時候,僅憑一個臉色,就說他的老婆不是個好東西,這讓別人怎麼想?而且,這永綬本來就與承祜不親近,反而跟二阿哥好得很,這些就更讓一些人會發揮想象力呢。不說別人,若是康熙對承祜起了看法,那就是個要命的事情了。
“這事兒,你還得跟烏勒丹也說說。永綬現在對於你救護之功,若照你說的,鈕鈷祿氏是這樣的人,我怕這人以後還要生事呢。即便不是她做的,小心總無大礙的。”
永綬還是沒有等到馮太醫。鈕鈷祿氏又是昏死了過去。常寧也一下子老了很多。雖然一開始,太醫們就暗示了這個結果,可人有一口氣在,常寧總有個盼頭。這下子,養了這麼大的兒子就這麼去了,還是唯一一個的嫡子,怎麼會不傷心?
康熙、芳儀、太子等人,還有二阿哥,雖各有各的想法,可卻都不好受。康熙特追賜永綬爲忠勇郡王,只是一個無嗣的人,要這樣的身後之名,也只是堪堪如此。
九月,康熙迴鑾。前朝不必細說,總有處理不完的政事等着他。
而作后皇後的芳儀,也只稍作休整,就開始安排事務起來。首要的,就是太子妃的養胎事宜。這個,可是馬虎不得。芳儀特地把自己調/教過的嬤嬤指了個給太子妃,雖然說不想讓太子妃覺得婆婆太過指手畫腳,可這個時候也就顧不得了。
其他的宮務也要快快的歸攏。怎是一個忙字了得?
芳儀忙碌,其他人也不得閒。這其中,就又要說說惠妃了。本來,太子東宮這麼些年來沒有消息,惠妃就開始遐想了。若太子無嗣,這位子,他怎麼也坐不穩了吧?雖然知道這不太可能,太子還年輕着呢,萬歲爺也沒有着急,關鍵是皇后也不見緊張,可總忍不住瞎想想。這一回,卻打破了她的夢,連瞎想想都不能了。而皇后幼子定了蒙古貴女,自己的兒子,只有兩個低賤的奴婢伺候着,這樣她更是憤怒。而自己兒子這麼些年拉攏的人,就這麼沒了,也讓她咽不下那口氣。
這人本不是安分的,這會兒挖空心思的想法子,還真讓她想出個法子來。總之,自己兒子身邊的勢力不能受損傷。現在那個忠勇郡王只是個空的,但若是說動恭親王給忠勇郡王過繼承嗣,這就不是空的了。而二阿哥出了力提了點,這不管是恭親王還是承嗣的,都要記着自己兒子吧?
356 叮噹響的小算盤
恭親王府,後院,正堂內室,本應在靈堂跪靈的先世子福晉、現在的忠勇郡王福晉一身孝服,跪在了當間。上座的是恭親王常寧,而恭親王繼福晉馬氏雙眼紅腫一臉憔悴的坐在常寧邊上。
鈕鈷祿氏跪在下頭,剛剛進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忐忑的,只是張開了口,就已經沒有退路了,而且她也不要什麼退路。自從永綬去了,她的世界就崩潰了,有害怕有迷茫,但更多的是恨。她也本是人交口稱讚的貴女,也是人人羨慕的對象,可現在呢?爲什麼,這一切都輪到她的頭上?忠勇郡王福晉?這又有什麼用?從今後,她就是一個寡婦再無依靠,再無指望雖說早先滿人不禁寡婦再嫁,可是,現如今,這根本是妄談。
只是沒想到二阿哥給支了個招,繼子承嗣,這樣,這個郡王的爵位纔不是個畫餅,而以後她也有了依靠。所以,在怎麼樣,她也得試上一試。更何況,繼福晉也不會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親生兒子斷了香火,以後沒有人祭拜吧。
果然,她纔開了口,馬氏就已經哭得不能自己了。而恭親王雖然還沒有怎麼說話,但眉宇間已經有了動容。鈕鈷祿氏一咬牙,也不顧羞恥,再來了一下更狠的:
“本來爺也不見得膝下荒涼,連個捧靈摔盆的都沒有,哪怕是個女兒,沒準將來也可以入贅……”
“不要說了”常寧終於忍不住了。一提起這個事情,常寧就是最難受的人。去年四月,永綬荒唐,身邊人竟然傳出有身子了。此時纔剛出百日國喪,分明是國喪期中*房,這要傳出去,怎麼了得?常寧大怒,胖揍了永綬一頓,讓兒子半個多月都在牀上趴着。
至於那個身邊這人的身子,原本馬氏對那點滴血脈倒是有點兒不捨,想着偷偷的送那丫頭去郊外莊子上待產,等生下以後瞞個幾個月,混了出生月份,然後再抱進府裡來。可常寧想了想,還是痛下重手,了結了此事:這事不一定能遮滿的過去,再說了爲了個庶出的壞了世子的名聲和前途,不值得。等以後,再要什麼樣的孩子沒有?可沒想到世事無常啊。
常寧心煩意亂,他原本是有些顧慮的。萬歲爺給了永綬一個郡王的爵位,可大家都明白,這是爲了永綬身後事好看一些,但多真想要給永綬過繼一個兒子,那就是把這爵位落到了實處了。可,他也捨不得兒子就這樣沒有後世香火。
“我的兒啊”馬氏哪裡還忍得住的,一時間放聲大哭起來。
望着老妻如此,又想想四月裡的事情,常寧點頭了。“對於選哪家的孩子,鈕鈷祿氏你可有什麼想頭?”常寧意思意思的問了一句,腦子裡也開始篩選起來。
鈕鈷祿氏這才定了下來,心裡總算是有點點透亮了起來,“是,兒媳婦想過。”。不,其實不是她想過,而是二阿哥提了。其實,對於那時沒有留下那個孩子,她一點兒也不後悔,那時那事裡頭她可是出了幾分力的,與其留着流有丈夫血脈的賤/種,還不如抱個別人的孩子呢。
“兒媳婦想着,要別人的孩子,肯定沒有自己家的孩子親些。爺以前與三弟的關係就近,不如就三弟的兒子就好。”
常寧張了張嘴,本想說荒唐的,只是也覺得都是自己的孫子,也沒有便宜了別人,再說了,自己的孫子自己教養起來也方便,而鈕鈷祿氏也是他們的親伯孃,有着這些關係,總要好過外頭的。但是,“老三現在自己還小着呢,都還沒有成親,現在更是沒有兒子,這恐怕不太合適,就是前頭你說的,還是沒有摔盆的人。”
“現在沒有,將來總會有的。生身阿瑪替兒子爲嗣父捧個靈,也未嘗不可,再說了,那可是他們的親大哥,也委屈不了三叔。”
常寧明顯被說動了。鈕鈷祿也就不再繼續。當然,她沒有說這是二阿哥提點的。二阿哥這個主意不錯,她就納了,也讓事情按着二阿哥想的辦了。至於,其他的,就免了,她也不是那麼好拿捏的。
磕了個頭,鈕鈷祿氏就退了出來,繼續到靈堂上守着了。
太子承祜又帶着衆阿哥到了靈堂了。因爲這次永綬有護駕之功,又是與太子等是最親的堂兄弟,是以這幾日,衆阿哥都要過來一趟上香。
未亡人鈕鈷祿氏答禮,只是本來低着的頭稍微擡了擡,而眼神恰似不經意的瞟過了二阿哥,微微的頷了首。這一切,讓本來就密切關注着鈕鈷祿氏和二阿哥之間狀況的人,一點兒都沒有錯漏。
關於給永綬繼子承嗣的事情,常寧還是求到了康熙的跟前。雖然這事情有點兒荒唐,常寧三子海善才十二,別說成親,連房中人還沒有,哪來的兒子?可弟弟求到自己跟前,永綬又是那樣去的,康熙還是點了點頭。
等惠妃得着消息,纔有開心起來。二阿哥也開心起來了,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的找了滿都護表了表功。要說,這滿都護在上書房中也是跟在二阿哥後頭的。倒不是說這滿都護不想親近三阿哥等,只是這滿都護身份尷尬。這人雖是常寧次子,但生身額娘早逝,所以這人依附跟着永綬,永綬與二阿哥親近,這人也就只能那樣了。
當初惠妃說是要選常寧三子海善,二阿哥曾竭力反對。這海善可是與三阿哥胤礽親近的,憑什麼便宜了他?沒想到這就讓惠妃教訓了一通,就是因爲海善與三阿哥親近,這纔要選他。
要說,這永綬去了,將來誰成爲世子呢?這年長的有可能,但是滿都護明顯比不上海善,沒有額娘謀劃,總是差了點兒。可,既然海善的兒子承了忠勇郡王的爵,這常寧總要想着這個的吧,總不能都便宜了這一個兒子吧?
這樣,既把滿都護給捆緊了,那未來的海善的兒子也要記着二阿哥。而常寧更是要記着二阿哥的好
而此時,四阿哥在榮妃面前說話。要說,這四阿哥心裡對榮妃並不親近。只是,這幾年的宮廷生活,讓他快快的成長了起來。其實,就是在那散秩內大臣綽爾濟府上,也並不是像人想的過得那麼的好的。那些人對他小心的養着,但是沒有疼愛,有關心,但只是關心還吃好喝。當他初一進宮,被人笑話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蠢胖子時,他很快明白,只有這個額娘,纔是他的依靠。
四阿哥猶豫地說道:“額娘,兒子覺着,這二阿哥跟那個忠勇郡王福晉之間,好像有些個不對勁兒。”
“這怎麼說的?”榮妃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四阿哥就把那日在帳外看到的說了,而後又說了那日在靈堂的所見。
“這麼說來,這二阿哥與那個鈕鈷祿氏之間有什麼貓膩?”榮妃興奮了起來,什麼貓膩?難道說,有奸/情?這若是查到了實證,看這惠妃會怎麼樣?萬歲爺怕是就會厭棄了這兒子吧?
不,不,光厭棄有什麼用?現在厭棄了,沒準什麼時候惠妃使了個什麼計,就又讓萬歲爺心軟了。畢竟,萬歲爺現在看着還是挺喜歡這個二阿哥的,而二阿哥的外戚也是勢力頗大。得使個什麼狠招,讓這奸/情,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才好呢,這樣,就算是萬歲爺想心軟也心軟不成了。不過這之前,還得先找着實證纔好。
常寧這一承嗣的舉動,到底還是讓承祜注意上了。於這些上頭的分析,現在的承祜也算是練達了。只是,這上頭,他不好說,也輪不上他說。先不說常寧是他的叔叔,就是因爲永綬,那些事情,他也只能點頭,日後,還要對那個福晉及未來的嗣子多加庇護。只是,在胤礽跟前,還是多說了兩句,也讓阿弟日後多多關照些海善。
只是,胤礽倒是對這個滿不在乎,“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好男兒當靠自己的本事創下基業,若只一門心思盤算着祖宗父輩的蔭恩,算得上是個什麼東西?海善若是這樣的人,也不值得我多看些。”
看着胤礽挑這個眉,一臉傲氣的說這些,倒是讓承祜失笑了。也當是他弟弟,才能如此坦蕩傲然。忽然就有了開玩笑的心情,摸了摸阿弟的頭,故作黯然道:“照阿弟這樣說來,哥哥我倒真算得上是個沒出息的了。”
這話一說,胤礽果真急了,“哥哥,你怎麼跟他們相比?這根本不是一碼事請我不是那個意思,真的,哎,哥你聽說解釋……”
聰慧絕倫的胤礽這會兒到真有點兒急得語無倫次了,正抓耳撓腮之際,忽然瞅見哥哥微微上翹的嘴角,忽然就明白過來了,“好啊,哥哥你這是故意作弄我呢。你盡其負我哼”
於是就擺出個生氣的樣子。哥倆兒又笑鬧了一陣,胤礽還笑着說以後要好好的作弄未來的小侄子,這也算是父債子償。
(友情推薦:
書名 妻居一品
書號 2170168
作者 夜惠美
簡介 女配變女主,妻居一品,榮耀一生)
(到了現在,我還想着蝴蝶掉十四算了,不過,這樣,對大綱的改動太大。於是我還是按着雷神的精神,堅定不移的開始打雷。)。.。
357 變故
康熙最近也很鬱悶,不過,前朝,于成龍作了件讓康熙開懷的事情。他敬獻了些飽滿的穀穗,本意讓康熙看看今年的收成,因爲六月下雨,解了乾旱,總算是收成不錯。康熙看着這個總算是笑了出來,但多少是因爲收成,多少是因爲祈雨,只有康熙自己心裡知道。
太子妃有了身孕,康熙很關注。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孫子輩的。其實這些年,他也暗暗急過,還跟芳儀商量過,是不是再給太子指幾個女人。只是這個事情,芳儀力拒了。只說承祜還小呢,這事情不急,還委婉的暗示,這做阿瑪額孃的年紀太小,生下的孩子不好養活。這讓康熙想起早年自己的經歷,就有些相信了。只是雖這樣,他還是很期盼的。
康熙是期盼的,而除此之外,好多人都在關注着太子妃的肚子,只是有一個人除了關心太子妃的肚子外,還在關心着別人的肚子。
衛貴人雖然顏色很好,但卻是個不得寵的。這日子的艱難,也是可想而知了。不過,幸好她還身了個兒子。這十阿哥現在也進了上書房,天資也是很不錯的。只是有了三阿哥專美於前,倒也沒讓人覺得驚豔了。只是十阿哥身子有些個單薄,與騎射上頭就有些不足。這回,更是因爲身子的原因,萬歲爺並沒有點其隨扈。只是這個十阿哥心氣不錯,並沒有因這個沮喪,反而勤練不輟。相信這些也是傳到了康熙的耳朵裡頭了,雖然人在外頭,倒是送了把弓給他。
萬歲爺人在外頭給京裡的阿哥送東西的事情,除了皇后的嫡子,幾乎沒什麼別的阿哥受過這個恩典。所以這也算是個難得的,漸漸的當着衛貴人的面,別人也客氣一些了。
這也算是罷了,而章佳氏從被冷遇到又覆被寵幸,不知道跌碎了多少人的眼珠子。當然,也有人暗喜,這衛貴人就是其中的一個,因爲章佳氏那段沉寂的日子,這衛貴人不離不棄的,跟章佳氏倒是真走近了。
只是,再怎麼近,衛貴人也沒有摸清章佳氏的底。章佳氏本就有些個秘密,自然會打馬虎眼兒。而衛貴人的靠近,固然也是章佳氏所需要的,但對這衛貴人的本意也有着十足的提防。
章佳氏是有着身孕的,只是算着日子,比那個史上現在該來的和碩溫恪公主要晚出生些日子。對於這個,衛貴人已經再也不會驚訝了。一開始,她還會把身邊人都打發了,偷着把那個香囊拿出來瞧瞧,還會糾結一會兒。可到現在,除了還是會拿出來瞧瞧,只是再也不糾結了。自己的存在,就是個變數,所以,按着自己的心意去改變,有什麼不對的?
康熙在京裡停留了一個月左右,等永綬發喪了,才又出了京,這回事巡幸畿甸。不過,這回,萬歲爺沒有點太子承祜隨扈,而是留他在京代理國事。隨扈的阿哥,除了三阿哥外,還有二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最後,康熙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把十阿哥的名字也加了上去。反倒是三胞胎給留在了京裡。
這三胞胎中另外兩個倒也沒說什麼,這是瑞嘉有點兒難纏。在康熙跟前故意翹着個嘴兒鼓着個腮幫子不說話。可若是康熙不看她,她就又存心蹭到康熙身邊,提醒着她的存在,只是就是不開口。
看着被自己嬌養的寶貝女兒這副樣子,康熙憋不住笑了,又是許諾又是哄勸的,才把這毛給擄順了。
太子監國,這還是頭一回。承祜其實知道阿瑪是因爲太子妃的緣故才把自己留在京裡的,可不管什麼緣故,現在面臨的就是自己要代阿瑪襄理政務了。但是這個尺度,卻是有些個難辦的。
到底該怎麼把握,他跟索額圖、景陽等人商量了又商量,終於決定,對於那些事務,自己先歸類,摘要,比照舊例提些參考意見,只是不批示,轉呈阿瑪而已。襄理,就要有襄理的樣子,但也只能是個襄理。除此之外,每日晚間給阿瑪寫封信,把自己這一日的所作所爲,事無鉅細一一稟報,就像是自己就在阿瑪跟前似的,當然對於阿瑪的思念,每日也要寫上一些的。這可是參考了額孃的意見的。
康熙看了自然很高興,每日送回京裡的信,除了給皇后的,也單列一封給太子的。
芳儀對於誰隨扈了誰沒跟着,並不太在意。再她看來,三胞胎還是小些,只有七歲,不跟着也好。雖然承祜不跟着還有胤礽、胤禛,可那也是大小孩兒看小小孩兒,這兩個把自己照應好就不錯了,再要看這三個小的,就有些靠不住了。
只是這三個小的留在了京裡也是有些個鬧騰,也不知道瑞嘉怎麼跟康熙磨的,康熙竟然允了這幾個小混蛋出宮。因此上,這幾個經常結伴着出宮玩鬧。開始還好些,就去去赫舍裡府上、索額圖那裡、景陽那裡,後來就玩兒的沒邊了,竟然還偷偷跑去了西洋教堂。至此,一發不可收拾,覺得那兒看什麼都是新鮮。甚至開始要太子哥哥給找個蕃文教習學習西洋文字。
太子這次沒有隨扈,倒是讓人衆說紛辭,有說這是萬歲爺施以薄懲,沒看到以前萬歲爺到哪兒不把太子稍上的?有說是委以重任,沒看到太子監國啊?還沒等着些人分說個明白,萬歲爺已經擺架回鑾了,且回來後對於太子並沒有什麼不同的,這才讓人終於消停了。而對於十阿哥的隨扈,大夥兒都認爲是這位阿哥終於是讓萬歲爺稍稍看上眼了,這一點,倒是沒有分歧的。而且,等萬歲爺迴鑾後,更是證實了這一點。
康熙迴鑾,並沒有回宮,而是直奔暢春園的。同時,把宮裡一些重要的、看的上眼的都接了過去。這一回,這名單裡頭終於有了衛貴人,這不就是個證據?
原以爲康熙二十六年才經歷了那麼些紛亂後,終於可以太太平平過去了,可惜,總是有事與願違的地方。當然,這回真正吃驚的,只有兩個人。
(只有2000字,困死了)。.。
358 來個痛快的
過了臘八,康熙已經從暢春園回了宮。暢春園再怎麼景緻怡人,也不過是皇家別院,要過年了,當然還是得正正經經的在紫禁城裡。
這一日是臘月二十六,帝王人家雖不作興做忌,但先孝莊文皇后的地位不同,又才過世了兩年,所以這一日萬歲爺口中雖沒有提,但還是在景山齋宮齋戒以拜,太子倒也跟着去了。餘人也是很識相的做着對景兒的事情。
消息傳過來的時候,皇后也正在坤寧宮薩滿神殿拜祭呢。這等大事不容打擾的,只等芳儀這頭完事了,那邊報信的小太監才麻溜的上來說話。
等小太監說完了,芳儀就覺得有點子暈,這事情,怎麼整成這樣了?不過,好在這麼些年也不是白練的,端着說到:“來人,按着規矩給那邊賞。還有,這喜信兒原本該當馬上報給萬歲爺的。只是今兒個萬歲爺持齋呢,就說我說的,委屈她了,等明兒個萬歲爺出了齋宮立馬把這喜信兒告訴萬歲爺。”
只等人走了,芳儀回了東暖閣坐下來,人還沒回過神來,有點兒木木的。邊上的李奶嬤擔心上了,主子這是怎麼了?宮裡歷年有人懷孕有人生產,都沒見娘娘這樣過呢。端過奉上來給主子茶,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娘娘您忙得都沒顧得上喝茶,還是先潤潤脣吧。”
等芳儀接過喝上了一口,李奶嬤才勸道:“不過是多了個小阿哥,這宮裡,娘娘您這兒五位阿哥一位公主,萬歲爺都疼愛得緊呢。現在眼看着萬歲爺都要報孫子了呢。”
芳儀喝着茶,人就有些回過神來,再聽了奶嬤這樣說,就知道奶嬤會錯意了。她不是擔心宮裡又多了多少個小阿哥,若擔心這個,還真不值。康熙是清史上出了名的子女多的,若要預防這個弄個什麼扼殺在肚子裡搖籃裡,還不等康熙發作了自己,自己都先得累死。她只是有點兒蒙,雖然自己的歷史不咋地,可十三爺沒有同父同母的兄弟,這自己還是知道的。怎麼這回,章佳氏怎麼生了個兒子?這難道就是歷史上的小十四?怎麼從章佳氏肚子裡爬出來了?
忽然間,芳儀覺得自己實在可笑,這歷史早就不知道忽悠成什麼樣子了,怎麼這會子自己惦記上這個了,要是按着歷史,自己和大兒子早就該不在了,三胞胎也就沒了。現在,人家原本史上十四的額娘都沒了,胤祚也沒了,自己還指望誰來生十四?這個纔出生的小阿哥,只要他有本事活過六歲,只是序齒正好到了第十四個而已,就像現在自己的胤禟、胤誐只是名字恰好就叫這個,可不是歷史上宜妃生的胤禟、溫禧貴妃生的胤誐,這裡頭的道理,一個樣。再說了,自己都可以在多生了幾個兒子,這章佳氏爲什麼不能就多生了個兒子?自己要死扣着那個歷史上的衆阿哥,可不是自己攪混了自己的腦子嗎?真正是魔怔了。
芳儀擡頭,看着李奶嬤帶着焦慮的臉,笑着說:“正是呢。不過是個小阿哥而已。奶嬤,我都跟你說了,這些端茶倒水的活計,就讓那些小的做了。你啊,就該享福了,若不是我太自私,捨不得你,你早就是個老封君了。”
李奶嬤看着皇后臉上的神色不似假裝,這才放下心來,笑着說:“端個茶又費個什麼勁兒?瞧您說的什麼?就是您讓我出宮,我也捨不得。除了娘娘您,還有這幾個阿哥公主讓老奴惦記着呢。”
芳儀這兒是想通了,本來要說着最大的蝴蝶也就是她自己了,可衛貴人就沒有這麼通透了。這會子的衛貴人,把身邊的人都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屋子裡轉悠。這是怎麼了,這章佳氏不是該生個女兒嗎?轉了半天,又摸出那個已經很舊了的荷包,和碩溫恪公主,母章佳氏,二十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丑時,沒錯啊雖然現在日子給改了,怎麼連男女性別都改了呢?這到底是哪一國的清穿啊?
這轉悠了半天,衛貴人一拍自己的額,自己就是個豬腦子,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現在連德妃都沒有了,在懷着胤祚的時候就去了,怎麼還可能生十四?也就是說,這個十四,誰都可以生。爲什麼自己就沒早想到這個?若早想到這個了,那……
現在章佳氏都可以生十四了,那自己爲什麼就只按着歷史,只有胤禩一個兒子?一時想到這個,衛貴人就覺得膽氣一豪。不過,再一想到,康熙都沒怎麼正眼看過自己,就又有點兒喪氣。只是,自己不能認輸,自己堂堂一穿越女,只是手段沒有這些土著狠辣而已,可自己有着後世那麼多的人的智慧結晶,就不相信還勾引不到一個種/馬。
一想到這個,衛貴人馬上就去翻看梳妝匣子,摸出面鏡子,左看右看,對於這具身子的相貌,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而且這幾年,自己的保養也不錯呢。
第二日,等康熙出了齋宮得知自己又多了個兒子後,還是蠻開心的。又有這樣的消息,更是高興。再說了,對於章佳氏,他還有些香火舊情。說實話,跟章佳氏相處起來,康熙覺得反而比跟佟佳氏舒暢。這是因爲,佟佳氏府上是康熙的外家,幼年又有照撫之情,康熙對自己的外家,又是要念恩又是要擡舉也又是要防備。可章佳氏背後是誰啊,是康熙自己的奶嬤嬤對於奶嬤嬤,除了主僕之情,其實還有點兒親情,而且李煦的一切都是康熙給的,說難聽點兒,就是康熙養着的寵物。這心理上細微的差別,讓康熙覺得更爲輕鬆些。而章佳氏本人可比那佟佳氏會來事多了。所以,一樣是念着香火情的,這章佳氏現在身份地位雖然沒法子跟佟佳氏比,可說到寵愛上頭,卻不一樣了。
所以,這回,這孩子的滿月酒,倒是挺隆重的。再加上康熙原本就比較疼愛胤祥,雖然康熙是出於補償,可在別人眼裡看到的就不一樣,只認爲是因爲章佳氏得寵,連帶着兩個兒子都讓萬歲爺看重了。一時間,宮裡這章佳氏的風頭勁了。
對於這些,原本勸着皇后的李奶嬤,倒是有些擔心了,現在反倒是芳儀來開解李奶嬤了,“我都已經是皇后了,只要沒什麼根子上的大錯兒或什麼重大變故,皇上就要敬着我。再說了,咱們萬歲爺,可是那種感情用事的?還有那些小阿哥,就是再喜歡又能越過太子去了?”太子承祜,他真正的對手從來就不是他的那些庶兄弟,只是康熙本人。康熙的忌憚,纔是太子最大的威脅呢。
章佳氏的風頭勁起,讓很多人生恨,其中當然少不了惠妃。只是這會兒惠妃卻顧不得怎麼生事佈局了。因爲這會兒,惠妃孃家人明珠大人,情況不太好了。
纔剛出了新年,就有御史郭琇《糾大臣疏》,彈劾明珠、餘國柱等人。這回,聖上沒有駁回,這就是個不小的信號。而且,這會子有人敢跳出來彈劾明珠,也是耐人尋味的。一時間,都有些風聲鶴唳起來。這讓宮中的惠妃也很是緊張,這時候雖然恨章佳氏,卻也不想再添首尾了。
二月裡,康熙終於發聲了,罷免了明珠的大學士,不光是明珠,大學士勒德洪、餘國柱有罪免,李之芳罷御史,尚書科爾昆、佛倫、熊一瀟俱罷。一時間,明珠一黨不說連根拔起,但其中一些骨幹都紛紛下馬了。
發生這樣的事情,惠妃哪裡還會再惹事?只想着讓兒子在康熙跟前好好的表現,千萬要記得避其鋒,不要這個當口有什麼出格的行爲。
可是,偏偏胤禔是個氣性重的。康熙對這個兒子,雖然比不上嫡子,但還是很看重的,可現在康熙對於那個包衣奴才新生的那兩個小崽子也很疼愛,這樣看着竟然要越過胤禔去了。除了這個,原本因爲明珠的勢力,胤禔也是被人高高捧着的。而現在明珠的了個罪免,連帶着那些奉承胤禔的,也少了許多了。這就讓胤禔很是氣惱。
這一日,胤禔回阿哥所,這路上又是聽到宮人們悄悄地議論,這萬歲爺又給章佳氏娘娘那兒送了什麼好東西,就更是火冒大了,這一調頭,也不回阿哥所了,直奔惠妃的翊坤宮。進了內殿,也不見行禮,只是大聲發狠道:“額娘,我可是受不來了了,難道連個小小的奴才秧子,現在都要這樣被人捧着?舅舅雖然被免了大學士,可還是被授以了內大臣呢。這些奴才才倒是瞪鼻子上臉了。也不過是靠着李煦那口奶/子罷了。”
“這嚷嚷的傻?還有沒有規矩?”惠妃聽着兒子大叫大嚷,連着攔了幾次話頭都沒攔住。只能先呵斥奴才先退下,纔對着兒子說話。
“額娘,兒子受夠了。什麼拿捏不拿捏的,兒子只想着現在來個痛快的。”
(今天兩章來不及了,那明天三章)
(看到有親說十四歸皇后養着,其實我也想,可是皇后那邊已經有了5個兒子了,就算9龍奪嫡再加一,都已經佔了一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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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江湖兒女情,愛恨一剎間)。.。
359 離心
其實,兒子說的這個事情,惠妃也有過猶豫。當初,因爲知道了章佳氏的底細,惠妃說過要拿捏的,但這拿捏也不是就像對付那個永綬福晉那麼容易,對於章佳氏,還是要找準了機會,不然反被咬一口,也是個沒準。可是,現在看着章佳氏如此本事,都被萬歲爺冷落了,還能翻過身來,這現在又有了兩個小崽子,還都被萬歲爺寵愛,這就讓惠妃感到危機了,千萬別隻想着蛇肉的美味,卻忘記了蛇牙的毒。
胤禔雖被額娘叱喝了規矩,可現在他哪裡還顧着這些,這心中的躁火已經讓他難以忍受了。看着額娘猶豫,就又添上了一把火,“額娘您瞅瞅,這李煦雖然不過是個奴才,可在江南的勢力不小,且先不說這日後在後頭扶持着那兩個小崽子的事情,就說餘國柱在兩江的事情,到底是誰捅出去的?這次連兩江總督都沒得着好,可見這兩江地頭上的事情不是他說的,但若說只是那個郭琇,就能弄出這樣的事情?”
胤禔的這一席話,終究讓惠妃下定了決心。是啊,若在得勢的時候,這個把柄是可以再多揣一會兒,等着關鍵時候出擊,而現在,現在不就是關鍵的時候了嗎?若是捅出了這個事情,連帶着拔着蘿蔔帶着土,萬歲爺對於李煦是不是也有所看法?兒子的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個時候,萬歲爺若是對李煦起了嫌疑,是不是對明珠減輕些壓力?哪怕不是這樣,讓萬歲爺分些心思也是好的。
惠妃終於點頭了,這讓胤禔心裡一喜。只是還沒等胤禔笑開來,惠妃又說話了,“只是要怎麼說,還是要好好斟酌的。”
這話說得胤禔一愣,惠妃看着兒子愣怔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這段時間惠妃因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心氣也不好,對方又是自己的兒子,說話難免就有些衝了,“怎麼這幅傻樣子?要我說,你若不是我兒子,我還真看不出你比那個三阿哥好在哪兒了”
這話直戳胤禔的肺管子,他看不上胤礽,處處與胤礽相比,原先還可以在武技上領先,可隨着兩人漸漸長大,這年紀上的領先與優勢已經被縮小,現在胤礽在武技上已經不輸於他,再加上這讀書上頭對方的天縱奇才,胤禔已經很憋屈了,現在沒想到額娘都這樣說自己,這讓胤禔更是難受,打定主意,就要做出一番事情來,讓額娘不再看低自己。這也讓胤禔下了決心,以後有些事情,不用再跟額娘說了,等自己弄出些名堂給額娘看看纔好。
惠妃不知道因爲自己不經意的一句話,讓兒子下了這樣的決定,還沉靜在自己的思緒裡,一邊想一邊慢慢說着,“難道你就這幅樣子去跟你皇阿瑪說?信不信你皇阿瑪給你幾棍子?這可是下你皇阿瑪面子的事情你得很誠懇的,很難受的,因爲有人糊弄了你皇阿瑪那李氏雖然是你的心中喜好,可你只把皇阿瑪放在心中,爲了你對皇阿瑪的敬重忠誠,你捨棄了你自己喜歡的女人。”
胤禔雖然心中剛剛想着別的事情,可還是分神聽着惠妃的話的,一聽到這個話,難免不露出驚詫的表情。這讓惠妃看到眼裡,心裡更是氣憤,兒子果然被那個狐媚子迷住了心神,不免口氣更冷了,“怎麼?別告訴額娘,你沒想到這個事情。關於章佳氏的那些個事情一說出去,不管你皇阿瑪接下來如何,這第一個要的就是李氏的性命。”
胤禔原本只是一口氣堵着,非要除了這個氣,確實還沒有深思,現在被惠妃一提醒,馬上就明白了,這臉就白了。一開始在江南接受李氏,或許還只是因爲李煦,可這三幾年下來,他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女人,那女人乖巧懂事不爭不鬧,對自己一腔柔情似水。這一想到,這女人對自己全心的信賴,才把這樣的事情告訴自己,可現在,自己卻要親手把她推上死路,心就開始抽痛了。
“怎麼?捨不得了?你就這點兒出息?若這樣,那些想頭,對你來說,還真是妄想了。成大事者,豈可兒女情長?你皇阿瑪的手段,你是一點兒也沒學上吧?就這樣的你,別說太子了,就是那個小三小五,你都不及吧?”
看着兒子的神情更是難看了,惠妃倒是心疼了,開始安撫起來,“兒子,大丈夫何患無妻?你今兒個的身分擺在這兒,於這上頭,還有什麼樣的女人你要不到?可你想想,這是因爲你是皇帝的兒子,手中有着權勢,可若將來那麼一天……”
“額娘您別說了,兒子明白了”胤禔雖然還是白着個臉,但終究還是下了決心。
惠妃仔細的看着兒子,很好,這樣子一看就知道是真難過了。萬歲爺看着,自己的兒子這樣的難過,可爲了萬歲爺,還是說了,心中該會對兒子更好了吧?而那個狐媚子,自己早就看不過眼了,這下子,這人爲了胤禔的前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胤禔出了惠妃的翊坤宮,並沒有馬上去乾清宮,也沒有阿哥所自己的處所。說實話,現在他很想去看看那個李氏,想把這女人摟在懷裡。可是,他怕自己看了這女人,就再也狠不想這個心了。等胡亂走了一會兒,胤禔才定下了心神,額娘說的沒錯,成大事者,如何能因爲一個女人而優柔寡斷?只是,心中還是難受的,自己喜歡的女人,怎麼一個都留不住?這樣想着,不免想到了以前的翠柔,連帶着,對惠妃,終於有了一絲絲的怨懟。
胤禔既然已經痛下決心,又定了心神,就馬上掉頭前往乾清宮了。這事情拖不得
等胤禔到了乾清宮,按着規矩通傳,不一會兒,就看着樑九功屁顛兒屁顛兒的小跑着過來了。因爲那次柿子的事情,胤禔對於這個奴才打心眼兒裡痛恨,可現在還是要擠出一個笑臉來,暗地裡遞了一個荷包過去。
樑九功也沒有推辭,極快的接過荷包,才笑眯眯地說道:“二阿哥您來得真巧,萬歲爺纔剛還說,今年這上貢的普洱極香,要找人同品呢。”太監沒有不貪財的,可到了樑九功這位子上,已經不僅僅是收個荷包弄點小錢兒的份上了,這是代表着他的範兒,瞧瞧,就是皇阿哥也要買他的好。
而胤禔一聽就明白這死奴才的言下之意了,這品茶不一定是真的,可是既然有心情品茶,說明這心情不錯當下說道,“可真是巧了”心情不錯,纔有空聽自己說話嘛。
進了正殿,一通行禮,先是一陣兒的父慈子孝,然後,這胤禔撲通的一聲就跪下了,臉上有點兒遲疑,有點兒傷心,但還是一副決然的樣子,開口道:“皇阿瑪,兒子有事稟報。”
康熙現在的心情是不錯,不然,這也讓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現晾上一會兒,讓人心中忐忑時才問話。這會兒康熙只是皺了皺眉,“有事好好說,這跪着幹什麼?”
胤禔並未起身,依舊跪着,慢慢的把李氏告訴自己的話給說了出來。這一邊說,一邊想着李氏的好,這臉上難過的神情,倒是真正的了。
康熙看着兒子這樣鄭重的跪着回事,原先還在心裡嘀咕着,可是爲了明珠一事?當下,就有點兒不喜了。可聽着聽着,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心裡可就不是不喜了,這一陣陣的惱怒就涌上來了。這個事情,可是極讓他憤恨,雖然還沒有細查,可康熙知道,這八成是真的,這兒子,還沒有這個膽子弄出這樣的謊兒來。
可這樣的事情,被自己的兒子給捅到自己跟前,康熙也是極爲尷尬。這怒火,當着兒子的面,還不能發泄出來。
等胤禔說完好一陣子,康熙都沒有出聲。胤禔跪在下頭,時間越久,心裡就越惶恐,只是臉上還要強撐着,額娘說的沒錯,自己一定要表現出全心爲了皇阿瑪的樣子來,這樣才能讓皇阿瑪記得自己的好。只是胤禔現在心裡惶恐,這樣子,就沒有剛剛傷心時來得真了。
康熙運了好一陣子的氣,纔出聲道:“朕知道了,你且去吧”
胤禔磕了頭,退身出了正殿,才一出來,就聽見裡頭稀里嘩啦的一陣亂響,估摸着,皇阿瑪把案頭上擺着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了吧?嘖嘖,真是可惜了,那套宋朝汝窯的茶盞,就這麼沒了。哦,那方端硯倒是砸得好,這硯臺,據說是晉時王大家用過的東西,皇阿瑪極喜歡的。前兩日聽胤礽那傢伙說,他也喜歡,等過兩日要跟皇阿瑪磨着討過去。以皇阿瑪對胤礽的喜歡,估計這東西遲早要落入胤礽的手,現在,哈,砸了
胤禔走了,神清氣爽,既然已經做下了,再難受也沒用了順便,看着樑九功膽戰心驚的臉,胤禔覺得,解氣
(第一更)。.。
360 什麼叫父皇
消息遞到坤寧宮的時候,已經是晚間了。這回,並不是樑九功那頭來得消息,而是魏珠遞過來的。樑九功這太監,會看顏色的很,萬歲爺這麼生氣的事情,在沒摸着萬歲爺的喜好之前,哪會往外亂遞消息?而魏珠卻是明白自己這條爛命何來的。
只是芳儀並不是神仙,對於二阿哥說了什麼才讓康熙如此動怒,還是猜不出來的。開始也和康熙湊一處去了,猜想着是不是二阿哥說了明珠的什麼事情,才引得康熙如此的。只是等隱在二阿哥身邊的人傳來消息,說是李氏被悄悄地帶走了,這才讓芳儀明白,早兩年埋下的地雷,爆炸了。
等接下來幾天,康熙確實不再踏足永壽宮了。而對於李氏的面上的口徑,就是這李氏得了會過病氣的急症,才讓內務府悄悄地但又急急忙忙的帶走了。悄悄地,是怕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急急忙忙,是擔心過給了他人。而康熙對於二阿哥,也格外的關注起來。聽說,二阿哥犯了個小錯兒,康熙不僅沒有責怪他,反而體諒他忽然沒了妾室。
這些,讓很多人以爲,二阿哥更讓萬歲爺看中了。就算是明珠獲罪,但二阿哥與惠妃娘娘,還是照樣有着聖眷的。
可芳儀卻知道,當初要的效果,算是出來了。其實,若是二阿哥沒了個兒女什麼的,康熙確實會體諒他,就算犯錯,也不會責怪,反而是安慰。可現在是沒了個在康熙眼裡不上臺面的妾室,要是按着康熙的脾氣,兒子因爲個女人這樣,實在是太不長進了,絕對是因該罵他一通的。再說了,這個妾室真正沒了的原因,其實是康熙和胤禔都知道的,那這樣,康熙說這個話的原因,就要好好想想了。芳儀想着,康熙的那些關注,那樣的話,其實,是對二阿哥的試探了。
芳儀耳朵裡聽着人回稟,說着二阿哥這幾天暗地裡的得意,惠妃放得極低的姿態,終於感慨,現在看來,這惠妃終究是眼識淺了。二阿哥這回,深深地給康熙心頭紮了根刺。這不僅僅是因爲兒子捅出了老子的尷尬事,老子下不來臺的問題了。
憑良心說,若是論手腕、論狠辣,芳儀其實比不過惠妃。再怎麼說,經過後世從小的教育,不把人命當回事,芳儀是做不到的,更何況,芳儀還曾是個救死扶傷的醫生可是,惠妃再怎麼厲害,終究還是內廷婦人,再怎麼細心琢磨康熙,也終究因爲眼界兒,到底有些不足,女人看男人,特別是康熙這樣的帝王,總是有些摸不準的。
而芳儀不同,且不說後世對康熙的那些個評論,以及芳儀模糊知道康熙晚年的那些事情,就是芳儀研究的那些個心理學,都讓芳儀不是從一個女人、一個妻子的角度去分析康熙的。
其實章佳氏的底細,這個雷,芳儀敢把她埋在二阿哥那裡,還是有些把握的。除非不是二阿哥引爆,那樣的話,芳儀雖然達到一部分的初衷,可還不是功效最大化。可惠妃還是捨不得不在康熙跟前賣好,要讓兒子表示對老子的忠誠。其實,這真是想岔了,兒子的命都是老子給的,除了要忠誠,還要有親情。
人人都說父皇父皇,先是皇然後纔是父,但既佔了個父,怎麼會沒有這個親情?若是胤禔是個普通的臣子,那康熙絕對是高興的,這個臣子爲了皇上,連情愛之情都捨棄了。可到了兒子身上,就不免讓康熙覺得,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這樣,是不是有些個天性薄涼。對於臣子,康熙是不會在乎薄涼不薄涼,只要忠誠,可對於自己的兒子,就不免要多想想的。雖然這情愛之情與親情不一樣,可總有相通之處。這些個想頭,很糾結,還有很多地方根本是矛盾對立的,但這纔是作爲父親的康熙會多想會矛盾的。所以,康熙纔會對胤禔更關注,應該根本不是胤禔和惠妃自以爲的看重吧?
其實,當初那顆地雷沒有立即爆炸,芳儀也是有過遲疑的。她就擔心二阿哥不捅給康熙,而是讓明珠插手。這事情若是讓明珠插手,這明珠估計不會捅到康熙那頭,而是用這個去拿捏住李煦。這李煦,可是比章佳氏的用處大多了。不過,那樣,變數就太多了,李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當然,自己也不是沒有後招,不管如何,最後一招,芳儀可以讓李氏自己到康熙跟前剖析,不僅僅說這個章佳氏的底細,而是從她家破人亡開始,只是效果,沒有二阿哥捅出去的好。
芳儀並不擔心李氏退縮,這李氏在對二阿哥說出那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是個活死人了,她再也沒有活路了。所以,當初李煦才那麼放心的把她給了二阿哥。李煦沒想過,一個人沒了希望,只想報仇時,連自己的命都不會看重的。
芳儀想着這些,看着自己的手。這手,雖然乾淨,到現在也沒有沾過血,可是,作爲推波助瀾的呢,作爲袖手旁觀的呢?自己真的乾淨?看着看着,就一陣的反胃。這些都不能再想下去了,可是即便如此,爲了自己的兒子們,自己也只能咬着牙,忍了。
李奶嬤看着皇后這樣翻來覆去的看着自己的手,有點兒納悶,“娘娘,可是手上有些不妥?”
“不是,我是看看,我這手上可有血跡。”芳儀涼涼的說着。李奶嬤開始有些個蒙,只是不一會兒,就明白了,再想到這兩天的事情,有個問題鯁在喉龍口,實在是讓她不踏實,這會兒,就問問主子,順便也轉開主子的思緒,別總想那些有的沒的。
“娘娘,萬歲爺怕是要問李氏口供的吧?那李氏會不會念着以前兩家的舊情,矢口否認?畢竟,現在她的大仇人餘國柱已經落馬了,怎麼說,她也算是報了仇了吧?”
“奶嬤不用擔心這個。那個李氏可是個聰明人,而聰明人,往往想得多。我以前讓人提點過她,她那哥哥,去得太巧了。我估摸着,就算餘國柱落馬了,她哥哥怎麼去的,也是李氏的心頭刺。雖然,她知道自己是沒有機會知道這裡頭的底細了,是真的巧合,是餘國柱,還是李煦,可她不會放着大好的機會不抓住的。”
芳儀歇了口氣,有些疲倦的說道:“況且,這兩天,萬歲爺都沒怎麼去永壽宮。我看,萬歲爺已經派人去了江南了吧。”
李奶嬤雖然放下了心,可是看着娘娘這樣,還是覺得不好,就又開了個話題,提起了這太子妃娘娘的身子。說着這太子妃娘娘的肚子到底是尖的還是圓的,“老奴看着,這太子妃娘娘的肚子是尖尖的,這回,準是個小阿哥。”
芳儀心情果然被牽引住了,笑着說道:“這也做不得準。不過,管她阿哥還是格格,我都喜歡。”
日子就這麼過着。康熙沒有再去多看過章佳氏,但也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動作。芳儀明白,康熙雖然是相信了,可還是要派人去打探打探的。且就看着吧。
其實,芳儀是猜對了一些,卻沒有猜對全部。康熙是派人南下了,可是隻是打聽這李氏或是叫做陳氏的哥哥到底是怎麼死的。而對於李煦的女兒李敏是不是曾經訂親的事情,康熙並不想多一個人知道。若是陳氏的來歷屬實,李煦算得上對陳氏有恩,這陳氏根本沒必要誣陷李煦。再者這陳氏兄長的事情或許就可以看出個子醜寅卯來。若這查探時真能探出那個離敏的過往,那又就是另一回事了。
當然,康熙也知道,這些年過去了,又是在江南,李煦又是領着那樣的差事,沒準什麼都查不着。所以,康熙還讓那人不管查沒查到什麼,到了日子,要暴露一下行藏,帶出個陳氏的話來,然後回京。康熙拿捏着日子,給李煦去了封信,把李煦痛罵了一頓,直指他的欺君之罪。
康熙沒想到,對於自己一直信任的奴才,也有一日要用上攻心之際。現在的康熙,脾氣很不好,就這樣被自己的枕邊人糊弄了,被自己養着的寵物糊弄了,讓他怎麼能好的起來?原先以爲李煦的那番手腳,讓自己女兒改名爲章氏,全是爲了自己。現在,纔想到,滿不是這麼回事這一想起這些,就想起皇后的好來,現在,根本沒有什麼李敏章敏,只有一個海寬家的女兒章佳氏。
康熙這樣一想,跑坤寧宮的腳,就更勤了。但是,其實這會子,芳儀並不太想看到康熙。康熙心情不好,自己總要這麼對着安撫着,也挺煩人的。
只是,這一日,康熙總算是又去了永壽宮。芳儀知道,這事情,怕是到了最後了。且看看康熙對這章佳氏到底要如何處置。
不光是芳儀在看着,惠妃也在看着。只是沒想到,這最後,章佳氏會那樣做,惠妃的主意險險就落了空了。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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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痛下狠心
康熙大步踏進了章佳氏所在的偏殿。章佳氏聽着聲音,驚喜的出來接駕。要說,萬歲爺冷不丁的有斷時日沒過來,這讓章佳氏心裡很是不安,甚至隱隱想着,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這會兒聽見萬歲爺過來了,怎麼不讓她驚喜?
只是,章佳氏看着萬歲爺的臉色,只是板着個臉,雖不見怒色,可也不見喜色,這心就吊了起來。
康熙進了來,並不多說其他的,只是示意讓人退下,才轉臉看向章佳氏。這個女人,他曾覺得對着還是挺舒坦的,可沒想到,卻一直被欺瞞着。康熙的眼神許是太利了一些,讓章佳氏本能的瑟縮了一下。不過,她還是依着往日的習慣,柔和得笑着。不過,萬歲爺不開口,這樣看着人也太難受了些,章佳氏斟酌的笑着說,“萬歲爺有陣子沒來了,可要看看胤祥和胤禎?胤祥才還在念叨着,他想皇阿瑪了,皇阿瑪怎麼還不來看他。”
若是平時康熙聽了這話,準會讓人把胤祥哥倆兒抱來,那這樣,這難受的氣氛也就緩和了,藉着兒子章佳氏也好繼續讓康熙多顧着些她。
康熙不在乎他內廷的女人稍稍玩一下小花樣兒,這對他來說也是個趣味,他是高高在上了,就是該受這些人的追逐的。
只是今日裡,章佳氏的小手腕卻讓康熙厭惡。在他睜隻眼閉隻眼的時候,這些是趣味,可是那些欺瞞糊弄,就是欺君罔上了。康熙皺起了眉頭,臉上明明白白的寫着厭惡。作爲皇帝,有時候是要不動聲色,可是現在,他還真不想多花心思。
“你可有什麼瞞着朕的?”康熙最後還是想給這個女人一個機會,不爲了別的,剛剛聽着章佳氏提到了那兩個兒子,雖然現在他根本不想看到那兩個孩子,可自己終究是皇阿瑪,那兩個孩子,自己也是疼過一段時間的。
章佳氏心裡一激靈,皇上這口氣像是今天來興師問罪的,自己是做了什麼?好像沒有啊,那是被人栽了贓?這樣一想,就爲萬歲爺這些日子沒來找到了理由,只是這話卻不好回。只能不無委屈的看着康熙,道:“萬歲爺這是怎麼說的?可是有人說了奴婢什麼不是?奴婢笨笨的,什麼時候得罪了人也不知道,還請萬歲爺看着奴婢笨拙,憐惜一二。”
康熙聽了這話,反倒是笑了出來,“確實是有人說了什麼,只是,你到底有沒有什麼瞞着朕的?”
章佳氏沒來由的忽然想到了說是染了重病而亡的李氏,就覺得有些冷,那事情,因該沒有人知道的,現在李氏已經沒了,還有誰會說?李氏要說早說了,何必等到現在?可是章佳氏雖然這樣想着,心裡還是有些不定,這話就更軟了,“奴婢一心只有聖上,倘若真是有不周到的,還望聖上念着奴婢的心。”
康熙看着這人不鬆口,可不想一直與這人打着啞謎,從袖籠裡拿出一份密摺,扔給了章佳氏。
章佳氏慌忙接了過來,展開一看,這人再也沒有了力氣。只是軟跪在了地上。這份秘折,是康熙派的那個南下的人寫的密報,說是陳氏兄長確實被人毆打致死,只是時日久了,當時的事情無法辯別了。
章佳氏纔剛還想着李氏,李氏忽然沒了,現在萬歲爺又在查探那人往日的死因,這難道真就是個巧合?不,章佳氏不想那麼自欺欺人,在聯想這萬歲爺兩次問自己有什麼欺瞞的,終於明白,往日的事情終究是瞞不住了。
那接下來怎麼辦?章佳氏人雖然害怕惶恐,渾身沒有了力氣,可腦子卻是飛快地盤算着。她知道,這會兒,自己一個說的不好,那麼自己,自己父親,說不得連帶着兩個孩子,都要遭了殃,那這些年辛辛苦苦的謀劃算個什麼?
自己以前的婚事,自己怎麼可能不知道?所以說自己一無所知,那怎麼聽怎麼是個謊話。但自己知道了,卻沒有告訴萬歲爺,就算是欺君了。這個欺君之罪,可不是好玩兒的,萬歲爺這麼氣憤,除了這事本身的尷尬,自己這等人的遮瞞也是個主要的吧?
有了這遭事情,自己還能好好的活着就已經不錯了,就別再想這受寵擡位份了。而自己的爹爹,或許憑藉着祖母還有些希望,可萬歲爺還會信任嗎?還能得了萬歲爺的重用嗎?再想想自己的兒子,因爲受了自己的連累,會不會也讓萬歲爺膈應了?這宮裡,沒有萬歲爺疼愛的皇阿哥,這日子可是好過的?看看去七阿哥胤祐,他額娘還只是冷落,不是被厭棄呢。而且沒有外家支撐的皇阿哥,可是多麼不容易。看看衛貴人和她的兒子,這日子,就是自己兒子將來要過的?聽說,衛貴人還沾了先太皇太后娘娘的光,這胤禩還是春雷阿哥,這才勉勉強強的長這麼大,若是換了自己的兒子,還能活多久?
章佳氏人伏跪在地上,終於狠了狠心,做出了個決定。擡起上半身,儘量讓自己看着仰慕着萬歲爺,再加上現在本身就有着的悲哀,一雙大眼睛如泣如訴,哽咽着開口道:“這個陳氏的兄長,是奴婢幼時,家裡大人嘴上約定過的人。只是,忽然間,他們家老爺就獲罪了,奴婢爹爹去尋找他們家人,可等找到那兒,才知道,這人已經亡故,連着他們家的夫人也病故了,就只餘一個妹妹,也下落不明。雖查找了,可也沒有音訊,好在老天開眼,讓這妹妹找到了奴婢孃家家裡了。”
“只是,這人沒了後,奴婢有些鬱郁的。爹爹擔心奴婢沒了婚約者,傳出奴婢剋夫的名聲,妨礙閨譽,再說與這人家也是口頭上的約定,並沒有三媒六聘,也就兩家自己人知道,就一直宣稱奴婢未有婚約。這說多了,也就順口了,也就自欺欺人,想把這個事情給忘了。那日在姑蘇,萬歲爺問起,奴婢爹爹也就順嘴一說的。過後,纔想起這個差錯,原本是要跟萬歲爺請罪的,只是奴婢算得哪根蔥拿個蒜,萬歲爺又是日理萬機的,哪裡還敢勞煩萬歲爺聽奴婢的瑣事?也就放下了,不敢耽擱萬歲爺的功夫。”
“只是奴婢自見了萬歲爺一面後,就再也放不下了。奴婢這樣說,也不怕您說奴婢不知檢點,只是奴婢真的仰慕着您,這心裡滿滿的裝着您。奴婢本也不好意思開口,只是茶飯不思,人就有點兒撐不住了。後來奴婢祖母知道了奴婢的心思,才讓奴婢爹爹送奴婢進宮。奴婢滿心喜歡着,只要能在您的身邊,哪怕是遠遠的看着,奴婢也願意。只是,奴婢本已經免了小選,奴婢爹爹化了功夫,給奴婢改了姓頂了別人的名額進了來。本來,奴婢爹爹還要像萬歲爺請罪,爲了那回說順嘴的事情。不過,這叫奴婢給攔下了。奴婢爹爹給萬歲爺的摺子,都是爲了公事大事,豈能在這上頭說這麼個上不了檯面的事情?而且,奴婢也跟爹爹發了誓,說是若真的,真的能得萬歲爺的恩典,奴婢一定在這之前跟萬歲爺請罪的。”
“只是那一日,奴婢心裡甜蜜,又很是緊張,就把那事情給忘了。後來,又一直安慰,旗人應該不太注意這個的。”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爲了一己私念,連累了自己的爹爹,欺瞞了皇上,可是,奴婢真的是愛慕皇上。其實,這裡頭的事情,奴婢早就想跟萬歲爺坦白了,可又怕說了以後,再也見不到萬歲爺了,纔不知道怎麼開口,這些一直以來讓奴婢反覆受着煎熬。每每總是生怕,萬歲爺對奴婢的疼愛,只是奴婢的一場夢。”
說着說着,章佳氏就哭倒在地上。康熙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沒有出聲,其實,這會兒他的袖籠裡頭還有另一份密摺。這份密摺,是李煦的請罪摺子。本來,若是章佳氏抵賴,康熙是打算把這個扔在章佳氏臉上的。只是,沒想到章佳氏倒先是認了,還說了那些個話。這些話,確實不合禮法,但是若從旗人以往的規矩來看,卻也算不得什麼。反倒是會讓大男人滿足,只一面就讓個女兒家滿心滿意的放不下了。
只是,欺君,還是欺君了。
康熙最終還是把李煦的請罪摺子拿了出來,不過沒有扔在章佳氏的臉上,而是丟在她眼門前的地上。那份摺子,開頭倒是與章佳氏說的一樣,可是於這個欺君上頭,李煦倒是沒有一味的辯解,也沒有把罪過都推到女兒的頭上。只是現在,這樣反而讓康熙舒服了一些。
康熙並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去看看兩個兒子,就這樣擡腳走了。
章佳氏揀起摺子細看了看,又哭得不能自己。只是這回的哭,又跟在康熙跟前哭,很不一樣。不過,章佳氏那時候下得狠心,並沒有改變,反而現在更是堅定了。
(第三更。困極了,呼呼去了~)。.。
362 兩塊龍肉
章佳氏得了急症,很重,一下子,就水米不進了。
因爲前段日子萬歲爺去少了永壽宮,所以這會兒一時間,內廷裡頭衆說紛紜。有的說是這章佳氏驟然失寵,心裡挨不住,才病了;有的說,這就是個戲法兒,想籠絡得萬歲爺心軟,重新讓萬歲爺惦記上的。
只是,沒想到,萬歲爺還真的又去看了一回。
康熙看着一下子就憔悴的不成樣子的章佳氏,長嘆了聲氣,並沒有說出什麼來。反倒是章佳氏看着萬歲爺來探望了,眼睛都亮了起來。這會兒,掙扎的要起來。只是身子骨沒什麼力氣,幾下都不成,身邊服侍的人又早就讓退出去了,也沒人搭把手。康熙皺了皺眉,終究是上前扶住了,讓人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章佳氏顫巍巍的伸出手,賺緊着萬歲爺,未曾開口,這眼淚就下來了。半晌,才說,“奴婢以前聽了個說古,說是舊朝有個美貌的妃子甚愛那時的君王,只是臨去前卻不肯與那君王見上一面,說是怕自己那時容貌醜陋,壞了在那君王心中的印象。奴婢以前甚以爲然。只是現在才發現,奴婢以前是不懂事想岔了。現如今,奴婢只想着能多多看着您,怎麼都看不夠,要牢牢的記着,哪怕到了地下,也不肯忘記。”
雖才短短几句,就已經氣喘吁吁了。
康熙張了張口,可還是沒有說什麼。只是章佳氏喘了一會兒,倒也能自顧自的說下去,“奴婢自知罪孽深重,就是這條賤/命,也不值得什麼。欺君之罪,奴婢自領。奴婢雖知道,萬歲爺能容奴婢如此,已經是莫大的恩德了。只是,奴婢還想對萬歲爺您託個請。奴婢雖然心疼兒子,捨不得兒子,但也知道,他們是萬歲爺您的皇阿哥,您自會照撫,用不上奴婢掛念。只是奴婢的爹爹,全是奴婢帶累了爹爹,萬歲爺是不是能罰了輕一些?至於其他的,奴婢倒是沒有什麼掛念了。”
說着,就帶着不捨帶着期盼,看着康熙。康熙看着這人,知道這人是在交代遺言了。這做下的事情,雖然很是個尷尬事,但也只是個小惡,只是讓康熙除了難堪膈應的,還有就是被寵臣欺瞞的憤怒。可是這些難堪也好,膈應也好,憤怒也好,在這章佳氏幾日來的唱唸做打下,又消磨了不少。而且,章佳氏並不是做做樣子的,不用他開口也不用他動手,自己就爲自己犯下的事領罪了。這更讓他心裡的怨氣消彌了。甚至,曾有一剎那,他差點兒開口讓章佳氏無需如此。再一想到李煦,這些年也是實心辦差的,就又想起當年文氏的真心照顧疼愛。康熙終於點了點頭。
等康熙走了,章佳氏忙讓人去看看胤祥哥倆兒。她實在是捨不得這兩個兒子,若不是爲了他們,她絕不會狠下這個心的。
章佳氏知道,欺君終究是欺君,說得再好聽,還是一樣,更何況還是瞞着的那個事情。若死命求了,萬歲爺估計是會免了死罪,可是衛貴人等人現在的日子,就是將來她要過的,就是爹爹那裡也不會再得萬歲爺信任了。而應爲自己活着,萬歲爺也只要一看到自己就會膈應,連帶着自己的兒子也討不了好的。自己又怎麼忍心讓兒子們活得那麼辛苦?
犯了這樣的事情,自己跟孃家人總要有人出來領罪的,而自己,纔是那個最適合的人。而且也只有讓自己死了,這件事,纔在自己這兒真正的了結了。
自絕,在內廷裡是不允許的。可若是病得不能進食進水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而萬歲爺,一定是知道自己這是在絕食待斃。自己這是主動的填了命,那日後,萬歲爺對於自己的兒子們總不會太膈應。自己這些日子有說了那麼些話,等日子久了,萬歲爺的怒氣消了,必定會想起自己說的那些話,而對於自己這兩個兒子,也會多疼愛一些的吧?
雖然,在內廷裡頭,沒了額孃的孩子會很危險,可自己活着纔是他們最大的劫數呢。況且,自己不放心,還對萬歲爺說了自己不擔心孩子,那是萬歲爺的兒子,萬歲爺自然會照拂他們的這樣的話,以萬歲爺的性子,定會入了此甕的。更何況,只要自己孃家不倒,這兩孩子就是有外家依靠的。
而且,章佳氏看了李煦的請罪摺子後,就更放心這一點了。
只是,她還是恨,很恨很恨,對於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的人,她怎麼能不恨呢。她年歲還輕,聖眷甚隆,可現在卻不得不了斷了自己,她怎麼能不恨呢?而那個人,章佳氏直接就懷疑上了惠妃。那個白眼賤/人,可是二阿哥的妾室。只是,現在,她沒有時間去查這些東西了。雖然爹爹一定會把今日之事告訴自己的兒子們,可是她還是恨
章佳氏不顧身邊的勸阻,把人打發出去了,強撐着身子起來寫份絹書,而後把它縫在她給兒子做的肚兜中。也不知道,這東西最後能不能留得下來,就算留下來了,兒子又會不會發現,但她總是要試一試的。
就做了這點點事情,章佳氏也已經在沒有一丁點兒的力氣了,連個來人都呼不出來了。還是外頭守着的人好半天不見裡頭娘娘呼喚,生怕娘娘昏在裡頭,才大着膽子進來瞧瞧。
章佳氏歇了好一會兒才說得動話,兒子們也被抱了過來。胤禎尚在襁褓中呼呼大睡,而胤祥已經會開口說話了,“額娘額娘”的叫個不停。章佳氏指着那些個針線,對這兒子的奶嬤嬤說道,“這是我爲兒子們親手做的些東西,雖粗針大線,但好歹是個念想,還望嬤嬤們替這哥倆兒收好了。那別是我的幾個首飾,不值幾個錢,若嬤嬤不嫌忌諱,留着也算是個想頭。”
沒幾日,永壽宮庶妃章佳氏歿了。這一變故,讓很多人都大吃一驚,而最吃驚的當屬衛貴人了。這章佳氏這麼一走,意味着衛貴人的前些時候的努力成了個白費蠟。現在,不管是胤祥還是胤禎,都遠沒有到記事的時候,自己想的拉攏,就這麼的泡了湯。
只是大概這些年吃驚的事情多了,這衛貴人這回倒是沒耽擱多久。因想到將來的拼命十三郎和大將軍王,衛貴人格外關心,現在這倆個,康熙屬意誰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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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打着這個主意的人可太多了,只是真正有資格的,也就是那麼幾個。
惠妃倒是沒有打這個主意,她自己有着二阿哥,十阿哥也算是要歸在她名下的,在保養個阿哥就不太合適了。最主要的,她認爲,一個不被萬歲爺喜歡的阿哥,養來何用?這宮裡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兩個即便不被萬歲爺喜歡了,還是找個機會斬草除根的好,養在身邊反而不太好動手。
康熙現在到時還沒有想到這些。對於章佳氏最後的懇請,康熙是點頭了。只是雖然已經原諒了李煦,但心裡還是不會一點兒都不在意的。而且,對於自己派人下江南卻沒有收穫的事情,康熙心裡打了個突。作爲自己的耳目,江南地界兒上的風吹草動,瞞不過織造,這說明江南織造稱職。可自己派人下去都查不出什麼來,沒等表露行藏卻被他們打探到了,就讓康熙覺得,又覺得這江南水潑不進,實在不妥。
若是這幾個奴才對於自己一點兒都不隱瞞就罷了,可若是有些個不實的話,那就是個**煩了。以往康熙對這幾個奶兄弟很信任,所以不覺得什麼,可現在,終究是不一樣了。只是,兩江本有一套官員,這個織照本就是擔着暗探的事情,難到還要派暗探在監察暗探?
康熙現在把心思放在這個上頭,哪還會分神想着內廷的事情?
終於,康熙下了個決斷,原本三織造雖以江寧爲主,可其實並沒有統領這個說法。現在,就把這個說法給定下來,曹寅,確實更踏實些。其他的,還是先再等等。
康熙心思不在內廷,可芳儀卻不能不管事情。章佳氏的身後事,還是要芳儀張羅的,而中國人一向講究蓋棺定論。這章佳氏,就只是給庶妃,沒有封號?好歹,人家還有兩兒子呢。
康熙其實也知道這些,只是本能的不想去想。最後,這敏妃章佳氏,還是出爐了。
等忙完了這些,芳儀也很頭疼這兩個小阿哥的撫養的事情。總不能就一直這樣在永壽宮偏殿住着吧?而且,最近,芳儀也被那些打探的討好的人弄煩了。早晚要定的事情,還是早點兒弄停當的好。真不知道康熙在磨蹭什麼。
康熙其實也有想過這些。這些日子,那些被他翻了牌子的人格外的討好,若有似無的暗示,也讓康熙覺得膩味。可是,對於這兩個幼小的阿哥,康熙心裡是有些矛盾的。一貫以來的疼愛,不是一下子就沒有了。可是想到那些個尷尬事,有心裡煩。最後章佳氏的亡故,又讓康熙生出些虧欠來。所以,康熙索性都不去探望這倆孩子了。
(我發現我是挖坑自己跳,打雷自己挨。到這一刻,我還是想推翻1314的撫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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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介:愛紅妝更愛軍妝,重生高幹女的保家圓夢之旅!)。.。
363 七拼八湊
只是這個事情,總也躲不過去的。康熙也不是那種會逃避的人,雖然拖了一陣子,可在敏妃的身後事完了以後,這兩孩子不能就還這樣待在永壽宮裡了,這不合規矩。
這一日,康熙聽得人報,說是胤祥阿哥生了病,要傳太醫。康熙一聽,就急了。胤祥其實是早產的,所以生下來後一直很注意調養,康熙把這個存在了心裡。而現在,沒有額娘照看着,這孩子怎麼就病了呢?
等康熙來到胤祥跟前,看着小孩兒燒得通紅的小臉兒,呢喃着“額娘額娘”的叫喚,一霎那間,這心裡頭酸澀的很。這是自己的兒子,朕連自己的兒子都照應不好?猛然間,章佳氏遺言般的話,冒了出來,在他心裡,不輕不重的紮了那麼一下。
康熙就這麼靜靜的守着胤祥,一時間,心緒煩亂。皇后得着消息也趕了過來,總不能讓萬歲爺守着孩子,而皇后無動於衷吧?
對於幼兒的護理,芳儀是很有經驗的。不管別的,先得把腦子給護住了,被燒成了個傻子。芳儀喜歡孩子,也不忍心再置之不理。只是,這個孩子以後會怎樣呢?還會長成那個俠王嗎?
帝后二人對坐着,各想各的心思。要說,康熙認爲,把孩子託付給皇后,這才最是讓自己放心的。只是,皇后到現在還用着避子湯藥,這意味着什麼,自己自然是知道的。皇后這邊,孩子確實是多了些,自己是不會認爲皇后要避諱些什麼,自己只是認爲,皇后對於孩子的事情是特別的上心,只是不想皇后太操勞。可除了皇后,還能有誰?
康熙終究是沒有開這個口。想了半日,問道,“你看,小佟氏如何?”
小佟氏,佟嬪,佟佳氏婉兒的嫡親妹子。這個人,倒不像佟佳氏婉兒婉兒脾氣那麼傲。雖也是康熙的表妹,只是並不怎麼得意,能得這個份位,也是康熙要安撫佟佳氏府上。而正因爲不是那麼得意,所以現在並不怎麼生事的。
康熙不會讓自己再多一個有着同樣外家的兒子,所以,那時候並不想讓佟佳氏婉兒有身子,只是偶爾差錯才讓佟佳氏婉兒生了個公主。要知道,康熙那會子是很欣喜有這樣一個公主的,雖然這個欣喜,跟別人想得不太一樣。而小佟氏,康熙當然也不會讓她有親生孩子的。
“佟嬪看來是不能生養的。若是讓她抱養了,自然是會疼愛的。”再說了,也算是彌補一下佟嬪。
芳儀也盤算過這個事情。佟佳氏這個姓氏,只是因爲康熙,才變得貴重些了,而章佳氏本身的身份還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太過糾結,弄得愛恨情仇似的,註定康熙再怎麼疼愛這兩個孩子,也不會生出別樣的想法來。所以,芳儀也沒怎麼反對,只是問道:“那是小哥兒倆做一處兒,還是分開些?”
康熙雖然覺得佟嬪因該會照顧好孩子,可一下子給倆,好像有些個太過了。他這倒要擔心這佟佳氏一脈日後仗着有兩位皇阿哥撐着,太重了。而那時爲了抗衡明珠等人,故意擡舉了佟佳氏,現在在收拾着明珠一黨,而佟佳氏如今看着就有些太盛了。
“她又沒經歷過這些,一下兩位小阿哥,年歲還都這麼小,不妥當。”康熙搖頭。
康熙挨個在心裡把人過了一遍,惠妃自然是不用說了,榮妃也有一子一女,剩下有嬪位宜嬪、端嬪、安嬪、定嬪等人,康熙一下挑中了端嬪董氏,康熙當年的司帳女官,“這人性子柔和,這麼些年下來從不生事。就她吧。”
芳儀笑了笑,沒有反對,心裡卻把康熙鄙夷了一頓,感情,給兒子挑個養母,這人都要講究一舉數得。這端嬪,康熙一直念着舊,雖然早就不翻這人牌子了,可還是會照應她,這不,把個小阿哥當成禮物了。不過,這董氏現在看着還真如康熙所言呢。
這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康熙認爲,端嬪性子柔和,會體貼照顧人,就把胤祥託付給了他。
先不說佟嬪,這端嬪真是喜出望外了,她這人出身不高,要不是康熙念舊,決不會封了嬪,現在更是天上掉了個大餅當然這大餅砸了端嬪,也砸碎了很多人的眼珠子。其中大概要數衛貴人的眼珠子最大了。
衛貴人從地上撿起了下巴,想了想,沒準這樣對自己更好些。要說,這些日子,除了敏妃及兩位小阿哥的事情,兒子在上書房的種種,也讓衛貴人吃驚。
胤禩這孩子是有點兒本事的。照理來說,因爲胤禩算得上是惠妃的養子,因該跟二阿哥在一處的,只是因爲二阿哥年歲大,現在已經辦差了,不進上書房了,所以胤禩倒也不用巴巴兒的跟着。這孩子進了上書房,到時沒有一開始就討好跟他同歲的胤禟等人,而是對養在太后身邊的六阿哥很好。
六阿哥在太后身邊被養成了有些個不爭的性子,人也老實些,雖然讀書不行,但康熙不苛求,師傅們就開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而與胤禩算是有段共同的歷險,所以倒是說得上話,再加上胤禩讀書用功,這進度上慢慢都跟六阿哥一樣了,也讓這兩人可以一起探討。於是這兩人倒是相處的愉快。而胤禩又拉着六阿哥再來接近三胞胎,三胞胎雖然不想理這人,只是對於太后的面子還是要看着點兒。於是,這幾個小的,倒是能經常一處兒了。不過,三胞胎不想應付的時候,胤禛那張沒有什麼表情的臉還是挺管用的。
芳儀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寶貝兒被纏上了,只是一點兒也沒有插手。總要給孩子試練的機會的,芳儀想着自己家這幾個黑芝麻細白糯米湯糰兒,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孩子們會吃虧,就算是胤誐實誠,可還有胤禟呢。而且也不擔心自己兒子會昏了頭,跟着別人屁/後頭,對自己哥哥不利什麼的。
不過衛貴人卻是大大的驚歎,自己兒子真是有本事,就這樣,還能湊出個八爺黨來。好吧,現在是十爺黨
(昨天是凌晨1點多睡的,今天是早上六點起牀的,現在我得用火柴棍兒支着眼皮了。請允許我少1000字,明天補上)。.。
364 開花盼結果
內廷裡頭,章佳氏雖然份位不高,可她卻曾是得寵的,於是,她的故去,以及兩個小阿哥以後的安排,算得上挺轟轟烈烈的。只是,在這內廷裡頭,天天都有事情發生,所以,沒過多久,這話題又發生了變化,許多人的眼珠舌頭又落在了別的上頭了。
現在這太子妃娘娘就是這被關注的人。不是爲了別的,只是爲了她那個肚子。算算日子,這臨盆也就是這兩天了。許多人都盯着這太子妃是不是能一舉得男。雖說,按着太子如今的地位來說,是不是立馬能得個兒子也沒什麼的,可若是能有萬歲爺第一個皇孫,就更好了。
是人總有些小陰暗的,就有看不得別人好的,在心裡巴不得這太子妃這胎是個格格。而惠妃則更是計較這個,就差天天上香禱告了。
終於,太子妃娘娘在衆人的關切中臨產了。皇后娘娘得到消息,也不顧得自己身份地位,就要去坐陣。初產的產程,都是比較長的。這等待,又是讓漫長顯得更加的漫長,繞是太子承祜如今這樣沉穩了,也焦急不堪的在屋子裡繞着圈子。
芳儀暗搖了搖頭,這種準父親,現在是聽不進去勸的。也不管兒子如何了,只是隔一段時間,就讓人去打聽產房裡的情形,包括太子妃的神志如何,體力如何,陣痛間隔,開了幾指,胎兒位置等等一些非常專業的事情。古代女子生產,也就是一隻腳踏進鬼門關了。芳儀拘於身份不能親自上陣,可是這會兒在這兒預防萬一也是要的。
眼看着時間是越來越晚了,太子雖然焦急,可對於額孃的關心還是不曾忘記的,就要勸着額娘回宮安置。可芳儀這時候怎麼會輕易離開,只是拍着兒子的手道:“在這女人的事情上頭,我也算是有些個經驗了,我坐在這兒,烏勒丹也可以安心些。我生了這幾個孩子,也算是順當的,可見這也是個福氣,如今就在這兒給你鎮着。至於累不累的,也休要再說了,你額娘我的身子骨還結實,熬這一晚上也沒什麼大礙的。”
太子現在雖然已經很成熟穩健了,可這事上頭還是頭一回,再說對於女人生產,他有些心理陰影,這會子額娘伴着,讓他無意識的依靠着,終究是沒說什麼。
康熙其實也很關注着毓慶宮,只是兒媳婦生產他也不能太過了。不過,皇后娘娘在那兒,他倒是可以名正言順的藉着關心皇后聽些動靜。
只等東方發白,產房內,太子妃烏勒丹才產下嬰兒,昏睡了過去。
芳儀看着來報喜的嬤嬤雖是嘴上說着恭喜賀喜的話,可臉上的笑有些尷尬,就有些明白了。果然,嬤嬤到了跟前,行禮說道:“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生了個格格。”說完,有些忐忑的看着上位的兩位。
太子承祜稍頓了頓,馬上說道:“快賞格格可抱過來與孤瞧瞧?”
嬤嬤這才老臉一朵菊花盛開,笑着說:“正收拾着呢,馬上就請過來讓太子殿下瞧瞧。啊喲喲,這小格格可真是水靈。”於是不要錢的阿諛奉承一筐一筐的傾瀉下來。
芳儀撲哧笑了,纔出生的孩子,有着羊水血水,要說水靈,還真是個“水淋”,這嬤嬤倒是嘴巧。同時,芳儀心裡也讚歎兒子能擺出這樣的姿態,這個時代重男輕女,太子又是“衆望所歸”,自然不能讓別人輕瞧了去,也開口道:“好,太子有賞,我這兒也有重賞來人,賞雙份兒的。”接着,又安排人給康熙報信去了。
康熙心裡其實也很失望,但還是要給太子撐面子,也是重重打賞。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有些人心裡樂開了花,就數惠妃最甚,直呼老天開眼。
三日後的洗三,芳儀一反以往怕麻煩的性格,只讓內務府要大辦。正因爲是個格格,纔好大操大辦,也更要大操大辦。芳儀不在乎別人說這是強撐面子,我芳儀的孫女兒,那是鼎鼎好的。只是再一想到,自己才三十多,就做奶奶了,有點那個啥。
小格格洗三,許多外命婦都來道賀,太子妃的孃家人就不要說了,赫舍裡府上也是不用說了,熱熱鬧鬧的烘了許多個貴婦。這裡頭,赫舍裡福晉更是喜洋洋的。雖然她早就做了烏庫媽媽,可現在作爲小格格的烏庫媽媽,那是何等的尊貴?而且,這些年來,太子殿下也頗給面子,長泰也算是穩步高遷了。這還不算,就在前兩個月,明珠倒了,大女婿的親家傅拉塔榮升了江南江西總督,就是外孫女婿吳興格前兩日也被點了差事,這怎麼不讓她心花怒放的?如今的日子,在她看來是花團錦簇的,若是太子再那啥,就更了不得了。
只是想着昨兒個芳穎私下裡跟自己說的,太子殿下這麼些年來,纔有了個小格格,除了太子妃娘娘,其他人更是沒有音訊,這可實在不太好,還得跟皇后娘娘說道說道,在給太子殿下尋摸些會生養的纔好。
其實,這話,芳穎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只是赫舍裡福晉不怎麼敢多跟皇后女兒多嘀咕。這個女兒,主意極正,而且隨着歲月的流逝,身上的氣勢有時候壓得人心驚膽戰的,哪裡還有小時候那個懦弱的性子?
不過,今兒個是喜日子,人又多,實在不太適合私下說話,還是該日子吧。赫舍裡福晉揉了揉頭。今兒個高興,又,被人多多敬酒,就多用了兩杯,還是去更個衣,散散纔好。這可是在宮裡,雖然自己是皇后的額娘,可是這宮裡的規矩,自己也得小心。
赫舍裡福晉身邊是有人服侍的,小宮女機靈,一聽福晉的意思,馬上恭敬小心的扶着老太太悄悄地出了來。福晉更了回衣,梳洗了下子,又吃了杯茶,才準備回席,還沒轉過牆根,就聽見有人嘀咕,“狂個什麼?這麼些年纔有只抱窩雞,又是沒個把兒的,也值得這樣?”
聲音雖不想,可極清晰,只把老太太氣得臉上犯了紅,緊趕兩步就想要拿人,只是又一想,這是在宮裡頭,不是在自己府上,才硬是按下了。只是身邊的小宮女也機靈,這人本是皇后宮裡的,才能來服侍着老太太。這回子聽了這話,怎麼能不去一看究竟。馬上衝着福晉福了福,說了聲奴婢得罪之類的話,等福晉點了頭,就趕忙着過去了。不過這麼一耽誤,那邊早就不見蹤影了。
等福晉回座兒,芳儀就看着福晉臉上氣色有些不好,又聽了小宮女的耳語稟報,就有些生氣。平時那些人關起門來交涉根子倒也算了,可這個日子,當着這些個外命婦,還是在外頭說,真當自己是好性兒?
只是,今兒個洗三,不說內外命婦,就是現在服侍的宮女太監也很多,只聽了句話,又沒看見人,這事也不好查。看來,只能過後整肅宮務了。
至於福晉這邊被氣壞了,也是到底還是自家人啊。這麼些年來,福晉雖然也不着調了幾回,但也沒惹出什麼大事。就衝這些,芳儀也對老太太心軟了起來。至於那個姐姐,只要老太太不合着她給自己惹事,芳儀也不會再跟她置氣了。這些年,芳儀經歷了太多,看過了許多鮮血淋漓的事情,所以對於芳穎的一些小手段兒,已經只是看着樂了。
所以,等過後,福晉跟芳儀提那些生養不生養的事情,又暗示着要給安排些人,更又開始盤算明年的選秀時,芳儀難得的沒有敷衍福晉,反而好好的跟福晉說道:“福晉擔心這些是有道理的,我在這兒謝過了。只是,小阿哥的出身,還是要貴重些纔好。不然也不用等到現在了。再說,明年的事情,還早着呢。萬歲爺對太子,可是十分的疼愛。”
芳儀這話其實不全真,但聽在福晉耳朵裡,有如仙音,一方面是因爲這話裡的意思,一方面是因爲女兒竟然會跟自己透底,連聲唉唉的,等出了宮,心裡還是喜滋滋的。
這些婦道人家的話先在這兒打住了,其實康熙心裡也在盤算着這些東西。太子承祜已經虛歲二十了,康熙算算自己那時候,不算皇女,兒子都生了六七個了吧?雖然這些年,慢慢知道,父母年歲太小,這生下的孩子不易站得住,可太子現在不算年級小了
只是沒多久,康熙就顧不得想着這些了,起先,是湖廣督標裁兵夏逢龍作亂,佔據了武昌,巡撫柯永升與城同亡,投井而死,署布政使糧道葉映榴也遇害了。接着,噶爾丹終於忍不住了,兵犯厄爾德尼招並進佔了。別說康熙了,就是太子承祜,以及二阿哥、三阿哥等都忙了起來。
365 壓你一頭
康熙是防備着噶爾丹作亂的,只是這個時候,還得先把漢中腹地平叛了纔好。是以,只是發兵防邊,對於夏賊,卻是猛打。未逾兩月,叛平,賊首夏逢龍被獲,磔誅之。康熙高興,再次要巡幸塞外。
這時,王大臣均請奏緩行。畢竟,現在漠西外蒙以及準噶爾一帶不太平。康熙臉一板,道:“一個噶爾丹,就要讓朕避着不成?”厄爾德尼招離關太遠,由關內發兵,不妥當,且蒙古人,還是先讓讓蒙古人自己打,還是讓外喀爾喀協助土謝圖汗纔好。不過,雖然是這樣,大清這裡不能弱了名頭。康熙明白,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要拿出氣勢來,安定各路蒙古人的心纔好。
康熙這一回相當的高調,該玩玩,該樂樂。先是在喀爾必哈哈達時,有一舊名納哈里的小山坡高百數十丈,康熙興起引弓射箭,數矢都過了峰頂,讓各路蒙古王爺讚歎不已。接着又去了巴顏溝行圍。康熙端出一點兒不把噶爾丹當回事的姿態,確實是很能唬人。只是,康熙也不是那麼盲目的,還是派了彭春、諾敏率師駐歸化城防邊。
國犯兵事,內廷裡都挺收斂的,生怕有了什麼事情成了萬歲爺的出氣筒。這會兒,胤禔倒是精神頭很足,他自認爲武技出衆,又熟讀兵書,這有了兵事,拼一把,得了軍功,以後就好看了。幾次三番的,就像着要跟皇阿瑪提這個事情,只是被惠妃死死壓住不許提。
在惠妃看來,兒子想的雖然很有道理,但畢竟太過危險,這刀槍可是不長眼的,兒子到現在還沒有成親呢。惠妃這樣攔着,更讓胤禔心裡不舒坦,總覺得額娘真乃是婦人之見。內廷裡頭爭鬥倒也罷了,可於外頭政事上,卻一點兒也沒有遠見。不過,惠妃這樣攔着,胤禔也不能一點兒都不顧,再說了,現在夏賊已平,而噶爾丹這事上,也不知道皇阿瑪的打算。胤禔也就先不提了。
外頭不太平,康熙又時刻惦記着打仗,所以對於旗下兵丁十分的注重。十一月初八這一日,康熙出行至南苑觀軍容,說白一點兒,也就是後世檢閱部隊。當然,擱康熙這塊兒,所謂觀軍容,也不僅僅是檢閱,還有點兒演習的意味。這會兒沒有紅藍師之說,也就是看看馬上馬下的功夫,射射箭跑跑馬什麼的。
這回檢閱的是八旗精兵,這些個功夫,自然是不錯的。康熙一高興,自恃自己騎射不錯,覺得也該露一手,也就與此立靶射箭。康熙自己一個人玩兒,覺得還不過癮,就讓自己的兄、兒子們也輪番射箭。
這次南苑之行,隨行的是裕親王福全、太子承祜、二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礽,還有上書房所有阿哥皆在列。
康熙發話,裕親王福全也就不推辭了,只是這福全也不是二愣子,非要把萬歲爺給比下去,也就沒玩什麼花俏,只是百步之外三發三中紅心而已。輪到太子承祜,因爲長輩如此,也不能太過,也只能中規中矩的,只是這個三中紅心,這三箭擠在一起幾乎三箭一個落點。康熙看了,微笑着點了點頭。
邊上的二阿哥倒是憋了股氣,原本自己就是想要在這上面出頭的,這麼多年下來勤練不輟,豈肯讓太子專美於前的?於是就格外想要表現了一把。
康熙等人三發那是一發一發來的,可二阿哥這會兒就偏偏不是。這會他露的是三箭齊發,三枝利箭如流星般劃過,同發同中,也如承祜太子般,三箭擠在了一起。
這一手,可比剛剛太子所演練的難上太多了,康熙等人包括太子未必不會,只是二阿哥當着衆位兵丁,未免有些太過了,也不給太子的面子。
只是太子倒是笑嘻嘻的,像是全不在意似的,一聲好字脫口而出。太子發了聲,餘下官兵才齊聲叫好。等衆聲停歇,康熙在慢慢點了點頭,笑着說:“是不錯,看得出下了苦功夫。”
二阿哥演練完畢,就輪到三阿哥胤礽了,這三阿哥瞥了二阿哥一眼,而後凝神提起,挽弓,三箭齊扣上,看來,也是想三箭齊發。二阿哥嘴上不說,心裡冷笑,就算你也是三箭齊發,只是這會兒卻未免拾人牙慧,有什麼可得意的?只覺得自己這會兒壓了這太子及三阿哥一頭,背就挺得更直了。
只是等三阿哥鬆了弦,這眼利的才發現有些不對,雖是三箭齊發,可這三箭好像還是有先後的。難道說三阿哥這招還沒練利索?只是說時遲那時快,轉瞬間,這箭就上了靶子了。果然不是同一瞬全中的。先是一箭中了紅心,而第二箭就至,可這第二箭卻不是直接就定上了靶子,而是先着了這第一箭的箭尾,然後順着這箭尾把箭身一劈爲二,順着箭尾箭身,再到了箭頭,然後再定在了靶上紅心。這時候,第三箭才至,就如先前一樣,貫穿第二枝箭後射在了靶子上。
“好個流星趕月”這回是康熙先發聲了,一擺手,讓人把那個箭靶取過來,果然是三箭只有一個點兒。
康熙哈哈大笑,“很好,胤礽,你要什麼,朕賞了你”
二阿哥本來臉色就不好看了,又聽皇阿瑪這樣說,就更抿了抿嘴。皇阿瑪這聲喝好,可比剛剛不冷不淡的讚自己要高興多了。這會兒又說賞賜的話,怎麼不見剛剛說什麼賞賜?
胤礽嘻嘻笑了對康熙道:“皇阿瑪,這可是您說的。等下可不許心疼。皇阿瑪您可是金口玉言啊。”
“朕還賴了你不成?快說,又看上朕的什麼了。”康熙由着三阿哥調皮着。這種說話,這種聲氣兒,可是從來沒有對二阿哥有過。二阿哥垂在一邊的手,漸漸捏緊了。
“那兒子就不客氣了。皇阿瑪,您把那柄法蘭西國王路易十四送您的西洋劍給了兒子吧”
二阿哥這一聽,更是氣悶……
366 活的禮物
康熙迴鑾,內廷裡頭大都是喜滋滋的。要知道,今年又是戶部選秀之年。選秀,就意味着又要有新鮮血液充填內廷。這些都是內廷之人不想可又沒有法子的事情,現在就想着抓緊時間在選秀之前能得了萬歲爺的青睞了。
只是,康熙這人雖享受這些小手腕兒,卻又一點兒不把這個當什麼事,豈會放在心上?不過,因爲經常的去看看胤祥、胤禎,所以,連帶着也經常賜給佟嬪、端嬪東西了,更連帶着這兩人又被注意上了。
佟嬪還好說,人家府上實力重,又是萬歲爺的表妹,也沒人敢怎麼樣,都是奉承的居多。而端嬪就不太一樣了,這人不過是個漢人,能得了這個位置,都說是萬歲爺心善念舊。原本這人就算封了嬪,也不怎麼出聲的,可現在這樣,別人雖要顧着規矩,當面不說什麼,可是暗地裡都有些計較。
不得不說,康熙雖然是一心念着舊人,可卻把這端嬪推倒了個危險的境地。端嬪孃家是沒什麼勢力的,人又低調,若是……那小阿哥就會被別人抱養了吧?那這抱養了孩子的,是不是也會因此被萬歲爺更看重些?這些人也不想想,若本就是個不得寵的,萬歲爺會想得起這個人?若是想不起,怎麼這人抱養孩子?只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只是,總有些人會當真。
且先不說這些,這一日,康熙又在坤寧宮閒坐。
“皇后,胤礽這孩子你有什麼想頭?”
芳儀被這句話問得一愣,這話怎麼說?這論題好像太大了點吧?
康熙難得看到芳儀這副發愣的傻樣子,有點兒發噱,提點了一句,“馬佳氏可是求到朕的跟前了。”
馬佳氏求康熙,那跟胤礽有什麼關係?這樣的猜想,就像是歌德巴赫猜想那麼深奧。芳儀還是反應不過來。康熙好笑的搖搖頭,“你對於孩子的教導,身子,日常起居,都是仔細了再仔細。可以說,孩子們都是你一手帶大的。可是,對於孩子的房裡人,你怎麼這樣不上心?”
康熙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才道:“馬佳氏想着該給胤祉安排教引宮女了。”
芳儀總算是回過味了,因爲自己沒有給胤礽做什麼安排,馬佳氏要給胤祉做些什麼,又怕自己有什麼想法,自己可是嫡母,嚴格的說,這些都要自己先點頭的,所以說去求了康熙。只是胤祉才十三歲,這馬佳氏也太急了點兒。
康熙這麼說,看來是提醒自己,要給兒子安排人了,都虛歲十六了,於旗人來說,又是在這個內廷,還不通曉人事,確實是鳳毛麟角了。只是因爲芳儀的一些觀念,能拖一時是一時而已。
芳儀點了點頭,算是知道了。
可康熙明顯還想說這個事情,道:“這次在姑蘇,李煦還給朕請罪了,說是得罪了三阿哥,弄得誠惶誠恐的。朕原先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可聽這李煦扭捏的說着,才知道,這奴才給胤礽安排了幾個丫頭。這孩子一個不落,全都趕了出去。李煦還道是胤礽看不上這些個丫頭,就又忙着張羅,可沒想到這孩子竟然對他擺起臉子來。弄得這奴才不知道錯在了哪裡,哭喪着求到朕這兒了。”
康熙像是想到了還覺得好笑,竟然笑了起來,“朕這一想,莫不是因爲還沒經過這些,未通人事,這孩子抹不開吧?倒把李煦給嚇着了。哈哈哈哈……”
芳儀不知道還有這回事情,胤礽不但信上沒寫,連回來也沒說,估計是不太好意思說這個。只是,雖然這在別人眼裡是個小事,也是常理,可卻讓芳儀憤憤不已,合着自己想着兒子年紀小還想拖拖,那些人倒開始送女人了。
只是讓她驚着的還有呢。康熙繼續說道:“馬佳氏不提,朕倒是忘了件事兒了。李煦找不着北,就找了幾個更好的,看着倒也是小家碧玉的模樣,也算是一份禮。朕做主收了,在內務府掛了檔了。”
芳儀一聽,就有點兒冒火。前些日子,得到消息,說是萬歲爺從江南帶回了兩個姑娘,交給內務府教規矩呢,合着這是給自己兒子的!芳儀討厭把女人當成禮物,更討厭這禮物送的是自己的兒子。
芳儀眉頭皺着,說道:“這外頭的事情,我也不太懂。只是,這個樣子,會不會壞了兒子的名聲?孩子這纔多大,出去了一回,就收了兩人?再說了,這些教引宮女,還是有專門的嬤嬤調/教纔好。”
康熙也不知道真是覺得李煦沒什麼還是怎麼的,不在意的說道:“這是朕作的主,不礙胤礽什麼事。不過是倆丫頭,你看着合適就放在屋子裡,不合適就當個使喚人。”
話已至此,再說下去反倒是不好了。只是,別說是放在屋裡,就是個使喚人,芳儀也不會讓她們跟兒子近身的,等過個一兩年,就放她們出宮。李氏的教訓,還血淋淋的就在眼前不久呢。這個李煦,還真以爲只要討好了康熙,就可以把手伸得長長的?
要說這些日子,也不盡是這些讓芳儀生氣地事情。不幾日,康熙命索額圖赴尼布楚,總領會洽,與鄂羅斯定邊界。芳儀估計這回,就是那什麼《尼布楚條約》。如此之事交於索額圖,也看得出這人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了。
不過,這段時日,外蒙漠西更是混亂,這外喀爾喀竟然敗給了噶爾丹。偏偏屋漏還逢夜雨,這喀爾喀外蒙古內附告飢。康熙不能置之不理,命內大臣伯費揚古前往賑災安撫。太子請求同往,康熙左思右想,還是給否了。雖然儲君安撫更彰顯大清恩威,但這外喀爾喀不穩,萬一這噶爾丹動些手腳,真是防不甚防。康熙還沒忘記那年的事情,這事情可還沒過去多久呢。
康熙等人忙他們的,皇后芳儀也不得閒。宮裡事務紛雜不說,現在還要給兒子安排人。其實這人,芳儀是一直留心着的。這一回,不用像太子承祜那樣安排那麼些個女官。所以,芳儀只揀了一個宮女。
或許是婆婆挑兒媳婦,總想找個柔順的,免得兒子受苦。這雖然還算不得上,但芳儀還是挑了個低眉順眼的,一邊挑,一邊暗嘲自己就像個人販子似的。
這挑好了人,還得挑個黃道吉日才行。只是,等過了那一晚,這胤礽的奶嬤嬤一早兒就過來給皇后娘娘回事,那宮女也被帶了過來了。這來的,比那些請安的人還早。
芳儀一開始還以爲是過來磕頭的。只是沒想到奶嬤嬤胡嬤嬤竟然湊到了皇后耳根子邊上說話,昨兒晚上,竟然沒有落紅!
芳儀被嚇了一跳。要知道,這在現代是算不得什麼,別拿第一夜說事,現代人的運動量夠大,騎個車劈個叉搞得不巧就損壞了,芳儀作爲各婦產科醫生,哪有不知道的。可在這個時代,卻不太可能出這樣的事情,再說了,宮女小選,可都是驗過身的。
芳儀看着這叫做雙喜的宮女,眼神就有些不善了。雙喜身爲這樣的宮女,自然知道皇后娘娘這眼神中的意味,本來就跪着的人,更是伏地了,磕了個頭,也顧不得羞恥,忙道:“皇后娘娘請恕罪,昨兒個,三阿哥就且安置了。並沒有,嗯,奴婢沒有服侍好三阿哥,還請娘娘責罰。”
芳儀一聽就明白了,感情,兒子沒有碰她。“可是你做了什麼讓三阿哥厭惡的事情?”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替三阿哥更衣。三阿哥就安置了。”雙喜斟酌着用詞,又是害怕自己沒有盡責,這要是被罰或者是被棄了,這以後的日子,這人想都不敢想。剛剛被挑上來時,她還曾雀躍,自己可算是個有福的。可到了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兒不好。
芳儀示意了一下,自然有嬤嬤帶人下去盤問細節。芳儀掉頭對胡嬤嬤說道:“你也是經年的老人了,怎麼就這麼蠍蠍虎虎的,沒個穩重。倒把我唬了一跳。這倒還罷了,這要是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情,又有的好碎嘴了。”
胡嬤嬤聽得沒有辦實事,已經放下了心,這是跪下磕頭賠罪,“這可是三阿哥頭等的大事,老奴今兒早上一看,腦袋都暈了。着實亂了分寸。倒差點兒闖了禍讓別人看了笑話。還請娘娘責罰。”
芳儀可不想一大早就開始罰人,雖然這個胡嬤嬤有點沒有成算,但平時倒真是一心一眼的爲了兒子的,“今兒個就恕了你,記住了,可沒下回。”
“至於胤礽這兒,還等她們問仔細再說,許是那宮女犯了胤礽的什麼忌諱。若這麼着,問問胤礽的意思,是留着還是另選一個。若不是這些,也有可能是胤礽皮薄,抹不開面子。這也好辦,先讓這人伺候胤礽起居,等兩人慢慢熟了,也就好了。實在是不喜歡,就另挑一個好了。”
367 另有圖謀
別看芳儀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的,但其實心裡有點兒不踏實。這個不踏實,不僅僅是因爲大清早胡嬤嬤就弄出這樣的烏龍來——要知,有關坤寧宮以及皇后嫡子的動靜都是很讓人關注的。而是芳儀覺得自己疏忽了。
對於給兒子挑什麼樣的人以及那些嬤嬤們不知道的一些必要引導知識,這是需要跟兒子溝通的。只是不知怎麼回事,向來一向是十分粘額孃的胤礽,這回就不怎麼願意額娘說這個話題。芳儀以爲這是兒子在這方面靦腆。畢竟是兒子,別說是在這個守舊的年代,就是開放的現代,母子之間再親暱,這話說起來也有點兒尷尬的。不過,幸好還有大兒子,芳儀也就把這事情拜託給了大兒子,心中還想着,幸好大兒子還大方些,前些年自己又教得仔細。只是怎麼也想不通,一向傲性的二小子,還有這樣的一面。種/馬的寶貝兒子,還是女人趨之若鶩的皇阿哥,竟然在男女情事上是這樣的。
大兒子跟自己回話說,但聽額娘安排,只要是個柔順的心眼子不太多的就好。
芳儀願意爲都妥當了,只沒想到就這樣子了。希望只是自己敏感,其實這事情就是自己跟胡嬤嬤說的那樣就好了。
雖說芳儀跟自己這樣說,可心裡還在琢磨着,要不讓承祜去問問胤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芳儀還是先把這事在心裡壓了壓,抖擻着精神,應付接下來的班會課。
其實,這會兒,胤礽還就跟承祜在一處兒。這兩個現在雖然已經參政,不在書房裡唸書了,可照樣起得比公雞早。不光是他們,就是當今聖上也如此。其實,康熙把這個皇帝的工作做得相當的好,基本年中無休,天天早起玩命的幹。曾有臣工等請奏,讓康熙三四日才聽政議奏一回,要不隔天也行,可讓這個勤勞的皇帝否了,還是天天忙碌。皇上都如此,這太子及皇阿哥怎麼可能懈怠?
不過,今日這兩個倒不是在商議國事。趁着去乾清門前,太子問起了阿弟的這個私事。
那時,承祜跟芳儀回話時,並沒有據實以告。阿弟其實是挺煩這樣的規矩的,並不想要弄個宮女來通人事。承祜也知道,並不是阿弟有什麼古怪的性子,只是在宮裡長大的孩子,看多了那些陰暗的手段,阿弟目下無塵,實在是太煩這些了。而且,作爲哥哥的自己,內院算是嚴謹了,但這些事情還是有的。只是因爲額娘發的話以及自己畢竟纔是太子,所以這些人也算是懂事的。只是這些,外頭人不知道,作爲跟自己最親的弟弟,還是知道些的。而現在,那兩個有身子的故事,也讓阿弟想起一些別的。隔母兄弟,真的能叫做兄弟?在這高牆之內,叫做仇人也不算太誇張了吧?以前,這阿弟就嘟囔過,不想要這樣的日子,還說,作爲哥哥的自己因爲身份,所以沒有辦法,可他因該可以不同的。
對於這些,承祜勸過阿弟,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到底,其實承祜也怨透了這些,他又不是什麼貪美好色之徒,現在的心思又都在在了正事上頭,再說了,那些陰暗博命之事,他可是當年親身經歷過的。只是,他沒辦法說不。做爲愛新覺羅氏,特別是皇阿哥,開枝散葉,也是他們的本分。有些事情,只能忍着。而且,這還不僅僅是開枝散葉的事情呢,看看阿瑪,再想想其當初爲什麼立額娘爲皇后,還有這每次外朝的風雲與這內廷的變故,這豈是個簡單的事情?
阿弟聽了沒有作聲,承祜知道阿弟是個明白人,這些道理他都想得明白,以爲那樣就算是沒奈何的認了。是以,承祜纔跟額娘說,只說要個柔順懂事的就好。這樣的女子,想來,以後生的心思會少些吧?
承祜不想額娘跟着操心,就沒把這些告訴額娘。額娘已經是夠辛苦的了,自己這兩兄弟這麼大了,不說爲額娘分憂解難,還時時要額娘庇護,實在是太不孝了。
只是承祜沒想到,阿弟在這事情上還是沒有邁過這個坎兒,而額娘那邊的人昨日就賞下來,倒讓阿弟有些個措手不及。看着阿弟垂着頭,全不似往日的飛揚神氣,承祜按捺下思緒,道:“都是哥哥我不好,沒把這事情辦妥當,忘了事先跟你說一聲了。”其實宮裡歷來是這樣的,晚上屋裡多個女子而已,哪用那麼費神?
承祜看了阿弟一眼,這孩子,都快趕上自己高了,冷不丁就伸出手,捏上了阿弟的臉,“多大的事情,就這個樣子了?你要是不喜歡,那就不要。總有哥哥我呢。你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哥哥就替你努力。”心裡暗暗的下定決心,不是說要照顧好額娘,照顧好弟弟妹妹們嗎?那既然阿弟厭煩那樣的日子,也勸不回來,阿弟實在是想不通,那就不用逼他,那些什麼責任的,自己來就好。雖然這事很不容易,可以說實在是太難了,現在自己也沒什麼好法子,但爲了弟弟舒心,自己總要努力試上一試。
難得的,胤礽沒有因爲被捏了臉兒哇哇大叫,“哥哥說的什麼啊,這事怎麼派得上你的不是?都是我自己個兒矯情,一下子就覺得突然罷了。也不說過什麼樣的日子,這些東西,哥哥能扛着,我自然也行的。哥哥現在身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還有那些個人都盯着呢,我的這些許事情還要壓在你身上?只是,我現在想着,在阿瑪賜婚之前,能再多天真矯情些日子罷了。”
兄弟倆都默契的不再這話題上多說了,只是,一個打定了主意要爲弟弟扛起這一切,一個有想着只再矯情這一歇歇。
而後,芳儀也沒從這兩孩子嘴裡問出個所以然。只是胤礽說了句不耐房裡人多,一個足以。而承祜又說阿弟靦腆,那個叫雙喜的就這麼先放着,等慢慢處慣了就好了,哪怕先只是個幌子也好,再不要給阿弟安排旁人了。芳儀雖覺得有些疑惑,只是這哥倆要是不想說的,還真沒法子掏出來。不過,芳儀本來就不喜歡給兒子們塞人,當然不會再指人了。
只是,那一天早上的事情,還是讓有些人惦記上了。胡嬤嬤的動靜,確實大了些。
對於芳儀來說,胤礽得事情要緊,而承祜的事情也很要緊。現在的毓慶宮,可有兩位孕婦呢。兒子內院的事情,她也不好太細究了,只是以前定下的規矩,也不是爲看看就好。芳儀再一次敲打了一回,也不管合適不合適,整肅了一回毓慶宮,用兩個多嘴的宮女太監祭了旗,才把這毓慶宮裡的事情交給了太子良娣,太子妃有孕要靜養,這毓慶宮裡的事情,太子良娣管着正合適。至於太子儒人伊爾根覺羅氏,雖然芳儀也是讓人仔細照看,可要說的話芳儀也一句不漏。還是那幾句話,邀寵也好,賣乖也好,都不能過了那幾條規矩,連累的太子及太子血脈,就讓人吃不了兜着走。而對於那些經年的老嬤嬤,不管是自己派過去的,還是這幾個兒媳婦帶進來的,只讓他們看看想想高嬤嬤就好。
至於李煦那兒送來的倆丫頭,芳儀連問都不問。有些事情,姿態就要放的高些。都什麼人啊,還要皇后來過問?這規矩,也不能學得太潦草了,三到六個月總要的吧?完了再找個不用近身的活兒安排着就好。等個一年半載,就放她們出去,也算是對她們好了。
眼看着進了八月,戶部呈上了這次的選秀名簿,芳儀一邊翻看着一邊對着履歷出身,忽然看到一個人名,就笑了。本來芳儀還覺得這李煦得了康熙的重用,但有點兒據寵過甚,與上次南巡時的印象有些個不同,還道是這人沒了女兒後有點失了分寸。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太小看了這些古人,這些人哪有那麼容易對付的?能玩得起政治,出了這麼件事情,還能讓康熙依舊用他的,這人自然有些手段的。看看,原來,這就在這兒埋了伏筆呢。
只是,這既然能上了這個名簿,那與康熙那頭可有說過什麼?想來,這先頭送的兩個丫頭,這功效之一,就是試探試探康熙還會不會收他李煦這邊的人了。不然,皇阿哥不需要這方面的安排,何須到萬歲爺面前去求情哭訴?
芳儀想了想,決定更加討厭這個人,竟然利用自己的兒子做筏子。只是這個秀女,且看康熙自己的意思,康熙自己願意收,那就收去。不過,這李煦也是長進了,於前一次中得到了教訓,既然要送人進來,還是要經過這戶部選秀才大方得體,不會再讓人變成了別人家的女兒了。
只是,但凡事物總有兩面性,不是旗人,就算再得寵,這以後這位份上頭也是有限的,而子嗣的前途,就更有限了。
368 多指兩個
履歷上寫着,王氏,蘇州籍,父知縣王國棟,姑母爲李士楨元配夫人王氏。
芳儀看着這個笑了,因爲這個李士楨原姓姜,繼室爲文氏夫人,康熙之奶嬤嬤,兒子是李煦,康熙的奶兄弟。
不知道人家算計什麼時,纔是最可怕的。霧裡看花,是要摔跟頭的。現在這樣子,芳儀反而放下心來了。
對於這次選秀,有想法的人還是挺多的。惠妃就心心念唸的要給二阿哥定個福晉。這個事情,惠妃謀劃已久了。原先,她倒是跟明珠商量過,是不是給兒子定個納喇氏的。其實,她這也算是個投桃報李了。只是這讓明珠給否了,一來,萬歲爺肯定不樂意如此,二來,若爲二阿哥尋個有力的妻族,也是成大事必要的助力。
只是,惠妃雖然是二阿哥的親生額娘,但以她的身份,在兒子的親事上頭也是沒什麼話語權的。她雖然謀劃了,但也只能旁敲側擊的跟康熙表示。
這個事情,康熙雖然沒有像那時給太子承祜選人時那麼的費事,但也是不馬虎的。他倒也體諒惠妃的心情,對於惠妃的那些個試探,並沒有怎麼太不耐煩,只是說道:“胤禔的事情,朕與皇后會斟酌的。再怎麼樣,朕的兒媳婦,不能差了。”
這這話其實是安慰,也是正道理,可卻讓惠妃心裡堵得要死。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嫡母呢?這處處就能踩自己一頭。不過,儘管如此,惠妃還得笑着謝恩。
其實,對於芳儀來說,這還真是個苦差事。就如現代給人做媒一樣,這小夫妻好的時候,媒人丟過牆,但若是這小夫妻吵架了,這媒人就要忙着勸和調解。何況,現在還不不如媒人呢。看得好,那是聖上隆恩,若是有些差池,就是皇后心思歹毒了。
所以,對於這件事情,芳儀決定對上畫圈圈,對下放權。這一日,芳儀就主動跟康熙談論起這個事情來,“有道是娶妻看岳家,這府上門風好,這出來的孩子就差不到哪兒去。只是,我在這內廷,不如萬歲爺您見多識廣的。要不,您就圈個幾家,到時候再看看,哪家的孩子閤眼緣,也是個法子。您看呢?”
康熙是什麼人?這些話裡的味道,不用細品,就知道的門清了。皇后陪伴自己這麼多年,一向是賢德能幹的,母儀天下這四個字,放在她身上是最合適不過的。非但沒借着手裡這個權勢爲難擺佈庶出的孩子,還能體諒偏妃的心情。康熙這會兒很感慨,點頭道:“皇后你想得周到。就照你說的辦吧。不過,眼緣這話還得你斟酌着。這些年,真是難爲你了。也虧的朕的身邊有你撐着。”
康熙作爲一個帝王,是不太會把心裡的感覺吐露出來的,可現在對芳儀這樣說,對於芳儀來說可真是意外之喜。這麼些年,自己做的,不就是求的這個?一時心頭激動,這眼角竟然有點兒溼潤了。
康熙看着妻子如此,心情更是激動,上前擁住芳儀,只是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對一個睿智來說,是極其少見的。好一會兒,還是芳儀先醒過神來,輕推了康熙一把,道:“瞧您說的,這些可不都是我的本分?還巴巴的拿出來說,合着還把我當成小姑娘哄呢?”
康熙這會兒也會過神了,不過卻把芳儀摟得更緊了,笑着說,“怎麼不是小姑娘了?朕可還記着呢,有個人邋遢得很,連個手帕子都沒有,不過,說的故事倒是好聽的很。嗯,會編個小花籃兒,會弄個小金魚兒,進宮選秀時可糟蹋了不少待選宮裡的花花草草兒。”
兒時二人的瑣事,這會兒說起來,卻更見真情。就是芳儀這樣打定主意只要信任的,也有些沉醉。只是等第二日康熙走後,衆內命婦過來請安。芳儀看着這些婦人,腦子才格外的清晰。自己求的,本就與他們不同,可千萬不能忘了初衷!而且,就算康熙昨日那樣說了,也不能當成圓滿了。帝王之心,向來多變,自己惟有更仔細纔是。
芳儀只以爲這事情過去了,可沒想到,有一日,康熙忽然跟她商量,今次也要給胤礽指個側福晉。按說,按着胤礽的年歲,給指個側福晉也不爲過。只是,怎麼前些個日子沒說?難道是臨時起意的?
芳儀心裡有疑惑,看着康熙笑問着,“怎麼您這就提起這個了?可是看好了哪家的姑娘?”話雖這樣說着,可芳儀就覺得康熙的心情有點兒不豫?
“這倒還沒有。不過,倒時候給指個,也費不了多大的功夫。”康熙沒有想着要瞞着皇后,“聽說,胤礽那孩子沒有碰那個奴婢。可是有嫌棄?那這麼着,朕就給他指個好的。總不能委屈了朕的兒子。你也是,兒子心裡有委屈,你也該當着提醒着朕。”
“萬歲爺這是從何說起的?這裡頭怕是有些個誤會吧?”芳儀心裡一震,這事情鬧到了康熙跟前,要說是康熙眼線說的,那早就該說了,怎麼前些日子不提,今日裡提這個了?“兒子雖然有時候私下裡愛玩鬧些,可真不是那種嬌氣的人,那會爲這個心裡存了委屈?那事情,我倒是知道。咱們這個兒子,別看在外頭行事看着妥當,可其實,還真是孩子呢,與這個上頭,還真是靦腆些。這事,倒是我的不是。沒有事先給兒子關照一聲,就讓人倫嬤嬤把人給送進房裡去了。孩子猛地經這個,就不好意思了。也是我說的,先就讓那宮女在屋裡服侍了,等胤礽習慣了,也就妥當了。”
康熙聽了這樣說,心裡倒是放下了,先前他可是聽到了些不好的話。要不是不想傳出不好的來,他可是相傳太醫的。“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這孩子還這樣。既如此,那這次就多給他指兩個。這事上頭經多了,也就不會再靦腆了。”
369 膈應人的賀語
這事上頭要經多了,就不會再靦腆了?芳儀聽着康熙的話,腦門子上的青筋直跳!
芳儀本就對這些不待見,只是因爲周遭都是如此,她實在是無力成爲無畏與無謂的勇士。只是,這回,作爲母親的敏感,讓她本能的覺得,因該勸住康熙的這個想頭。
而且,現在芳儀是隱約的猜到,估計是那日動靜大了些,讓鼻子尖的聞出了什麼味兒,又編出了什麼不着調的話兒在康熙跟前說了。雖說,要堵住那些話兒,最簡單的就是點頭受了康熙的好意。可這回芳儀的犟勁上來了,兒子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很多事情上,兒子已經很累很苦了,難道連這個事情,也要委屈兒子?
“您這法子不錯。以前,我跟王太醫閒聊,曾聽說過,有人不能見血,見血就犯暈,有些人不能食肉,吃了就吐。這要診治,有一個法子就是讓那些見不得血的多見幾回血,吃不得肉的多吃幾回,開始雖然極難受。但,這暈着暈着,吐着吐着,也就好了。想來,這就是一樣的理兒。只是,”芳儀瞟了一眼康熙,緊蹙眉頭道:“我捨不得。”
“胤礽這性情上的靦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慢慢的大了,跟房裡人相處慣了,就好了。咱們現在這樣,倒是要讓孩子心裡存下事情來。別看這孩子平時愛撒嬌玩鬧,可在正事上頭卻是一點不含糊的,尤其是在這孝道上頭,對您是極敬愛的,若是知道您爲了他這個事情在擔憂煩惱,不知道他心裡要如何難受呢。”
康熙本來不覺得給兒子幾個女人有什麼不妥當,可現在聽了芳儀打的那倆個比方,還真是被岔了過去,覺得自己這好像就是硬逼了。又聽得芳儀後頭這一說,覺得皇后說的也是這麼回事情。不過,雖然覺得自己兒子的身子一定是沒什麼的,但康熙還是想了想,把明日召承祜跟胤礽回話的時間,安排在太醫院馮太醫給自己請平安脈的時候。
康熙點頭了,這事就算這麼着了。只是芳儀還是把這個事情給擱在了心裡了,究竟是誰在萬歲爺跟前說了些不着調的?能在康熙跟前說的上話的總不過是那幾個,只是,要明確是哪一個,還是不太容易的。打探皇帝跟人的說話,總是犯忌諱的。這事,一時半會兒還真急不出來。
作爲眼線衆多的皇后,還是知道了那一日康熙跟惠妃與榮妃有過“偶遇”。惠妃爲了什麼,芳儀可以猜得出,那榮妃呢?而後,不幾日,又聽說榮妃屋裡換了些擺設,特別是那些茶盞什麼的,就心裡有些譜了。
在這個講究長幼有序的年代,康熙沒有給三阿哥胤礽指個側福晉,那麼作爲弟弟的四阿哥胤祉就更不用想了。想來,這讓急於給兒子安排這些事情的榮妃很不甘心吧?
芳儀並不知道,自己這攔着康熙沒給兒子安排小老婆,其實改變了很多人物的命運。不過,就算是芳儀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吧?
選秀,還是如期的開始了。經過老嬤嬤驗身通過的各地秀女,也是如期的被安排住進了宮室學規矩。這些秀女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有人看着,也會如期的彙報到那些有心人耳中。只是這會兒,芳儀的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頭。
說實話,對於選秀,芳儀已經是麻木了。對於那些求到跟前懇請拴婚的,芳儀聽過兒子們對那些人家門戶權勢的分析,以及康熙的一些意思,都早已經有了說法。這些秀女裡頭,暫時又沒有自己兒子的事情。而對於康熙會留着誰在宮裡,芳儀也不會妒忌。這些人的行爲品性,更是自有底下人聽着看着,等真有留下的可能,自然是會報於自己知曉的。只是,這一回,芳儀倒是讓人多注意一下蘇州王氏秀女。
除了這個和日常的宮務外,芳儀也就是把精神頭放在毓慶宮的那兩個有身子的兒媳婦身上。不管怎麼樣,那都是自己兒子的血肉。
只是,即便如此,芳儀還是聽說了,那個王氏姑娘相當的規矩。其實,這要用規矩來形容這秀女,已經是很不準確了,只是除了這詞兒,其他的就更不好形容了。該說是膽小?還是能忍?都不好說。
都說是江南出美女,這姑娘無愧是江南水鄉的,而且身上還帶有那股子特別的婉約。而且,最讓芳儀奇怪的是,這李敏雖說與這王氏是表姐妹,其實這裡頭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可這兩人竟然有些個相似,特別是那個神韻上。
江南漢族秀女,自然是與滿族姑娘不太一樣,那王氏又是容貌上乘,這就更加顯眼,自然在這秀女裡頭受到了排擠。至於那些個見不得光的小手段,自然是招待了這王氏不少,可這王氏卻沒有嚷嚷出來,反而是抱個寧事息人的態度。
原本對於那些秀女間的小手段,只要不太過,芳儀都不太乾涉的。如果連這個都應對不好,留在宮裡,早晚是填了那條命,還不如乘早回家的好。只是,對於這個王氏,芳儀心裡總免不了扯上了李煦。芳儀不認爲康熙不知道這王氏的底細,而這些事情,也瞞不了康熙的眼線,芳儀斟酌着,還是派了人去儲秀宮敲打了一回。不過,也就是僅此而已,至於那些手段,到底是秀女們出的招,還是宮裡人覺得這人礙眼,芳儀都不想管。
不過,芳儀還真是沒有料錯了康熙。這選秀還沒到最後,這王氏就讓康熙安排着住進了永壽宮的偏殿。幸好,康熙還是很給足皇后的面子,這事情,還是讓樑九功過來跟芳儀說的,讓芳儀出的面。而且,就算住進了那兒,康熙也沒有就來不及似的寵幸了那人,而是按着老規矩,開始晾着打磨呢。可即便如此,還是讓內廷裡的人心頭上足了發條,警醒起來了。本來還有人打算把這人擠兌出去的,這下子就更緊張了。
最後,康熙給二阿哥定下了戶部尚書科爾坤伊爾根覺羅氏之女,鑲黃旗人。這伊爾根覺羅氏也是個大姓,科爾坤也頗得康熙的重用。這一時間,讓惠妃直冒喜泡兒。而且,除了二阿哥之外,其他阿哥,包括太子承祜,都沒有添什麼人。到是康熙自己,又留了幾個。這讓惠妃既是高興又是吃味兒。
九月裡頭,毓慶宮裡頭,太子儒人伊爾根覺羅氏辛苦掙扎了兩夜一日,還是誕下了個小格格。這一回,還真是讓康熙皺了皺眉。不過倒是更讓惠妃喜不自勝了,真是有點兒心想事成的味道,不枉自己躲着偷偷的上香。
因爲伊爾根覺羅氏這胎是個格格,一時間,這棟鄂氏心裡其實是高興得很。不管到了哪裡,這做正室的,總想自己誕下的嫡子也佔着長子的名分,雖然,皇宮裡頭不一定就講究這個,可有總比沒有好。看看,不管是太子殿下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那身份那地位,都是高高的,萬歲爺也是又看重疼愛又信任有加的。
只是,就因爲伊爾根覺羅氏這胎是個格格,所以,看向棟鄂氏的眼睛更多了些。而棟鄂氏自己也是崩得緊緊的,實在是很難放鬆。一邊想着自己這胎要是個兒子,一邊又擔心萬一不是怎麼辦。一邊囑咐自己不能胡思亂想,要好好養胎,一邊又不能抑制的胡思亂想了。
棟鄂氏猶如那上得緊緊的琴絃,身邊的人自然是感覺得到的。芳儀也得着了消息。這種緊張,不光對孕婦的身子是很大的負擔,對於那腹中的胎兒,更是有莫大的傷害。這種情形,就是擱在現代,也只能以開解孕婦的心情爲主。可現在談何容易?芳儀想了半天,也只是想辦法把太子妃送去暢春園好好養着,不在宮裡,避開那些個眼睛,太子妃的日子可能好過些吧?當然,這樣一來,太子承祜就要忙上許多了。經常要在京裡跟暢春園來回。這也是芳儀囑咐承祜的,總不能把大着肚子的媳婦就擱在那兒不管不問了,不然這媳婦的毛病,還更得嚴重了。
棟鄂氏是在暢春園裡頭分娩的。那時已經是臘月了。十一月中旬的時候,芳儀就打算讓兒子把太子妃接回宮來了。只是太子妃自進了暢春園,心情卻是好上了許多,就不太樂意回來。這種時候,芳儀也只有多派了人手過去候着。
只是,這一胎,還是個小格格!
這下子,內廷許多人雖然面上不說什麼,還要揣摩着皇后的臉色,想着是不是該說聲恭喜,可其實暗暗高興的,不在少數。只是把恭喜說的那麼心口合一的,還就數惠妃了。那日在翊坤宮,這人得到了消息,可是笑了良久,什麼儀態都不講究了。只是當着皇后,惠妃還是很收斂的,不過這個賀語說得還真是讓人既膈應又挑不出錯兒,“三朵金花,來年必能結出金果來。”只是這個金果,卻一定是自己兒子胤禔的。
367 另有圖謀
別看芳儀說得這麼輕描淡寫的,但其實心裡有點兒不踏實。這個不踏實,不僅僅是因爲大清早胡嬤嬤就弄出這樣的烏龍來——要知,有關坤寧宮以及皇后嫡子的動靜都是很讓人關注的。而是芳儀覺得自己疏忽了。
對於給兒子挑什麼樣的人以及那些嬤嬤們不知道的一些必要引導知識,這是需要跟兒子溝通的。只是不知怎麼回事,向來一向是十分粘額孃的胤礽,這回就不怎麼願意額娘說這個話題。芳儀以爲這是兒子在這方面靦腆。畢竟是兒子,別說是在這個守舊的年代,就是開放的現代,母子之間再親暱,這話說起來也有點兒尷尬的。不過,幸好還有大兒子,芳儀也就把這事情拜託給了大兒子,心中還想着,幸好大兒子還大方些,前些年自己又教得仔細。只是怎麼也想不通,一向傲性的二小子,還有這樣的一面。種/馬的寶貝兒子,還是女人趨之若鶩的皇阿哥,竟然在男女情事上是這樣的。
大兒子跟自己回話說,但聽額娘安排,只要是個柔順的心眼子不太多的就好。
芳儀願意爲都妥當了,只沒想到就這樣子了。希望只是自己敏感,其實這事情就是自己跟胡嬤嬤說的那樣就好了。
雖說芳儀跟自己這樣說,可心裡還在琢磨着,要不讓承祜去問問胤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芳儀還是先把這事在心裡壓了壓,抖擻着精神,應付接下來的班會課。
其實,這會兒,胤礽還就跟承祜在一處兒。這兩個現在雖然已經參政,不在書房裡唸書了,可照樣起得比公雞早。不光是他們,就是當今聖上也如此。其實,康熙把這個皇帝的工作做得相當的好,基本年中無休,天天早起玩命的幹。曾有臣工等請奏,讓康熙三四日才聽政議奏一回,要不隔天也行,可讓這個勤勞的皇帝否了,還是天天忙碌。皇上都如此,這太子及皇阿哥怎麼可能懈怠?
不過,今日這兩個倒不是在商議國事。趁着去乾清門前,太子問起了阿弟的這個私事。
那時,承祜跟芳儀回話時,並沒有據實以告。阿弟其實是挺煩這樣的規矩的,並不想要弄個宮女來通人事。承祜也知道,並不是阿弟有什麼古怪的性子,只是在宮裡長大的孩子,看多了那些陰暗的手段,阿弟目下無塵,實在是太煩這些了。而且,作爲哥哥的自己,內院算是嚴謹了,但這些事情還是有的。只是因爲額娘發的話以及自己畢竟纔是太子,所以這些人也算是懂事的。只是這些,外頭人不知道,作爲跟自己最親的弟弟,還是知道些的。而現在,那兩個有身子的故事,也讓阿弟想起一些別的。隔母兄弟,真的能叫做兄弟?在這高牆之內,叫做仇人也不算太誇張了吧?以前,這阿弟就嘟囔過,不想要這樣的日子,還說,作爲哥哥的自己因爲身份,所以沒有辦法,可他因該可以不同的。
對於這些,承祜勸過阿弟,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說到底,其實承祜也怨透了這些,他又不是什麼貪美好色之徒,現在的心思又都在在了正事上頭,再說了,那些陰暗博命之事,他可是當年親身經歷過的。只是,他沒辦法說不。做爲愛新覺羅氏,特別是皇阿哥,開枝散葉,也是他們的本分。有些事情,只能忍着。而且,這還不僅僅是開枝散葉的事情呢,看看阿瑪,再想想其當初爲什麼立額娘爲皇后,還有這每次外朝的風雲與這內廷的變故,這豈是個簡單的事情?
阿弟聽了沒有作聲,承祜知道阿弟是個明白人,這些道理他都想得明白,以爲那樣就算是沒奈何的認了。是以,承祜纔跟額娘說,只說要個柔順懂事的就好。這樣的女子,想來,以後生的心思會少些吧?
承祜不想額娘跟着操心,就沒把這些告訴額娘。額娘已經是夠辛苦的了,自己這兩兄弟這麼大了,不說爲額娘分憂解難,還時時要額娘庇護,實在是太不孝了。
只是承祜沒想到,阿弟在這事情上還是沒有邁過這個坎兒,而額娘那邊的人昨日就賞下來,倒讓阿弟有些個措手不及。看着阿弟垂着頭,全不似往日的飛揚神氣,承祜按捺下思緒,道:“都是哥哥我不好,沒把這事情辦妥當,忘了事先跟你說一聲了。”其實宮裡歷來是這樣的,晚上屋裡多個女子而已,哪用那麼費神?
承祜看了阿弟一眼,這孩子,都快趕上自己高了,冷不丁就伸出手,捏上了阿弟的臉,“多大的事情,就這個樣子了?你要是不喜歡,那就不要。總有哥哥我呢。你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哥哥就替你努力。”心裡暗暗的下定決心,不是說要照顧好額娘,照顧好弟弟妹妹們嗎?那既然阿弟厭煩那樣的日子,也勸不回來,阿弟實在是想不通,那就不用逼他,那些什麼責任的,自己來就好。雖然這事很不容易,可以說實在是太難了,現在自己也沒什麼好法子,但爲了弟弟舒心,自己總要努力試上一試。
難得的,胤礽沒有因爲被捏了臉兒哇哇大叫,“哥哥說的什麼啊,這事怎麼派得上你的不是?都是我自己個兒矯情,一下子就覺得突然罷了。也不說過什麼樣的日子,這些東西,哥哥能扛着,我自然也行的。哥哥現在身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還有那些個人都盯着呢,我的這些許事情還要壓在你身上?只是,我現在想着,在阿瑪賜婚之前,能再多天真矯情些日子罷了。”
兄弟倆都默契的不再這話題上多說了,只是,一個打定了主意要爲弟弟扛起這一切,一個有想着只再矯情這一歇歇。
而後,芳儀也沒從這兩孩子嘴裡問出個所以然。只是胤礽說了句不耐房裡人多,一個足以。而承祜又說阿弟靦腆,那個叫雙喜的就這麼先放着,等慢慢處慣了就好了,哪怕先只是個幌子也好,再不要給阿弟安排旁人了。芳儀雖覺得有些疑惑,只是這哥倆要是不想說的,還真沒法子掏出來。不過,芳儀本來就不喜歡給兒子們塞人,當然不會再指人了。
只是,那一天早上的事情,還是讓有些人惦記上了。胡嬤嬤的動靜,確實大了些。
對於芳儀來說,胤礽得事情要緊,而承祜的事情也很要緊。現在的毓慶宮,可有兩位孕婦呢。兒子內院的事情,她也不好太細究了,只是以前定下的規矩,也不是爲看看就好。芳儀再一次敲打了一回,也不管合適不合適,整肅了一回毓慶宮,用兩個多嘴的宮女太監祭了旗,才把這毓慶宮裡的事情交給了太子良娣,太子妃有孕要靜養,這毓慶宮裡的事情,太子良娣管着正合適。至於太子儒人伊爾根覺羅氏,雖然芳儀也是讓人仔細照看,可要說的話芳儀也一句不漏。還是那幾句話,邀寵也好,賣乖也好,都不能過了那幾條規矩,連累的太子及太子血脈,就讓人吃不了兜着走。而對於那些經年的老嬤嬤,不管是自己派過去的,還是這幾個兒媳婦帶進來的,只讓他們看看想想高嬤嬤就好。
至於李煦那兒送來的倆丫頭,芳儀連問都不問。有些事情,姿態就要放的高些。都什麼人啊,還要皇后來過問?這規矩,也不能學得太潦草了,三到六個月總要的吧?完了再找個不用近身的活兒安排着就好。等個一年半載,就放她們出去,也算是對她們好了。
眼看着進了八月,戶部呈上了這次的選秀名簿,芳儀一邊翻看着一邊對着履歷出身,忽然看到一個人名,就笑了。本來芳儀還覺得這李煦得了康熙的重用,但有點兒據寵過甚,與上次南巡時的印象有些個不同,還道是這人沒了女兒後有點失了分寸。現在看來,還是自己太小看了這些古人,這些人哪有那麼容易對付的?能玩得起政治,出了這麼件事情,還能讓康熙依舊用他的,這人自然有些手段的。看看,原來,這就在這兒埋了伏筆呢。
只是,這既然能上了這個名簿,那與康熙那頭可有說過什麼?想來,這先頭送的兩個丫頭,這功效之一,就是試探試探康熙還會不會收他李煦這邊的人了。不然,皇阿哥不需要這方面的安排,何須到萬歲爺面前去求情哭訴?
芳儀想了想,決定更加討厭這個人,竟然利用自己的兒子做筏子。只是這個秀女,且看康熙自己的意思,康熙自己願意收,那就收去。不過,這李煦也是長進了,於前一次中得到了教訓,既然要送人進來,還是要經過這戶部選秀才大方得體,不會再讓人變成了別人家的女兒了。
只是,但凡事物總有兩面性,不是旗人,就算再得寵,這以後這位份上頭也是有限的,而子嗣的前途,就更有限了。
368 多指兩個
履歷上寫着,王氏,蘇州籍,父知縣王國棟,姑母爲李士楨元配夫人王氏。
芳儀看着這個笑了,因爲這個李士楨原姓姜,繼室爲文氏夫人,康熙之奶嬤嬤,兒子是李煦,康熙的奶兄弟。
不知道人家算計什麼時,纔是最可怕的。霧裡看花,是要摔跟頭的。現在這樣子,芳儀反而放下心來了。
對於這次選秀,有想法的人還是挺多的。惠妃就心心念唸的要給二阿哥定個福晉。這個事情,惠妃謀劃已久了。原先,她倒是跟明珠商量過,是不是給兒子定個納喇氏的。其實,她這也算是個投桃報李了。只是這讓明珠給否了,一來,萬歲爺肯定不樂意如此,二來,若爲二阿哥尋個有力的妻族,也是成大事必要的助力。
只是,惠妃雖然是二阿哥的親生額娘,但以她的身份,在兒子的親事上頭也是沒什麼話語權的。她雖然謀劃了,但也只能旁敲側擊的跟康熙表示。
這個事情,康熙雖然沒有像那時給太子承祜選人時那麼的費事,但也是不馬虎的。他倒也體諒惠妃的心情,對於惠妃的那些個試探,並沒有怎麼太不耐煩,只是說道:“胤禔的事情,朕與皇后會斟酌的。再怎麼樣,朕的兒媳婦,不能差了。”
這這話其實是安慰,也是正道理,可卻讓惠妃心裡堵得要死。沒辦法,誰讓人家是嫡母呢?這處處就能踩自己一頭。不過,儘管如此,惠妃還得笑着謝恩。
其實,對於芳儀來說,這還真是個苦差事。就如現代給人做媒一樣,這小夫妻好的時候,媒人丟過牆,但若是這小夫妻吵架了,這媒人就要忙着勸和調解。何況,現在還不不如媒人呢。看得好,那是聖上隆恩,若是有些差池,就是皇后心思歹毒了。
所以,對於這件事情,芳儀決定對上畫圈圈,對下放權。這一日,芳儀就主動跟康熙談論起這個事情來,“有道是娶妻看岳家,這府上門風好,這出來的孩子就差不到哪兒去。只是,我在這內廷,不如萬歲爺您見多識廣的。要不,您就圈個幾家,到時候再看看,哪家的孩子閤眼緣,也是個法子。您看呢?”
康熙是什麼人?這些話裡的味道,不用細品,就知道的門清了。皇后陪伴自己這麼多年,一向是賢德能幹的,母儀天下這四個字,放在她身上是最合適不過的。非但沒借着手裡這個權勢爲難擺佈庶出的孩子,還能體諒偏妃的心情。康熙這會兒很感慨,點頭道:“皇后你想得周到。就照你說的辦吧。不過,眼緣這話還得你斟酌着。這些年,真是難爲你了。也虧的朕的身邊有你撐着。”
康熙作爲一個帝王,是不太會把心裡的感覺吐露出來的,可現在對芳儀這樣說,對於芳儀來說可真是意外之喜。這麼些年,自己做的,不就是求的這個?一時心頭激動,這眼角竟然有點兒溼潤了。
康熙看着妻子如此,心情更是激動,上前擁住芳儀,只是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對一個睿智來說,是極其少見的。好一會兒,還是芳儀先醒過神來,輕推了康熙一把,道:“瞧您說的,這些可不都是我的本分?還巴巴的拿出來說,合着還把我當成小姑娘哄呢?”
康熙這會兒也會過神了,不過卻把芳儀摟得更緊了,笑着說,“怎麼不是小姑娘了?朕可還記着呢,有個人邋遢得很,連個手帕子都沒有,不過,說的故事倒是好聽的很。嗯,會編個小花籃兒,會弄個小金魚兒,進宮選秀時可糟蹋了不少待選宮裡的花花草草兒。”
兒時二人的瑣事,這會兒說起來,卻更見真情。就是芳儀這樣打定主意只要信任的,也有些沉醉。只是等第二日康熙走後,衆內命婦過來請安。芳儀看着這些婦人,腦子才格外的清晰。自己求的,本就與他們不同,可千萬不能忘了初衷!而且,就算康熙昨日那樣說了,也不能當成圓滿了。帝王之心,向來多變,自己惟有更仔細纔是。
芳儀只以爲這事情過去了,可沒想到,有一日,康熙忽然跟她商量,今次也要給胤礽指個側福晉。按說,按着胤礽的年歲,給指個側福晉也不爲過。只是,怎麼前些個日子沒說?難道是臨時起意的?
芳儀心裡有疑惑,看着康熙笑問着,“怎麼您這就提起這個了?可是看好了哪家的姑娘?”話雖這樣說着,可芳儀就覺得康熙的心情有點兒不豫?
“這倒還沒有。不過,倒時候給指個,也費不了多大的功夫。”康熙沒有想着要瞞着皇后,“聽說,胤礽那孩子沒有碰那個奴婢。可是有嫌棄?那這麼着,朕就給他指個好的。總不能委屈了朕的兒子。你也是,兒子心裡有委屈,你也該當着提醒着朕。”
“萬歲爺這是從何說起的?這裡頭怕是有些個誤會吧?”芳儀心裡一震,這事情鬧到了康熙跟前,要說是康熙眼線說的,那早就該說了,怎麼前些日子不提,今日裡提這個了?“兒子雖然有時候私下裡愛玩鬧些,可真不是那種嬌氣的人,那會爲這個心裡存了委屈?那事情,我倒是知道。咱們這個兒子,別看在外頭行事看着妥當,可其實,還真是孩子呢,與這個上頭,還真是靦腆些。這事,倒是我的不是。沒有事先給兒子關照一聲,就讓人倫嬤嬤把人給送進房裡去了。孩子猛地經這個,就不好意思了。也是我說的,先就讓那宮女在屋裡服侍了,等胤礽習慣了,也就妥當了。”
康熙聽了這樣說,心裡倒是放下了,先前他可是聽到了些不好的話。要不是不想傳出不好的來,他可是相傳太醫的。“原來是這樣。沒想到這孩子還這樣。既如此,那這次就多給他指兩個。這事上頭經多了,也就不會再靦腆了。”
369 膈應人的賀語
這事上頭要經多了,就不會再靦腆了?芳儀聽着康熙的話,腦門子上的青筋直跳!
芳儀本就對這些不待見,只是因爲周遭都是如此,她實在是無力成爲無畏與無謂的勇士。只是,這回,作爲母親的敏感,讓她本能的覺得,因該勸住康熙的這個想頭。
而且,現在芳儀是隱約的猜到,估計是那日動靜大了些,讓鼻子尖的聞出了什麼味兒,又編出了什麼不着調的話兒在康熙跟前說了。雖說,要堵住那些話兒,最簡單的就是點頭受了康熙的好意。可這回芳儀的犟勁上來了,兒子願意怎麼樣就怎麼樣,很多事情上,兒子已經很累很苦了,難道連這個事情,也要委屈兒子?
“您這法子不錯。以前,我跟王太醫閒聊,曾聽說過,有人不能見血,見血就犯暈,有些人不能食肉,吃了就吐。這要診治,有一個法子就是讓那些見不得血的多見幾回血,吃不得肉的多吃幾回,開始雖然極難受。但,這暈着暈着,吐着吐着,也就好了。想來,這就是一樣的理兒。只是,”芳儀瞟了一眼康熙,緊蹙眉頭道:“我捨不得。”
“胤礽這性情上的靦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慢慢的大了,跟房裡人相處慣了,就好了。咱們現在這樣,倒是要讓孩子心裡存下事情來。別看這孩子平時愛撒嬌玩鬧,可在正事上頭卻是一點不含糊的,尤其是在這孝道上頭,對您是極敬愛的,若是知道您爲了他這個事情在擔憂煩惱,不知道他心裡要如何難受呢。”
康熙本來不覺得給兒子幾個女人有什麼不妥當,可現在聽了芳儀打的那倆個比方,還真是被岔了過去,覺得自己這好像就是硬逼了。又聽得芳儀後頭這一說,覺得皇后說的也是這麼回事情。不過,雖然覺得自己兒子的身子一定是沒什麼的,但康熙還是想了想,把明日召承祜跟胤礽回話的時間,安排在太醫院馮太醫給自己請平安脈的時候。
康熙點頭了,這事就算這麼着了。只是芳儀還是把這個事情給擱在了心裡了,究竟是誰在萬歲爺跟前說了些不着調的?能在康熙跟前說的上話的總不過是那幾個,只是,要明確是哪一個,還是不太容易的。打探皇帝跟人的說話,總是犯忌諱的。這事,一時半會兒還真急不出來。
作爲眼線衆多的皇后,還是知道了那一日康熙跟惠妃與榮妃有過“偶遇”。惠妃爲了什麼,芳儀可以猜得出,那榮妃呢?而後,不幾日,又聽說榮妃屋裡換了些擺設,特別是那些茶盞什麼的,就心裡有些譜了。
在這個講究長幼有序的年代,康熙沒有給三阿哥胤礽指個側福晉,那麼作爲弟弟的四阿哥胤祉就更不用想了。想來,這讓急於給兒子安排這些事情的榮妃很不甘心吧?
芳儀並不知道,自己這攔着康熙沒給兒子安排小老婆,其實改變了很多人物的命運。不過,就算是芳儀知道了,也不會放在心上的吧?
選秀,還是如期的開始了。經過老嬤嬤驗身通過的各地秀女,也是如期的被安排住進了宮室學規矩。這些秀女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有人看着,也會如期的彙報到那些有心人耳中。只是這會兒,芳儀的心思卻不在這個上頭。
說實話,對於選秀,芳儀已經是麻木了。對於那些求到跟前懇請拴婚的,芳儀聽過兒子們對那些人家門戶權勢的分析,以及康熙的一些意思,都早已經有了說法。這些秀女裡頭,暫時又沒有自己兒子的事情。而對於康熙會留着誰在宮裡,芳儀也不會妒忌。這些人的行爲品性,更是自有底下人聽着看着,等真有留下的可能,自然是會報於自己知曉的。只是,這一回,芳儀倒是讓人多注意一下蘇州王氏秀女。
除了這個和日常的宮務外,芳儀也就是把精神頭放在毓慶宮的那兩個有身子的兒媳婦身上。不管怎麼樣,那都是自己兒子的血肉。
只是,即便如此,芳儀還是聽說了,那個王氏姑娘相當的規矩。其實,這要用規矩來形容這秀女,已經是很不準確了,只是除了這詞兒,其他的就更不好形容了。該說是膽小?還是能忍?都不好說。
都說是江南出美女,這姑娘無愧是江南水鄉的,而且身上還帶有那股子特別的婉約。而且,最讓芳儀奇怪的是,這李敏雖說與這王氏是表姐妹,其實這裡頭是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的,可這兩人竟然有些個相似,特別是那個神韻上。
江南漢族秀女,自然是與滿族姑娘不太一樣,那王氏又是容貌上乘,這就更加顯眼,自然在這秀女裡頭受到了排擠。至於那些個見不得光的小手段,自然是招待了這王氏不少,可這王氏卻沒有嚷嚷出來,反而是抱個寧事息人的態度。
原本對於那些秀女間的小手段,只要不太過,芳儀都不太乾涉的。如果連這個都應對不好,留在宮裡,早晚是填了那條命,還不如乘早回家的好。只是,對於這個王氏,芳儀心裡總免不了扯上了李煦。芳儀不認爲康熙不知道這王氏的底細,而這些事情,也瞞不了康熙的眼線,芳儀斟酌着,還是派了人去儲秀宮敲打了一回。不過,也就是僅此而已,至於那些手段,到底是秀女們出的招,還是宮裡人覺得這人礙眼,芳儀都不想管。
不過,芳儀還真是沒有料錯了康熙。這選秀還沒到最後,這王氏就讓康熙安排着住進了永壽宮的偏殿。幸好,康熙還是很給足皇后的面子,這事情,還是讓樑九功過來跟芳儀說的,讓芳儀出的面。而且,就算住進了那兒,康熙也沒有就來不及似的寵幸了那人,而是按着老規矩,開始晾着打磨呢。可即便如此,還是讓內廷裡的人心頭上足了發條,警醒起來了。本來還有人打算把這人擠兌出去的,這下子就更緊張了。
最後,康熙給二阿哥定下了戶部尚書科爾坤伊爾根覺羅氏之女,鑲黃旗人。這伊爾根覺羅氏也是個大姓,科爾坤也頗得康熙的重用。這一時間,讓惠妃直冒喜泡兒。而且,除了二阿哥之外,其他阿哥,包括太子承祜,都沒有添什麼人。到是康熙自己,又留了幾個。這讓惠妃既是高興又是吃味兒。
九月裡頭,毓慶宮裡頭,太子儒人伊爾根覺羅氏辛苦掙扎了兩夜一日,還是誕下了個小格格。這一回,還真是讓康熙皺了皺眉。不過倒是更讓惠妃喜不自勝了,真是有點兒心想事成的味道,不枉自己躲着偷偷的上香。
因爲伊爾根覺羅氏這胎是個格格,一時間,這棟鄂氏心裡其實是高興得很。不管到了哪裡,這做正室的,總想自己誕下的嫡子也佔着長子的名分,雖然,皇宮裡頭不一定就講究這個,可有總比沒有好。看看,不管是太子殿下也好,皇后娘娘也好,那身份那地位,都是高高的,萬歲爺也是又看重疼愛又信任有加的。
只是,就因爲伊爾根覺羅氏這胎是個格格,所以,看向棟鄂氏的眼睛更多了些。而棟鄂氏自己也是崩得緊緊的,實在是很難放鬆。一邊想着自己這胎要是個兒子,一邊又擔心萬一不是怎麼辦。一邊囑咐自己不能胡思亂想,要好好養胎,一邊又不能抑制的胡思亂想了。
棟鄂氏猶如那上得緊緊的琴絃,身邊的人自然是感覺得到的。芳儀也得着了消息。這種緊張,不光對孕婦的身子是很大的負擔,對於那腹中的胎兒,更是有莫大的傷害。這種情形,就是擱在現代,也只能以開解孕婦的心情爲主。可現在談何容易?芳儀想了半天,也只是想辦法把太子妃送去暢春園好好養着,不在宮裡,避開那些個眼睛,太子妃的日子可能好過些吧?當然,這樣一來,太子承祜就要忙上許多了。經常要在京裡跟暢春園來回。這也是芳儀囑咐承祜的,總不能把大着肚子的媳婦就擱在那兒不管不問了,不然這媳婦的毛病,還更得嚴重了。
棟鄂氏是在暢春園裡頭分娩的。那時已經是臘月了。十一月中旬的時候,芳儀就打算讓兒子把太子妃接回宮來了。只是太子妃自進了暢春園,心情卻是好上了許多,就不太樂意回來。這種時候,芳儀也只有多派了人手過去候着。
只是,這一胎,還是個小格格!
這下子,內廷許多人雖然面上不說什麼,還要揣摩着皇后的臉色,想着是不是該說聲恭喜,可其實暗暗高興的,不在少數。只是把恭喜說的那麼心口合一的,還就數惠妃了。那日在翊坤宮,這人得到了消息,可是笑了良久,什麼儀態都不講究了。只是當着皇后,惠妃還是很收斂的,不過這個賀語說得還真是讓人既膈應又挑不出錯兒,“三朵金花,來年必能結出金果來。”只是這個金果,卻一定是自己兒子胤禔的。
370 再生事端
芳儀本因太子妃產前的緊張,擔心其產後受不住,原本還想讓她在暢春園多住一些日子緩緩,沒想到這人主動提出,出了月子就回宮。芳儀還特意讓人捎話給太子妃,不要太過勉強,一切以身子爲重。沒想到這人倒是個倔強的,除了謝恩,還是懇請早日回宮。回宮之後這人一應出入應對得體,反比以前更添了大方成熟,根本看不出什麼不妥來。
對此,不光芳儀點頭,就來康熙也欣慰,不愧是他們選了這麼長時間纔給太子定下的嫡妻。就因爲這個,康熙原本打算再給太子安排幾個女子的事情,都暫時擱在一邊了。太子還年輕的很呢,急個什麼?
帝后二人不在乎,最起碼明裡都沒什麼舉措,倒讓那些憋着勁肚子裡暗樂有些個把不準脈。這還倒是其次,惠妃倒是從開始的笑趴下到現在咬牙暗恨萬歲爺太過偏心了。太子過了年都虛二十二了,惠妃就是不相信,萬歲爺不急。可就是因爲要給太子撐面子,萬歲爺連自己的真實心情都壓抑住了,爲了那個太子,萬歲爺竟然可以做到這個地步!其實,惠妃這恨萬歲爺偏心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這也是她時時發奮圖強的動力之一。而且,如果康熙爲太子緊張了,惠妃照樣也會恨康熙偏心,爲了太子竟然可以緊張如此云云。
這會兒的惠妃,掰着手指頭數日子,等着二阿哥的成親之日,心心念唸的要讓二阿哥趕在太子之前誕下皇長孫!而且,兒子還沒成親,這惠妃早就指使孃家人去收集生子偏方、得子符什麼的了。
二月,二阿哥胤禔婚,娶戶部尚書科爾坤伊爾根覺羅氏之女。只是,惠妃並沒有像想象中的那麼高興!因爲,兒子的婚儀雖然熱鬧,可因爲萬歲爺一句不宜奢華,竟然不及太子當年的十之二三!萬歲爺喜好節儉,這是她知道的,可爲什麼太子大婚時,萬歲爺就不說不宜奢華了?別拿賑災流民說事兒,也別拿蒙古吃緊說事兒,她是個婦道人家,只知道不論兒子以後有多少的女人,這祭祖娶嫡福晉,卻只有這麼一回!
最最讓她戳心肝肺的疼的,是她的兒媳婦雖然也向她行禮,可名正言順的婆婆,卻是皇后。不管是婚儀磕頭,還是頭朝行禮,拜的都是皇后赫舍里氏!這讓惠妃暗地裡把牙咬得咯吱咯吱的,總有那麼一天,一定要有那麼一天……
皇后芳儀纔不管惠妃如何想得牙疼肝疼,反正是緊着規矩而已。
二阿哥的婚事一完,康熙就帶着人巡幸畿甸了,這一回,是帶着太子、三阿哥、六阿哥在身邊的,只是並沒有把個國事委託給誰。
對於這回萬歲爺如何把六阿哥帶在了身邊,自然是又有人開始有說頭了。二阿哥既沒有受了皇阿瑪的託付,也沒有隨了扈,心裡總有些不自在,但好在還有才剛新婚做臉子。而四阿哥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
這回,自己額娘榮妃的打算,四阿哥也是知道的,也甚以爲然。這時的四阿哥,倒是還沒有對那位子有太多的幻想。不過,是人總想要過得更好些,多幾個側福晉幫襯一下,總是好的,這是其一。這其二嘛,二阿哥急着娶親,雖然是因爲年歲的事情,可那些晦暗的心思,別打量別人不知曉。自己額娘如今這幅色衰模樣,而皇阿瑪還能時常去看看她,在這個花團錦簇春色無邊的宮中,那可是莫大的恩寵了。這裡頭,不能不說沒有皇阿瑪的第一個兒子、自己那個死了的大哥的功勞!這讓他心裡沒存了些想頭,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可不敢太顯眼。指個家世好點的側福晉,那可是一舉數得的事情。這其他的,只能說太子妃及自己的小嫂們肚子不爭氣!至於三阿哥,他可實在是不明白這人爲了哪般。不過,現在看來,如今這樣,難道是皇阿瑪對自己小施懲戒?這樣才跳過了自己,直接帶了六阿哥?
不過,四阿哥這番琢磨,倒是讓他想起一個人來了。這一回,皇阿瑪也沒有帶上小五!這小五雖說是皇后娘娘的養子,可皇后娘娘有那麼些親生的在那兒,這小五,真的能有那麼些疼愛?再看着這小五要不就是跟着太子殿下與三阿哥,像個應聲蟲,要不就是跟着那幾個小的,百依百順的,這真的是心甘情願的?
這一想,倒讓四阿哥自以爲抓住了什麼。他一個人,總是勢單力薄的,沒看到連那個辛者庫賤/婢所出之子,都知道專營依附?連帶着皇阿瑪倒是多看了那個賤種一些了。
四阿哥這番想了,更又琢磨了這小五的身世,打定主意要讓額娘給他細講講當年。據說,那時,已故的佟貴妃很是得寵,那個烏雅氏難產去了還捎帶了那剛剛出世的小阿哥,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看着都與皇后娘娘無關,可最後皇后娘娘卻是最大的贏家,這真的沒有什麼貓膩?
同樣是沒有隨扈,十阿哥胤禩倒是一點兒沒覺得不痛快。他沒有隨扈,可五阿哥、八阿哥等都沒有,他急個啥?再說了,皇阿瑪現在對他是越來越關注了。這樣一來,那些個刁奴倒是不敢再放肆了。就是惠妃,現在對自己也更收斂了。只是,他有些搞不懂,爲什麼衛貴人會那麼高興,雖然太子殿下跟三阿哥不在,自己接近八阿哥他們更容易些,可是沒有了六阿哥作掩護,這就太顯眼了,而且,這個五阿哥到底有什麼用處,衛貴人爲什麼讓自己一定要接近這個人?
想到這個,十阿哥就有點兒心浮氣躁。而且,對於衛貴人當初如何得寵的,十阿哥總是有些疑問。只是當初的事情,衛貴人諱莫如深,自己作爲兒子,又不能太逼着。作爲兒子,他也盼着自己的生身之母能得了皇阿瑪的寵愛,更和況這對自己也有好處。是以,他也貌似無意的提過一兩回衛貴人,可每回皇阿瑪的神色都讓自己看不明白,這也讓他不敢做些小動作。
皇后可管不了別人怎麼想,這會兒,她正在逗弄自己的大孫女兒呢。芳儀喜歡孩子,所以,當初這孩子降生時,她很是眼饞。別的小阿哥什麼的不好抱,自己的孫女,自己想怎麼抱都可以吧?只是,雖然如此,芳儀多少還是顧忌着太子妃的心情,沒把孩子養在身邊。而後來太子妃去調養了,芳儀就光明正大的把大格格領到了身邊了。而現在,太子妃又要調理身子,小女兒又小,也就沒說要把這大女兒接回去。
芳儀樂得太子妃不提,這一歲多的孩子,正是好玩的時候。而這孩子,不知怎麼的,竟然隨了她二叔,不愛哭盡愛笑。芳儀雖然喜歡這孩子的性子,可還是點着大格格的鼻子尖道:“雖說人是該性子剛硬要強些,可是,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又是個姑娘,會哭會鬧撒撒嬌,也不賴啊。”
邊上大格格尼楚賀眉眼動了動,卻沒說什麼,倒是李奶嬤連連點頭,不過,看着芳儀的動作,忙攔着道:“主子娘娘,這理不錯兒,可格格還小,哪聽得懂這些?不過,日後若是個塌鼻子,可沒地方哭去。”
這正玩笑着,就聽見外頭有人倉皇來報。得了准許,這報事的太監就進來了,許是心急慌忙的,竟然有幾分滾進來的樣子。
芳儀一擡頭,微微皺了皺眉,這太監,眼生。
這太監規矩還是不錯的,磕了頭請了安,才把來意說了。原來,這人是在景仁宮偏殿服侍的。這景仁宮,原先的主位是追封皇貴妃的佟佳氏。這佟佳氏故去後,這正殿就空了,雖然小佟氏也被提爲了妃,卻沒被賜住在那兒,反倒是讓端嬪移到了偏殿。
這會兒,正是端嬪那兒出了岔子。說是小阿哥胤祥,忽然鬧了肚子。
這胤祥,今年已經虛歲五歲了。雖然出生的時候,身子有些弱,可這些年在萬歲爺的關注和太醫們的調養下,這小身子骨已經到了“身體倍兒棒,吃麻麻香”的地步了,倒是很讓康熙寬慰。這孩子輕易不肯病的,又怎麼今兒個鬧起肚子來了?而且,鬧個肚子,傳太醫就好了,因爲有了萬歲爺先頭的作派,太醫們也很知道分寸的,也不用這麼急忙忙的到皇后跟前吧?
芳儀心裡吃不準,問道:“哦?那傳太醫了沒有?太醫如何說的?”
那太監也不敢擡頭,看不清皇后娘娘的神色,只是小心翼翼的繼續說:“回皇后娘娘千歲的話,因阿哥年紀小,這病又來得急,是以端嬪娘娘顧不得先來皇后娘娘千歲這兒請旨,就先傳了太醫……”
“原本就該如此,那太醫怎麼說?”
“回皇后娘娘千歲的話,太醫倒是給開了方子,只是估摸着這太醫的意思,像是吃不太準……”
371 沒有道理的餑餑
芳儀一聽,眉毛皺了皺,不再細問了,傳言把何玉柱找了來,吩咐道:“派個人跑次太醫院,就說我的話,讓太醫院給派倆擅看小兒的好好看看,你聽仔細了,回來回我。打量着萬歲爺才離了宮,就捉起妖來了,讓他們摸摸腦袋。你也替我好好看看小阿哥,還有什麼不妥的。想要吃什麼玩什麼,都給記下來。現在鬧肚子,不能吃什麼,回頭等他好了,讓他皇阿瑪賞了他。”
何玉柱本來就是聰明人,又跟了皇后娘娘這麼些年了,自然聽得懂主子娘娘的言外之意。再說,他在宮裡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太監了,若是去傳個太醫跑個腿,哪裡還用得上他?連忙連聲稱諾。
而邊上那個景仁宮的太監,這時臉上的汗,竟比才剛跑過來時更甚。這話裡話外的,連着自己主子也一塊兒敲打起來了。
等太監們退下了,大格格尼楚賀也甚有眼力,見狀就要告退。芳儀點頭,這孩子被教得不錯,也很有頭腦,只是到底大了,恭敬有餘親熱不足。芳儀看着尼楚賀退下,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孩子的婚期被定在了下個月。雖說,這事情早就已經定下了,能把大格格留在宮裡這麼久,已經是很不容易了,可只要一想到撫蒙古,芳儀還是不痛快的。
因剛纔的事情,芳儀這會兒也沒有了繼續玩笑逗弄大孫女的心情,抱着大妞妞說了幾句幺嬤愛你、要乖乖的諸如此類的話,就讓奶嬤嬤把孩子抱走了,自己坐在那兒出神。
何玉柱回來的有些個晚了,芳儀正帶着胤禛幾個用晚膳呢。雖說阿哥們挪出去了,生活起居什麼的就該在自己的住處,可芳儀習慣了跟孩子們一塊兒用晚膳,說說笑笑一天的見聞什麼的。何玉柱是個老辦事的了,有是懂規矩的,知道這個時辰不對,不能打擾,但因辦了差還未回話,也不能退下,所以只在門口候着。
只是瑞嘉是個眼睛尖的,一下子就看見了這彎着背低頭垂手在門口伺立的太監。
瑞嘉是個好熱鬧的,平時遛貓逗狗的就不消停,一看這人在這兒伺候着就知道準有事,眼珠子一轉,就急着想知道究竟。只是額娘這兒用膳的規矩雖不是真的食不言,可也沒有在吃飯這時候回話的。所以,瑞嘉趕忙兩口,就放下了筷子,示意不用了。然後,這眼睛就急着往幾個哥哥身上來回逡巡。
胤禛、胤禟很是敏感,看着妹妹這樣,哪裡還不知道她的心思?也就配合的放下了筷子。可胤誐沒有那麼些個彎彎繞子,今兒個這膳食裡頭,有一道他特喜歡的菜呢。滿人偏愛肉食,胤誐也一樣,只是受到了額孃的影響,口味清淡了不少。這一味額娘改良過的揚州獅子頭,就深得他心。不再是用肥瘦各半的豬肉,而是肥一瘦九的豬肉絞泥,再混以鮮荸薺沫兒增加咬口,搓成圓形後在左右手來回拍讓其更具彈性。這獅子頭的湯底料也改了,用乾絲、火腿絲、開洋、鮮貝等物,以揚州煮乾絲的手法,文火慢燉一個時辰,這些底料的鮮味也盡數收於獅子頭內了。
而且,這菜盛放的方式也一改別的一菜一盤的樣式,是每個獅子頭都用一個小盅燉着,上了桌,就讓宮人每人面前放一盅,這讓胤誐尤爲喜歡,不用再遵循那每味不過三的講究。
這道菜上得晚了些,胤誐這回兒滿心就看着宮人給他按了箸、揭了盅蓋,哪裡注意到瑞嘉那兒給他使眼色了,這提起羹勺,纔剛舀起,冷不防就覺得腳尖一疼,“嘶”,誰狠狠踩了他一腳,連帶着手裡一晃,這獅子頭就掉下桌去。這丸子,還不愧是改良過的,頗有彈性的蹦了幾下,才一骨碌的滾了。
胤誐眼睛盯着那獅子頭,等它停住了,才擡頭看是誰踩了自己。這一手拿勺,滿臉委屈的樣子,可真讓芳儀看着怪可憐樣兒的。
瑞嘉這時也懊惱,忙站起來對哥哥賠禮。芳儀剛纔就把女兒的小動作收在了眼裡,雖然寵愛女兒,可這時候也要說她兩句,“這孩子,急個啥,這般毛毛糙糙的,怎麼可以?還有,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哥哥?”
瑞嘉雖然頑皮鬧騰,但在這人倫規矩上可是不錯的,剛纔只是急了,纔沒有了分寸,而且已經有了悔意,才主動認了錯,這回聽了額娘這話,更是老實的垂手站着聽訓,嘴裡還要說着,額娘教訓的是,瑞嘉知錯了。
這樣子,倒是讓幾個哥哥心疼了。這胤誐搶先開口說話,“額娘,不怪妹妹,是兒子自己嘴饞急不得沒拿住了。與妹妹一點無干。”
胤禛這會兒也好開口了,“額娘,這還用着膳呢。您這累了一天了,這會子就舒心的再用兩口,兒子們看着也高興。”
“是呀額娘,真沒多大的事情,您還是讓妹妹坐下吧。”胤禟也幫腔道。
芳儀也不願意讓女兒委屈,看着瑞嘉這知錯的樣子與這哥幾個護着的樣子,也就搖了搖頭,“罷了。坐下吧。”
本來這幾個大都沒心思用膳了,又有這一小插曲,也就順勢讓人撤了。等漱了口淨了面擦了手,這幾個孩子正等着芳儀開口問何玉柱話呢,沒想到額娘先開口道:“奶嬤,先引了瑞嘉回去。這練氣的功夫,也得學着些。”
女兒性子烈,文武都拿得出手,人也聰明,鬼點子也多,這些都讓芳儀放心。但是,這適當的教女兒一些忍功,也是要的。這練氣練城府,也是必須的。芳儀想着把女兒養成外放時彪悍,內斂時有城府,內外皆秀魔武雙修。這時,女兒急着想知道出了什麼事情,芳儀要打磨她,就偏不讓她知道。
瑞嘉知道,平時額娘把自己寵上天了,可額娘正經吩咐時,可是沒得打折的。再說,這額娘說的練氣,可不是頭一回說了。也就不等着讓哥哥們再替自己求饒了,行了禮,乖乖的退了出去。
等瑞嘉退下去了,胤誐皺着個眉,看着額娘道:“額娘,真不賴妹妹。她這樣子,兒子看着心裡挺難受的。”
芳儀看着這孩子,嘆氣道:“額娘這不是在罰你妹妹。”
胤誐有心還要替妹妹討饒,不想被胤禟牽住了衣袖,就聽着小哥說道:“額娘疼妹妹還疼不過來呢,哪捨得罰她?你呀,安心坐着吧。” 胤誐看着胤禟衝自己眨了眨眼,雖不太明白,只是他一向是聽慣了這小哥哥的話的,這會兒也就不再多說了。
這下,芳儀才讓何玉柱上來回話。
原來,這端嬪那裡,還真是出了大事了。
說胤祥阿哥鬧肚子,那可是輕的,這小阿哥,可是上吐下瀉的。那時那太監說這太醫吃不準,也就是端嬪借這個話來說這病來得古怪。皇后聽懂了,才又讓幾個太醫去確認對證一下。結果,果然是小阿哥中了藥性。不過,幸好這藥性本就緩,小阿哥又中得輕,是以雖然年幼但只要吃幾帖藥下去拔了毒性也就無礙了。
這還不是何玉柱回話的重點,畢竟那會兒皇后派他去,就是有了這個懷疑。關鍵的是,這齣戲,是誰唱的。
何玉柱口齒清晰,說話就事論事,不加自己的判斷,“回主子娘娘及諸位阿哥的話,那頭太醫定了下來。這頭端嬪娘娘就昏了過去。幸好太醫還在,也不用跑幾遭了。奴才好歹也有些個品階,又是領了主子娘娘的懿旨過去的。是以也就伸了伸手,替端嬪娘娘照料一二。誰一想到,這還沒等查,就有奴才跳出來指認了,說是小阿哥的奶嬤嬤纔剛偷偷摸摸的要去藏一盤奶餑餑。”
這事還真是容易,有人指認了小阿哥的奶嬤嬤。那些奶餑餑只是剛纔急忙中被藏起來的,這會兒就被起了出來。小阿哥出了事情,胤祥阿哥身邊伺候的人可是最要被罰的,也是最先被疑心的,因而這會子眼珠子放得亮亮的,恨不得裡頭就生出把劍來。這東西一被拿出來,這幾個就喊冤,說是這東西,自己幾個都沒見過,只定是那奶嬤嬤在搗鬼。端嬪那裡的領事嬤嬤也說,這東西,不是端嬪娘娘賞下的。
這奶嬤嬤原本還嘴硬,說這小阿哥可是自己奶大的,打一出生就喝自己的奶的,自己可是從永壽宮那兒就跟着阿哥到了這景仁宮了,自己怎麼會害小阿哥。可是等太醫們驗過這盤餑餑,發現確實是有同樣的藥性,這奶嬤嬤才歇斯底里了起來。奶嬤嬤大喊冤枉,說是這奶餑餑是王氏娘娘那兒送過來的,自己實不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奶嬤嬤這樣一說,當場就有幾個嬤嬤臉色古怪了起來,這幾個人,可都是永壽宮跟過來的。
何玉柱也是知道其中底細的,當年,他也是隨着皇后娘娘南巡服侍的,當下就呵斥這人胡說,就要用刑。哪想到這奶嬤嬤不經嚇,還不等人上來,就吐露的一乾二淨的。
(昨天MC來看好茶,好茶各種難受,實在熬不住碼字。對不起了啊,今天還是難受,先寫一章出來。二月開始瘋狂,握拳!)
謝謝新樂雨融的平安符,麼麼各位打賞推薦粉紅的朋友~!)
371 沒有道理的餑餑
372 一個遊戲
胤祥阿哥的奶嬤嬤成了衆矢之的,又不經嚇又想扯出個保命的來,就全說了。原來,這盤子奶餑餑,確實不是端嬪讓給胤祥阿哥準備的,而是王貴人讓人送來的。而對着人在她屋裡搜出的那些個好東西也說了,其實這王貴人送給胤祥阿哥的東西,可不止這盤奶餑餑,以往也有的。以往的都沒什麼事情,她怎麼會想到這次會有問題了?
這話一出來,那端嬪的管事嬤嬤就抖着手,氣急了問道,難道還有以前?這就要讓人狠狠的打,問問是誰給她這麼大的膽子。
這奶嬤嬤也叫着屈,說是,端嬪娘娘跟王氏貴人也是很交好的。往常王貴人經常過來坐坐,每旬總有那麼一兩次的。端嬪娘娘也經常讓自己把小阿哥抱過去逗個樂什麼的。王貴人也當着端嬪娘娘的面,給小阿哥些個東西,娘娘也沒說什麼不讓用的。
只是王貴人這樣老給東西也不好,面上總也不能太過,更何況這每旬一兩次,也不好次次都讓小阿哥過去,於是就私底下尋了人過來了。這奶嬤嬤因爲王貴人的一些暗示及她自己探得的隱約消息,讓她明白王貴人是真心照應小阿哥的,也就應了這活了。
可沒想到,這會就出事了。
何玉柱把當時的事情都說明白了,才繼續道:“因那奶嬤嬤是這一干事情裡頭的要緊人證,是以奴才把她帶到刑誡院單獨押了起來,而那個最先指認她的,奴才也讓單獨押了起來。小阿哥身邊那些其餘的,雖已有嫌犯,但現在也不好讓他們繼續服侍小阿哥,奴才也先把他們押了起來了。現在,都是端嬪娘娘貼身的在照應小阿哥。其他其的,奴才讓讓他們管好自己的舌頭,若有走漏,以共犯論處。至於王貴人那兒,還要請主子娘娘示下。”
頓了頓,而後又說到:“至於端嬪娘娘那邊的人,奴才一個都沒有動,您看?”
芳儀點了點頭,道:“很好,這事辦得周全。王氏那裡,要讓人去問上一問的。只跟王氏說話,看她如何。那裡,還是讓你徒弟去一次,你去,太顯眼了。你去幫我把那奶嬤嬤跟那些人重新的審一審,特別是那個指認的。”
何玉柱應了,這就退了下去。
胤誐老實,纔剛聽的那會兒就急了,只是這會兒看人退下去了,反而按住了焦急。過來拉着額孃的手說道:“胤祥沒事就好。額娘別急,慢慢查,可別着急上火的,自己個兒的身子纔是最要緊的。”
芳儀其實很火大。這康熙離宮纔多久,就這樣生事?雖然康熙在不在宮裡,這統御六宮,都是自己的事情,可這感覺上差了很多好不好?只是看着兒子這樣,倒是把怒氣散了許多,到底是自己的心肝兒寶貝啊,知道心疼娘。
“是,額娘聽你的,不急,慢慢查。”
胤誐放心的點點頭,而後說道:“嗯,兒子幫着額娘一起參詳參詳。只是,兒子沒哥哥們聰明。聽到現在,兒子只想到,這藥,不因該是王氏動的手。畢竟,此人與胤祥有着那層關係在,怎麼可能動那個腦筋?定是有人要嫁禍於她。而且,這人還是個不知道章佳氏底細的。”
胤禟這邊更是直接,早就開始幫着額娘參詳開了,揹着手,像個大人似的轉着轉子,聽了哥哥的說話,搖頭道:“小誐,你說的也未必。你不看這藥性淺嗎?沒準就是這人下的,這目的嘛,就是想讓阿瑪認爲,端嬪對胤祥照顧得並不周詳,而後憑藉着那層關係,把胤祥奪過去。”
胤誐聽了,開始有些動搖了,胤禟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不會真的是王氏下的手吧?只是再想想,還是搖頭,“禟禟,我總覺得不會。這要是真的,這計謀也太淺了。”
胤禟一拍弟弟的胳膊,道:“這樣,才叫做虛虛實實的。看着笨,其實就是就是用笨法子糊弄聰明人。不過,這回,我倒是同意你的說法。只是,理由除了你剛剛說的,還有別的。這王氏,才進宮半年,最近也經常接駕,要個孩子的話,還是自己生的好。現在這胤祥也不小了,早就記事了,在端嬪那兒過得也好,這樣硬生生的奪過去,要是讓胤祥知道了裡頭的事情,反而傷了情分。而且,再有一年,這人也要挪到阿哥所了,又能幫她固得了多少寵?”
胤誐一聽小哥哥跟自己意見一致,就笑了,只是又想起剛剛小哥哥說的那個虛虛實實的話,又擔心起來,道:“那,如果,她就真的衝着那個虛虛實實呢?或者,她就是個笨的,用了笨法子呢?”
胤禟衝着他一擺手,道:“額娘這不是還讓人審着嗎?再說了,這人要是個笨的,那就更好了。”
胤誐想想也是,衝着額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芳儀倒也沒指望個個孩子都是精明的,對於這個孩子的秉性,自己跟康熙早就知道了,這時也就笑着看着。
不過,胤禟倒是沒停在這兒,繼續轉悠着,道:“只是,額娘,兒子怎麼有種感覺,今兒個的事情太順了。怎麼就這麼巧?”
今兒個的事情,是太巧了。雖然說,這世上是有巧合二字,但,在這個內廷裡頭,這純粹的巧合,比後世撞了大運中了五百萬還要稀少。
芳儀看着兒子們這樣冥思苦想的,忽然來了玩興,道:“要不,咱們玩個遊戲,各自把自己認爲最有可疑之人寫下來,然後再對着看看?”
額娘有興趣,兒子們當然是陪着的,況且,這胤禟本來也是玩性大的。等宮人們備好了紙筆墨,這娘幾個就各坐一端了。芳儀倒是沒急着寫,只是看着幾個兒子覺得有趣:胤禟低頭苦思,胤禛皺緊眉頭,胤誐就只是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有點兒茫然。不過,最後到是胤誐落筆最快,像是一橫心破釜沉舟般的一揮而就,然後把筆一扔,拿着那紙大踏步地走到額娘跟前,一擡手道:“額娘,給!”
芳儀倒是被胤誐這樣的氣勢弄得愣了愣纔回過神來。
等幾個人都落了筆。娘幾個在湊在一起看遊戲結果。
只是等着四張紙都翻開,娘幾個都愣住了,這字跡雖然各不相同,可上頭的名字,卻都是一樣的。這算是巧合?都中了五百萬?
芳儀指着胤誐道:“小誐,你先說,你這麼寫這個人的。”
胤誐嘿嘿一笑,被自己寫了跟額娘哥哥們一樣的人弄得有些興奮,說道:“兒子其實就是胡猜的,也沒個道理,說不出個什麼道道來,就是覺得這人最可疑。嘿嘿。”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動物的直覺?
芳儀一摸額頭,好吧,這兒子,姑且就算他五百萬。然後就往另兩個兒子身上看看。這時候,胤禟倒是謙虛起來,請哥哥先說。
胤禛剛剛並沒有怎麼出聲,只是聽得很仔細,想得也很用心,這會兒也不推辭,道:“兒子也是猜的。只不過,兒子是看着獲利最多的這頭猜的。”
胤禛這話明顯把胤誐搞糊塗了,只是這孩子還是受着規矩,哥哥說話不插嘴,只在一邊皺着眉。
胤禛也沒想賣關子,一氣兒的說下去,“在人看來,胤祥被人下藥了,不管怎麼說,端嬪都是吃了虧的。阿瑪說不定還要發作她。只是兒子卻覺得並非如此。額娘,您看,當初這胤祥胤禎分別抱給了端嬪與佟妃養着。只是,這兩人雖然都對這兩個小阿哥很上心,但是手段很不同。佟妃那兒,一個都沒有留當初永壽宮的,小阿哥的奶嬤嬤們全給換了。而端嬪那兒,卻不同,小阿哥的奶嬤嬤等都給留下了。雖然,阿瑪沒說什麼,但兒子覺得,阿瑪是覺得這端嬪更對小阿哥上心,一心爲了小阿哥着想吧?”
芳儀點頭,這固然是因爲端嬪佟妃的氣勢不同,出身不同,所以處事的手段凌厲不同,可是,明顯的,端嬪更會琢磨康熙的心思。佟妃倒是乾淨利落了,只是這看着,爲她自己的考慮多一些,任誰,都不樂意用不是自己的人,特別是這樣的要緊事情。可端嬪,看着卻爲小阿哥想得多些,已經換了個陌生的地方了,再連身邊的人都換了,更會不安吧?就算是胤禎還小,但是就算現代,嬰兒連吃慣的奶粉牌子都挑嘴,別說是吃慣的奶嬤嬤了照顧自己的人了。
端嬪不愧是從底下爬上來的,又跟着康熙這麼多年,怎麼樣討好主子,特別是康熙有着什麼心思,還是把握得很準的,不然,怎麼就能到這個位置?
“端嬪留着那些奶嬤嬤,讓小阿哥舒心些,這也是不錯的。只是,小阿哥大了,端嬪總會想着把小阿哥捏得更牢一些。只是王氏這時候冒了出來。兒子可以肯定,這端嬪是知道這王氏跟章佳氏之間的關係的。不然,外人怎麼會看着這兩人交好,還時不時地把小阿哥帶給王氏看,王氏送的東西,也讓小阿哥接了?……”
372 一個遊戲
373 再猜一件事
“兒子看着,這是端嬪故意做給阿瑪看的。只是,這王氏太過了些,竟然還有私底下的事情。而且,剛剛禟禟說的一句話提醒了兒子。這胤祥大了,明年,就要挪出去了。這小阿哥不在自己身邊,自己又不能時時看着,而且這奶嬤嬤明顯就是給膽子肥的,若是收了好處,把小阿哥挑唆得跟自己離心離德的,那不是最後落得一場空?”胤禛繼續說着,也不覺得口乾。倒還是胤誐有眼力,顛兒顛兒的捧了杯茶遞給了哥哥。不過,說是茶,其實是白開水。芳儀有講究,小孩子,不讓喝茶,特別是晚上。
“只是,這宮裡頭,除了咱們額娘,哪個小阿哥不是都由奶嬤嬤帶大的?這硬生生換掉,反而讓小阿哥比當初剛來時更不習慣吧?說不得還記恨上了。是以,要來個狠的,讓小阿哥知道,是奶嬤嬤先背棄了主子,甚至害得小阿哥差點兒沒了命。而且,更讓小阿哥也明白了王氏要害他。讓他離王氏遠些。同時,有了這麼出故事,把王氏私底下接觸小阿哥的事情抖露出來,恐怕阿瑪也不會高興吧?可能還會引着阿瑪心裡生出對王氏的懷疑和不滿吧?再有,胤祥那兒出過事了,就更讓阿瑪上心了,也算是讓其他那些想要動手動腳的人知難而退吧?”
“這樣一來,明着看是吃了虧了,可憑着阿瑪對她的顧念,而且胤祥還並無妨礙,阿瑪可不會爲這事不待見她,再說了,她不是病了嗎?受了多大的驚嚇啊,阿瑪指不定還憐惜她呢。”
他這一路說,胤誐就一路點頭,這麼捧場,倒讓胤禛有些個不好意思起來,只是還極力板着個臉不露出來,清咳一聲肅了肅嗓子,道:“這也只是猜想,沒個真憑實據的,沒準是我多心了。”
“五哥說得太好了,太精彩了,按這說法,就是一箭三雕啊。”胤禟笑着說道。
“得了,你也別盡說好聽的,快說說你的理由吧。”胤禛笑着看了看這小滑頭。要說,現在的胤禛,在外頭可是不苟言笑的,也就是在額娘跟自家兄弟跟前才露出本性。
“我可沒有五哥想得那麼多。我只是覺得這裡頭有些個不合理的地方。按說,這端嬪可是從下頭爬上來的,這能安安穩穩的坐牢那個位置,雖然有着阿瑪的顧念,可是這人也不會僅憑阿瑪的顧念吧?而且,這小阿哥抱給她的那麼些年,別人要動手,還會一直等着?指不定都動過多少回手了,只是這人防得緊而已。只是,就是這樣的人,手底下奶嬤嬤搗鬼,還是對着她要緊的人,她會不知道?再說了,阿瑪不在宮裡,依着這人的經歷,不是更該謹慎些嗎?還偏偏在這最容易闖禍的吃食上頭出事情,怎麼都讓人奇怪啊。”胤禟皺了皺眉,繼續說道:
“不過,我寫的時候,卻沒有五哥的把握那麼大,只是覺得這不合情理,倒也不排除這人順水推舟的可能。不過,現在想想,我倒是想岔了。”
胤誐也忙給胤禟端了杯茶過來,這算是一視同仁,還是把哥哥們當成了講故事的?
胤禟倒是沒注意這些,還在自顧自說道:“若是別人做的,那這人圖的是個什麼?難道就是爲了讓端嬪一箭多雕?要說搶了胤祥過去養?還是我先頭跟小誐說的那句,這養得熟?而且,這輪得上撫養小阿哥的,可就這麼幾個,剩下的那些,就算是把端嬪做了,也未必有把握說就是能搶到這小阿哥,這宮裡頭,誰會做這種爲他人做嫁衣裳的事情?所以,不是要搶了小阿哥,那就是要做了這孩子。那麼,這藥,可就不對了。”
胤誐聽得也是連連點頭,不過,忽然間,猛地搖起頭來了,“不對,不對,這些事情,哥哥們都想得到,那阿瑪那麼英明神武,也會像得明白的吧?那這樣一來,這端嬪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嗎?”
胤禟一拍胤誐的肩膀道:“小誐,你這確實是個大問題,不過你還記得纔剛咱們怎麼說那個王氏的嗎?”
“記得倒是記得,不就是那個虛虛實實,然後這王氏到底笨不笨的,這和阿瑪有什麼關係?”
“對啊,虛虛實實啊。想想你怎麼說王氏的?你爲什麼不懷疑王氏?”
“因爲王氏跟章佳氏是親戚啊,怎麼可能對胤祥下手,可你不是說虛虛實實嗎?你都把我給饒糊塗了。”胤誐雖然脾氣直,對那些彎彎繞有點兒把不住,沒耐心琢磨別人的心思,但也不是傻子,這一會兒,一個剛剛他忽略的漏洞就被找了出來了。“啊,剛剛五哥說的事情,我就覺得有件事晃了下。現在,總算是給我想到了。五哥說端嬪知道這王氏跟章佳氏的關係,知道王氏不會對小阿哥下手,所以故作大方。可私下裡頭,偏偏是用王氏送的東西讓小阿哥出事。在我們知道底細的看來,按着一般的想頭,只有不知道章佳氏和王氏關係的人,纔會利用王氏的東西下毒,嫁禍王氏。”說着說着,胤誐苦着個臉,“這繞來繞去的,可真累人,還真是虛虛實實的。只是,就這個就行了?”
芳儀嘆了口氣,有些話,還真是沒法子跟兒子們說。康熙的性子,雖然多疑,但除了多疑,還有自視甚高,很相信自己的判斷。康熙因該很享受被捧着被爭奪的快/感的。而對於他的女人,也是有些盲點的。這話,不說別人,芳儀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康熙一向認爲端嬪是個溫婉可人不爭不鬧的,不聰明也不會耍心機。可是,在宮裡,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更何況,爲什麼是在康熙出巡的時候出事?除了把康熙的想頭往岔路上引,這裡頭還有別的用意呢。
“額娘,您還沒說呢。”胤誐把自己饒糊塗了,也不耐煩多想了,這會兒就抓住了額娘。
“不過是胡亂猜猜。只是,額娘還猜了件事,沒準這端嬪就會來求額娘給她指兩個人做胤祥的嬤嬤。”
373 再猜一件事
374 有了身子
這一通說話下來,時辰已是不早了,芳儀也不管自己剛纔說的那個猜謎兒,就要打發了幾個孩子回住處去。雖然康熙不在京裡,可上書房的課業卻沒有停,這幾個還要回去溫課,明兒又要起大早,可不能耗得太晚了。
幾個孩子聽了額娘這樣說,倒也沒有盡纏着,這就行了禮告退了。只是等着人要出了屋子,芳儀纔像是又想起什麼來似的吩咐道,“你們妹妹那兒,也是要做功課的,就不用過去分她的心了。”
胤禟身子微微一僵,想着瑞嘉這會兒一準兒在等着自己哥倆個,可惜額娘早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了,看來是真要殺殺瑞嘉的性子了,只得無奈的應了。
芳儀看着哥幾個都推了下去,臉上的笑容也就收了起來了。這會兒整個人看上去,遠不像剛剛陪着兒子們是的輕鬆,眉宇間盡是疲憊。
剛剛芳儀確實沒有糊弄幾個兒子,這不就是個猜嘛!要說什麼真憑實據的,哪有樁樁件件都有憑據的?別說芳儀了,就是康熙,很多事情,哪怕是前朝之事,也是根據各種跡象,分析推斷的,那也不就是個猜嗎?而且,也別太指望那些口供啊什麼的,雖然口供很管用,但也有抵死不說的。
芳儀也不管什麼冤假錯案,這裡頭,誰又真正的乾淨得了?查得出,那是最好的。查不出,那就各憑本事剖斷,若是自己腦子不好使,芳儀也只能自認倒黴被別人糊弄了。除了這些,還就是怎麼不沾着污水,當然,能渾水摸出魚來,那就最好了。
不過,芳儀現在倒不是憂心胤祥的事情是不是能弄得明白,是不是能對康熙交待的過去,而是想到了胤禛。作爲母親,芳儀很敏感。這孩子,剛剛在說胤祥的事情時,明明白白的讓芳儀感覺到了他的帶入感。雖然,這孩子自己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些,可芳儀卻有些驚心。
不管當初芳儀是怎麼想的,可這些年下來,這情分再也割不斷了,芳儀也已經把這孩子當成親生的了。而且,芳儀也知道,這孩子待自己是真心的,也與那幾個骨肉情深。只是,越這樣,芳儀在處理胤祥的事情上就要越謹慎。
千里之堤都能毀於蟻穴,再好的情分,若是不能體諒上心加之維護,日後怎麼樣,還真是不好說呢。再說了,這皇宮裡頭,同母胞兄弟還有鬩牆的呢,這些年,爲了讓這些兒子們兄弟一心,感情紮實,芳儀沒少費功夫。她就不信,沒人在胤禛身上動腦子。她可不想日後落得傷心傷身的地步。
芳儀這正想着胤禛的事情,這派往永壽宮的小太監郝運來就來回話了。這郝運來原是個下等掃地太監,偶爾幫何玉柱跑了次腿,倒讓何玉柱看中了。讓芳儀知道了後,看着這人長着個圓圓的臉,倒像是個無錫大阿福,看着喜慶,又因爲這個郝姓,就給了個這名字。
郝運來得了這個名字,倒沒有張揚得北都找不着了,跟着何玉柱倒也真學了些本事,只是圓圓臉笑咪咪那樣兒,卻讓人以爲純是皇后娘娘圖個樂子的。芳儀讓他去永壽宮,除了不想驚動別的地方,就是想讓這設局的知道,自己並未疑心王氏,所以只派了個好脾氣的小太監跑腿兒。
不過,這郝運來回來一說,倒是讓芳儀當初對王氏的看法更認準了些。這王氏對着這樣的小太監也是客客氣氣的。聽了郝運來傳的話,二話沒說就認了自己私下裡找過小阿哥的事情,還要到坤寧宮裡來向皇后娘娘請罪,當然,也辯解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對小阿哥存了壞心。爲了表示清白,還把那幾個常跑景仁宮的都交了出來。郝運來也是聰明的,連消帶打的,人帶走了,請不請罪的,他說了不算。成功的把王氏僵在了那裡,最後還是自己找臺階下了,說是大晚上的不打擾皇后娘娘了云云。
芳儀其實不想爲難王氏,並不是說,她的境界有多高,只是單純的不想替別人使力。而且,這內廷的女人,根本是沒有底的,今天冒出了個王氏,沒準後頭還有趙錢孫李呢。這王氏,最起碼身份不高,又是個漢人,康熙就是再寵,也不會糊塗到混淆帝位血統上去的。
當然,她也知道,別人可不會這樣想。那是追求的不同。不過,別人會用慣有的內廷皇寵來揣摩她的心思,纔有了這樣的事情,以爲自己怎麼樣也都順勢滅了王氏呢。康熙不在,又因爲小阿哥的事情,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剛剛孩子們在的時候,因爲事關康熙不好說,人家把着康熙的性子,專挑康熙不在的時候做了這場事情,除了擔心糊弄不過康熙外,還是想把自己推到前頭來呢。康熙不在,若自己真和她們一樣的心思,擔心那王氏分了自己的寵,順勢而爲,到時候,康熙衝着自己的怒火,絕對遮蓋了其它的事情。而且,自己真要對付王氏,必會弄出些“證據”來,那時候事情搞大了,真相反而泯滅了,這樣的渾水,康熙還查得出什麼來?
芳儀一夜並沒沒有什麼動靜。第二日,趕在各宮妃給芳儀問安之前,王氏倒是來請罪了。芳儀倒也沒有不罰她,不過只是禁足,而王氏身邊的那幾個人,芳儀並沒有爲難,只是拘着。端嬪因爲病着,所以這問安是告缺了。不過,等人散了,端嬪那兒果然派人來了。
那時候芳儀所說的胤祥奶嬤嬤的事情,只是按着這套路而已。這佈局的人,總要有個把水攪渾把自己拖下水的法子。這給小阿哥安排人,是最簡單的方式。看着,像是端嬪對自己的示好投誠,讓自己安排小阿哥身邊的人,可其實,這個示好還是有藥性的。雖然,作爲皇后,給小阿哥安排個人,那也沒說的,可是在這關頭,總讓人要多想想的。若是日後這端嬪再在康熙面前含糊些什麼,那芳儀就有些李下正冠了。而端嬪這一手,更是洗清她自己了。這裡頭的道道,還多呢。
芳儀冷笑了一聲,也沒對端嬪說好或是不好,只說是知道了。可一轉身,就給康熙詳細的寫了封請罪信,把昨日的事情詳細的說了,又把自己的處置也說了,再說自己愚笨,竟查不出這下黑手的,一應涉及到的人就羈押着,請康熙責罰,而後又順勢讓給胤祥挑幾個好的嬤嬤。
這事,就算在她手裡結了。爲什麼人家出招,自己就一定要接招?那些小老婆打架,自己爲什麼要勞心勞力?再說了,自己統領宮務,“偶爾”力有所不及,又是多大的罪過?而且,胤祥無礙,芳儀才能這樣放肆。
康熙的回信也快,這決斷倒是沒有出乎芳儀的預料。對於芳儀是慰問安撫,關懷備至。對於王氏只是個“準”字。而對於端嬪,只是說其軟弱無爲,才讓奴才欺上了頭,雖然都是斥責,但維護之意盡顯。不過,因爲端嬪“軟弱無爲”,康熙倒是指給了端嬪幾個人“扶持”,也安排了胤祥的教引嬤嬤。
康熙對於胤祥的安排,倒是讓芳儀鬆了口氣,知道康熙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當然,這也是對胤祥最好的。這些事情,不用她說,胤禛自能體會。
等康熙迴鑾,帝后二人誰都沒有再提這個事情,像是根本沒發生過什麼似的。而那些個奴才,芳儀也再沒過問過。
康熙是趕在大格格尼楚賀出閣之前回來的。這時候漠西漠北都不太平,大格格的事情再也拖不得了。估計康熙是存了補償心理,出閣前,尼楚賀被賜爲了和碩純禧公主。
因爲康熙並沒有把和碩純禧公主過繼過來,玉牒上,恭親王還是公主的阿瑪,這轎子還是從恭親王府邸擡出去的。恭親王受了女兒上轎之前的磕頭,眼眶有點兒潤。對於皇后這一系,常寧的感情,可是相當的複雜的。
未久,二十九年五月,噶爾丹在鄂羅斯的挑唆和支持下,以追尋土謝圖汗和哲布尊丹巴爲名集兵三萬,渡烏札河,揚言請長毛羅剎兵,會攻喀爾喀。康熙終於坐不住了,一面給鄂羅斯國書斥責,一面令理藩院尚書阿喇尼備邊,徵調科爾沁、喀喇沁等部兵至阿喇尼軍前,聽候調遣。六月,噶爾丹進入烏爾會河以東地區。尚書阿喇尼領軍阻截,兵敗。
一時間,前朝譁然,太子等人紛紛請戰。難得的,二阿哥在明珠等人的支持下也高聲附和。惠妃雖然心急不願,只是在這個時候,卻也只能硬撐着,總想着,萬歲爺並不捨得讓兒子們身凡險境。
哪料到,康熙竟然要御駕親征!留太子監國,二阿哥和三阿哥隨徵葛爾丹。
消息傳出來,惠妃還來不及怎樣,那二阿哥福晉倒是先昏了。這一傳太醫,竟然是有身子了。
374 有了身子
375 難道就這樣交代了
康熙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乾清宮書房裡。聽着太監說了,微微皺了皺眉,指着太監讓細細說說,臉上反倒是看不出神色來。而後,康熙喚了人,“樑九功,那兩枝上好的參去阿哥所,賞二阿哥嫡福晉。”
等樑九功領命下去後,康熙也不再說什麼,繼續看着剛剛看着的地圖。剛纔是太子承祜跟康熙在一塊兒研究布兵圖,這時候倒是不好一聲不吭,笑着說道:“兒子拔個頭籌,先恭喜阿瑪又要做皇瑪法了。等下還要去好好的賀賀二弟。”
康熙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承祜看得出,阿瑪並沒見多大的高興,也就不在這話題上打轉。他本就在這話上尷尬,只是又不能不賀,現在這樣倒也好,於是指着地圖又撿剛剛的話題說了起來。
承祜沒有看錯,康熙確實沒多大高興,當然,也沒有不高興,庶兒媳婦有了當然是個好事情,只是一看到跟前的寶貝兒子,心裡又忍不住嘆氣。這種複雜心情,還真是很難理得清。而因爲這樣的理不清,反而讓他對二阿哥福晉有絲不喜,典型的康熙式遷怒。再一想到剛剛太監說的,二阿哥福晉是聽了出征的事情才昏倒的,這絲不喜,就擴大了些。
父子倆都沒再說那些東西,把精神頭都集中在這出征上頭。其實,這次出征的安排,已經基本上定了下來,康熙打算命裕親王福全爲撫遠大將軍,二皇子胤禔、三皇子胤礽副之,出古北口;恭親王常寧爲安北大將軍,簡親王雅布、信郡王鄂札副之,出喜峰口;內大臣佟國綱、佟國維、索額圖、明珠、阿密達、都統蘇努、喇克達、彭春、景陽、阿席坦、諾邁,護軍統領苗齊納、楊岱,前鋒統領班達爾沙、邁圖俱參贊軍務。
這會兒康熙只是再細細推敲一下而已。對照着名單,康熙手指反覆輕點着胤禔。承祜看着阿瑪這樣,明白阿瑪有些猶豫。其實他對於二阿哥與阿弟在一起也覺得有點兒不妥。阿弟雖然知道輕重,這兩人上頭也有伯父壓着,但不怕一萬就怕個萬一。這會兒看着阿瑪指着胤禔的名字犯了思忖,就笑着道:“二弟妹纔有了身子,二弟就要隨阿瑪出征,恐怕二弟妹心裡不踏實,與肚子裡的孩子有礙。要不,阿瑪,兒子隨您親征,您留二弟代理國事?”
“糊塗!朕的兒子豈是拴在媳婦身邊的?再說了,這回留在京裡,還有後軍錢糧的重任,這又是誰都能幹的?”排兵打仗,這錢糧可是要事,糧草雖先行了可若後繼補給不續,那可是個大問題了,擔此任不但要有才能還有有足夠擔當的信任。
康熙嘴上數落着承祜,手上也終於停了下來,提起筆,把胤禔的名字從福全這一隊中劃去,而後在信郡王鄂札後頭添了上去,“這下,你放心了?”
承祜被拆穿,也不狡辯,嘻嘻一笑,坦蕩道,“謝阿瑪!”只在父子倆人時,除了正事,承祜也時有頑皮,全不是在衆人跟前那幅穩重樣子,也不是在兄弟跟前那幅大哥的樣子,而這調皮中自然透出的對阿瑪的親暱,才更讓康熙愈加加重了這父子親情。
而且,可別小看了這一抹一添,光衝着這爲副手的人數上,就知道哪邊更得看中了。
二福晉伊爾根覺羅氏有了身子,對於惠妃來說,可是十分的好消息,心裡直把自己兒子誇了個透。要知道,太子殿下大婚後過了那許久,太子妃纔開懷。可瞧瞧自己的兒子,這成親纔多久?一時間,又是藥材又是生養嬤嬤的,忙得個沒有停。又聽說萬歲爺讓樑九功去賜了賞,就更高興了。
皇后娘娘當然也是要表示一下的,無非是些金玉之器,其他的補藥吃食,乃至衣料布匹什麼的,任何有可能弄出不好的東西,都沒有。這些講頭,芳儀一向很注意的。
毓慶宮也是要送禮的,只是別人都在看着太子妃。而這時候,太子妃倒是表現的大方得體,沒有故作高興的親熱,也沒有僵硬的遮掩,實在是很配得起她的身份。
七月初二,康熙命出征。
這一回,內廷裡頭本來就消停不少,而且因爲皇后娘娘更放出了狠話,也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撩虎鬚了。
宮裡雖然太平,但芳儀的日子卻不怎麼好過。芳儀有些心焦,她倒是不擔心康熙。她就是再不通史,也知道雖說是帝王親征,可大都是坐鎮中軍的,難道還會真的像打天下那會兒衝鋒陷陣?這會兒她的心思都放在了胤礽身上,兒子去打仗了,她這做孃的能吃好睡好嗎?再說了,還有索額圖和景陽也讓她牽記。偶爾的,她倒是無比同情起二福晉伊爾根覺羅氏,這人絕對比芳儀可憐。
不過,感謝老天保佑,迄今爲止,芳儀牽掛擔心的,都太平着呢,而芳儀認爲沒可能出事的,到出了事了。
這一日,太子承祜白日就來拜見皇后,等衆人退下,才一臉焦急的跟額娘說道:“額娘,阿瑪病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芳儀愣住了。因爲這次是因爲征伐噶爾丹,不同於以往的出巡,所以康熙並沒有像以往那樣時時給中宮皇后密信,所以,對於康熙的近況,芳儀並不知曉。不過只是一會兒,芳儀就回過味兒來了。康熙親征,身邊也是有太醫的,這一般的小毛病,不會讓兒子這樣焦急的吧?一下子,芳儀的心就揪了起來,“說說,怎麼回事?”
原來,康熙前段日子就有點兒頭疼腦熱的了。只是因爲在打仗,一來不能傷了士氣,二來康熙以爲是累着了,就壓着沒吭聲。可前幾天就猛地發寒戰,太監不敢耽擱,急傳太醫。診斷下來,卻是的了瘧疾。果然,像是印證太醫的診斷,剛纔還在發冷寒戰的萬歲爺,忽又發起了高熱來了。
康熙雖然身子欠安,可還是嚴令不得透露風聲,就連往京裡的消息,都封鎖了,生怕兩軍陣前出了紕漏。
只是康熙雖然想硬挺着,只是這次的病實在是兇險,除了寒戰、發熱、出汗外,竟然還出現了昏迷。這樣下去,再要硬撐,恐怕連命都要交代在那兒了。
所以,康熙趁着清醒的時候一邊下令迴鑾,一邊急告京中的太子承祜,以應付一切突發事件。這突發事件到底是指的什麼,也就不言而喻了。
“阿瑪雖下令迴鑾,只是病體沉重,未及回京,太醫就說不易再行了。而且,這些日子雖用了對症的方子,卻不見起色,反而日漸……”承祜沒把話說完,只是這個意思也不用再說了。
瘧疾?俗稱打擺子。康熙得了瘧疾?是了,現在七月,塞外草長,蚊子兇猛。康熙是皇帝,但也是血肉之軀,什麼花腿毒蚊子的,叮上幾口不稀奇的,得了瘧疾也沒什麼奇怪的。可是,這事情明顯不對啊。
承祜看着額娘聽了自己的話,就一直愣着,心裡更是不安,上前一步,扶住額孃的肩膀,柔聲安慰道:“許是那幾個隨軍太醫沒什麼本事,兒子已經讓人把那幾個有本事的急速送往行宮了,馮太醫、李太醫都讓兒子給送了過去。阿瑪一定沒事的。”
“是啊,一定沒事的,他是康熙大帝啊,噶爾丹還沒平呢,他怎麼會有事情。”芳儀跟着學舌,只是腦子裡卻覺得有什麼岔了軌。
“額娘,兒子跟您知會件事情,兒子想親自去探望阿瑪。”承祜雖然竭力在安慰額娘,只是他眼裡的焦急不安,卻是怎麼也藏不住的。
“這是你阿瑪的旨意?”
“不是,阿瑪只是命兒子坐陣京中,決不可輕舉妄動。可是,阿瑪病了,做兒子的怎麼能就這樣……兒子,做不到!”
“所以,你打算抗旨?”芳儀竭力平靜下自己的心神,只是這個手還在微微的顫抖着。
“是!”這一回,承祜說的斬釘截鐵,一點兒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可,若是……若是……你不在京中,有個什麼事情,這怎麼辦?”芳儀有點兒急,雖然她打心眼兒裡、肚子裡,哪怕腳指頭裡,都不認爲康熙會有什麼,可那都是那一世的歷史,現在,都變得沒邊了,這要是有個萬一,兒子作爲太子又不在京中,那會不會來個什麼譁變什麼的?
“不管怎麼樣,做兒子的,不能就這樣把阿瑪扔在那兒。”承祜看着額孃的眼睛,稍用了點力氣握住額娘打着顫的手,繼續道:“兒子也不是莽撞的。您先看看,跟着阿瑪親政的,都是些誰?雖然說,他們都是阿瑪最得力的,可也是出了事情最要防範的。兒子現在跟着阿瑪看的事情越多,就越佩服阿瑪。”
聽了兒子的提醒,芳儀挨個的想了想,康熙這些安排,果然都很具有深意的。
(啥也先不說了,三更賠罪,等三更完了,好茶再痛說悲催苦難史,此乃第一更)
375 難道就這樣交代了
376 送上門來
聽了兒子的提醒,芳儀挨個的想了想,康熙這些安排,果然都很具有深意的。福全常寧不用說了,當初明成祖朱棣就是奪了侄子的天下的;康親王傑書,當初據說順治有意傳位於此人,現在率兵在蘇尼特;簡親王雅布,鐵帽子王,雖沒什麼大可能,但也是管着宗人府的。至於二阿哥,那就更不要說了。所以,康熙把他們都帶在身邊了。
不過,現在這些人雖說都派了出去,可手裡卻掌着兵呢!芳儀心裡猛地一跳,“那些兵?”
“額娘不用擔心這些,那不是還有別的人在嘛!”承祜提點着芳儀。
芳儀再一想,福全那裡,有胤礽跟着。常寧、雅布、二阿哥等軋做一推,若要生事,本就難統一一致,而且,還有索額圖、景陽、彭春參與軍務呢。
“而且,京裡兒子也做了安排。我已讓人給南營的額魯舅舅那兒捎了信,步軍統領凱音布那兒,我也安排了長泰舅舅過去作客了。表舅格爾芬、阿爾吉善那兒我倒是沒讓他們動,畢竟叔舅公在外領兵呢,但有什麼事情,他們也是得用的。舒穆祿府上,我也給捎了話兒。”承祜把自己的安排一一的道來,然後安撫的對額娘說道:“額娘,一定沒事的。阿瑪乃真龍天子,有上天和祖宗的庇護。您別太擔心了。”
“噢對了,四弟、五弟、六弟都大了,經得起快馬,兒子就帶着他們一起去探望阿瑪。七弟、十弟身子弱,就留在宮裡,胤禟、胤誐他們也會照看他們的,您也不用費心了。您把心放得穩穩的,一定沒什麼事情的。朝臣那兒,漢人生不出什麼事情的,滿人中,還有馬齊等人呢。”
聽着兒子滴水不漏的安排,芳儀的手總算不再抖了。太子不在京裡,宮裡稍大的阿哥也就是四阿哥胤祉和五阿哥胤禛,還有胤祺。這幾個,胤祉雖大些,卻還沒有什麼勢力。正常情況下,胤祺也是被養廢的,可架不住現在都在大漠打仗,太后那個蒙古身份還是要顧忌一下的。所以,承祜也就都帶在身邊,還用胤禛去看着。宮裡剩下的,現在倒是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芳儀見兒子執意要去見父親,也不能攔着。兒子對於自己有孝心,對於康熙,也是一樣的。雖然芳儀承認,要成爲一個合格的帝王,有些時候,應以大局爲重,就像康熙那樣的。可是,對於兒子,她教不來,也不希望兒子那樣,如果對於父親都能至之不顧,那以後對於兄弟呢?
等太子承祜都走了好一會兒了,芳儀努力忽略了心中一些其他的心思,這纔想起,兒子果然長大了,糊弄自己也很有一手。那些危險的事情,固然是因爲自己在開着小差想着別的,但也不能不說,被兒子這樣一繞,自己都忽略了。
康熙這樣一病,消息早就瞞不住了。若他能迴鑾京中還好,但現在這樣半吊子的停在外頭,意味着什麼,許多人都猜得出吧?康熙雖然做了安排,可那些人若是拼命一搏,就未必沒有機會。而且,現在還是在對噶爾丹的征伐之中,若是康熙真的挺不過去,噶爾丹會怎麼樣?鄂羅斯老毛子會不會乘機?還有先不說漠西漠北各路蒙古旗,就是漠南那些已經完全歸化的,也未必沒有想法吧?
若是大家各自爲政,亂哄哄的,還可以稍作一搏,但若是有人借力使力呢?
自己的大兒子,這時候離開京城,一來是想服侍君父於病榻前,二來是想把危險都擋在外頭吧?若他在那兒都擋住了,自己跟那幾個小的,就根本不會被波及。若是他不能夠,怕是也存了爲自己爭取時間的想頭。
芳儀沒打過仗,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不是對,但隱隱覺得,自己的兒子,就是這樣想的。
先頭承祜在說康熙生病時,芳儀的心只是揪着,可到了這會兒,不但是心,連肝啊肺啊都揪成一團了。芳儀現在沒什麼心思想自己的情緒,不然,五內俱焚,就是最好的形容詞。
這時候,芳儀忽然很想嘲笑自己,剛剛自己努力暗自掙扎些什麼呢,還真是沒得選擇啊!
學過醫的,如果不知道奎寧,那還真是個奇葩。而奎寧的人工合成,還是作爲一個例證,在芳儀當初選修中西醫對比概論時,被教這門課的老教授拿出來大說特說呢,用以說明中西醫學在十九世紀是如何分道揚鑣的。
天然奎寧樹,又叫金雞納樹。芳儀早年進宮時,除了拜託索額圖偷偷試驗牛痘,就是讓這位叔叔想法子從洋夷手裡蒐羅一些西洋醫藥,其中,就有金雞納。雖然,後來芳儀自己讓人在廣州弄了“小買賣”,可因爲這些小買賣都是在康熙跟前過了明路的,醫藥總是犯了忌諱,所以這些事情還是由索額圖偷偷操辦的。不定期的弄來一些藥,又不定期的銷燬過期的,雖然這些藥不一定能用上,而且少之又少,可作爲一個西醫,芳儀總想着要弄點兒備着,好像這樣才能更安心些。這是芳儀和上一世最後的牽連,也是最大的秘密,所以,倆大些的兒子和索額圖雖知道皇后娘娘的怪癖,但並不知道娘娘這是爲了什麼。
先頭,兒子說到康熙得了瘧疾,而且太醫們好像沒能治好,芳儀就在猶豫,是不是要把這金雞納拿出來。而後來沒有說,除了因爲不太好解釋,芳儀那些陰暗的小心思也曾冒出來過。如果,康熙真的熬不過這一次,那大兒子承祜現在即位是不是更好些?
陰暗的小心思一旦冒頭,就不是那麼容易壓下去的。對於康熙,不管芳儀多麼防備,可兩人也相處了二十五年了,差不多有了上一世一個人生那麼長了,而且兩人是夫妻,做着最親密的事情,生了好幾個孩子,到現在爲止,康熙對芳儀信任有嘉,芳儀就是再狠心,也不會完全無動於衷的看着康熙就這樣去死。自己這樣做了,日後肯定會做噩夢吧?
可是,若康熙一直活着,日後,他會不會一直這樣疼愛承祜幾個?信任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們?芳儀也不敢有這樣的期望。
可若是用自己日後的不安寧,來換取兒子們的安寧呢?這好像不用說了吧?只是,自己收集這些東西,兒子們是知道的,保不齊兒子什麼時候就知道了這金雞納的作用了,那時候,兒子們會不會懷疑自己?他們會安寧嗎?自己孩子們敬愛康熙,那不是作假的!
是以,剛纔的芳儀,就像是分裂成了兩個,一個在跟承祜說話,一個不斷的這樣那樣的盤算着,所以,芳儀看上去才愣愣的。而承祜還以爲額娘初得噩耗,心裡正惶恐着呢。
不過,直到承祜離開,芳儀還是拿不定主意。不過,既然承祜已經離開了,倒是給了芳儀喘息,不用立等着拿主意了。芳儀既然想不清楚,就先把這事情放了一放,這集中了精神,才發現,自己這會兒,根本是沒有選擇。一個是現在就有危險的可能,一個是將來纔有危險的可能,若連眼門前都過不去了,那談什麼將來?當然,眼前的事情,可能是芳儀自己嚇自己,可若是真那樣了呢?自己賭得起?
有了決定,芳儀猛地一輕鬆,忽然苦笑,自己其實是做不到置之不理吧?所以纔想那麼多。
因爲心中輕鬆了些,芳儀這會兒總算想起了原先覺得明顯不對的是什麼了。因爲,那位老教授說到奎寧的時候,還順嘴說了個小故事,就是康熙與金雞納不得不說的事情,也以此來說明西醫在中國發展的歷程。當時,還以此故事做了個考題呢。
說是康熙三十二年五月,康熙患瘧疾,太醫院開了方子但都不管用,後來,張誠、白晉便將洪若翰、劉應這兩西洋傳教士帶來的金雞納獻上了。連服藥數日後,康熙病癒了。然後康熙就賜給張誠、白晉銀子和補服,還將西安門內一處被籍沒的王府撥給他們居住和傳教。以後,康熙就將金雞納視爲“聖藥”,賞賜給皇親跟近程臣,並曉諭服用的方法。康熙自己也因爲這個,從此對西醫西藥發生了興趣。白晉、張誠就把自己知道的西藥的配方、療效和製作方法,用滿文寫成了幾本小冊子,一共介紹了幾十種藥品。
現在,這明顯對不上啊,才康熙二十九年呢。不過,芳儀也沒在這上頭多做糾纏,元后還活着呢,這三十二年的病爲什麼不能提前到二十九年生呢?
所以,芳儀只是想着,白晉等人現在還在教着瑞嘉等人的夷文和幾何呢,兒子日後早晚會知道有個東西叫做金雞納的,與其日後讓兒子們難受,不如就這樣吧。再想想,以前還想着投毒什麼的,還真是太高看了自己了。
只是,如何才能把這金雞納弄到檯面上來呢?芳儀還在想着法子,就聽人報,衛貴人求見。
376 送上門來
377 明修棧道
芳儀正在盤算着,怎麼才能把這個金雞納名正言順的弄上臺面,難道找個人去扮演傳教士?還不能太費周折,生病這玩意兒,耽擱不起。
就聽見外頭小太監有了動靜,而後屋內伺候的宮人湊到芳儀跟前,輕聲稟報,“主子娘娘,衛貴人在外頭求見。”
芳儀正動着腦子呢,一時沒回過神來,只拿眼睛看着那小宮女。那小宮女被芳儀這樣看着,就嚇了一跳,以爲自己做錯了什麼,撲通一聲跪下道:“剛剛是守門太監吳劉志來回話,說是衛貴人跪在宮門口求見皇后娘娘,說是十萬火急。衛貴人還說,若是娘娘不見,她就一直跪着。吳劉志這才進來回話的。奴婢,奴婢……”
“好了,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宣吧。”芳儀倒是被小宮女弄回了心智,聽見衛貴人這幅架勢,那還能不見嗎?只是,她這回兒這樣不管不顧,怕是得了什麼風聲了。也是,承祜並不是悄悄離宮的,這還要帶着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探病,鬧成這樣,這人又不是傻子,怎麼會不知道?只是,知道管知道,鬧到自己門前有什麼事情?難道是想讓胤禩一塊兒去探病?忽然,芳儀想到,這人可是同鄉,這人不是還有塊絹嘛!難道連金雞納都記在那上頭?就算是,那這衛貴人會用什麼說頭?
不用芳儀等多久,這衛貴人就婷婷嫋嫋的進了來。不得不說,這衛貴人的殼子還真是很好,而且,想來這個芯子也會保養,這麼些年下來,還是那麼年輕啊。平時衛貴人也來給皇后請安,但大都是低着個頭跟在惠妃後頭,力爭裝背景扮演木頭人,芳儀又不會刻意爲難她,所以,認認真真打量這人,還是好一段日子之前了。
衛貴人進來後,給芳儀行禮請安,奴婢來奴婢去的,一點兒也沒有打格楞,還沒有交代正事,好話就說了一大筐了。
芳儀不想在這些上頭多花時間,溫言開聲道:“好了,賜坐吧。你有什麼事情,還是直說爲好,不是十萬火急嗎?”
芳儀這回真是沒耐性應付這些,倒不是有意讓衛貴人難堪。衛貴人臉上一紅,才說到:“確實是十萬火急呢。奴婢剛剛聽說了,萬歲爺在行宮養病,”說到這兒,小心的瞟了瞟芳儀,遲疑的說道:“據說是瘧疾。太子殿下都急着去探望了。”
芳儀心說,瞧這話說的,要是自己想要治她的罪,分分秒秒都可以啊。自己嚴令,不得私下傳言。這萬歲爺得病,雖然鬧得大家都知道了,可自己還沒有正式宣佈,沒看別人就算再急,也沒跑到自己跟前求證嗎?這人還口口聲聲說聽說?還有,太子的行蹤,雖然沒有說刻意保密,可那也是可以盯着的?
芳儀沒力氣去爲難這樣一個人,臉上當然也沒有顯露出什麼來。只見衛貴人看了眼芳儀,繼續說話。芳儀還真不知道,這人能從自己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只聽道:“奴婢偶爾聽說,有種西洋藥,最能治這個痢疾。”
來了來了,自己正愁怎麼把這個金雞納弄上臺面,就有人送梯子了。只是,衛貴人,您千萬編個像樣點兒的話,不然自己也不能忽然智力喪失,聽信一個有漏洞的故事。就算自己想智力喪失,可日後康熙他不能啊。
“噢?是什麼藥?可有驗證過?你怎麼知曉的?”芳儀很配合的露出了興趣。這給了衛貴人很大的鼓勵。於是接下來,這衛貴人說話也麻溜了起來了:“是一種叫做金雞納的西洋藥。聽說在西洋那兒很管用,只是在大清朝有沒有驗證過,奴婢倒不得而知。若說是怎麼知道的,說來,還是胤禩那孩子的功勞呢。”
“有一回,胤禩出宮,正碰上個西洋人問路。您是知道的,那些西洋人跟咱們大清朝的人長得不一樣,所以沒什麼人敢靠近搭理。而胤禩是見慣西洋夷人的,看着那人可憐,就上去指點了一下子。那人就跟見了救星似的,對胤禩感激不盡的,臨走,還給了這個藥,說是對治瘧疾有奇效。”
芳儀聽了就頭一昏,你有多恨你兒子,犯得着這樣陷害他?
芳儀一聽這個說辭,就知道是衛貴人用兒子做託辭,大概,是想讓兒子立功吧?衛貴人真的很強大,芳儀自己因爲有索額圖在外頭幫着,所以弄到點金雞納還好說,可衛貴人那樣的出身,怎麼就弄到了呢?什麼人家送給胤禩的,沒事誰送藥啊?就算是送藥,胤禩敢收?收了敢帶進宮來?把來歷不明的藥物帶進宮,你當你兒子跟你一樣的傻?芳儀自己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手頭還有那麼多人,纔有辦法呢。
“胡說!胤禩是皇阿哥,怎麼會不知道出入宮門的規矩?會夾帶來歷不明的東西進宮?他就不怕那是巫蠱之物?”芳儀都不忍心看着衛貴人送兒子剃刀頭了,現在,她只想有個過得去的理由把這個金雞納送到康熙跟前,衛貴人,真拜託你,好好動動腦子說話啊!你怎麼沒跟你兒子串一下詞就過來了呢?再說了,芳儀還是有點兒興趣想知道,衛貴人到底是如何擺弄來這些東西的。而且,當初這人弄來了這東西,就沒有想好怎麼個說法?不對,不至於。
衛貴人被芳儀這樣一喝,就坐不住了,哧嗵一聲跪了下來,馬上哭着求饒,“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英明,這東西,確實不是胤禩拿進宮來的。胤禩規矩重着呢,決不會做這些不合規矩的事情。只是奴婢心裡惦記着萬歲爺,只想着這東西是個管用的,可又不不想牽連其它不相干的人,奴婢又是個在內廷不出的人,實在沒法子,才這樣說的。只想着,只要這樣有用,或許對胤禩來個功過相抵就好了。奴婢不求有功,只求萬歲爺能平平安安,萬歲萬歲萬萬歲!”
“還不老實將來?難道非逼我用規矩?”芳儀對這人真是哭笑不得,說這人聰明吧,又是卻對那些規矩忌諱一知半解的,說不聰明吧,這裡頭果然有花頭。只是,不管如何,把兒子這樣牽連進來,真的是對兒子好?
“是!是!奴婢老實說話。其實,那西洋傳教士只是跟胤禩交好起來。您也知道,萬歲爺也對那些西洋科學很感興趣的。胤禩常跟這人談這些,說着說着,就說到了這個金雞納。胤禩告訴了奴婢這事情。那時候,章佳氏還在永壽宮呢。奴婢也常去那兒聊天,一日就說起了這個。許是奴婢那時說話讓章佳氏誤會了什麼,以爲奴婢十分稀罕這東西,沒多久,就給奴婢弄來了這個。現在,這人都沒了,奴婢也實在不想再牽連到她,固而因心急着萬歲爺,就忘了忌諱,索性就說是胤禩所得的。奴婢句句屬實,還請皇后娘娘明鑑!”
芳儀實在是不想再跟這人兜圈子了,知道這人有所圖,還想着讓兒子立功,可這法子實在是太蠢了。不管如何,這胤禩還是算養在惠妃跟前的。按着衛貴人的說法,這胤禩在外頭有了這個事情,誰都不說倒也算了,可現在這算是私下裡跟親生額孃親近?那將置惠妃何地?就算以前有孝莊文皇后的說話,可也不能這樣只顧跟衛貴人親近吧?
這宮裡的人,沒有幾個是大胸襟的吧?就算這回事情都過去了,以後,胤禩有得好被惠妃記住了,哦,還有二阿哥!
當然,芳儀若問那傳教士,衛貴人準會說,那個西洋教士已經回去了云云。見鬼哦,自己沒那個心力去爲這人圓什麼謊。雖然這人是爲了她自己,可無疑當中也給自己解決了難題,看在這人正好爲自己提供了個梯子的面子上,該走的流程,自己就省那麼一兩步,給個餘地讓這人去跟她兒子好好商量一下吧。
“希望你這回說的是真的。我現在也沒功夫去把胤禩那孩子叫來再細細問問了。東西呢?”
衛貴人瞪大了眼睛,張着嘴,像是不敢相信。芳儀都可以替她配音了,這人肯定在心裡說,不會吧?就這麼簡單?
芳儀也不管衛貴人那幅樣子,徑直吩咐道:“來人,讓何玉柱去白晉老師那兒好好請教一下,有個叫金雞納的西洋藥物,可是能治瘧疾?若是白晉不清楚,就讓白晉好好去打聽一下,這事,很急。”
“再來人,讓小順子過來一趟。”
其實,那些人早知道事情不好,這會兒不管當班不當班的,早就都在外頭候着。芳儀剛說到何玉柱的活,就聽見何玉柱在外頭答應着,這會兒才叫到小順子,就聽見小順子在外頭應聲。
“跟着衛貴人去取金雞納,然後交給太醫院,立即安排人試藥!不許耽擱,不然統統砍了。”
這步可是不可少的,不然,自己兒子可要承受太大的壓力了,當然,這裡頭,自己會做些安排的,可不能耽誤病情。
377 明修棧道
378 暗度陳倉
連着幾天的忙碌,芳儀不動聲色的把這場獻藥的事情做得更妥當,除了白晉那裡的取證以及找那些傳教士詢問外,芳儀還加快了這試藥的經過——雖然瘧疾不像有些急症,兩三天就能要人命,可是治病終歸是要趁早,不快可不行。最主要的是,同過明面上找白晉以及蒐羅金雞納等等,芳儀悄悄地把自己手頭的東西給換了上去。藥物什麼的,只有用自己的才能放心。等送到康熙那裡的,更是隻經了自己及幾個心腹的手的。
等這一切都忙停當了,就只能心急火燎的等消息了。
太子承祜去行宮伺疾於聖上病榻前,那裡以及蒙古的消息就及時地傳往了坤寧宮。早還在試藥的時候,芳儀就知道了,福全所率部抵達拜察河、吐力埂坷、克什克騰旗一帶。只是,不知怎麼的,這一部並沒有遇上噶爾丹。而常寧所部卻讓人驚訝的在烏珠穆沁敗於了噶爾丹。噶爾丹率勁騎二萬餘衆,屯兵於烏蘭布通。噶爾丹駐烏蘭布通峰頂,卻不主動與大清兵丁交手,只是於峰前佈設“駝城”,嚴密守禦,像是在等着什麼。
康熙雖然時常昏迷,但還是有清醒的時候。在清醒時,康熙急命常寧速與福全會師,再命命康親王傑書由蘇尼特地方進駐歸化城,以斷敵歸路。
這些,都是以康熙聖旨發出的,同時發出的,還有康熙龍體漸安的消息。
但其實,芳儀知道,那些命令雖然確實是康熙所出,太子並沒有矯詔,但其實,因康熙的精神頭不足,這裡頭太子的建議可是佔了大多數的。而且,因爲馮太醫、李太醫的醫術,康熙雖然沒有進一步惡化,可也沒有轉安。
金雞納抵達了行宮,但這東西,雖然有了白晉等人的極力推薦,有了京裡的試藥且試藥的結果也相當的不錯,可還是沒有人敢就這樣給康熙服用。
太醫是不敢,而太子承祜更因爲身份尷尬,於這時更是爲難。承祜相信自己的額娘,但是就因爲自己是太子,反而更不好多說。而這時,馮太醫和李太醫的醫術高超,倒是有了些反面的作用了。正因爲病情沒有惡化,倒是讓人起了些想頭,要不,就再等等,沒準也就轉危爲安了?
康熙時而清醒時而昏迷,心裡也抱着僥倖。可這時候,上天偏偏又來了事情,這一日,於史上是如此記載的,“八月乙未朔,日有食之。”
古來天象大變,總讓人聯想到亂世,天子也是最信這些的。康熙登基後,什麼洪澇旱災、地龍翻身、天狗識月、日有食之,都是經歷過的。有時候,康熙也是要下罪己詔的。這一回的日食,再因這時的狀況,讓康熙想得尤其多。再想到蒙古的作戰,前些日子常寧的落敗等等,康熙下令,即刻於行宮外安放香臺,率所有身邊進臣、侍衛乃至兵丁祭天。
歷來帝王是不樂意讓人看到自己病弱的樣子的,康熙也一樣。所以這段時候,康熙清醒的時候也不太在衆人面前露臉,而且,他的體力也撐不住。可這一回,康熙除了仔細的沐浴更衣外,還盡心修飾一番,不顧太子的勸說,自行步行出了行宮,更是三步一掬於案臺前,整個祭天的過程,都是親歷親爲,幾乎與往日一般無二,完全沒有病弱的樣子。這樣看起來,與前些日子放出去陛下龍體轉安的口風,倒也合了。
只是只有極少數的幾個及太子知道,康熙強撐着回了內室,才說了句“進金雞納”後,就又昏了過去。而自避開人眼後就扶着阿瑪的承祜,更是明白阿瑪的苦心,扶着阿瑪的手,自然是感覺這衣裳已經被汗溼透,以及這衣物下的硌手。
不幾日,福全率軍向烏蘭布通發起進攻,血戰三日有餘,終大敗噶爾丹。只是並沒有全殲敵部,使噶爾丹逃脫。噶爾丹率餘兵千餘,逃往科布多了。
此時,康熙並沒有下令追擊。
芳儀在得知康熙終於自己下令服用了金雞納、並且有些好轉的時候,大大的舒了口氣。就算是知道那些小故事,可芳儀還是明白,對於一個病人來說,使用完全不知道的一種新藥,要有多麼大的勇氣的,更何況還是一個帝王。康熙作爲一個帝王,這一連番的作爲,到最後竟還有些連自己都捨棄了的味道,實在是不能不讓芳儀佩服。
對於那些戰況,承祜沒有瞞着額娘,但芳儀只從這些戰報雖然看不出什麼來,但也知道肯定有些古怪的。只是,這些,在康熙轉安的時候,就輪不到自己開口,只要靜靜的看着就好。
康熙其實並沒有等多久,只在體察到此藥有效後,就吩咐繼續啓程,往暢春園。康熙自己這邊一路回京,除了留太子在身邊伺候着,倒讓其他阿哥先行回京了。
此行,未必沒有讓人把萬歲爺大安的消息傳播回京的意味。同時康熙也表彰各路大軍,並命回師。只是暗中卻又些不一樣的消息漏了出來,據說萬歲爺對太子殿下擅自離京很是不滿,從不高聲對太子說話的萬歲爺,這回倒是叱喝了太子一通。
京裡的人被這一連串的事情搞得有點兒懵,小動作也紛紛的多了起來。而芳儀這會兒,倒是徹底的放心了。以着康熙的一貫行爲,若真對太子不滿,恐怕就不會有這些消息傳出來了。
確實,芳儀與康熙過了這麼些年,並沒有猜錯康熙。不過,宮裡也不是就芳儀一個明白這些的。這要說惠妃對於康熙也是有些瞭解的。於是過不多久,這二福晉的額娘就來請求回府了。
這裡頭還有個說頭。自太子離宮後,翊坤宮就小動作不斷了。只是再怎麼樣,惠妃也只敢藉着二福晉伊爾根覺羅氏的身子做說頭,說是有了身子想念孃家人,想招孃家人來看看。芳儀知道他們是不會太平的,只是二阿哥不在跟前,明珠也不在,芳儀實在想不通他們還能做什麼。於是手一揮,把二福晉額娘召了進來。而且,還更體貼二福晉,留那人在宮裡陪伴二福晉。
這下,倒是讓惠妃沒想到。自從先帝爺順治那會兒那檔子事後,就不留外命婦於宮中服侍了。惠妃忙替兒媳婦推辭,說是不敢破了規矩,只要時不時能見上一面就好了。可芳儀哪不知道他們起的什麼主意?溫言道:現在萬歲爺不在宮裡,正是要緊鎖宮門的時候,這樣來回請安,反倒不妥。一句話,把她們的打算就踢了回去。沒奈何,二福晉的額娘也就只能進了宮陪伴女兒。
不過,其實,康熙叱喝太子的事情,卻也是真的。
在康熙來說,這樣一個時時刻刻把責任放在前頭的帝王,自然也是這樣要求自己全力培養的繼任的。所以,在一個帝王來說,他命令太子坐鎮京中,不可輕舉妄動。萬一自己真有什麼事情,那太子就可以立即登基了。所以,那時看見太子,在最初的欣慰後,自然是一陣呵斥的。
但是,作爲一個父親,又是在那種生病的時候,看到自己的兒子不顧自己給他鋪好的路,一心牽掛着自己,急急忙忙地趕來服侍自己,那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康熙那會兒以爲自己凶多吉少生着病,還要強撐着帝王的氣勢,可內心就真的不需要這種沒有雜念的關心體貼?
兩種心情激盪,而又見太子無論被自己怎麼責罵,也不露委屈,還一個勁兒的勸自己說,兒子不孝,惹得阿瑪動怒,但還是請阿瑪先顧念自己個兒的身子。等身子好了,別說罵了,就是打也打得。就算阿瑪那時不責罵處置自己,自己也會乖乖兒的領着罰的。
見兒子如此,康熙還怎麼罵得下去?故而借體力不支住了口。不過,太子既然來了,也沒有再把他趕回去的道理了。而且,康熙現在身邊的事情,也只有交給了太子才放心。
在暢春園養病的康熙,想起那時的情景,心情還是起伏的,只是這會兒是滿滿的喜悅。自己這個兒子,是純孝的,雖然這樣,與帝王的責任上頭有點兒欠缺,心也太軟了些,可不得不說,這樣的兒子,纔是自己最最喜歡的。罷了罷了,現就這樣吧。自己,還有滿把的時間,來教導這個孩子。
烏蘭布通之役,傷亡衆多。連萬歲爺的舅舅,內大臣佟國綱也折損在那一戰中,戰歿於陣。康熙令出,命諸皇子率大臣迎接佟國綱的靈柩,給予了最大的榮耀。而後,又令出:“凡陣亡官鹹賜奠賜卹有差。停今年秋決。”
歷來都是死者爲上,康熙又是要面子的窮講究的。於是,就對於佟府上特別賜予了許多額外的榮耀。這也是看在了許多人的眼裡的,可沒想到,漸漸的,竟然讓人生出了些其它的想法。私底下,就流傳出了些話,說是萬歲爺又要擡佟妃的位分了。這樣的話,還似模似樣的。
378 暗度陳倉
379 敬業
對於這樣的傳言,想來也是瞞不過康熙的耳目的。只是康熙表面上並沒做什麼舉措。等十月,康熙聖體安康了,迴鑾宮中。
自康熙在暢春園休養,並沒有點任何的內命婦伴駕。這回回到了宮裡,對於一些原本有臉面的,就一一安撫了。這裡頭,當然少不了佟妃了。
只是,就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忽而,前朝卻發生了件事情。領翰林院學士張英失察、編修楊瑄撰擬佟國綱祭文失當,削禮部尚書,楊瑄褫官戍邊入旗。至於失當在哪裡,無非是多了幾個額外的敬詞而以。
佟國維馬上上折請罪。可康熙還是和顏悅色地讓人扶起他道,這只是別人的失當,與愛卿無關。
內廷內,康熙照樣的探望佟妃,並沒有顯出什麼不同來。
不過,要說不同的,還是有的。康熙自回宮後,倒是傳了衛貴人幾次,雖沒有就此點她伺寢,但每次都是好言好語的談話,給了衛貴人從來都沒有的好臉色。而且,還給了衛貴人的許多賞賜。
現在別說宮裡頭,就是滿朝上下,都知道了衛貴人獻藥的事情。都知道這下衛貴人怕是要抖起來了,這下來攀談的,獻好的,絡繹不絕。就是惠妃,現在也對她格外的客氣。
不光是衛貴人得此榮耀,就是十阿哥胤禩,現在也有很對人捧着。而且,每當胤禩去翊坤宮給惠妃娘娘請安時,惠妃娘娘總會讓其去跟衛貴人說說話。
一時間,這對母子的風頭極盛。可是,沒想到還有更勝的在後頭呢。
宮裡傳着康熙要給佟妃長位分。只是隨着前場祭文失當的事情,這傳言就漸漸的消停了。可還沒等完全風消雨散,康熙還真的長了人位分。只是,並不是原先大家都看着的佟妃,而是辛者庫出身的衛貴人。
一紙聖旨,衛貴人已經成爲了昨天,以後,內廷裡頭只有良嬪了。
對於封衛氏爲良嬪,康熙事先是對皇后芳儀說過的。康熙說這個的時候,並沒有像上次那樣開不了口的樣子,臉上看着雖然平靜,但芳儀總覺得康熙有些咬牙切齒的。芳儀知道衛貴人的那些個話很難糊弄住康熙,可沒想到康熙會這樣把衛氏架上去。想想,這是扇了佟妃多大的耳光啊?這下,衛氏不光是得罪了惠妃,就連佟妃,也是恨得頂心頂肺的吧?現在,內廷了僅餘三位妃,兩個恨了衛氏。可剩下的榮妃,也不會待見衛氏,因爲不管怎麼說,這十阿哥也是養在惠妃跟前的。
芳儀想到這個,忽然就有些害怕。對於這個老鄉,自己雖然很不喜歡,但這樣也實在是太狠了,要疑心一個人,打壓甚至弄死一個人,直接來明的,也就是這樣了。可現在這樣先捧着,給予這人希望,然後再摔下來……而且,現在康熙還就是沒打算自己動手,畢竟這人算是康熙有功的,而是巧妙的用後/宮爭鬥!
於是,芳儀就想稍微表示一下,“說來,那時還真多虧了衛氏。我真是急瘋了,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如今想來,還真是後怕。您說……”
康熙並不想在這話上多做糾纏,眉頭一皺,擺了擺手道,“衛氏獻藥有功。提她的位分也是因該的,此事不用再議了。”
芳儀看着康熙這樣,知道插不上手,心裡嘆了口氣。罷了,沒有爲個衛氏得罪了康熙的,自己說到底,就是個自私的,做不來聖母。
芳儀有些黯然。只是,這樣的芳儀,讓康熙有些誤會了,以爲自己這樣的決定,讓皇后多心了。照理,皇后因該大度的,可是不知何時開始,每每芳儀表現出有些吃味兒的樣子來時,康熙的心情總是沒來由的大好。這回,康熙也是一樣,因此上,纔剛因提到衛氏而帶壞了的心情,飛了。心情好了,看着芳儀這樣,又心裡不忍了。
康熙過來摟住了芳儀,柔聲說道:“不過是個嬪而已,費個什麼事情?原先你怎麼對她,還是就那樣得了。朕也不瞞你,以後朕會多到那奴婢那兒走走,聽聽她還有哪些個恰巧。你記得,朕以前對你說過的?”
芳儀一時跟不上康熙如此跳躍的話題,“萬歲爺對我說的話可多着呢,您倒是要讓我說哪句?”
“哈哈!合着用這話對付朕!那朕倒要問問,前些個時候,宮裡起那些謠言的時候,你是怎麼想的?”
“皇上都知道說是謠言了,這還來問我?皇上倒是要問我哪句啊?”
“好,你既然想讓朕再說一遍,那朕就再說一遍又如何?朕說過,這內廷裡頭,再也不會有高過妃的。”康熙說完,並不像以前那樣還有些不好意思,而是直直的看着皇后。
芳儀這才明白,康熙原來是在這兒同她解釋那些個流言呢。要比厚臉皮,芳儀倒是不怕,只要康熙不把那些陰謀詭計用在自己身上就好了。“皇上,按理說,我該勸着您的。只是,只是我心裡,很受用。”
兩人又膩味了一會兒,才說到別的話上頭。說着說着,康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問道:“那回,胤祥的事情上,真沒有王氏的什麼事情?”
芳儀就算是習慣了康熙的跳躍,可着跨度這麼大,一時間,也有些個愣神。聽了康熙這樣說,想了想,才說,“要說,這事情,我還真是愧疚。倒現在,我也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只是我想着,王氏總會念着情的,不至於那樣難爲孩子的。而且,我派人去問的時候,王氏看着也像是受了驚嚇。”
康熙點了點頭,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兩人也就圍着孩子又說了會兒話,康熙才離開,只是說了,在這兒用晚膳。
康熙走了後,芳儀好好想了想康熙的話,才把這事情串了起來。那時,衛氏可是說了,那金雞納,可是章佳氏給她的。難道,康熙這會兒問王氏,就是因爲這個?
李煦很得康熙的信任,手裡的也有權利。可是就因爲康熙信任,也給予其權利,所以,對於這樣的奴才,康熙的講究也嚴,心裡的忌諱也多。衛氏那樣說了,是不是讓康熙對李煦起了疑心?
芳儀盤算了會兒,覺得這樣的可能性極高,就算現在不是起疑心,但也有了疑心的種子了。不然,以康熙的性子,不會在這兒問自己,而因該直接給李煦一封信責問李煦。
芳儀想了想自己的說話,中規中矩的,也不知道康熙聽了自己的話能生出什麼想頭。不過,芳儀有點兒後悔,那時要是想明白這些,就該很誇王氏幾句。越是誇得厲害,康熙的忌諱就越深吧?
只是,想明白了這王氏,芳儀又想不明白這衛氏到底是爲了什麼。那時,衛氏跟章佳氏很是交好。自己明白那時衛氏的算計,無非是算計着將來的俠王十三阿哥胤祥和章佳氏背後李煦的能力。雖不知道這衛氏哪來的這些個自信,但這些自己看得懂。可現在這樣,到底是因爲算計,還是實在是沒有藉口,把事情推到個已經故去的人身上,來個死無對證?若是算計的話,那又是爲了什麼?若是衛氏想要藉助王氏所代表的力量,就不該讓康熙對李煦生疑啊?
不過,在這個事情上頭,芳儀還是寧願相信這東西真的是章佳氏給衛氏的,不然,想到衛氏還有不知道的實力,就讓芳儀皺眉。還是說,這時候的胤禩手裡已經有了不知名的力量?可若真是章佳氏幫着弄來的,那章佳氏又是爲什麼這樣做?
前些時候,芳儀的心神繃得緊緊的,都放在了承祜胤礽身上以及那緊張的局勢上頭。現在這兩孩子都回來了,局勢也穩當了,芳儀纔有力氣想別的。可越想,這裡頭的疑團就越多。
芳儀想的腦仁子都疼了,都搞不太明白,只能把這事情擱在了一邊。轉而想到康熙曾說到的會多去衛氏那裡坐坐的話,忽然對康熙肅然起敬。康熙,也是想不明白吧?所以纔要多去那兒聽聽“恰巧”。康熙這人是多敬業啊!
內廷裡頭的事情先不多說了,只先說說這前朝的事情。康熙這回算是打了個大勝仗。對於逝去的,是要敬着,偶後是善後,不能讓人心涼了。而對於這活着的,這論功行賞也是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康熙連這內廷的良嬪都給了賞賜,對於那些前朝的王公大臣,就更不會錯漏了。
這回,裕親王福全可是立了頭一份的大功,自然是要大賞的,但其失誤放跑了噶爾丹,康熙也有了責罰,這賞罰分明,更是讓人敬佩。而恭親王常寧開局不利,要罰,可後來的功勞也是大大的。是以除了將功贖罪,還是要賞的。
旁人怎麼想的,承祜不知道,對於恭親王開局到底爲什麼會不利,阿瑪並沒有細究,承祜可是看在了眼裡。
379 敬業
380 疼愛還是放棄
那時的情形到底是怎麼樣,承祜模糊着是有個想頭的。只是,阿瑪不追究,到底是念着骨肉親情、手足情深,還是有其他的意思,就連現在的承祜,都看不清楚。
康熙論功行賞,自然也不會漏掉自己的兒子。對天這次上戰場的兩個兒子,康熙都是有賞的。只是,對於二阿哥胤褆,康熙還多了一樣,准予二阿哥出宮開府。
皇子大了,自然是要出宮開府的。不過對於康熙的皇阿哥來說,這還是第一位。不光如此,因放在賞賜裡說的,就更顯隆重。而且,皇阿哥開府,該花多少銀子,有個怎麼樣的府邸,給多少安家費乃至給多少奴才鋪子莊園等等,都有規定的份額的,內務府都章程的。可這回康熙除了那些規定的,還特意讓厚上三分。
一時間,別說惠妃了,就連明珠都高興起來。雖然知道二阿哥早晚要開府,可沒想到會這麼早。要知道,這居住在宮裡,總有諸多的不便。而開了府,也就是說,對於一些行事,諸如暗裡交往大臣、培植親信之類的,更爲方便起來。
芳儀看着,有些個看不懂。不過想着這個,還真是沒法子爭。二阿哥成親了,自然是可以開府了,而自己的大兒子是太子,只能在東宮住着。胤礽直接在戰場上拼命那麼險?原先,芳儀雖然擔心孩子,可總免不了想,康熙也是惦記孩子的,總不會真的讓孩子那麼危險吧?可沒想到,還真是就這樣來真的!
雖然孩子們回來沒說什麼,可是芳儀明顯感覺到,這孩子身上的氣質變了,雖然在自己跟前還是那樣,對待弟弟妹妹們也沒什麼不同,可看別人的眼神,明顯冷無錯小說網手打了很多。而且,每當提起二阿哥,骨子裡總是有着陰狠,可到底爲了什麼,卻一句話也不提。芳儀心裡雖然很急,但也知道恐怕是這孩子怕自己擔心,也就忍住沒有追問。而且,芳儀也知道這孩子的脾氣,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別看在芳儀跟前沒心沒肺的,可要是不想說的,怎麼問也問不出來。
現在,因爲康熙的這個明顯的偏重二阿哥,讓芳儀有些擔心胤礽。承祜的脾氣還能忍得住,可胤礽可是從小傲着呢,現在二阿哥走路頭都擡得高高的胤礽能忍得住?
芳儀在別人面前還是端得住的,但在孩子面前,特別是倆大點的兒子跟前,不太會刻意隱瞞。而胤這礽這孩子可精着呢,兩三回就感覺道了額孃的眼神,略一尋思,就笑着對額娘說道:“額娘,您那是什麼眼神啊?兒子就是那麼沒有分寸的?您且放心吧!”
胤礽不說這個還好些,說了這些,芳儀倒替兒子委屈起來了。胤礽是喜歡在額娘跟前做小兒狀,可也不想額娘這樣,只能插科打諢的故意跟額娘說些別的,什麼胤禟怎麼學了手打算盤的絕活啊,什麼胤誐的力氣真大,現在都把胤禛給比下去了等等。
芳儀知道兒子的心思,當然也就配合着,也笑着說,可不是嘛,昨天臫還數落禟禟,哪家正經阿哥學這個的。別讓上書房顧八代幾個知道了,又要翹着鬍子說有辱斯文、玩物喪志了。可禟禟反倒是說,這說明自己比別人聰明,還多會一樣東西,就算是阿瑪知道了,也不會因爲這個高興的,沒準還要誇讚自己聰明呢。哪想到正趕上皇上過來,吸了個正着,還真說禟禟聰慧,還問這孩子要什麼賞賜。於是這小子還真順竿子往上爬,竟然問他阿瑪討要了個小算盤,小兒巴掌大小那麼大,他好隨身帶着,沒事可以拿出來練練手。他阿瑪還真準了,說是回頭就吩咐內務府營造局去置辦。
太子承祜這回全無賞賜,但是康熙對他的讚譽卻高,說是監國期間,舉措有度,甚有賢能,實爲一國儲君之法度也,善!就這幾句,可抵得上任何的賞賜了。這讓二阿哥私底下又發了多少回手氣,就不得而知了。
二阿哥要開府,有謻事情要忙碌的。旁的倒還算了,自有內務府的人操辦,右將來府裡一應的奴才,特別管事奴才,可不能假於人手,還得自己操辦着好。二阿哥身邊現在身邊雖然已經有奴才了,可以阿哥所裡的排場,怎麼比得上以後有了自己的府邸,光這奴才的缺,就差了好大一截子。
惠妃“體恤”二福晉是有身子的人,經不得操勞,這些事情,說不得只好自己辛苦些了。
二阿哥也甚爲過意不去,有一次還在太子殿下面前說了,“說起來,我這做兒子的還真是慚愧,這麼大了,還要惠妃娘娘辛勞操心。說來,我甚是羨慕太子哥哥您叫經。您看嫂嫂多能幹,不光把您那毓慶宮打理得好的,現在還幫着皇額娘操辦年事。哪像我那位福晉,現在連走路都不放心,只盼着她能把自己個兒和肚子裡的孩子照應全了,就讓我省心了。”
說這話的時候,正是小朝會前。衆人正在乾清宮外茶房內等着,太子正和幾位五大臣閒聊年事呢。按着承祜他太子的身份,本不用在這兒與衆人無錯小說網手打一同等着的。只是太子殿下隨和,時常在這兒跟衆位大臣一起等着。平常太子跟別人聊天,二阿哥是不會湊過去的,可今兒卻笑嘻嘻的過來了。二阿哥過來了,幾個做臣子的總要招呼的。這一順嘴,就恭喜了這開府的事情。沒想到這二阿哥張嘴就來上這麼一段。
二阿哥這樣的說話,一下子就讓這邊上幾個閒聊的收了聲。這話,怎麼聽着怎麼不順耳。太子殿下大婚經年,太子妃才傳出喜信,可沒成想,又接着生了倆格格。現在,二阿哥到底說的是什麼啊。
這話,太子殿下不太好接,那些老謀深算的也裝着沒聽見。只是這二阿哥還真不知道收斂,這會兒臉上雖然故作着遺憾,那兩個眼睛卻亮着呢,還直直着看着太子殿下。
這邊的動靜其實很小,但太子在哪兒都是招人眼的,更何況還有一個最近風頭健的二阿哥?所以在小的動靜,都讓人注意着呢,本不是很大的外茶房就漸漸的沒了說話聲。
這說的是皇子阿哥乃至內廷的家務事情,還真不好插嘴。有幾個跟太子親近或者要巴着太子的就咳嗽了幾聲,想要把這個話給岔了過去。沒想到二阿哥還真來神了,竟然說到:“喲,這兩日天時不好,竟然有這麼多位都犯了寒。只是身子不舒服,還得快些尋醫問治,藏着掖着可不好,別小病拖成了大病,太子哥哥,您說呢。”說着,眼珠子一轉,又對上隔開幾個位子的胤礽,又加了一句,“三弟,你也一樣要注意寒暖,可別仗着歲數小就不知道保養。有病看病,沒病就防着,諱藥忌醫,那可是最要不得的,可別爲了面子而硬挺着不說。”
胤礽剛剛其實就忍不住了,要不是大哥示意讓他不說,他早就過來了。他也知道這段日子別跟這二阿哥嗆上,省得傳出什麼不好聽的,也別讓阿瑪以爲自己沉不住氣,所以才忍了。可現在人家都指名道姓了,還陰不陰陽不陽的暗指些腌臢話埋汰哥哥跟自己,哪裡還忍得住?
“纔剛進來,就聽見二哥這一通說話,我這做弟弟的就先謝過二哥了。沒想到二哥現在會這麼說,連惠妃娘娘的辛苦都掛在嘴上了,看來成了親是有好處。而且,看不出來,二哥這麼體恤二嫂啊,連內院的事情都學上了?還知道太子妃嫂嫂把毓慶宮都打無錯小說網手打理得順順當當的?不過二哥,做弟弟的也要多句嘴,現在各位知道的,都明白二哥您是心疼媳婦,不知道的,還以爲您這是懼內呢。整日裡把二嫂子掛在嘴上,小心回去了,二嫂子不依,讓您頂茶盞兒,您才知道厲害呢!”
這話一出,外茶房裡哄的一聲笑了。這三阿哥的嘴,也太毒了。先說二阿哥不孝不懂事,接着又嘲笑二阿哥學娘們,也暗指二阿哥長舌,甚至暗中覬覦太子東宮事務,最後更是明着說二阿哥怕老婆。
二阿哥腦子沒有三阿哥動得快,這一會兒纔回過味來了,有心要發怒,可這類事情卻辯不明白的,若要端出哥哥的架勢,可人家句句都趕着自己剛纔的話縫兒。這就讓那些個大臣看笑話,只把二阿哥氣了個臉皮發紅,心裡直嚷嚷着且等着。
這外書房裡的事情自然是瞞不過康熙的。康熙原本讓二阿哥開府,就是有些想頭的,現在更是嘆了口氣,又指了幾件東西賞了二阿哥。而且,隔了幾日,康熙一揮手,從太子承祜開始 ,到四阿哥胤祉,都給賞了女子,這裡頭的言下之意,就不說了。
這些都又讓二阿哥的頭擡得更高了。
381 恭喜與同喜
如果說這些只是讓二阿哥的頭擡得更高的話,那麼,進入臘月,朝鮮入貢時,二阿哥走路都可以飄起來了。
朝鮮國乃是藩屬小國,是年年入貢的。往年,也沒見萬歲爺說什麼。可今年,在康熙看到稟報摺子後,卻讓人把二阿哥找了過來。等人來了後,就對二阿哥說,二十五年時,二阿哥接待朝鮮使臣,幹得不錯,這回,就繼續讓他做個副手得了。
承祜跟着康熙在一起理事,聽見阿瑪這樣吩咐,笑着過來道:“皇阿瑪,兒子倒是有個提議。那年,二弟確實做到很好。當年二弟就能獨個兒處理這些事情了,現在有經歷這幾年的歷練,想來不用做個副手,這個事情,就交給二弟吧。皇阿瑪,您看可使得?”
二阿哥沒想到太子殿下會說這個,更沒想到皇阿瑪真的點了頭,等出了乾清宮時,這腳下都把不住地了。皇阿瑪是越來越看重他了,不然這回怎麼會想起他了?至於太子殿下爲什麼會替自己說話,二阿哥稍想了想就扔在腦後了,想來太子是說反話的吧?可惜,皇阿瑪沒上當
這一回,二阿哥倒是真的做的不錯,勤勉得很。當然,這朝鮮國私下送的小禮物,二阿哥也不會往外頭推。
因二阿哥這段時候的爭氣,很入了萬歲爺的眼,原先因爲明珠受彈劾而散了的明珠黨,就有些盼頭了。
內廷雖然不能插嘴前朝的事情,可哪會真正的與前朝不聞不問的?一時間,說什麼的都有,可是,別說皇后娘娘了,就連太子妃娘娘,也不見有什麼異樣的,還是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年底忙碌,倒也真沒讓二阿哥說錯,太子妃娘娘還真幫着皇后娘娘料理年事。這婆媳倆,處得倒是越發相宜了。
雖說是萬歲爺恩准開府了,可因爲年底忙碌,二阿哥又被皇上正經兒指了差事,所以這正日子,就查了曆書與內務府商量着定在了來年的正月十八。
要說這也是皇子一生中的一件大事,可偏生二福晉又有了身子,所以,這妾室錢氏倒被指着搭了把手。
轉年,過了元宵節,一切都是喜洋洋的,等到了那一日,在一片爆竹聲中,二阿哥踏進了二皇子府,成了這個府邸的主人。
開頭,萬事都是好好的,就算是開個府,也沒有敢勞動二福晉的。只是沒想到,纔剛剛安頓下來沒幾日,連二阿哥請衆兄弟的撈鍋飯還沒來得及吃,這二福晉就要生產了。
消息傳到了宮裡,可把惠妃娘娘急壞了。按說,這正日子該是在三月中才是,這麼着就要生了?這民間有說話,七活八不活的,這怎麼就好不好的正好是八個月的身子
要說,原本因爲二福晉的身子,惠妃娘娘還是想過是不是等生產之後才讓兒子搬出宮去的。可後來想想了,這宮裡人多事雜,雖然在阿哥所是二阿哥一人佔了個院子,可只是個院子而已。惠妃可盼着抱金孫呢,這生產坐月子實在是事多着呢,可閃失不起。再說了,內務府給二阿哥挑的那個府邸,可是有自己族兄明珠私底下的功勞。那可是處旺宅,人丁興旺着呢。這兒媳婦能在府裡生產,一定能有好事的。纔開了府,就抱了大胖小子,怎麼都是個好口彩再說了,這一應開府的事務,都不用二福晉操心,她只要安安穩穩的出了宮,做了轎子到新府邸內院就好,能有個什麼事情?
可怎麼會早產了呢?這兒媳婦,也太不經事了這回若是寶貝孫子有個好歹,可怎麼好,眼看着現在兒子更得了皇上的歡心,若是在這孫子輩兒上拔了頭籌,就更好了,可現在鬧得
惠妃急,二阿哥更急。說實話,他與二福晉成親日子並不長,正是和美的時候呢。而且,這現在還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他怎麼能不急?他可沒有他額娘想的多,這會兒除了轉圈兒,腦子裡都一片空白。
還是錢氏乖覺,跟在身邊遞了杯茶水,道:“爺,您這都站了好久了,先喝杯茶潤潤喉吧您在這兒守着,就是福晉的主心骨兒,福晉一定會吉人天相的。”
二阿哥現在實在是需要這樣的話,連着點頭道:“你說的很是,很是一定會沒事的”
“那是福晉今兒早起還好好的,哪知這會兒就,唉一定沒事兒的。”錢氏附和着,卻又似不注意的走了嘴。
她這走嘴不要緊,可二阿哥這回倒是聽出了什麼來了,就讓這錢氏說說仔細。只是,錢氏雖然是宮女出身,可現在已經是妾室了,並不在二福晉身邊服侍的,也說不出個什麼。只說是,早起還好好的,後來不知道怎麼聽了回閒話,就生了悶氣,這一氣就動了胎氣了。
這說道閒話時,錢氏有點兒支支吾吾的,還拿眼瞟了瞟二阿哥,又瞟了瞟吳雅氏那邊。
這個吳雅氏,就是康熙新給的女子。因是萬歲爺親賜,雖然一樣也是個妾的名分,那滿語說,也就是個格格,可這個妾,可比錢氏重多了。
因佔着新寵,而且還有那些不能說得太透的原因,二阿哥倒是經常宿在她那裡。昨兒晚上,恰好也是在那裡的。今兒個聽了錢氏的話,心裡就有點兒不喜,說不清是對二福晉的,還是對這個吳雅氏的,恐怕,就都有一點兒吧?
想了一會兒,也沒意思起來,也不再轉圈兒了,好在也沒有甩手就走,還是在上頭坐着等着。
二福晉是頭產,又是早產,這一番折騰,自然是不會少的。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夜,又在第二日天黑時才生下了嬰兒。
雖然這時候,宮門已閉,在這事兒也算要緊的。所以,皇后娘娘在就寢前,聽說了二福晉產下了個格格。雖然是早產,但小格格總算是熬住了。
芳儀哈哈一笑,母女平安,可不是個讓人高興的好事嘛雖然,芳儀打心底裡不在乎是男是女,可隨讓這時代在乎?誰讓惠妃先來膈應自己的?現在,自己可以笑着入睡。也不知道翊坤宮裡頭,惠妃可睡得安寧?
第二日的班會上頭,芳儀仔細看了看惠妃的神情,嘖,這粉好像搽了多了點兒。芳儀笑眯眯的對惠妃說道:“聽說昨兒個小二做阿瑪了?”
惠妃咬了咬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和,道:“是,恭喜皇后姐姐,是個格格,您又作皇幺嬤了。”
“同喜同喜啊我這已經有了三朵花兒,現在又湊上了一朵,真是喜慶啊”
皇后膈應人的本領也不低,皇后纔是正經的皇幺嬤呢,不光點着這個多朵花兒,還得你惠妃娘娘親自來恭喜。至於惠妃娘娘回去是摔茶棧還是砸玉瓶,這就不是芳儀管的了。反正,在芳儀的管治下,這各宮的份例早就是按着規矩嚴格控制的,各類的損耗,也是有規矩的。
不過,芳儀也就說了這麼一回。她可是皇后,可不能這樣丟分子。可其實,就算芳儀不說,這起子小心眼兒的,自己都會跟自己過不去
康熙現在算是對二阿哥很不錯,這回二阿哥得了個女兒,康熙也是賞了不少好東西。雖然比不上太子殿下的嫡長女,可也算的上是好的了。
因爲二阿哥已經開府了,這一應的喜慶事情,都要自己斟酌着操辦。二阿哥雖說得了個女兒,可不能自己給自己下面子,所以這格格的滿月酒,還是要好好辦上一辦的。
按說,二福晉這回早產傷了身子,最好要好好靜養一陣子。可是,女兒的滿月酒總不能落在旁人手裡,這哪裡是皇子府上的規矩?不得已,只能強撐着安排着。
好在二阿哥腦子還算是有分寸,雖有心大肆宴請,可又不想纔開府就把結交王公大臣的事情掛出幌子來。這請的客人,除了裕親王府上、恭親王府上、自己外家、岳家,就是諸位兄弟。兩位皇伯皇叔現在比較收斂,又是小輩的事情,所以只是送上了賀禮,人卻不來了。現在皇子成親的除了太子也就是二阿哥了。所以,這女眷裡頭,除了明珠府上,惠妃孃家人,二福晉孃家人,也就是太子妃娘娘了。三阿哥還沒有帶人出席宴請的習慣,三阿哥不帶人,那四阿哥也就不能帶了。於是,在孃家人的幫襯下,太子妃娘娘又是個能體諒的,這場宴請倒也對付過去了。
只是饒是這樣,二福晉也累得不輕。這才滿月下地,就又生病臥牀了。
皇后聽了這些,只覺得好沒意思。二阿哥其實開府還真是太早了,這內院的,都還沒有撐得起來呢,這日後,看來也是不太平的。
只是這是別人兒子的家事,芳儀過了回腦也就丟開了。現在,她可要操心自己兒子的事情呢。雖然選秀要等明年呢,可康熙對於寶貝兒子的事情還是很上心的。當初太子妃的遴選,就是花了好大的功夫。這回,輪到了三阿哥胤礽了。
382 既嫡且長
看着康熙事先選出來的那疊子簿錄履歷,芳儀仔細了再仔細。一遍看下來,嗯?好像看漏了什麼。那再看一遍,咦?有點兒詫異。忙忙的再翻看了一遍,果真是沒有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芳儀現在自然是知道了,那個石文炳,其實並不是姓石,人家正經的姓氏是瓜爾佳氏。芳儀多少知道點兒,那一世的史上,那個太子胤礽的嫡妃是石文炳家的姑娘,她以爲那就是石氏,其實人家應該是叫做瓜爾佳氏。據說,康熙爲了挑這個太子妃真是花足了心思。這個,芳儀相信,而且已經經過了,看看承祜那會兒就知道了。
據說,那世的康熙千挑萬選,就選了這個石文炳家的女兒。也據說,後來康熙對太子兒子的一些行爲不太滿意,可對那個他挑選的太子妃,可是滿意着呢,哪怕是廢了太子後,還是很滿意這個兒媳婦的。還據說,這個石氏,哦,應該叫做瓜爾佳氏,還幫着料理宮務呢。
現在,料理不料理宮務,芳儀是不知道的。畢竟,皇家不比尋常人家,當家主母沒了,沒有個妾氏當家的道理,嫡長子的媳婦主持中饋,那是規矩禮法。可是,芳儀相信,康熙費力挑出來的石氏,因該是錯不了的。
可現在,芳儀都翻了好幾遍的履歷了,怎麼就看不到有那個瓜爾佳氏,或者說,石文炳家的石氏?
芳儀現在不是有點兒詫異了,而是很詫異。
芳儀知道康熙對自己這幾個孩子現在是真心疼愛的,所以,在兒媳婦這個重要的大事上頭,芳儀就打算直接問問。
“你說的是石文炳家的閨女?這家的家教倒也是不錯的。只是,這閨女年紀小些。”康熙不無遺憾的說到。
看來,康熙對那家還是有些印象的,對於那家閨女也是看得入眼的。只是,這個年紀小從何說起?
芳儀回想了下康熙給的那個名錄,是了,那上頭的年紀都大些,等明年選秀時,都是十六七的了,石文炳家的閨女到底多大,芳儀倒是還不知道,但反正明年是能參選的。再想了想,芳儀忽然明白康熙的苦心了。
那些名錄上的閨女,無一都是家裡同母兄弟多的看的出,那閨女的額娘,都是好生養的,而且,都是會生兒子的。
那些嬤嬤有經驗,多說是這做母親的會生養,還會生兒子的,那這母親的女兒,也會跟母親一樣拿後市的話來說,這就是遺傳。到底有沒有這個遺傳,芳儀雖然是婦產科醫生,可還是不知道的,只是,古人急信這個
也難爲康熙了,作爲一國之君,爲了兒子,還要去了解這個東西。
看來,這生養上頭的事情,還真是在康熙心裡做下了病了。康熙有點兒明白了不能太早養孩子的道理,所以,給兒子挑的都是年歲大點兒的。呃,雖然這話說得不好聽,可生兒育女是兒媳婦的主要工作之一,康熙希望這人一上崗,就能盡責。
只是不僅僅如此吧?芳儀又想了想胤礽這些年在某些上頭的堅持,以及自己護着他跟康熙說得那些話,更加想明白了康熙的苦心。芳儀又有點兒感慨康熙多麼心疼兒子。先別說這太子的事情,就是胤礽這個孩子,康熙也是把他放在了心尖尖上頭,也容忍了兒子在康熙眼中看來是怪癖的任性。爲此,不動生色,還想法子遷就兒子。
並不是康熙一定要給胤礽找一個年紀大點兒的,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那年,胤礽沒有碰教導他人事的宮女。康熙開始以爲胤礽身子有什麼不妥。後來,相信了芳儀的說辭,又在太醫給康熙請平安脈的時候,悄悄地讓給胤礽查驗了那方面的身子,也就放了心。
可康熙畢竟是對這個事情上心了,胤礽那兒有不見動靜,就以爲胤礽不喜歡這樣的,不肯委屈了兒子,就要給兒子指好的。還是給芳儀攔住了,說是自己好好打聽兒子的喜好,然後再說,省得把兒子真臊到了。
其實,芳儀也是看出了兒子的古怪。要說,這事情芳儀更擔心,因爲上一世,芳儀可聽過些關於廢太子的八卦,而且在都是女孩子的護士羣中,有那麼一兩個資深腐女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雖然芳儀不認爲這是真的,可還是有些發毛。
終於,在芳儀的逼問下頭,胤礽說出了心中的想頭。芳儀又是感慨,又是替兒子心酸,更是唾棄自己胡思亂想。兒子不是不通事務的人,只是想讓自己的後院兒乾淨些,想讓日子簡單些。想讓自己忙碌了一天後,有個單純的地方,好好歇歇。可偏偏,就算自己貴爲皇后,也滿足不了兒子這樣的想頭。開枝散葉,努力傳播愛新覺羅的血脈,這是作爲皇子的責任之一。
其實,芳儀覺得,若以這時康熙疼愛兒子的勁頭,跟康熙說實話,康熙沒準能理解的,雖然沒準會痛罵一頓兒子荒唐,但說不準就真的不給兒子指女人了。可是,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康熙對承祜胤礽等犯起疑心忌諱時,會不會認爲這是胤礽在嘲諷自己這個阿瑪呢?看看,內廷爭鬥厲害吧,同是皇子的隔母兄弟之間爭得頭破血流吧?康熙這人犯起小心眼時,可是刻薄的厲害呢,說不得這個,就是一大罪狀
而且,芳儀認爲,就算康熙不給兒子指女人,這兒子的後院,也不一定就能太平。這內院,少不得的就是丫鬟宮女,這些人的心思乾淨得了?
當然,這些都是假設。可偏偏,芳儀想得太多,芳儀也不敢冒着個險。所以,芳儀換了個比較委婉的說法。
因此,康熙聽到的是,一來,這些人出身太低了,胤礽不屑於去碰。二來,胤礽希望自己的第一個孩子,既爲嫡又爲長。雖然,皇子是不講究這個的,只要不委屈自己就好。可芳儀看的出來,康熙其實是在乎這個血統論的。
康熙還真是信了,也就淡了給兒子指女子的想頭。只是前些日子,二阿哥說了不好聽的,康熙出於種種考慮,纔給幾個大的兒子指了女子。當然,胤礽收了卻沒有碰,康熙也是眼開眼閉的。
現在,康熙爲了兒子的那些想法,又爲了早日能有既嫡又長的,還要顧慮能生小阿哥,小阿哥生下來還得站得住,才弄了這樣個名簿出來,因而,這瓜爾佳氏才落了榜。
芳儀嘆了口氣,她不是說兒子一定得娶瓜爾佳氏纔好,只是她希望有位能幫襯兒子的,也別淨看這那些。芳儀看着康熙,道:“萬歲爺,您這片苦心,我是明白的。兒子們能有您這樣的阿瑪,那是不知他們前世修下了多少德了。那些名簿上的秀女,想來爲人處世上頭,也是不差的。只是我想着,那些年歲雖然小些的,只要這人品上頭出衆,還是得看看。”
看着康熙有些皺眉,芳儀忙說到:“在您看來,兒子是不小了。可我說,也急不到哪兒去。也不過是一兩年的功夫。”說到這兒,芳儀忽然沒皮沒臉的說了一句,“我還年輕着呢,有的是時間等着抱孫子。”說着,還斜看了康熙一眼,臉上掛着笑。
康熙當然明白皇后這話的意思,皇后不好那樣說康熙,可康熙自己還比皇后要小几個月呢。其實,康熙真是有點兒急了。要說自己那時候,都有多少兒子了?可爲什麼,自己的兒子就讓自己不省心?而且,到了孫子輩兒上,就都是格格了?雖然,二阿哥真得了個兒子,康熙並不會如何高興。可現在還是個格格,就免不了更讓康熙氣不順。人就是這樣,有時候這越想,就越介意,所以在三阿哥這事上頭就更急了。
康熙的眉頭越皺越緊,然後又長嘆了聲氣,道:“朕知道,關鍵是兒媳婦的德行,那纔是最緊要的。這不光是幫襯這兒子,以後,這生下孩子,還是要有教養的事情呢。那就依了你,多看看吧。”
多看看?那還不夠。對於兒子,她是有愧疚的,雖然造成這些愧疚的原因,是她無法改變的,但她總要在有限的環境內作做大的改變。承祜那孩子太懂事,而且因爲這孩子的將來,讓芳儀狠了心,不去詢問承祜喜歡什麼樣的女子。想來,男女情愛什麼的,不管是對於帝王還是對於這相對的女子,都不是什麼好事。有了情愛,就有了偏心,有了顧及,有了失措,有了瘋狂。芳儀不知道自己這想法對不對,可能是自己太偏頗,看到的經歷的都沒什麼好事,所以她不想自己的兒子因爲這個上頭受傷。因而,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知道。可是,這樣,又如何不讓芳儀痛心?只是不去想,狠命壓下罷了。
可是,胤礽這幾個,和承祜不一樣。那先不要說什麼情,總要讓孩子挑自己看的順眼的。
芳儀動了些小心思。
383 恩威並施
雖然已近是五月了,可是多羅諾爾的早晚,還是有點兒寒意沁骨的。這時候,太陽纔剛露出了臉,結了一晚上的露水,這會兒還都明晃晃的掛在了草葉子尖上,在沒有熱力的日頭下還沒來得及蒸發,反倒是閃着濛濛的金光。
兩匹快馬逆光跑了過來,馬上兩人,一位是位青年,另一位還停留在青年與少年之間。雖然這時候還早,草原上的日頭又是比城裡更早些,可這兩位已經是一幅跑馬歸來的樣子。這早起雖然還很寒,可這兩位的額上鬢角間卻是汗津津的,就是這背上的衣裳,也透着汗漬。而衣裳下襬、褲腿、馬靴,這一路掠過草尖,也都是溼漉漉的了。
進了營地,兩位放緩了奔馬,在駛近一處營帳後,兩人紛紛下馬,把手上的繮繩扔給了趕來伺候的侍衛,青年笑着對年幼些的說道:“快去梳洗換身衣裳,仔細着了寒氣。”轉頭吩咐道:“郭玉良,仔細伺候着你們爺,裡外都換了。他要是怕麻煩,孤唯你是問”
“喳”一個太監麻利地應承着。
“大哥,你怎麼每天說一遍啊,我都快聽出繭子來了。”
“什麼時候你自己個兒不由着性子胡來了,我就不說了。在額娘跟前應承的好好的,可扭頭就忘了。看來,還真得把雙喜帶出來。要不,下回我同額娘提提?”青年一幅溫和的樣子說着關心的話,可剛纔還嫌他羅嗦的人卻立馬求饒了。
“啊呀,能得太子殿下每天早上關照一遍,胤礽我真是求之不得啊求之不得”
承祜也不想多打趣阿弟,作勢虛踢了一下胤礽道:“還不快去?還要趕着給阿瑪請安呢”
“得~啊~令”
承祜笑着搖了搖頭,自己也回帳中收拾去了。
等二人收拾妥當,來到皇帳外候着,就見樑九功迎了出來,向着這兩位行禮請安道:“奴才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吉祥。奴才參見三阿哥,三阿哥吉祥。兩位快請,纔剛萬歲爺還贊過兩位呢,說兩位到哪兒,這早起操練都沒拉下。”
承祜一挑眉,笑着對樑九功點了點頭,先一步踏腳進去了,胤礽隨後,也不見什麼動作。可身後的郭玉良卻麻溜的跟上,攙扶了下樑九功。
承祜跟胤礽入了內,給阿瑪請安行禮。康熙剛纔也是練了會兒弓箭,這會兒也才換了衣裳,見倆兒子過來了,就吩咐傳膳,分先後坐下。身邊的宮人早已經見怪不怪了。萬歲爺對這兩位寶貝着呢,宮裡那些規矩,萬歲爺都不講究,他們這些做奴才的閉緊嘴就好。
膳罷,宮人收拾了退下。這父子三人才開始真正的議事。
這一回,康熙出巡並不與以往相同,他是衝着收歸漠北喀爾喀蒙古來的。
自元滅,成吉思汗的子孫就退歸塞外,駐紮在大沙漠南北,逐漸形成漠北喀爾喀蒙古、漠南、漠西厄魯特蒙古三大部。而後,太祖太宗二帝用征討、聯姻和結盟的辦法,把漠南蒙古征服了,並設理藩院,把漠南蒙古分爲六盟、二十四部、四十九旗。可這漠西依舊動盪不說,噶爾丹一亂還未真正的平定,就是上一回親政中,漠北也不太平,並未真正的歸依,加上那些康熙竭力壓在心裡的事情,讓康熙把收歸漠北喀爾喀蒙古當成現在的頭等大事。如漠北喀爾喀蒙古歸順,於外,與大清一同守護北疆,抵禦各羅剎部族,於內,則共伐噶爾丹,平定漠西厄魯特蒙古。
只是康熙雖然很想就此收歸喀爾喀蒙古,但也很不得力,只能以懷柔手法慢慢磨。可沒想到,蒙古人自己給了康熙機會了。先是正月的時候,噶爾丹又來入侵喀爾喀。而後喀爾喀的土謝圖汗聽了哲卜尊丹巴唆使,殺了他的同族扎薩克圖汗,搶奪了克得黑墨爾根阿海,致使漠北各部內亂紛爭不斷,爲厄魯特所乘,損失慘重,到現在還是亂哄哄的。
所以,康熙藉此一邊和稀泥一邊拉攏打壓等等,終於有了些眉目。
是以,康熙此行駐紮在多羅諾爾,並招喀爾喀各部來會。
康熙此行事關重大,承祜又很是得了他的信任,所以這回並沒有留承祜在京裡監國,而是隻帶了承祜和胤礽。其餘諸皇子,都留在了京裡。二阿哥原本還是氣鼓鼓的,可轉天又興高采烈了起來。估計是明珠與他說了什麼。
想及此事,承祜不由暗暗嘆氣,那回御駕親政,阿瑪就算再生氣,但終歸還是念着骨肉親情的,那些事情都壓着不說,就連自己也只能猜測。而這回,想是爲了防止胤褆再出差錯,是以把他留在了京裡,不讓他在這個時候與這些蒙古部衆再多接觸。這會兒,承祜還真希望二阿哥能體會到阿瑪的苦心,經得住阿瑪這一系列的手段,別再傷了阿瑪的心。
承祜心思一轉,又馬上回到當下的議事之中,就聽胤礽再那兒回稟阿瑪,今兒個宴請的護衛事宜都已經安排停當了,而後一條條的都又仔細地說了一遍。康熙仔細地聽着,覺得再無差錯,才又點頭。胤礽耐着隱隱的興奮之情,拍着胸脯道,到時候,這一應事宜,自己定會盯得緊緊的云云。
但等康熙的眼神落在了承祜身上,承祜倒是沒有多說,只是很沉穩的點了點頭。
這回的宴請,可是重頭戲,康熙早就作了安排。而承祜更是事先依着康熙的吩咐,很花了功夫在一些暗中已經倒向康熙的部族身上,其中,這個扎薩克濟農納穆扎爾更是承祜下死力的重中之重。如今,一切妥當了,只看當時了。
宴請準時開始,於宴者除去萬歲爺、太子殿下、三阿哥及諸位大臣不算,有土謝圖汗、哲卜尊丹巴、策旺扎布、車臣汗及喀爾喀諸部濟農、偉徵、諾顏、阿玉錫諸大臺吉三十五人。
其中這個策旺扎布就是被土謝圖汗所殺的扎薩克圖汗的弟弟。土謝圖汗、哲卜尊丹巴早就上了摺子請罪,而康熙已經赦其死罪,並追封扎薩克圖汗做了七旗首領,讓他的幼弟策旺扎布襲汗號,封爲親王。所以說,這會兒,這土謝圖汗、哲卜尊丹巴、策旺扎布早就已經是歸順了康熙了。
等衆人入席,康熙大笑着說:“其實,朕身上也有蒙古血脈。咱們都是親戚。是親戚就該更親熱些,來來來,朕先飲一杯”一時間,場面就熱鬧了起來。
等熱熱鬧鬧的喝了幾杯,康熙又讓把送給親戚們的冠服拿了出來分送下去。策旺扎布年幼,這時候,分到策旺扎布面前的冠服就很不合體了。康熙看着有些個不樂意了。承祜忽然笑着說,“這回來多羅諾爾,孤的九弟也想跟着來看看各位的風采,只是年幼未能成行。孤特意爲其準備了蒙古冠服作爲禮物。孤看扎薩克圖親王的身量與孤的九弟相當,如不嫌棄,先贈與親王如何?”
策旺扎布笑着一行禮,道:“若能得讓太子殿下以弟弟相待,我還求之不得呢”
“說得好”一邊的扎薩克濟農納穆扎爾高聲附和道,“我願領我部歸順大清陛下,懇請陛下以大清子民待之。”這話一出,附和之人紛紛而出,康熙笑着點頭稱善。
正熱鬧的時候,納穆扎爾也不知道是喝醉了還是怎麼的,拉着自己的侄子車臣漢跳了出來,道:“不光我納穆扎爾歸順大清,我的侄子,他是車臣漢,他也願意領其部衆共十萬歸順,望陛下准許。”
一時間,笑鬧聲有點兒停了,可車臣漢如今被頂在如此地步,正是無法反駁,只能點頭懇請。
康熙這會兒連連說好,現照舊許納穆扎爾以扎薩克,去其濟農之號,封爲郡王。而後,餘者各封各類爵位,車臣汗則爲車臣親王。
康熙還傳諭喀爾喀曰:“爾等困窮至極,互相偷奪,朕已拯救愛養。今與四十九旗一體編設各處扎薩克,管轄稽察,其各遵守。如再妄行,則國法治之矣。”
這只是第一步,康熙明白蒙古人驍勇,以強者尊。所以,隔日,康熙換上甲冑遍閱各部。而後,讓承祜射箭,十發十中。各部皆稱讚。康熙並沒有就此收手,第二日又帶領衆蒙古王大閱滿洲兵、漢軍兵、古北口兵。
後來,史書有記載這一日:閱滿洲兵、漢軍兵、古北口兵,列陣鳴角,火槍齊發,碎石裂巖聲動山谷。衆喀爾喀環矚駭嘆曰“真神威也”
接着康熙又行了第三步,按閱喀爾喀營寨,然後賞賜牛羊及其窮困者。
至此,康熙先勸哄,再以武力立威,又以牛羊財帛懷柔,終於收歸漠北喀爾喀蒙古。接下來自有下官去往各部落實排編。而對於烏珠穆秦臺吉車根等已經降附噶爾丹漠西厄魯特蒙古的,康熙則沒有手軟,該問罪的問罪,要討伐的討伐。也算得上是恩威並施,殺雞儆猴。
康熙這一行,文事有承祜打點幫忙,而護衛武事等皆有胤礽出面。如此一來,蒙古各部,除了認得康熙大帝外,也記住了儲君承祜殿下和三阿哥。
384 哪兒都不太平
消息傳到京裡,二阿哥胤褆雖然也是跟衆人一樣欣喜,可回了府邸,卻砸了一回書房裡的東西。
這一次皇阿瑪沒有點他隨扈,他是很不舒服的。可在明珠的一通說話下,他又高興起來了。雖然,皇阿瑪沒有明着讓他監國,可現如今,這京裡還有誰比他身份更高更合適的?雖然宮裡還有八阿哥、九阿哥,甚至是五阿哥,可是這成年議政甚至是開府的,只有他一個。這還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
更何況,二阿哥胤褆還有着自己的打算,皇阿瑪不在京裡,有些事情,自己也可以方便一些,最起碼那些走動什麼的,可以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了。
只是,他沒想到,這一回,皇阿瑪巡幸塞外,竟然有這麼好的事情
皇阿瑪趕上天時地利人和,一場酒宴,就能這麼鬧哄哄的起到了這驚人的意外效果。可是,這太子和胤礽未免也運氣太好了些這麼好的事情,竟然讓他們給趕上了。
哼十矢十中算什麼?這太子也就是這麼點兒能耐,要是讓他上場殺敵,還指不定他能如何呢還有那個胤礽,最是可惡不過了。皇阿瑪領人閱兵,憑什麼那些人要稱讚他?那些,都是皇阿瑪的精兵,就算是讓胤礽參合了火器營的事情,可這些事情若擱在自己身上,自己也一樣料理的妥妥當當的。
胤褆原以爲自己得了皇阿瑪的信任留在了京裡,可偏生這回皇阿瑪出巡能有如此幸事,卻讓自己平時最痛恨的兩個人趕上了,這樣一想,又忍不住想要砸上一通,只是這書房內,已經沒什麼趁手的東西了,只能恨恨地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氣。
許是剛剛發泄了一通,胤褆雖然還是恨恨的,只是慢慢的又想起了明珠的關照。再怎麼不舒坦,還是要給皇阿瑪上一份恭賀摺子的,還得言辭誠懇這事情,他明白。太子的那些帳,就先記着。不由的,胤褆就想到去年那會兒,自己在戰場上殺敵拼搏,可太子在幹什麼?只會躲在皇阿瑪身邊吧?
要說那時候太子去給皇阿瑪伺疾盡孝,胤褆就不由得冷笑。太子爲什麼這麼做,別人不明白,可自己卻明白着呢。可自己偏偏又不能說,因爲自己那時候也想着去伺疾,還在皇叔常寧跟前鼓動了一會,差點兒,就讓皇叔答應了自己,率部衆回師護衛皇阿瑪。可恨索額圖、彭春等人當中作梗,說什麼未得皇命不能輕舉妄動難道他們不知道當時的情形?不知道將在君命有所不受?不他們都知道,只是他們要維護的是太子
太子爲什麼要趕到皇阿瑪跟前?不就是擔心萬一皇阿瑪有個什麼閃失,跟前有人矯詔嗎?所以,不得不說,自己那會兒還真是跟太子存了一樣的心思。只不過太子是擔心有人矯詔,而自己那會兒……
不得不說,自己在這些個上頭,確實有點兒比不過太子。想當初一開始得了消息,自己是渾渾噩噩的,一門心思的擔心皇阿瑪龍體如何,盼着皇阿瑪早日安康。只等明珠提醒了,自己纔想到這些。可是偏偏在這回師的上頭,明珠抵不過索額圖等人。皇叔常寧那會兒雖然猶豫着要向自己靠攏,可偏偏索額圖那句“是否真要抗旨不遵”把皇叔僵在那兒了。
也正是如此,大家心思不定,才一開始就吃了敗仗。
不過,幸好皇阿瑪有上天庇佑,身子安康了起來。不然,反倒是讓太子得了意了。若讓他讓得益,那自己以後的日子會如何?
二阿哥胤褆抹了一把臉,沒有再想下去。其實,他那時已經做好了打算,若那些旨意再來的慢一些,自己一定會強行回師的,自己不會任人宰割的。回師,皇阿瑪若能有起色,那自己就是個孝心。若是,若是……太子那時候手中能有多少人馬?自己有多少?而且,自己從恭親王府裡得的那些消息,皇叔心裡真的不怨太子?若真的不怨,自己說要回師那會兒,他怎麼差點兒就點頭了?
二阿哥按住不想,只是心裡的煩躁還是不能就這樣散去的。後來回京,當他看見皇阿瑪時,心裡是有愧疚的。因爲皇阿瑪命在旦夕的時候,他雖然也擔心着皇阿瑪,可這裡頭有幾分是爲了君爲了父,自己心裡明白,可是他又不能不替自己、不替額娘等人打算。所以那會兒他哭了,哭得情真意切的。皇阿瑪也摸着自己頭,雖沒有說什麼勸慰的話,但自己還是能感覺到那股子父子親情的。
那一剎那,他是很感激衛氏,因爲衛氏的獻藥,皇阿瑪好了,自己終究沒有做出什麼來。這裡頭,到底是有幾分忠君愛父?還是自己到底還是膽小手軟?現在,也不用去分辨清明瞭。
只是,即便如此,額孃的話,他還是記得的。都是皇阿瑪的兒子,憑什麼自己就要對別人三跪九叩的?天性中所存的那些愛新覺羅的熱血,讓他不就就此認命若真安於天命,何來貞觀之治?而且,現在那幾個,對自己也是心存敵意了吧?
太子又如何?就算如今給他白撿個便宜,可漠西厄魯特蒙古還沒有歸順呢,噶爾丹還沒有就擒呢。就這些,自己就有大把大把的機會。可叫皇阿瑪看看,誰纔是真正的配得上那個位置,要知道,愛新覺羅的江山,一向是打下來的,不是縮在皇阿瑪身邊做個應聲蟲、而後在背地裡一個勁兒的耍手腕子就好了的。
胤褆定了定心神,就喚人進來收拾乾淨,換上新的筆墨紙硯,親自研了墨,斟酌了再斟酌,總算構想出了個言辭懇切的初稿,正要落筆,就聽見外頭一陣嚷嚷,把自己剛剛打好的腹稿都吵沒了,不由火氣又頂了上來,“誰在外頭喧譁?還不綁了下去”
外頭守着的太監本就有點兒心驚膽戰的,聽了這話就要上去動手。偏生那丫鬟卻是一向拿大的,而且這會兒確實是有要事,所以也就不管不顧的大聲嚷嚷開了:“爺,奴婢是福兒啊。格格,格格暈過去了,求爺快去看看吧若是晚了,奴婢怕有什麼閃失啊~”
胤褆一聽,皺了皺眉頭。這福兒口中的格格指的是吳雅氏,她是在身邊服侍的。因爲吳雅氏是萬歲爺賜下的,胤褆平時也高看了幾分。再加上這個福兒平時素來是小意兒貼心的,胤褆倒也給幾分臉子,今兒個這是?
“讓她進來說話”
福兒進了來,滿臉淚痕的,也顧不得擦,就跪在地上懇求道:“爺,纔剛格格給福晉請安,蹲得稍微久了些,沒想到就昏過去了。求爺去看看吧”
“荒唐爺又不是太醫,還能管得了治病?可傳了太醫?”胤褆一陣頭大。
沒想到這福兒支支吾吾的回道:“奴婢擔心着格格,倒是沒想到這個,還求爺恕罪。”只是這樣子,卻又點兒不盡不實的。
胤褆看着這丫鬟,忽然想起,這會兒不正不卯的,又是請的哪門子安啊?還有這蹲久了,又是哪門子的話?再看看外頭的日頭,六月裡炎炎的,怕是中了暑氣。不由一陣煩悶,這就鬧到自己跟前了?
“小德子,拿爺帖子,傳太醫”胤褆吩咐下去,卻並沒有去探望一下吳雅氏,只是吩咐福兒道:“你回去小心伺候着你們格格。就說了爺的話,這天氣雖還不到大暑,也有了幾分炎熱,也要自己愛惜自己幾分纔好。讓她安心靜養着,爺等會兒忙完了就去看她。”
福兒臉上有股子委屈,卻沒說什麼,只是連聲答應着出去了。
好一會兒,小德子纔來回報,說是福晉已經給格格請了太醫,這回,倒是請重了。不過,倒是診出了好消息,這吳雅氏,竟然是有了身子了。
二阿哥一聽心裡頭高興,扔了才寫了一半的摺子,就要去看吳雅氏。只是才一邁步,就想起了那時候福兒臉上的委屈。那丫頭委屈什麼?這一想,剛剛嫌煩而丟開的念頭,不由就冒了出來。
這請安的時間不對,又蹲久了,難道說,是伊爾根覺羅氏爲難了她?再一想到,吳雅氏昏過去後,福兒來求自己說的話不盡不實,難道是對福晉請太醫這回事不放心?這樣一想,胤褆就有點兒冒火,敢情是對爺給吳雅氏停了避子湯不樂意?可這福晉怎麼不想想,若不是她自己不爭氣,自己怎麼會就給這吳雅氏停了避子湯的?
這樣一想,胤褆去往內院的腳步就改變了方向,先去福晉那兒敲打敲打纔好。只是胤褆到了福晉的院子,見只有兩個小丫頭守在外頭,也就沒讓人傳報,自己踏了進去。纔到了屋子門口,就聽見裡頭一陣說話,胤褆駐足細聽,好一會兒,才動了腳步,卻不是往屋子裡頭的。離開之前,胤褆嚴令那兩個小丫頭不許提起自己纔剛來過的話。
385 臉黑擋桃花
等二阿哥走了好一會兒,才見福晉屋子的門簾動了動,二福晉身邊的大丫鬟好兒探了探頭,又縮了回去。
屋子內,只有三人,二福晉一臉疲憊的歪靠在炕上,她的奶嬤嬤正給她揉着頭,好兒回報:“爺已經走了。還是福晉有成算,能想到爺一準兒會來福晉這兒。”
奶嬤嬤笑着說:“那是,先頭看那小賤/人的樣子,就是包藏禍心的。這不早不晚的,趕在這個大太陽下頭來請安,還沒怎麼她呢,就昏了。要不是她,福晉怎麼會早產的?那個求子符原本是靈驗得很的,宮裡的惠妃娘娘和家裡的福晉原本問了那麼些個經驗老了的嬤嬤,都說是個阿哥的。興許真應了那高僧的話,這時辰錯了,那胎兒就做不得數了。老奴就聽人說過,這小鬼兒跑快了,就丟了那要緊的東西,錯了性別,男娃兒成了女娃兒了。福晉,可不能讓那賤/人得了意那賤/人肚子裡的,可留不得。這雖然出了三個月了,可還是有的是法子。”
二福晉也不睜眼,無力的說道:“這事情,先不急,還得緩緩,沒得又讓爺起了疑。去打聽一下,爺這回是去了哪兒。還有,吩咐下去,我那個藥,先停了。先進早先尋的那宜子湯。”
奶嬤嬤一聽大驚,“福晉,還是得顧着自己的身子骨纔好。您先頭早產,太醫可說了,不宜過早再要下一胎。”
“這時節,我還等得及嗎?這吳雅氏也就是佔了個萬歲爺所賜,才讓爺給停了湯藥,若萬歲爺再賜一個呢?”
不說二阿哥府內的這些紛爭,皇后芳儀這回兒正和太子妃烏勒丹說着話呢。議論的也就是上個月端午節時各家閨秀的舉止。
芳儀雖然緊要着給胤礽挑媳婦,可又不想像承祜那會兒似的弄得滿城風雨。不論是請到宮裡,還是赫舍裡府上出面,這動靜都太大了些。所以,芳儀這腦子就動到了烏勒丹的身上。這棟鄂氏府上還有個閨女,年歲相當,明年也應選。這樣,讓棟鄂氏府上出面,請一些閨閣貴女去府上做客,也是京城貴女的交際。而太子妃又不像皇后不能隨便出宮。就先讓太子妃回個孃家替自己相看相看。當然,太子妃素來是個小心的,自己也不會就靠着太子妃的,也會指派幾個心腹嬤嬤跟着的。
而且,芳儀還存了其他的心思。要知道這滿族的男女大防,可不像漢人那麼嚴,芳儀就想着讓胤礽自己個兒去相相。太子妃回孃家,把小兄弟們帶回去樂上一樂,雖然沒有先例,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樣,可比在宮裡方便多了。
只是芳儀才安排得好好的,讓太子妃端午節回孃家,也算是與人與己兩相宜,沒想到康熙就點了承祜和胤礽隨扈。
當然,公事要緊。但是先頭已經安排下去的事情,也沒有就取消了的說法。反而承祜不在京裡,太子妃回孃家也更便宜。
要說在宮裡頭,這端午節還真不算是個什麼正經大節。這正經的大節,也就是三大節,即是每年元旦、冬至及萬壽之日。這三大節,萬歲爺纔會停了政事,餘下的,要不是生病或重大變故,都是聽政的。所以,這端午節,萬歲爺和太子殿下俱不在宮裡,皇后仁愛,特讓太子妃省親,又有什麼話好說的?
只是,因爲胤礽不在,所以,這胤禛等也不必跟着過去了。可哪想到瑞嘉等幾個小的不幹了。這一來,這幾個小的鬼精鬼精的,早就聞出些什麼味兒來了,二來他們本就是不太平的,能出宮去玩兒的機會怎麼會錯過?是以早就折騰着鬧着額娘答應了。而胤禛也不放心這幾個鬧騰的,就跟了一快兒去了。
等那日回宮後,瑞嘉也不等太子妃嫂子回話,更不等得及心腹嬤嬤們的稟報,就唧唧咯咯的笑開了。“額娘額娘,您可不知道,五哥哥今兒個可本事了,竟然把人家格格給嚇哭了。哈哈哈哈,您說,再這樣下去,五哥哥會不會有治小兒夜啼的名聲?”
芳儀聽着這話,皺了皺眉道:“你這孩子,瞧這瘋樣子,好好兒說話你五哥哥也是你能這樣編派的。”
瑞嘉在興興頭上得了額娘這樣的話,雖不至於就這樣放在心上,但也是吐了吐舌頭收了聲。一邊的胤禛倒是捨不得看妹妹被額娘說,忙笑着對額娘道:“額娘別說妹妹了。只是個笑話兒,瑞嘉想逗您開心呢。”
“你們啊,就寵着她好了,若她要天上的月亮,看你們誰給她摘去”芳儀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其實論起寵瑞嘉,她可是頭一份的。幾個兒子都也知道,也就笑嘻嘻的看着,任額娘說個痛快。唯胤誐被瑞嘉拽着袖子推了出來,只能說道:“額娘您也別生氣了,這要月亮還不簡單?我只擔心這日後,人家小姑娘都找上小哥的麻煩。五哥這黑臉兒也挺管用的,多能擋桃花兒啊。”
“好個胤小誐,你出賣我”瑞嘉在胤誐身後大叫了起來。
胤誐不說,芳儀倒還沒注意,瑞嘉男裝的打扮她也是見慣的,而且爲了在外頭方便,這每次出宮,瑞嘉都是十一阿哥的打扮。可現在,這十一阿哥的腰間,明晃晃的掛了個小玉珠算盤。這個算盤只有女子巴掌大,可是康熙特意讓人給胤禟制的。
這三胞胎,雖然因爲年歲漸長,開始有些個差別,胤誐最是高壯,瑞嘉越顯女兒家的秀氣,可不熟悉的,還是不太容易分辨的,更何況是瑞嘉存心混淆視聽呢?
太子妃烏勒丹雖然也在邊上笑着,可卻有些個勉強。皇后看着太子妃的精神有些個不濟,還以爲今天太過操勞了,也就先讓太子妃回去休息,這事情也不是就這麼急着等聽信的。可她不知道,太子妃心裡着實擔心着呢。
今兒個還真是有人哭了,不是別人,正是烏勒丹的嫡親妹妹。只不過,妹妹是不是被五阿哥的黑臉兒嚇哭的,烏勒丹還拿不準,但妹妹偷聽了自己跟額孃的話,卻是真真兒的。
借用妹妹的名義,請那些個姑娘們過來耍,雖然比招進宮來動靜小些,可明白的人也不是沒有的,皇額娘也沒打算就瞞着人的。這些事情,皇額娘讓自己出面,那是看得起自己,也有些長嫂如母的意思。自己當然得好好辦了。可今兒個私下裡跟府裡額娘一談,額娘那幅憂心的樣子,也讓自己很是放心不下家裡的事情。
烏勒丹明白,自己被選爲太子妃以後,自己的孃家人,基本不太再會出什麼內廷貴人或者什麼皇子福晉了。別說是自己孃家,就算是稍隔了幾門的親戚,都沒有這個指望了。不說自己,且看看皇額娘娘家就知道了。
自己明白這個,自己的阿瑪額娘也是明白這些的。可那些同宗同族就有些不明白,也有求到家裡的。這些倒還罷了,可沒想到自己的嫡親妹子,也不知被什麼人說得有些個妄念了。這次藉着她的名兒,倒讓她會錯意了。前些日子,就拐着彎兒的跟額娘套話,問三阿哥如何如何的。後來聽說三阿哥不去了,還有些懨懨的。
額娘擔心得很,也暗地裡給妹妹說過,只查沒明着指着妹妹的鼻子讓她別存那些心思了。額娘沒有明說,那是因爲,一方面女兒家總是嬌客,額娘也狠不了心傷了妹妹的臉面,另一方面,額娘怕妹妹對烏勒丹心存怨懟。這回就拉着自己說說,有什麼法子,既能不傷了妹妹的面子及姐妹情份,又能讓她明白過來的話。
烏勒丹也尷尬,妹妹存了這樣的心思,可看着就是自己阻了她的路了。仔細想了想,就問額娘,家裡有沒有看中哪家的兒子,自己回宮怎麼都求着皇額娘點頭。阿瑪額娘給妹妹挑的人總是不錯的,只等自己得了皇額孃的準信,額娘就對妹妹說這親事已經定下來了,早點兒斷了妹妹的念頭,興許能好些。
可沒想到,因自己跟額娘說小話兒,就把自己身邊宮裡的那些人都打發去做皇額娘交待的差事,只用了家裡那些奴才在外頭守着,而妹妹也正好要來探聽什麼,也就這麼過來聽了個仔細,當下就跑了。
這一跑,也真是不巧,怎麼就衝撞上了五阿哥。
別看五阿哥在額娘面前是有說有笑的,可聽人說,那會兒可是黑着臉兒呢。妹妹那會兒確實哭了,可是這究竟是被五阿哥嚇的,還是心裡不舒坦鬧騰的,自己是明白的。
只是這一衝撞一哭,還真是讓幾個有心人注意到了。
不過,那個烏喇那拉氏家的小姑娘倒是機靈的很,給妹妹解了圍,上去給五阿哥告了罪,說是妹妹同她玩笑嬉鬧,這一不小心就衝撞上了,還請貴人恕罪,還說許是剛剛玩鬧中不小心扭傷了腳,疼哭了,還請貴人不要笑話云云。
不過,當時雖解了圍。只是,瞧這瑞嘉公主都這樣打趣了,不知道那些小姑娘們回去會怎麼說,這於妹妹,於五阿哥,可有什麼妨礙?
386 幾處母子
其實,太子妃烏勒丹還是多慮了。那日得了邀請去她孃家的人,都猜測得出所謂閨秀之間的邀請時怎麼回事情。試想,誰又會讓皇家的人認爲自己是個長舌的?就算小姑娘們不知道輕重,那她們的額娘也不知道?若真不知道,這樣的人家怎麼會配得上在皇后娘娘的名單之列?至於其他太子妃與孃家人的私下事,太子妃自然是瞞得緊緊的,只是把那日裡各府的閨秀們的個個細說了下。芳儀這回辦的事情,與當初選太子妃也有些相似,讓各人其實都知道意思,但看她們如何行爲。
只是這也不是一日相看就能定下來的,還有的細細的磨呢。
康熙迴鑾時,已經是六月了。一個多月不在京裡,雖不至於積壓政務,但忙碌總是有的,更何況這回收歸了漠北蒙古,那些善後統領的事宜,也不是這麼快能完的。康熙忙碌,那太子殿下、參政的阿哥們自然也閒不到哪兒去,就算是手頭並沒有非要忙碌不可的事情,也是要做出一番樣子來的。
至於兒子的一個妾室有了身子,這樣的事情,還不值得康熙去注意。所以,二阿哥一些隱晦的心思,也就落了空了,而更因這樣的失望就把吳雅氏看淡了些。
只是,康熙雖然勤於政務,但在別的上頭也不是會虧待自己的主。這在宮裡沒待了幾日,就移駕暢春園了。
隨着聖駕的,不光是太子等幾個年長的皇子外,連餘下的小阿哥都去了,哪怕是最小的胤禎也隨着小佟妃去避暑了。只有二阿哥,因已經開了府,所以並沒有在暢春園,而日日城裡城外的來回折騰也不太方便,好在園子附近有自己的莊子,也就住上了。
這一日,二阿哥打萬歲爺的身邊出來,手頭也沒什麼緊要辦的事情,想着有兩日沒有去給惠妃娘娘請安了,也就去了娘娘處。只是才進了院子,就見十阿哥胤禩身邊的奴才在屋子外頭候着,一進門,果不其然,十阿哥正在屋子裡頭同惠妃娘娘說話呢。
見二阿哥來了,惠妃倒也沒有把喜歡露在臉上,倒是與剛纔一般無二。胤禩倒是高興地過來問了好,又問了嫂嫂的安。哥倆兒面上高高興興的說了會兒話,胤禩這纔打趣地說道:“弟弟我也來了會兒了,可不敢再耽擱二哥在惠額娘跟前撒嬌討糖吃了,這就告辭了。”
二阿哥笑着說道:“嘖嘖,你還以爲你二哥同你一般大呢?自己嘴饞可別拉着我。額娘,您看看可有什麼好吃的,十弟變着法子問你討要呢。”
“可是不敢,要說好吃的,我這裡的人,哪兒趕得上良嬪心靈手巧的。原只說是手上針線好,做出來的東西別緻精巧。可沒想到這麼些年才知道,原來這心思在這吃食上頭也能這麼剔透。這大熱天的,弄出的那些個冰盞子,着實是又解暑熱又爽口的。知道你小孩子家坐不住了,快去吧,可不敢耽擱你了,要不這饞蟲子爬出來了,可不好收拾。”
惠妃娘娘這話說得親熱,可胤禩卻僵了僵,只是面上還是跟剛下無二的笑着,也不再多說什麼,就告辭離開了。
等人離開了,二阿哥才皺着眉道:“這小十還是天天來?”
惠妃冷笑着說道:“可不是嘛!比你還跑得勤快呢。哼,他這天天跑,天天奉承的,讓人看着就是個孝順的。”
“沒想到那樣的賤籍,還能生出這樣的貨色來,倒是個難得。”二阿哥若有所思地說着。
“那奴才,若沒這樣的兒子幫着,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這奴才秧子,可不是個善茬,只看剛剛我說了那樣的話,他就像是沒聽懂似的,一點也沒顯出來,就是個能忍的。你看着,明日,他照舊還會過來請安。我還得給着他好臉子。不然,就是我這養母不慈,不能容他,也容不下他那個生母新近得寵了。”惠妃恨恨的說道。
過一會兒,才又對二阿哥說道:“雖然這人是養在我跟前的,他就是另擇高枝,人家也不信他。只是這個人,你也不許信。你是要幫襯,可這種太能忍的,額娘擔心你。別以後反被咬上一口,那才麻煩了呢。”
二阿哥一聽心裡就不樂意了,難道自己還玩不過這樣個小崽子?額娘還真是把自己看得太輕了些。臉上就帶出些許不痛快,道:“兒子能那樣傻,怎麼會盡信別人了?不過是個幫手罷了。您也知道,那邊生養了那些許呢。就算是,”二阿哥比了比大拇指,又比了比個三樣子,“不對付了,還有好幾個呢。我也要拉上些人。眼前這個,別人不信不拉攏,可不是正好嘛。而且,這人同小六也走得近。太后身後,可是大草原。那兩個如今在北邊兒楊了名聲。兒子我也要想些法子呢。”
惠妃聽了兒子這樣說,也只好道:“你心裡有成算就好。額娘怕你被他那樣子騙了。”待要再說下去,可見兒子這不樂意的樣子,也只能嘆口氣,換了個話題。
這孃兒子兩三日未見了,也是有些話要說的。再說了,胤褆妾室的事情,萬歲爺不關心,可作爲生了胤褆的惠妃,還是挺着緊的,也就問到了吳雅氏的身上。聽聽事事不錯,只是怕熱,也就放了心,笑着說道:“這雙身子的,當然是會熱些。只是這個上頭卻不能任信了,忍忍就好,可不能因爲嫌熱貪涼連累了肚子裡的。”
“正是這個話呢。也是纔剛額娘提到的那個冰盞兒,倒是個容易操弄的東西。兒子也讓給府裡奴才帶去了法子,可伊爾根覺羅氏就傳來了話,說這東西太涼,讓吳雅氏不可多食呢。”
這一回,二阿哥住在京郊,二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說是放不下府裡頭的事情,也就沒有跟來,只是主動跟二阿哥提了,這莊子上比府裡涼快些,有身子的人怕熱,讓二阿哥把吳雅氏給帶了過來。二福晉如此賢惠,倒是讓二阿哥很喜歡。這在額娘跟前也就多誇了幾句,心想着,吳雅氏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妾室,還是要正經嫡福晉早日生了兒子纔好。
只是這普天下許多的婆婆就是最聽不得兒子誇兒媳婦的,這惠妃也不在少數裡頭。這回對二福晉沒有跟過來就頗有微詞,兒子不在京裡,府上能有多少事情?無非是個託辭,不想看着吳雅氏而已。只是看着兒子喜滋滋的樣子,也就忍着了。
這正說着呢,就聽見外頭小太監說話,說是二阿哥莊子上有急事,讓侍衛傳了消息進來了。再問了仔細些,才說是吳雅氏格格身子不好。
胤褆急忙就告辭着出去了。
這惠妃又是牽掛着兒子府上的事情,又是想着兒子聽到小老婆不好就着了忙的樣子,心裡就氣不順。
且不說這母子的忙亂,再說說這十阿哥胤禩。剛剛在惠妃那兒陪着笑臉,只是到了額娘良嬪跟前卻隻字不提。現如今,十阿哥的地位比以前更是貴重了些。只是越是這樣,他就越是謹慎。在惠妃娘娘那兒的請安,他是一天沒有拉下過,而且,還是跟以前一樣,每次都是前去給惠妃請安了,才輪到自己額娘。他可不能讓人說,因親生額娘提了份位就不把養母放在眼裡的話。只是,現在跟以前比,已經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最起碼,不用避着人去看自己額娘了。
額娘獻藥的那件事情,就是現在想起來,胤禩也是有些個後怕的。不是說他不想救皇阿瑪,他一個爲人子的,若真存了這樣的想頭,那就該遭天打雷劈了。只是,額娘也不同他商量一下子,撿個穩妥點兒的法子,這實在是有點兒過了。額娘拿他做說頭也就罷了,自己是額娘生的,就由着額娘罷了,可額娘怎麼就那麼大的膽子,篤定這藥能救了皇阿瑪?這萬一不是救命藥而是有害的呢?不過,老天保佑,總算是有驚也有喜,要知道那幾天,胤禩根本是度日如年的。
每每想起這個事情,胤禩總覺得有些個古怪,只是額娘不肯說,他這個做兒子的也沒有逼問的道理。
現在額娘得封了良嬪,又搬出了翊坤宮,被賜住鹹福宮正殿,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就是這回在園子裡也給分了個單獨的院子。看着額娘高興,胤禩心裡頭也高興。
不過,依着自己的心思,最好額娘還能時不時地去給惠妃娘娘請個安纔好。只是自己只略略地提了提,額娘就面露委屈,還讓自己也遠着惠妃娘娘和二阿哥纔好。自己是知道額娘在翊坤宮吃過苦的,就是自己以前那個時時肯病的身子,也是有原因的。撇開這些不說,就是二阿哥那個張揚勁兒,也讓自己很看不過眼。可這面上過不去,讓人說嘴了可不好,更要是讓皇阿瑪以爲自己母子是個得意忘形、忘恩負義的就更不好了。
罷了罷了,額娘不去就不去吧,而且自己也捨不得額娘在人跟前受排揎,說不得自己辛苦些也就得了。。。。。。
387惡俗
只是對於良嬪時不時鬧出的那些新鮮樣兒,胤禩又是高興又是苦惱。高興的是,皇阿瑪也挺喜歡這些的,額娘得了皇阿瑪得高興,也很是高興。這內廷裡,誰能不知道,只有皇阿瑪的寵愛看重,纔是最重要的,有了這些,這日子自然是更好了。可是,如今這樣又必然成了其它人的眼中釘,額娘畢竟是出身太低了,沒個外戚勢力好仰仗,有時候額娘又思慮不周容易着了別人的道,這實在是不能讓胤禩放心。
只有自己更能幹些,讓皇阿瑪更看重些,才能更護着額娘一些。
十阿哥胤禩再怎麼聰慧能幹,也不過是個半大不小的人,雖爲了自己、爲了額娘,他已經盡力的想得多些、遠些,可有些事情,也不是現在的他能夠看得透的。
二阿哥匆匆忙忙的回到自己的莊子上,果然是出了不太好的事情。吳雅氏鬧起肚子來了。照說這鬧肚子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這時候吳雅氏的身子金貴些,所以下人免不了要緊張。不過,這回還真緊張對了。這位格格鬧肚子也忒洶了些,竟然還因腹瀉有了滑胎的跡象。
可惜的是,下人雖然十分的緊張,及時稟報了二阿哥,也照着二阿哥的吩咐及時請來了一向與二阿哥熟悉的太醫,只是等太醫到了才發現已經是有些晚了,就算是十二分的勉強,留下那胎兒,也沒準是個死胎了。
這回連京裡的二福晉都趕了過來。這活活鬧騰了一晚上,吳雅氏終究沒有保住這一胎,還因爲這次滑胎傷了身子,以後怕事不太好生產。而那一胎更是可惜了,竟然是已經看出了個男胎的樣子。這下,別說吳雅氏了,就連二福晉都哭紅了眼睛。
二阿哥的鬱悶無處發泄,只拿吳雅氏身邊照料的奴才出氣。只是嚴審下來還真不能怪別人,皆因吳雅氏自己怕暑貪涼。而小丫環也哀哀哭泣,說是格格也萬分小心的,怕那冰盞兒寒性過重,也不敢食用,只取冰盞兒裡蓋在碎冰沫子上的西瓜饢兒等物而已,哪想到有這麼厲害的。
二阿哥請教了太醫,沒想到太醫連連搖頭,這西瓜本是寒性之物,這被冰鎮了更是兇些,格格乃嬌養之軀,一向又是進以溫補之物,這兩下里相沖,在體內發作起來也未可知。言下之意,有說格格被照料的太好太嬌所以不能經一點兒厲害的,更是坐實了這冰盞兒的禍害。
二阿哥原來還曾疑心過些什麼,現在聽了這太醫的話,想想府裡福晉一貫對吳雅氏仔細照料,什麼事情福晉都想在了頭裡,原也關照過不可貪涼的話,而這回下人也都一絲不敢耽擱的盡了本分。
園子裡惠妃娘娘也得了消息,自然是心痛以極的。這裡頭的貓膩,瞞得過自己的兒子,但惠妃怎麼會覺不出來。可是一想到正經的嫡子還得指望這二福晉,又想着岳家的關係,而且再怎麼着,這胎兒已經沒了,對於兒媳婦自己只是有疑心卻沒什麼憑據,所以只是把二福晉宣進來狠狠地敲打一回。而在兒子跟前,只是關照要把這府裡緊緊攥在自己手裡的話,並沒有多說什麼。
只是這一腔怒火,都統統給記在了這良嬪身上,讓惠妃分外的咬牙切齒。想自己因爲以前那些不得已的理由,在萬歲爺跟前要擺出個樣兒來,纔沒對這個賤籍下手,更因這人在自己宮裡,還不能讓這人出了意外。現在,倒是可以籌劃一下了。
二阿哥府上這事,雖不算太大,但也不是個小事。作爲皇后的芳儀自然也是知道的,拉肚子流產什麼的,芳儀自然是見怪不怪了,只是想想現代人懷孕時吃冰淇淋什麼的不在少數,那現在是古人體制嬌弱還是內院手段高超?雖然二阿哥的內院如何不是芳儀所關心的,但芳儀還是意有所指的敲打了一下自己的兒媳婦,別的如何她不管,可別忘了自己立下的那些個規矩。
等這些事情敲打完了,芳儀獨留下太子妃烏勒丹拉家常,說了會兒旁的事才笑着問道:“這段時候,你妹妹就一直在莊子上?怎麼也不帶進園子裡來讓我瞧瞧?”
烏勒丹聽皇額娘這一問,心裡就尷尬,忙笑着說:“前些時日京裡暑氣重,兒媳孃家額娘本就有點兒至夏,所以兒媳就同太子殿下求了情,把額娘接到了莊子上避暑,這身子纔好些。前兩日因京裡府上有急事不能再耽擱了才先行回去了。兒媳孃家妹子原本是陪着額娘照應的,原也要一同回去的,只兒媳想這府裡原也因爲有事才讓額娘回去,妹妹不用受這大熱天的奔波,等過幾日天涼快些,再讓人送她回去也是一樣的。這些都是小事,兒媳也沒想要打擾皇額娘,所以也就沒說。再說了,兒媳孃家妹子人小,很是天真不懂事,怕她惹事,纔沒有帶進園子來給皇額娘請安。倒是兒媳婦沒了規矩,請皇額娘恕罪!”
“自己家人,什麼恕罪不恕罪的。咱們這雖然是規矩大些,但除了國禮,還有家禮呢。你孃家可不就是我親家,哪有那麼拘謹?若不是昨日裡,瑞嘉這幾個孩子去了承祜莊子上鬧,還不知道你妹妹就在呢。你心疼你妹妹也是因該的,只是你額娘回去了,你妹妹一人跟着些奴才住着,我卻捨不得。要是你捨得,就讓你妹妹來陪陪我說話。我雖無趣些,可不也不會嚇着小姑娘的。”芳儀笑着就這麼定了。
太子妃也不能違拗皇額孃的話,只能應了,只是心裡卻是別別的跳。其實,剛剛太子妃說的,雖然有真有假,但卻是假話佔了一大半兒了。自己這個妹妹,自打那一次起,就開始懨懨的,也不多說話,做什麼事情也提不起精神來。額娘很是心疼,就是自己,雖知道這是沒得法子的事情,但自己阻了妹妹的路,卻也是真的,也是又愧疚又心疼的。
額娘因妹妹的精氣神不好,就變着法子讓妹妹開心,對於妹妹的一些要求也就有些縱着,有時候還特意帶她出府散散心,總怕她在府裡悶出病來。沒想到這也確實有些用處,偶爾妹妹自己也提出出去逛逛什麼的。旗人閨女也不像漢家女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只要身邊帶着人也沒什麼不妥當的。
只是這一回把額娘跟妹子接到太子在園子邊的莊子上,除了因爲額娘確實有些至夏,還是因爲額娘求了自己,說是這邊景緻兒好,氣候也宜人。讓額娘爲這個求自己也實在已經是很讓額娘難堪了,烏勒丹心裡也不好受,所以,就沒有點破這裡面的其他。自己是額娘教導大的,哪會不知道額孃的心性,額娘怎麼會因爲這個來跟自己說這些?怕還是因爲妹妹吧?只是這些是妹妹自己跟額娘說的,還是額娘想讓妹妹開心些,那時的烏勒丹也不想去追究這個了。
不過,妹妹住過來這些日子,倒是開心了不少,人也精神漂亮起來了。連以前的好動也回來了。這大熱天的,還會在大太陽底下跑馬,說了幾回也說不聽,也不怕曬黑中暑了。額娘和自己自覺着虧欠了她,也就由着她這般玩樂了。就是額娘要回京,妹妹還想多留會兒,也都依着她了。
這會兒皇額娘這樣說,倒是讓自己有些尷尬,孃家人要住莊子,自己只跟太子殿下略略提了提,只是太子忙得很,只說讓自己看着辦,別委屈了自家人就好。
芳儀這會兒跟太子妃說這個,並不是想要下太子妃面子或是提點太子妃是否行事沒分寸什麼的,要說接個把孃家人住住,實在不是什麼大事情。只是,這會兒,芳儀在乎的是因爲自己的兒子,才這樣說的。
胤禟胤誐幾個雖然以前在京裡出入宮門也方便,但園子裡畢竟不比在宮裡,這進出的規矩更鬆了些,所以他們往外跑得也更勤些。這昨日裡都下半晌了,胤誐突然想着跑馬又覺得在園子裡跑的不痛快,就帶着人跑出去了。這小哥幾個又一向是不落單的,也就一起了。這一通瘋跑,也就渴了,因離這太子大哥的莊子不遠,也就近便去歇上一會兒。
沒想到在莊口子上,就碰見了太子妃的妹子。這小姑娘看着也是出來玩兒的,只是身邊並沒有帶多少人,就一個丫鬟跟着。既打了照面,又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就客套了會兒。
昨兒晚上,瑞嘉也就把這事情跟芳儀說了。芳儀這才知道原來承祜莊子上是住了人的。只是,這事情並沒有到此爲止。等孩子們都退下了,這瑞嘉跟前的小喜子卻偷偷來稟報,說是在那會兒除了當面撞見了太子妃娘娘的孃家妹子,遠遠還有個離開了。只是因爲離得遠,又是離開的背影,所以瞧不真切。
388 苛怠
芳儀不會因爲下人的一兩句話語,就給兒媳婦難堪的。只是這個小喜子,一向是個機靈的,所以既然會私下裡來稟報,還是讓芳儀聽了進去。不過再怎麼多問,小喜子也只是看見了個背影,除了這個,還就是小喜子吭哧吭哧的說,棟鄂氏家的貴女,臉上有些喜氣,又有些慌忙,完了還不忘加上一句,“格格的神色只是奴才的妄測,做不得數”。
人家的閨女如何,芳儀不會放在心上,內心裡說,也沒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可現在那畢竟是承祜的小姨子住在承祜的莊子上,邊上還沒有什麼長輩,若小姑娘管不住自己,有個什麼過頭,豈不是連累了兒子?
所以,芳儀纔想着把人接進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總是看得住些。以後這姑娘進了京回了府,自由她額娘管教,是依着女兒的心思還是其他,芳儀都管不着,頂多是在拴婚的時候幫個忙。當然,也有可能是芳儀想多了,只不過是個背影和含糊不清的臉部表情而已。
小姑娘被接進園子裡還是挺高興的。開始還有些個拘謹,在皇后娘娘跟前害怕得不敢動作,後來幾天倒是好了,還特別會在芳儀跟前奉承湊趣。芳儀這麼些年來,看過的人也不在少數,內廷裡頭又是最鍛鍊人眼神以及心思的,小姑娘的討好,芳儀怎麼看不穿?只是因爲是個小姑娘,又是太子妃的妹子,也就額外多給幾個笑臉罷了。
雖說是在皇后身邊,可該有的規矩還是一點兒也不能亂的。芳儀也不想給人家小姑娘留下什麼不好的話。所以,除了見了幾個趕上門來的妃嬪外,從萬歲爺到皇阿哥,都讓小姑娘迴避着。這樣,就是有人想嚼舌,也沒什麼說的。而且真就是住了幾日,趕在了八月十五之前把人給送回府了。
芳儀只是顧着兒子的體面,事情也做得周全。只是卻沒想到,這些簡單的事情,還是讓人心裡的妄想更添了把火兒。
這些先不去說去,等過了九九重陽,在這園子裡登過高後,康熙就帶着一大幫子人迴鑾了。
回了京了,這日子也沒啥太大的區別,也就是這規矩更嚴謹些。只是沒過了多久,二阿哥府裡又傳來了喜訊,二福晉有了身子了。這下子,可讓二阿哥一掃前些日子的晦氣。不管怎麼說,妾氏滑胎,還是個成了型的男胎,總是對二阿哥的一個打擊。現在二福晉傳出好消息,怎麼不讓二阿哥激動的?就是宮裡的惠妃娘娘,臉上也透着高興勁兒。
不過大概是上回打了臉了,現在的惠妃並沒有太張揚,給皇后娘娘請安時也不主動說這些話了,就是遇見了太子妃時應酬閒聊,也沒有話裡話外的帶着骨頭。沒事的時候,這惠妃娘娘也就是多念幾句佛而已。
芳儀對這些是嗤之以鼻,胎兒的性別在受孕時就確定了,現在做這些有什麼用?就是再吃齋唸佛僞裝着與人爲善,也改變不了什麼吧?只是,芳儀不理會惠妃,卻不能不把太子妃的狀況放在心上。太子妃這些日子在外頭看着是沒什麼太大的不同,可芳儀卻明顯的發現,這孩子心事更重了。
承祜今年已經二十三了,在這個年代,這把年紀,作爲太子爺膝下只有三個女兒,確實有點兒不像。所以太子妃的壓力確實很大。只是,芳儀還有別的懷疑。
自己兒子的嫡長女生於康熙二十七年五月,三女也就是嫡次女生於二十八年十二月。芳儀雖然對於這種生育頻率皺眉,可是也知道這是沒法子的事情。可現在已經是康熙三十年孟冬月了,太子妃卻還沒有消息。太子妃產後調理得也算不錯,兒子身子康健,也沒有冷落了太子妃。芳儀也悄悄的梳理過毓慶宮,也沒發現什麼治人不孕不育的物品。那麼,這答案就很明顯了。
上一世,芳儀看多了那種夫妻身子健康卻沒有孩子的病例,那些最主要的就是精神上的壓力過大。說白了,就是越想要想瘋了,反而要不上。情況嚴重,女方還會有假孕狀況。現在的太子妃,估計也就是這樣的情況了。而現在二福晉又有了消息,這太子妃精神上就更添負擔了。
對於兒媳婦這種狀況,芳儀是不會不理的,想了想,還得好好的開解纔是。於是就讓人把太子妃傳過來,來個婆媳之間好好的談話。哪成想,這纔開了個頭,烏勒丹就給芳儀跪下了。
這一跪,讓芳儀心裡一咯噔,就知道不好。婆媳之間談這種事情,把握不好,就容易產生誤會,以爲是責怪兒媳婦的,反而更添太子妃的精神負擔。這也是芳儀原先心裡所擔心的,忙笑着對太子妃道:“你這孩子,好好兒說話,跪什麼跪,還不快快起來?”
“皇額娘如此待兒媳,兒媳是在實無以報答。也是兒媳婦小心眼兒,其實,這話,兒媳婦早就該來對皇額娘說了。還請皇額娘恩准,免了妹妹們的避子湯藥。說不定,來年,太子爺膝下就有小阿哥了。”這話說到後來,就是烏勒丹這樣要強的人,聲音也抑制不住的帶了抖動。
其實,在這宮裡,是沒有給妾氏賜避子湯藥的說法的。前幾代,那些皇阿哥在沒正式成親娶了嫡福晉前,跟前已經有了幾個小孩子的,比比皆是。只是,到了承祜這兒,因爲自己額孃的關係,還有揣摩康熙的心思,讓承祜對這些格外看重些。原想着等太子妃先有了嫡子也費不了幾年工夫,可沒想到就那麼趕巧兒,連着生了格格。先頭因爲太子妃產下三女,承祜顧着妻子,怕那時停湯藥讓妻子做下心思不利調養,後來又因爲那些前朝大事,就忘了這些了。
可這會兒提出這個,能行嗎?當然不行!且不說這話實是太子妃違了心願,誤以爲皇后娘娘是來責怪她才說的,就算不是,這時候停了那些湯藥,就更加劇了太子妃的壓力。若那樣,就怕承祜真的再也沒有嫡子了。
嫡子不嫡子的,芳儀確實不怎麼在乎,可怕的卻是以後會不會因爲這個,造成更可怕的骨肉相殘。而且,若太子妃的精神壓力太大,行事失了分寸有了漏洞,可是會給兒子添麻煩的。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我是不會點這個頭的,哪怕今兒個是承祜跪在這兒求我,也是白費的。你呀,就是在這上頭想得太多了,快起來好好兒說話。這回,就是怕你因二福晉更添了心思,才找你來說話的。”芳儀只得先給太子妃一顆定心丸,通過太子妃今兒個的話,也知道這內院紛擾也是這原因之一了。
太子妃聽了這些,兀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平常人家的婆婆,都來不及的想着抱孫子呢,何況是皇后娘娘?而且,太子爺年紀已經擺在那兒了。
芳儀看着太子妃將信將疑的神情,也就把自己心裡的些話挑挑揀揀的說了。還特別開解道:“有時候這世上的事情,就是那麼忖。越着急上火的事情,就越不能如了心意。這還得寬寬心纔好。你們年紀還輕呢,急個啥?你看我,這康熙八年生了承祜,且到康熙十三年,才生了胤礽,那三個調皮鬼兒,又足足到了康熙二十年才生呢。”
皇后娘娘的話,很是真誠,再想想,皇后娘娘是正妻嫡室,恐怕纔會格外看重嫡子一些,這才讓太子妃驚疑不定的心思,總算偎貼了些。而芳儀的現身說法更寬慰了太子妃,皇額娘這幾胎之間,隔得可夠長的,那自己這也算不得什麼吧?
這次談話,也算是有所得了。只是皇后芳儀有些鬱悶,別人家都是兒媳婦揣摩婆婆心思,怎麼到了自己這兒就反了?自己怎麼就不能做個惡婆婆呢?不過,芳儀也就是無聊時隨便瞎鬱悶而已,這一切,都是爲了兒子。爲了兒子,芳儀還有什麼不能的?
只是這個無聊時瞎鬱悶,還不止這一件呢。大兒子這兒要照應,二兒子要給挑媳婦,養子也到了給安排教引宮女的時候了。
前些日子,太后娘娘就請了皇后過去聊天。這可是個稀罕事情,芳儀疑惑着就去了。這聊天聊了半天,這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皇太后要給六阿哥安排人了,客氣地說是要來聽聽皇后這個嫡母的意思,可其實,也有些點着芳儀這作爲嫡母的疏漏。
要說,這太后娘娘這些年也算是看清了,可比榮妃好多了,沒有一下子就鬧到了康熙跟前,怕也是存了爲了六阿哥格外對皇后娘娘示好的意思。
只是,這話裡除了說六阿哥,芳儀也聽得出來,這太后娘娘也是提點着皇后別忘了小五兒的意思。六阿哥都要安排人了,這小五兒還沒有,這像什麼話?而且這小五兒,總是抱養的!太后的意思芳儀聽懂了,自己可以拖延給親生兒子安排教引的事情,可對小五兒這樣,在別人眼裡,就是苛怠了。
389 大禮
這回,芳儀深怕再犯上回胤礽時那樣的錯兒,所以並沒有交給承祜去問弟弟的心思,而是自己親自找來胤禛。只是,這個時代的孩子雖然行人事早,但在這個話題上卻很靦腆。芳儀問了半日胤禛喜歡什麼樣的,這孩子卻吭哧吭哧的只低着個頭,半晌纔來了一句,“額娘看着辦就好了。”
芳儀一聽,這就胸悶上了。要說,芳儀現在就是聽不得這句話,因爲前些日子,芳儀已經從胤礽那兒聽過一遍了。
芳儀給兒子挑媳婦自然是很仔細的,又因爲有着那些個想頭,就更是費事。前一回,藉着太子妃孃家的名義,弄了個貴女們的交際,雖然讓芳儀看中了幾個,可遺憾的是胤礽隨扈了。所以芳儀就琢磨着再怎麼弄個事。
這回,因芳儀心中對棟鄂氏家的那位格格心存了警惕,也就不打算藉着她的名義了。只是,掰着手指頭也想不出個妥當人來。這就有點兒讓芳儀着急。
芳儀這個心思自然是不瞞着自己的奶嬤嬤。而芳儀心裡有事也躲不過兒子的眼神。這私下一打聽,胤礽就來找額娘了。雖然芳儀一直拿靦腆來作爲胤礽的藉口,可其實這孩子倒是不像別人那麼靦腆開不了口的,反而大大咧咧的告訴芳儀,“額娘費那些心思做什麼,這人,只要您看着行的就好了。”
這話倒是讓芳儀聽着有點心堵,又有點兒替兒子辛酸,“這叫個什麼話,雖說不指望就這麼相處幾下就能挑個情投意合的,但總要挑個和眼緣投緣的吧?這媳婦兒是你要娶的,以後是要跟你過日子的。”
胤礽笑嘻嘻的說道:“過日子是不假,但最主要的,兒子還是指望着這人能在額娘您跟前盡孝。所以,兒子想着,是要頭圓的還是頭方的,就看額娘喜歡,要是這都不稀罕,額娘喜歡頭扁的也沒什麼。”
芳儀聽得明白,兒子雖然像是說着笑話,可其實已經把自己的心意表達的明明白白了。
“你這小子找打,這是給你挑媳婦呢,說個什麼混賬話呢!”芳儀嘴上雖然配合着兒子說笑,可心裡鬱悶心酸到不行。胤礽又努力說了些嬉皮笑臉的玩笑話,纔算不再這個話題上多繞了。
所以,芳儀這會兒聽着胤禛也是這麼說,就有些不依不饒了,非逼着胤鎮說出個子醜寅卯來。看着兒子紅着臉不說話了,芳儀就拿出無比的耐心,開始給兒子做選擇題,什麼喜歡活潑的還是安靜的,喜歡聰明的還是稍微笨笨的,喜歡容長臉的還是圓臉的,喜歡柳葉眉的還是臥蠶眉的,甚至連眼睛是要大的小的圓的長的杏仁眼還是丹鳳眼,都有許多的選擇。
最後胤禛被逼得實在不行,只得說到:“要個大大方方的,規矩也要好的,別冒冒失失也別動不動掉眼淚的就行了。”
跟兒子磨了那麼久,總算是個掏出了幾句話來,芳儀倒是心情好了起來。也就不再難爲胤禛,總算是放過了他。胤禛偷偷送了口氣,這背上的衣服都溼了,生怕額娘再要拉着問什麼,就忙着告辭着走了。這出了屋子,正巧碰上大哥承祜過來。胤禛勉強行禮問好,也不像平時那麼穩重,等承祜點頭後,就忙不迭的走了。
承祜現在白日裡很忙,只是不不管如何忙碌,總要擠出些時間來芳儀這兒說說話,順便也看看自己的大女兒。這回進了屋,給額娘行禮後,笑着說道:“小五兒這是怎麼了?我看着怎麼有股子落荒而逃的樣子?”
芳儀這會兒心情正好着,聽着大兒子這樣形容,就撐不住笑了,“可不是落荒而逃嘛!”也就把剛剛的事情跟大兒子說了。
承祜聽着額孃的比劃,想到一向穩重老成的五弟盡然真如此靦腆,也笑了一會兒。而後纔想起什麼,嘟囔着一句,“大大方方,守規矩,不要冒冒失失和哭哭啼啼的。”
芳儀聽着承祜重複着這句話,也想起來了,“看來,這棟鄂氏府上的格格,不受胤禛待見啊。”芳儀倒是有心想要問問這小姑娘,可這話明顯跟兒子說不合適,再又想着兒媳婦的心情,也不能不顧兒媳婦的面子當面打聽人家家裡的八卦,而且就算問了,也不見得得到的是真話。想想也就罷了。
冬至是宮裡的正經大節,當然是要大辦的。雖然有內務府按着歷來的規矩擬出章程來,可這回回還是有許多事情的。芳儀現在許多這樣的場合,都會讓太子妃幫着操辦,即便這樣,每回也累得不行。所以,芳儀對這宮裡過節,實在是沒什麼期盼的。
這一回,芳儀自然也是狠累了一陣,就是太子妃,臉上的顏色也不太好看。芳儀看着太子妃這臉色,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幾日的平安脈是怎麼說的,我看你這臉色不太好啊。”
其實太子妃對這個平安脈現在是很不喜的。原先,每次請平安脈,太子妃總抱着些渴望,可每每都落了空,漸漸的,就讓太子妃對這平安脈生出些味道來。這段時間因想着額娘說的要放鬆心情,就讓這平安脈裝裝樣子了,省得每回這心情都要忐忑不安、忽上忽下的。現在聽皇后娘娘這樣問,也不敢在這種小事上頭犯口舌,只能老老實實地說道:“回額娘話,兒媳實在不太喜歡這個平安脈,已經停了幾次了,只讓他們按舊時脈案再抄錄一遍而已。還請皇額娘贖罪!
“你啊!恕罪不恕罪的話先別說,自己的身子還是要好好當心的。可別不耐煩那個。”芳儀搖了搖頭,就吩咐傳了太醫過來。
芳儀原本只是擔心兒媳婦身子不好,怕累病了什麼的,可這一傳太醫,倒是弄出個喜信來。大概是芳儀給太子妃吃了定心藥,太子妃這段時間確實放鬆了許多,而這次一診脈,竟然診出個喜脈來了。這份過節的大禮,還真是不薄!
390 進宮
太子妃娘娘有身子了,這在宮裡可是件大事。萬歲爺高興,這是絕對的!皇后娘娘,那也是不用說的。
於是,太子妃被小心翼翼的照料着,這也是可想而知的。只是,雖然得了這樣仔細的照顧,這太子妃還是一日一日眼看着就瘦了下來。
太子妃這樣的情況,看過太多孕產婦又學過臨牀心理學的皇后芳儀自然是懂的,太子妃擔心焦慮的是什麼,芳儀很明白。於是,棟鄂氏福晉也就被宣進宮來了。有了親孃的開解陪伴,確實管用。
這時間是如流水般淌過,轉眼就又轉過了年。這期間,不是沒有發生過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的,只是太子妃本就小心謹慎,芳儀又護得緊,承祜也不是白給的,所以倒也算是平平安安的過了下來。太子妃現在的情況倒也不錯,雖不像別的孕婦那樣珠圓玉潤,但也是紅光滿面的。因懷孕初始,就遵了皇額孃的話,停了一切的宮粉黛脂之類的玩意兒,所以顴骨上方眼角下顯露着幾處明顯的蝴蝶斑。雖然太子妃對這個斑有些個懊惱,但芳儀卻越看越開心。要知道,一般來說,女兒是來打扮孃的,而臉上蝴蝶斑多的,懷兒子的機率大些。只是,這畢竟只是個機率,所以芳儀也沒有說出來,省得又撩撥了太子妃的心思。
這一日,棟鄂氏福晉又進宮見太子妃了。娘倆個見面,自然是開開心心的。見了禮後,話題無非是圍繞着太子妃的身子轉。只是聊了一陣子後,烏勒丹發現額娘有些個心不在焉。
在一陣追問後,棟鄂氏福晉也只得告知了。原來是府裡的格格,太子妃的嫡親妹子,想姐姐了,想進宮來陪姐姐一段日子。
這小姑娘在皇后跟前待了幾日後,回府倒是明顯開朗了起來,家裡人倒也是高興的。只是這姑娘想着出門的次數多了起來。後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棟鄂氏福晉意識到了什麼,並不太讓那孩子出門了。若要實在是悶得慌,想要出府散散,身邊必得跟着福晉身邊的老嬤嬤。這一回兩回的,這小姑娘又開始賭氣了。只是這回,福晉沒有退讓。
也不知道是福晉這態度讓小姑娘服了軟,還是小姑娘懂事了,總之,鬧騰了幾回後,這小姑娘倒也是恢復了常態,就跟以前一樣在家裡看書寫字繡花逗悶什麼的,着實讓福晉舒心了。
這回,小姑娘說好久沒見姐姐了,想得慌,又想着姐姐懷了身子,她也擔心姐姐,自己雖不懂事不太會照顧人,但守着姐姐說說話給姐姐排解排解總是會的。
這話,倒是讓福晉動了心,自己不能老是進宮探望女兒,若有個親妹子在身邊說說話,總是好的。再說,自上回那事,這姐妹倆總有些隔閡,若藉此相處能讓姐妹之情恢復如初,那更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棟鄂氏福晉並非是沒有見識的,自己想着這些好處是不錯的,但小女兒有時確實不懂事,萬一在那宮裡衝撞了什麼或是讓人做了靶子,太子妃又是要緊的時候,這就是添亂了。所以,這舉棋不定的,倒讓太子妃看出來了。只是福晉終究沒敵過太子妃的追問,也許是順水推舟吧,當下和盤托出,連自己擔心之事也沒有瞞着太子妃,自己做不了決定的,就讓女兒自己看如何合適了。
烏勒丹聽了額娘這樣的說話,笑了:“我也是很久沒有跟妹妹好好說說話了,既然是妹妹的一番心意,那如何推得?再說了,額娘你看看我這居所,就是這麼容易讓人生事的?妹妹進了來,除了在我這兒,頂多就是跟着我去太后娘娘及皇后娘娘那兒請請安說說話而已,並不會由着她四處走動的。所以,額娘你且放心吧。待我去懇請了皇后娘娘即可。”
棟鄂氏福晉聽了這樣說,再又想了想,才喜笑顏開了,“即如此,就依了你們姐妹倆了。你們能這樣,我也放心些。”這說話間,又開始聊到了小姑娘身上。福晉也就順勢把給小女兒尋摸的親事跟太子妃說了,“就是上回我跟你說的那家人。我跟那家福晉都挺滿意的。那家老爺也跟我們府老爺要個準話兒了。只是我想着,再等等,多看看人家的誠意。這越是這樣擺擺譜兒,日後你妹妹的日子越容易些。所以也就先不急着讓你去跟皇后娘娘求個話兒。正好你也懷着身子呢,越性等等,反正選秀還有些時日呢。”
“額娘看着好就好。只是妹妹那兒可曾知道了?”
“這事兒倒也還沒有。不過,這事也由不得她。我還能害了她不曾?不過現在你妹妹看着懂事了,跟她說說也無妨。”棟鄂氏福晉皺了皺眉,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說,也省得大女兒耗費心神。
烏勒丹雖覺得有些個不妥,只是額娘不想多說了,也就不再多問了,暗暗思忖,等後幾天,好好跟妹妹說說話,看妹妹到底是個什麼想頭。雖說這事情是不由妹妹性子的,但若弄擰了,實在是不好。
等太子妃懇請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芳儀心裡還是有些不樂意的。雖說這裡的人都早熟,這麼大的小姑娘會動心思很正常,如不會動心思那才叫二傻子呢,但對於那個小姑娘,芳儀雖無惡感,可也實在喜歡不起來。只是太子妃都開了口了,自己萬沒有在這種時候駁她面子的,所以就算不喜歡,也只能點點頭了。
只是等太子妃回去了以後,芳儀才掉轉頭吩咐道,那邊服侍的人要更盡心些纔好。除了小心伺候着太子妃娘娘,就是馬上要進宮的格格也要仔細伺候,萬不可離了人,不能怠慢了人家。
第二日,棟鄂氏家的嫡次女就進宮了。只是,出乎芳儀的意料,這回着小格格倒真看着懂事了。除了在姐姐跟前說話,就不會自己在外頭走動,在太子殿下不在太子妃跟前時,幾乎不離身的跟着太子妃。
391 人體炮彈
棟鄂氏家的小姑娘,除了在自己的太子妃姐姐面前說話伺候外,就在自己的屋子裡待着,並不在外頭走動,就是連毓慶宮裡頭也沒逛過。妹妹這樣懂事,倒讓太子妃娘娘過意不去了,反過來倒勸着妹妹稍微出去逛逛,只要身邊不離人,也是沒什麼大礙的。倒是格格笑着不應,說是自己進宮來時陪着姐姐的,可不是爲了自己逛着玩樂的。若那樣,就算別人不說什麼,自己心裡也不對付的。太子妃勸了幾次,也只能由這妹妹了。這樣一來,你爲我好,我爲你好的,感情倒是好起來了。
太子妃娘娘雖因爲有了身子,皇后娘娘免了她的請安,可太子妃並沒有因此託大,還是時不時地過坤寧宮坐坐的。芳儀想着,懷孕也是個體力活,且以後生產時更是如此,這樣稍微活動活動,不光有利於胎兒的發育,更是對安全分娩有好處,也就沒有多說。只是這個身邊人手照應得防備足,仔細了再仔細。
太子妃娘娘想着,妹妹既然不願意出去走動,那自己出去的時候就把她給帶上,省?美廈圃諏宋葑永鎩T偎盜耍?在身邊也是個照應。所以,每每去皇后娘娘那兒請安,就把這個格格給帶上。
皇后娘娘本來擔心這小姑娘不懂事不安分,現看着這姑娘進宮來循規蹈矩的,倒是有幾分詫異,再又看着太子妃的面子,對這小姑娘也露着幾分親熱的。再說,這小姑娘可是個最伶俐人兒,頗有幾分眼色,真能哄着芳儀開心。不光如此,就是養在芳儀身邊的大格格,也對這個姨姨有幾分喜歡。
有着妹妹時時在身邊,額娘也因爲皇后娘娘的體恤,格外行了方便,隔三差五也能進宮來說說話,倒真爲太子妃排解了不少。
這大浪不掀的,就到了這五月裡頭,太子妃娘娘已經有了七個月的身孕了。因天氣漸漸熱了,太子妃的身子又重了,芳儀也就不讓太子妃過來坐了。只是還是讓太子妃能在自己宮裡多動彈動彈。太子妃也是個小心的,到了這時也就照辦了。
只是因爲這一日到了節下,太子妃自覺自己身子雖然重了,但卻不缺力氣,再說也有個時日沒去皇額娘跟前問安了,就想着去皇后娘娘中宮應個禮了。於是就吩咐下去要更衣,也?萌ピ偈岸摶幌倫印6岸跏細窀裼行┎鏌歟白?保重身子,雖才五月,已經熱了。皇后娘娘已經好幾次說了不讓去請安了,姐姐這樣倒是讓皇后娘娘擔心呢。
太子妃笑着說:“我自己個兒的身子自己知道,不妨事。皇額娘那是體恤我才免了我請安。只是再怎麼着,今兒個是節下,總要去全個禮數。沒得給了我幾分顏色,就真的開起染房了。而且,我也有些日子沒有見着大格格了,怪想的。這連天的悶在毓慶宮裡頭,倒也有些煩了。”其實,最主要的,還是有幾分帶着妹妹散散的意思。這幾日,妹妹雖極力遮掩,但也有些焦躁透出來,想是本來就活潑的她整日裡關在屋子裡,總有些不耐的。
見姐姐這樣說,棟鄂氏格格也就沒有狠攔,依着姐姐的話回去稍事休整,只是這低頭轉身的功夫,臉上透着些急切。
沒花多少功夫,就拾掇好了出了毓慶宮。太子妃因想着活動活動,倒是沒有上步輦,只是讓步輦跟着,自己在下頭慢慢走着。因懷着身子,皇后娘娘早就不準太子妃再穿旗鞋,腳上只一雙千衲鞋底的布鞋,跟腳得很,走起來也倒便宜。
只是這一路雖看着不算太遠,走走也是要有些時間的,再加上這一行人走的慢,就更費時。太子妃娘娘雖然覺得自己體力不錯,這慢慢走了段時間,快到了坤寧宮時,還是覺得有些乏力了,棟鄂氏格格在邊上勸着姐姐還是上了步輦。太子妃搖着頭,笑道:“還行。幾日不走,倒是力氣小了,這樣可不行,回去後還得多動彈動彈。也就沒幾步路了,站着緩緩就好了。”
棟鄂氏格格是不懂這些的,見姐姐這樣說,也就由着,就站着陪着姐姐。
就這會兒功夫,就聽見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給太子妃娘娘請安,太子妃娘娘吉祥!”太子妃一擡頭,幾步外,一人帶着個小太監在給自己請安。“原來是三弟。”太子妃笑着招呼。邊上宮人也馬上請了安。
胤祉幾步走進,笑着說,“有段日子沒見着太子妃嫂子了,嫂子可安好?”
遇見了兄弟,總要說說話的,太子妃也客氣了幾句,爾後道:“三弟這是哪兒去?”
胤祉大方的說道:“今兒個端午,就想着去給皇額娘磕個頭,偏生這會兒外頭的事情到這會兒才了。沒想到這麼巧,倒在這兒遇上了嫂子您。您這是?”
“我這也正是要給皇額娘請安呢。”太子妃也笑着說。略頓了頓,纔有說,“這是我孃家妹子。”
要說前段時日,太子妃娘娘雖然帶着妹子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從來都沒有碰上過皇阿哥,就是日日要去皇后中宮的那幾個嫡子,也沒看到個影子。棟鄂氏格格也只合着禮數,重來沒有說過打聽過皇阿哥的事情。而剛剛胤祉一開口請安時,棟鄂氏格格就低頭不出聲,還略略的站開了些。直等到現在太子妃這樣一說,才低頭端正的行了個禮,“給三阿哥請安,三阿哥吉祥!”
三阿哥忙道免禮,做出個虛扶的樣子。只是棟鄂氏格格還是端正的行了禮纔起來,起來後這頭也不擡,連眼神都沒有瞟一下,一副大家貴女的氣度拿捏得正好。邊上的太子妃也心中連連點頭。
雖巧遇上,但也沒有在太陽下說話的道理。因還有外頭閨閣在,三阿哥倒是一鞠躬要先行了。只是即便要先行,還是囑咐着太子妃娘娘要小心身子,別累着了云云。
這正說着話兒呢,就聽見從邊上上頭一聲驚呼,“娘娘,小心!”
太子妃等人本是在坤寧宮外頭說話的,這圍着坤寧宮周的一些雲階,雖然不如乾清宮的高,但也是有高度的。也不知道這邊上上頭什麼時候有了人,這會兒也不知怎麼的摔滾了下來,直撲着太子妃等人。
太子妃身子不便,這時候邊上宮人也根本來不及扶着她避開。太子妃心一下子提了上去,只來得及雙手護在肚子上,眼睛下意識的閉上。又聽見邊上一陣驚呼,還夾雜着妹妹的一聲痛呼,只是許久卻沒有迎來想象中的衝擊,只有邊上奴才用力的扶着。
太子妃娘娘睜開眼,只見跟前堵着的是個男子的背,正是三阿哥胤祉,原來是三阿哥擋在自己跟前護住了自己嗎?正要開口道謝,卻馬上又發現不對,這三阿哥這姿勢好像是懷裡還抱着個人,只是三阿哥背對着自己又靠得近,所以並未看分明。
只是聽得三阿哥低頭問道:“你沒事吧?可有撞疼了?”看來還真是抱着人。
就聽見那人說道:“謝三阿哥搭救!”
太子妃有點兒暈,這正是妹妹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了?還沒等太子妃搞明白,這腹中就是一陣劇痛,這還不算,肚子裡的胎兒還拳打腳踢的動得厲害,這是剛剛嚇着了?太子妃一個沒忍住,啊的一聲痛呼出來。
本來的場面已經夠亂了,這下太子妃又這樣,更是讓一衆奴才手忙腳亂了。這有扶着太子妃的,有讓太子妃上步輦的,有慌忙要傳御醫的,有去給坤寧宮抱信的,還有要去抓那剛剛邊上呼叫小心的人。一時間,也顧不上去查看到底是誰摔滾下來了,也沒人顧及三阿哥擋身護着太子妃,懷裡還摟着棟鄂氏格格。
棟鄂氏格格像是被撞傷了,原本還驚魂未定的被人摟着,這會兒聽奴才們呼着太子妃娘娘,又不管不顧的要去查探姐姐。三阿哥忙鬆開了,只是格格被用力撞了一記,身上痛不說,還扭傷了腳,才被放開了急着過去卻又一趔趄,慌得三阿哥只能又出手相扶。
這摔滾下來的人不知是死是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沒人去看探,只是這身上的衣裳卻看着不一般。而剛纔喊着娘娘小心的人,也不用人去抓,正合身往這人那兒撲,嘴上還喊着,“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這奴才被人攔着抓住,還拼命的掙脫着,嘴裡直呼,“娘娘,娘娘,您倒是怎麼了,可別嚇着奴婢啊。來人啊,你們快去看看娘娘這是怎麼了?”
只是這個時候,這些奴才哪裡會聽她的吵吵,太子妃娘娘還不知道怎麼樣了呢,若真有閃失,那可大大的不妙了。從萬歲爺一路往下,到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哪個不是存了期盼的?都來不及細想,就覺得頭皮發麻,“閉嘴。等下自有人還審問是誰,又是怎麼來謀害太子妃娘娘的!”
392 就是不相信巧合
這兒的混亂,只持續了一會兒。馬上,就有坤寧宮皇后娘娘身邊的人過來了。於是,不管如何,先把痛的傷的昏的都先用榻子擡進了坤寧宮。
四阿哥胤祉也不能一走了之,不過倒是沒有再與棟鄂氏格格接觸,就跟在了太子妃娘娘的榻子邊上。
這些來人只有在面對着太子妃娘娘吃痛的表情時才着急慌忙,餘下的,問話也好,查探這地界兒也好,都有人負責,還喝令不準蠍蠍虎虎的大聲吵鬧,一時間盡然也井井有條的,就算是擡起了那昏死的摔落宮妃,發現這人正是最近這段時間風頭正旺的良嬪時,也只驚詫了一下,並沒有太多的忙亂。
進了坤寧宮,自有人把不同受傷的三人分別安置了。皇后別的都先不問,只先去看太子妃如何了。進了屋子,皇后娘娘也不管別人行禮,也不說別的,就直接摸上了太子妃的肚子,一邊摸還一邊問太子妃身子上的感覺。皇后娘娘這樣,倒把原先一直跟在太子妃身邊的嬤嬤嚇一跳,這皇后娘娘的手法,看着怎麼這麼老到?只是這個時候都心繫着太子妃,這念頭也不過一閃而以。
太醫來得很快,來得還不止一位。不過這時候,太子妃的肚子裡頭已經不再像先頭那樣翻騰的利害了,痛也平下去好多了,再加上看到來人正是皇后娘娘一向倚重的李太醫,這一下子也安心了不少,連帶着身上也舒坦很多了。
皇后娘娘這纔有了空,也想起讓一位太醫去給良嬪急治,也順便聽人細細說了剛纔的事情。
原來剛纔那一通亂,正是這位良嬪娘娘不知怎麼的摔滾了下來,也就那麼巧,先是狠狠地撞上了棟鄂氏格格。這格格哪吃得住這般的力道,也跟着就要被撞倒。只是棟鄂氏格格本就靠着太子妃娘娘的,她這一倒,勢必會壓着太子妃娘娘。
只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四阿哥插了進來,一邊把太子妃娘娘護在了背後,一邊解救了棟鄂氏格格沒讓摔倒,生生受了那一下的力氣。
若不是這時還一團亂糟糟的,芳儀腦子裡倒是能按八點檔腦補出,那撞擊時的一聲悶哼硬生生地讓四阿哥忍在了喉嚨裡,而棟鄂氏格格臉上不見驚嚇只有嬌羞,弱弱的擡眼一望,唰,電閃雷鳴,兩人眼神交匯,背景音樂響起,四個字,“英雄救美”,深深地烙印在觀衆的腦海裡。
這時候芳儀纔想到,四阿哥胤祉還在外頭候着呢,忙讓進來,也不等四阿哥行禮,就先說道:“好孩子,今兒個這事還虧得有你在,快過來坐下。等下一併讓太醫瞧瞧,可有哪兒也碰傷了。我纔剛忙亂了些,倒是把你忘在了外頭,委屈你了,你可不許記在心裡。”
四阿哥胤祉就近在皇后娘娘身邊坐下了,嘴上也不落下,“可當不得皇額娘這樣的話,兒子怎麼會委屈呢?兒子這也擔心着太子妃嫂子呢,不知可安好?至於兒子的身子倒是不用在麻煩太醫了,兒子可是在布庫房裡摔打慣了的。”
芳儀說了聲太子妃看着沒大礙的話,兩人就都不再着話題上打轉了,接下來無非是一些日常問安的話,看着倒是一對慈母孝子。只是都很默契,一點兒都沒往棟鄂氏格格身上帶,就像是根本沒有這個人,也就跟本沒有什麼“英雄救美”了。四阿哥略坐了坐就很有眼實的告退了,皇后也沒有虛留,只是笑着讓帶些節禮回去應應景兒。這節禮自然不是普通的東西,也不是原先準備的那些了。
等人走了,芳儀才評價着,這四阿哥也不是面上看着木納笨笨的,且看剛剛從頭到尾沒有提一下那個小姑娘都知道了。雖然,滿族不太講究那些男女大防,也不像漢人那樣什麼被男人碰了抱了就非這人不嫁了,不然就是失身了,可進關日久,又在康熙推崇漢學的影響下,剛剛那雖然是事急從權,可總是有些尷尬的。
這會兒,太子妃已經妥當了。聽太醫診斷,只是吃了驚嚇,動了胎氣,現在平復了。不過,餘下的日子最好能靜臥上一段時日養胎,情緒上也不可大起大落的,謹防刺激,更不可再受驚嚇。開的那個方子,倒是以調理安神爲主的保胎藥。
太子妃沒事了,棟鄂氏格格的問題也不大,只是個腳踝扭傷,只是因傷了腳踝,不可落地,也只能靜養不動了。反倒是那罪魁禍首良嬪傷得最厲害。這人摔滾下來,大概是磕了腦袋,雖未見流血,可這會兒還昏着呢。就是身上,也有碰傷,這會兒雖然還不顯,可等會兒若烏青起來了,估計也蠻嚇人的。
良嬪雖昏着,她身邊的宮女卻清醒着,只是這人雖然清醒,卻問不出什麼來,只說良嬪娘娘只是出來逛逛,上了那雲階也只是四下看看,沒想到怎麼着就站立不穩了,自己想要拉着娘娘也來不及,娘娘就這樣摔下去了。小宮女也是怕得要死的,哆哆嗦嗦的話都說不利索。
芳儀這會兒也頭疼,剛開始只是擔心兒媳婦,現在兒媳婦聽着沒大礙了,可芳儀知道,李太醫那話說的是有水平的,看來得做些準備以防不好的情況發生。只是,這接下來,該拿着良嬪如何處置?
聽着說話,像是完全的巧合,可芳儀在宮裡待久了,已經不再相信這種純天然的巧合了。可聽太子妃身邊的人說,今日太子妃過來,那是純屬偶然。這還好解釋一下,無非是有人時時刻刻地盯着毓慶宮的動靜。可是,哪個人這麼笨,自己先摔昏了砸人?這要砸準了也算了,可這砸準的概率也太小了!這到底是鬧哪出啊?
現在這人不死不活的,自己也不好處置,不好問話,想着就來氣。這還沒怎麼想好呢,就聽見外頭有人報,說是十阿哥在外頭求見,還是跪在坤寧宮門口。這一下,就更讓芳儀來氣了,自己都還沒有想好要怎麼着,這人家兒子就開始唱哭宮了。自己若不見,這人會不會還長跪不起,弄個更深露重跪長門這一出啊?
當下就點頭讓人進來。
等人進來了,十阿哥胤禩二話不說,就跪着請安。
要說,平時這些阿哥們是會按着規矩給皇后娘娘這個嫡母請安的。只是芳儀不是很耐煩人天天過來,所以就讓人半旬一次。不過,總有些懂事的阿哥雖然不是日日來了,也會比半旬來的勤一些。而且,芳儀也免了人跪禮。除了過節或其他大場合,都不讓他們行大禮的。
這會兒看見十阿哥跪着問安,芳儀眉一挑,無意間作了個康熙常做的動作,笑着問道:“今兒個過節,十阿哥是問我討要糉子吃不成?這還不容易?快起來吧!你這是喜歡甜的還是鹹的?要不都嘗一點兒?來人,還不快把今兒個新鮮的給十阿哥端幾個上來?”
十阿哥這聽着就是一愣,沒想到皇后娘娘這樣化解他下跪的意思。
今兒個趕早他已經給皇后娘娘問過安了,然後不敢忘了翊坤宮惠妃娘娘那兒,反倒是自己額娘那兒給排在了後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他在額娘那兒撲了個空。
問了人,才知道,說是良嬪娘娘信許是去了翊坤宮惠妃娘娘那兒請安了。這十阿哥開始還有些疑惑,自己也才從翊坤宮出來,怎麼沒碰上?又轉念一想,許是岔了路。於是就安心坐等,心裡還有些高興,額娘總算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雖然討厭憎恨那人,可也不能在面上帶出來。那夏天裡頭,二阿哥的格格的小產,就有人風言風語的說是額娘做的妖,只顧討好奉承萬歲爺,弄出這等東西害人。但終究顧及着額娘現在得寵,這些聲音很小。
自己現在能力還小,額孃的位分還不是很高,所以還需忍耐些。所以,額娘今兒能這樣,倒是讓胤禩有點兒開心,但又一想到額娘委屈自己去請安,又有點兒不好受。又想着自己要更能幹些,額娘才能多些倚仗。
只是十阿哥坐等了很一會兒,也沒見額娘回來。掐着自己出了翊坤宮的時間,這也不短了,就有點兒坐不住,讓人出去打聽。只是小太監走了一回,還沒到翊坤宮,就聽到那樣的事情了。
這十阿哥聽了報,這樣的天氣,手腳都有些發涼了。一時間,額娘到底如何,是生是死,就緊緊地捏着他的心,讓他騰不出空來想別的。這腳底下也不停使喚,就往坤寧宮去了。只是到了坤寧宮,這腦子纔開始有點兒轉動。自己見了皇后娘娘怎麼說,這皇后娘娘會不會給額娘傳太醫。最主要的,額娘算是闖了大禍,若是皇后娘娘拘着額娘在宮裡不讓人見,而後暗地裡有不讓太醫診治,這額孃的命,休矣!
不成,不能讓皇后娘娘這麼辦,這最好就能讓萬歲爺出面,萬歲爺總會對額娘有點兒念想的吧?
393 誰是那把刀
可是,怎麼能弄到皇阿瑪跟前?讓人給皇阿瑪報信?別說皇阿瑪對額娘有多少情份,就衝着皇阿瑪敬重皇后娘娘,自己這樣做了,皇阿瑪第一個就辦了自己。唯今之計,只有把事情鬧得更大一些,最好能驚動了皇阿瑪,這樣的話,皇后娘娘不光要顧着她的體面,也要顧着她在皇阿瑪心中一向是賢惠寬厚的形象!這樣的話,沒準都不用皇阿瑪說什麼,皇后娘娘就主動要端出一幅姿態來。
因揣着這樣的想頭,胤禩人到了坤寧宮前,卻一時想不起什麼別的法子,只能跪在了坤寧宮門口。這坤寧宮門口雖不是人來人往的,但還是有許多人關注着的,不然,額娘才一出了事情,憑鹹福宮的一個小太監怎麼就能打聽到了?
只是,胤禩也知道,自己這一跪,就已經把皇后娘娘給得罪狠了,日後可能再也無法挽回了。
額娘出了那麼大的事情,但只要太子妃娘娘沒有事情,日後又查出自己額娘沒做什麼,那麼皇后娘娘是不會對額娘恨到骨子裡的。可只是還得先渡過眼前再說啊,若是現在皇后娘娘就要了額孃的命,等日後查明瞭,不再怪罪額娘了,甚至對自己更好些,可是額娘卻也活不回來了。所以,日後的,日後再說吧!
不過,胤禩沒想到的是,皇后娘娘這麼輕易的就讓自己進去了,而後進來了,皇后娘娘又這麼說,倒是把自己的想法給打亂了。只是,胤禩畢竟是個聰明孩子,一咬牙,直接挑明,道:“多謝皇額娘,就數皇額娘您這兒的糉子最好吃了。只是,兒子聽說纔剛出了些變故,說是良嬪娘娘莽撞跌跤,太子妃嫂子不留神嚇着了。兒子聽了心中實在是惶恐,不知太子妃嫂子現在可安好?”
行啊!先頭太子妃身邊的宮人在外頭說的是謀害太子妃,要好好審審,芳儀就不興相信胤禩既然知道了這變故,卻不知道這樣的話頭的。可現在這孩子一開口,就咬住了衛氏只是跌了一跤,而太子妃是自己嚇着的。若自己只是怒氣沖天不留神,還真被他順過去了。
只是芳儀心中冷笑,皇帝講究金口玉言,自己作爲皇后也不太能出爾反爾,可真碰上大事,這種無心中說的話,以後賴掉又如何?自己可不是什麼真正的古人,如此迂腐。
當下看着胤禩道:“太子妃現在的情況還好,只要靜養就行了。至於良嬪,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好說。”
芳儀心中盤算着,太子妃的情況還是得往好裡說,不怕別的,就怕有心人聽了,再縱個黑貓啊冷不丁敲個響鑼啊,弄出些噁心小把戲,真再嚇着烏勒丹就不好了。只是這樣一來,太子妃沒大礙的話,就不能死摳着良嬪了,更何況良嬪還傷得重。因爲,畢竟在面上看來,就像是胤禩說的那麼回事。而且,芳儀忽然還想到,照着禮法說,這人有了嬪位,也算得上是太子妃的庶母,這樣一來,沒有真憑實據,還真是不好弄。不然,兒子這太子的名聲,還不知道被人怎麼詬病呢。
對於良嬪這個女人,芳儀真是有股子徒嘆奈何的感覺。不是恨或者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很奇怪的感覺,說不清。這人是跟自己來自同一處的,那種身在異鄉只有這一個老鄉的感覺,其實是很心酸的,而這個人弄出些在人看來稀奇古怪的花樣,也讓自己時時記得自己那一世不是夢。芳儀想着,只要這人不犯渾,不與自己對上,自己也不會爲難她。可偏偏,這人總是不安分,幾次三番的生出些事情來。這一回,到底是這人真的不小心,還是做了別人的刀子?
這人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躺在自己宮裡,也不是個事情,若是真的救不過來,那不用說,肯定又會有些謠傳了,說什麼死得蹊蹺啊什麼的。而且,就算不是這樣,自己這兒也不想沾着晦氣。
這樣一想着,芳儀就打算把人擡出去,只是要找個好的說法,不然,又要有不顧人死活不近情理的說法了。
芳儀正一邊看着胤禩,一邊分神想着這些的時候,胤禩又開口了,“嫂子無事,那真是太好了,兒子這下總算是可以放心了。只是不知良嬪娘娘可有說什麼?”
“噢?你說她能說什麼?”芳儀被這孩子的態度弄得更加不耐煩了。
“兒子無狀,還望皇額娘海涵。只是,皇額娘也知道,再怎麼說,兒子都是她生的,總不能對她不理不問的。不然,就是皇阿瑪知道了,也會罵兒子妄讀了那些書。”
芳儀一聽,這十阿哥,也真是會說,還知道擡出康熙來堵自己。不過,芳儀忽然間想順了,之前就知道十阿哥是擔心良嬪的,只是自己也擔心這母子倆聯合做局。可現在看這十阿哥的架勢,卻只是一味的替良嬪開脫。想來,自己不想良嬪死在自己這兒,可人家卻是擔心良嬪留在這兒會死。這可不是正好嘛,送上門的梯子。而且,就算是做局,自己也有法子的。
“倒是個孝順懂禮的。我也想知道良嬪說的是什麼,只是良嬪還未醒來呢。哎!”
胤禩一聽就更急了,這未醒來,到底是有沒有請太醫看過,還是說。。。。。。胤禩一急,也來不及細想,道:“懇請皇額娘讓兒子去看上一看。”
芳儀當然不會攔着,而且那屋子裡都是自己的人,不怕他弄些什麼鬼,自己還等着他想法子提出把良嬪接走的要求呢。
等胤禩過去了,芳儀再整了整思路,就招了兩貼身嬤嬤,又讓何玉柱給挑了兩機靈的太監,吩咐道:“等會兒,我會讓良嬪會她鹹福宮的。”
這話一出,倆小太監雖然愣了愣,可馬上就又恢復了恭聽的樣子,而自己那嬤嬤們與何玉柱,卻連臉色都沒變過。芳儀滿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只是,我擔心鹹福宮裡人手不機靈,所以,我讓你們跟過去。嬤嬤們只要在良嬪房裡幫襯着就好。而你們倆小的,除了給嬤嬤們打下手,另外就是在鹹福宮勤快些,不要眼裡沒活。也給我細細看看那兒的奴才。何玉柱,再派給說活順溜的去乾清宮看看,太子可在皇上那兒,別讓他白擔心着。”
等事情都吩咐下去了,芳儀就等着胤禩看完了他額娘,過來說話了。只是不知道這良嬪,會不會度過這一回。正這樣想着,芳儀覺得明顯違和,剛剛就有想過,良嬪滾落下來,這種損己一千傷敵不確定的做法,實在是有點兒腦子不好使,所以想着有人借刀而已,只是這刀也借得不高明,因爲不一定就能傷害到太子妃啊。現在仔細想想,剛剛卻忘了一個方向,那就是本來這想要被除掉的,就是良嬪!
這樣一想,這事情就順得多了。良嬪這樣滾下來,傷沒傷着太子妃還在其次,這良嬪本身就已經受了傷。而正因爲對着太子妃,宮人們總會急着救太子妃,把良嬪撩一旁不管不顧也是很有可能的。就算良嬪命大不死,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些人想着自己總會要除掉良嬪的。所以,自己纔是那把被借的刀!而若太子妃也受了傷,那就是額外的戰果了。
所以說不定,沒什麼巧合卻又是巧合,有預謀其實又沒預謀。正好良嬪逛到了這兒,而正好看到太子妃也過來了,於是就有人輕輕的一推?
哼!想利用自己?哪有這麼容易!自己派那些人,原本是想着一方面盯緊着,一方面是個威懾,可現在有些不一樣了,還要不能讓人偷偷害了衛氏,這別人護毆,自己看戲,纔是比較帶勁的。至於自己那些暗線,能不動就先不動。
不一會兒,胤禩就回來了,細看下,眼睛還有點兒紅。芳儀心裡抽動下,這孩子也真是可憐。
胤禩過來也真沒繞彎子,就說這良嬪留在坤寧宮,實在是不合規矩,而太子妃娘娘也需要皇額娘照應,自己是不忍心看皇額娘這樣辛勞云云。芳儀正等着人送梯子呢,胤禩這樣一說,芳儀只是略提提人還未醒,這樣就挪出去未免不近人情。胤禩就十二萬分的懇切,先高帽子給芳儀戴了一大堆,又說實在惶恐,不敢讓皇額娘爲了良嬪破了規矩,就連那頭的祭祀殿也拿出來作說頭了。沒想到,這會兒芳儀就痛痛快快的點了頭,倒是讓胤禩愣住了。當下大喜,也不說別的,生怕皇后娘娘改了主意,忙着就張羅着擡人。至於皇后娘娘派的人,知道不能回絕,反而欣然受了。
不說這胤禩如何照料良嬪,且說這太子妃和她妹子回了毓慶宮後,被當成眼珠子那樣照料着。而棟鄂氏福晉得了消息,也見天兒的進宮照顧着。因這姐妹倆都有狀況,所以特准棟鄂氏福晉帶格格的奶嬤嬤進宮看顧格格。
只是這一日,棟鄂氏福晉來的特別的晚了一些,臉上的氣色也不太好。
394 粉紅故事
這一日,棟鄂氏福晉來的比往日晚些,正趕上太子妃娘娘歇晌,所以就先去了棟鄂氏格格的小屋子。
棟鄂氏格格只是腳傷,再加上年歲小,根本比不得太子妃姐姐身重嗜睡,這會兒精神着呢,見了額娘就想着發嗲撒嬌。不過,這小姑娘確實長大了,現在更是學會了察言觀色,就覺得額娘精神頭不太好,雖竭力隱瞞,但湊近了看,這脂粉下的眼眶,有些浮腫。想着額娘今兒個來的晚,心裡就有些疑心,就拿話試探福晉,“額娘今兒個晚了好多呢,早就錯過了覲見的時辰,也虧得皇后娘娘格外恩典,要不然您今兒個都進不來。我看着額娘精神頭不太爽利,可是家裡出了什麼雜事?您說給您閨女聽聽,讓您閨女我也替你排解排解。”
哪知道格格試探着福晉,而福晉也正好有話要說呢。只是棟鄂氏格格這些懂事的話,讓福晉聽了心坎裡更是痠痛了,自己的女兒原先是有些不懂事,可現在長大的,明白事理的,卻偏偏遇上這樣的事情,怎麼能讓做額孃的不心疼?不過還是強忍着淚意,笑着說,“還是我閨女心疼額娘。不過,哪有什麼雜事啊,只是額娘想着你們姐妹想得睡不着。這一個兩個的都不在身邊。你姐姐這輩子是要留在這裡頭了,而你也長大了,等你阿瑪給你看個好人家,留在額娘身邊的日子也不長久了。所以,今兒個想跟你姐姐說一聲,想把你接回去。”
棟鄂氏格格一聽這話,就明顯覺得不對,先不說自己腳傷未好的事情,就是姐姐這會兒不是正要人陪嗎?只是這些還先擱一擱,自己進宮可是有正事兒的,怎麼能輕易就回去?自己這段時日循規蹈矩的,事事用姐姐的那個樣子框着自己,就是爲了在皇后娘娘跟前討個喜歡,現在皇后娘娘也對自己很親熱。那這樣,是不是就像那人說的了,他可以在皇后娘娘跟前求個指婚。可是,他到底求沒求啊?這樣回去,是不是前功盡棄?
“額娘,我也想額娘呢。只是姐姐這個時候,您就放心?再說了,我的腳傷還未好呢!”
棟鄂氏臉上一點兒也沒有帶出猶豫,反而有種破釜沉舟的氣勢,“額娘也知道你們姐妹倆好,這也是額娘最開心看到的。只是,你現在腳傷了,還得讓你姐姐費心照顧你,我怕她太操心了。等你回去了養好傷,要再見你姐姐還不容易?就這麼定了,今兒個你就隨我回府。”
棟鄂氏格格有點兒心驚,額娘說得雖有些道理,但總有些牽強。怎麼辦,要不先緩緩?找個託辭?“額娘說的也是。只是這段時日,皇后娘娘也格外恩典,對我也頗爲照顧。您看,是不是先等等,讓女兒明日去給皇后娘娘請個安,磕個頭,說回感激的話?”
“這?也不用等明日了,等我跟你姐姐商量下子,看看皇后娘娘是否耐煩見我們。”
棟鄂氏格格的心徹底涼了。要說纔剛她只是有些懷疑,只是更多的,牽掛着自己的正事,可現在再不知道出了變故,還是跟自己有關的變故,那自己也就是個傻子了。什麼變故?難道是自己的親事已經定了?阿瑪終於對那家人家點頭了?這可怎麼好?要不自己跟額娘坦白?這也不行,那人說要顧着我的名聲,由他把這些都定了,才親自上府上跟阿瑪額娘說,說這是個男人的擔當。自己捨不得壞了他的計劃,更捨不得這樣的人。
胡思亂想,沒個說法。太子妃已經醒轉,福晉這就去探望大女兒了。而格格正好可以向自己的奶嬤嬤套問一些緣由。原先那個府裡的事情,也是奶嬤嬤悄悄打聽了,告訴自己的。自己怎麼可能看上那個人家,所以想着法子進了宮。
只是棟鄂氏格格發現,奶嬤嬤也是一副哭過的樣子,看着自己,臉上明顯帶着悲切。受不了自己奶大的格格一再的追問,奶嬤嬤終於忍不住了,哭着說,那門親事黃了。
黃了就黃了,正好自己也不樂意,可爲什麼奶嬤嬤一副天都塌下來的樣子?實在是心疼自己的小格格,奶嬤嬤才支吾的說着,原來是那家人家誤會了什麼,今兒個上晌來府裡主動說是議親作罷,討回了送到府裡的表記。
誤會,什麼誤會要做出這樣打臉的事情?什麼誤會,讓額娘一定要把自己接回去?棟鄂氏格格只覺得不妙,“奶嬤,求你告訴我,讓我死都死個明白!要不,要不我回去了,早晚尋個繩子吊死自己。如是誤會,正好現在在宮裡,咱們去求人,去求皇后娘娘,什麼樣的誤會解不開?只是解開了,那樣的人家,我也看不上!”這種撒潑耍賴的話,也只有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管用。
奶嬤嬤的見識畢竟有限,一聽格格的話,很是有道理,對啊!去求皇后娘娘,再不濟,太子妃娘娘也好,自己的格格,可是爲了她才受這麼多委屈的。
奶嬤嬤這樣一想,也就沒了顧忌,“可憐的格格,老奴把你奶大,怎麼想到這麼乖的格格,要受這樣的委屈啊!”奶嬤嬤一邊哭着一邊就說開了,原來,今兒個人來討表記,只說他們府裡地位不高恐委屈了格格,原先是存了妄想,現在覺得實在是不妥,只望討回表記,另附上了厚禮算是賠罪。而福晉怎麼問,都這兩句話。強扭的瓜不甜,福晉也沒法子。只是人家府上主子雖然客氣,可下奴卻時時面露鄙夷。
府裡這些日子來連日圍着宮裡轉,倒是疏忽了別的。福晉只覺得不對,派人出去打聽了,聽了結果卻差點兒暈了過去。原來,也就這一兩日的功夫,棟鄂氏格格已經是大名遠播了。說什麼的都有,但都沒什麼好話。說小格格不顧廉恥,跟皇阿哥摟摟抱抱的。說小格格勾三搭四,在兩個皇阿哥之間周旋的。更甚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連上回不小心撞上了五阿哥,也別拿出來說嘴,說是就這樣勾搭人。現在這住在宮裡頭,還不知道又勾搭了誰呢。
有這樣的話,能怨人家不願結親嗎?人家這也是做得好的了,估計是顧忌着太子殿下,才委屈了他們自己,只說配不上,還倒貼上了價值不菲的厚禮。
雖然奶嬤嬤已經儘量的委婉了,棟鄂氏格格聽了也差點兒暈過去。若再這麼下去,別說嫁給那人,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了。怎麼辦?去求皇后娘娘?就算知道自己是被委屈的,可是因爲這樣的流言,皇后娘娘能給自己指婚?還是把自己打發得遠遠的?估計後面那個更方便些吧?
哪,就只有去求姐姐了!自己爲了她才受了這樣的委屈。而正因爲她,才阻了自己的路!那現在,四阿哥當着她的面都摟過自己了,她能假裝看不見?就算嫁給別人,別人不會信這些,自己還有好日子過?
所以,這些,都是因爲這個姐姐,才讓自己痛苦上這麼多的,她該替自己想辦法。
至於四阿哥那裡,他一定也會體諒自己的。那天,他那麼巧就在坤寧宮,就是想要看自己一下吧?他,他,抱了自己,也是想要有個說頭?那,那,更應該讓姐姐知道自己的委屈,而不是讓那些流言把自己撕碎了。
棟鄂氏格格臉上一會兒難受一會兒甜蜜,可把奶嬤嬤嚇壞了,只以爲格格受不了刺激人要瘋魔了。也顧不得別的,一把摟過,“格格,格格,您別嚇着老奴了,您這是怎麼了?您別怕,只要取求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玉口一開,還有什麼人會不信的?”
“可是這事情,讓我怎麼開口跟皇后娘娘說。皇后娘娘喜歡我,也是因爲我是太子妃的妹妹,可姐姐如今身子重,我又怎麼忍心讓她爲我費心去說合?”
奶嬤嬤神色也是痛苦,半晌才道,“小格格就是心善,爲了別人寧可自己委屈。可是奶嬤看不得捨不得,您放心,都有奶嬤呢!”說着,放開了小格格,就要出去,連身後小格格一連聲地叫喚都置之不理了。
棟鄂氏格格等奶嬤嬤走了以後,像是放下了什麼擔子似的,整個人都鬆了下來,只是神色間並沒有好看,偶爾還有聲低語,像是叫着奶嬤,又像是說着對不起。
只是,好一會兒,外頭忽然喧譁了起來,棟鄂氏格格的心猛地一緊,這是怎麼了?
外頭人聲鼎沸的,小格格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叫着來人,可原來守在屋子外頭的奴才也不知道去了哪兒,竟然沒有人應承。不得法,自己翹着只腳,艱難的顛到屋子外,才抓住一個神色匆忙的小宮女。那小宮女看清了是太子妃娘娘的妹子在問話,忙稟道,剛剛太子妃娘娘肚子疼!已經有穩婆去伺候了,太醫也馬上就到!
395 粉紅故事的背後
太子妃娘娘這回沒有上次那麼好運,等太醫趕來一瞧,說是要早產了。一時間,別說皇后娘娘急着守在了產房外頭,時刻準備着衝進產房,就是承祜那頭,也讓人送了信。而康熙也不用說,自然也接到了消息。
太子妃娘娘現在才七個多月的身子,雖說是七活八死,可這胎兒,真的能好?宮裡的人雖然都是面帶着焦急,可其實許多人,都有些幸災樂禍的心情。而中,現在信奉着與人爲善的惠妃,更是忍不住地躲在屋子裡放聲大笑,連憋着幾次讓自己停住,可沒一會兒,又是笑了開來。好一會兒,才記得上了柱香,嘴裡唸叨着“罪過罪過”
而這會兒,乾清宮裡頭,康熙端坐在書房正炕上,臉色莫名。作爲皇阿瑪,萬沒有去毓慶宮的道理,連焦急之色也不能顯出來,可心裡卻直爲承祜擔心,這孩子,子嗣上頭,這麼不順當呢?
正煩躁着呢,樑九功小心翼翼的蹭了過來,稟報道:“稟皇上,四阿哥在外頭求見。”
“讓他進來吧。”
四阿哥胤祉進來後先按理請安,而後也沒有繞什麼彎子,就又跪下了,鄭重地磕了一個頭後,才說道:“兒子今兒個過來,是有一件大事懇請皇阿瑪的,望皇阿瑪開恩,將彭春大人府上的嫡次女指於兒子做嫡福晉。”
康熙眉頭跳了跳,喝斥道:“荒唐你的親事,自有朕和你皇額娘作主,什麼時候輪到你自作主張了?”
四阿哥被康熙這樣一喝斥,有點兒瑟縮,只是還是勉強這開口道:“皇阿瑪教訓的是。兒子膽大妄爲了。只是這裡頭實在是有莫大的干係,還望皇阿瑪明察”
四阿哥今兒個難得的勇氣挑起了康熙的興趣,現在正好他也煩着呢,正好聽聽這個兒子所謂的莫大的干係,“講”
聽了這字,四阿哥倒像是得了鼓勵,又磕了個頭,一聲“遵旨”,才又開始敘說:“前幾日,出於意外,兒子在坤寧宮外頭對彭春大人家的嫡次女失於禮數,因爲當時的不得已,兒子就把這事給昧了下來。原也不以爲有人會提,只是沒想到,卻別人以訛傳訛,弄得實在是不堪,壞了人家女兒家的清譽。是以,兒子想來,原該兒子承擔的責任,能讓一個姑娘家如此委屈,所以前來懇請皇阿瑪作主,把那女子指於兒子。”
康熙聽了,眉頭皺得更緊了,“那日的事情,本就怪不得你,說來,你還是有功的,朕還想着要給你什麼賞賜呢。何須如此?那女子,不太合適。你也無需擔心,朕會讓你皇額娘給留心個好人家的。”
哪知,康熙這樣一說,四阿哥焦急起來,“皇阿瑪,兒子此次並不是爲了那日之事來討賞的,說來厚顏,太子大哥已經爲這事情當面謝過兒子了,兒子還當得了皇阿瑪的賞。兒子只是想着,那女子壞了閨名,這日後的日子要辦?就算是皇額娘給那女子拴了婚,可怎知這婚配之人是個什麼想頭?或許面上不敢違拗,可心裡卻實不待見,那這女子婚後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的。兒子是不忍因兒子的干係,讓一女子落入如此境地。再者,兒子現在跟皇阿瑪說這些,也是有緣由的。”說道這兒,四阿哥變得小心起來,
“兒子聽說太子妃嫂子現在的情形不大好,四阿哥一邊說着,一邊偷瞄了眼皇帝的臉色,沒見聖上有什麼異樣,才試探的說了下去,“兒子說這個,萬沒有窺探太子大哥東宮的意思。只是想着前幾日,太醫還說太子妃嫂子沒什麼大礙,好好的就會……”
四阿哥又偷偷瞧了眼皇阿瑪,發現聖上不但沒有不虞之色,反而有些細聽的樣子,心裡就覺得又膽壯了不少,“想來,也是聽了這些不好的說話,心裡着急了,才落入了險境。兒子想着,若是能讓太子妃嫂子舒心一些了,是不是這險境就能過去了?太子妃嫂子現在可是懷着兒子的小侄子呢,太子大哥現在心裡也不好受吧?若能爲太子大哥分些憂,兒子是極樂意的。所以,才貿貿然,來求皇阿瑪恩典。”
說到這兒,又是伏下了身子,長跪不起。
四阿哥跪伏着,看不見皇上的神色,心裡有些忐忑,只半天,才聽上頭嘆了口氣,道:“是個仁厚的孩子,又重孝悌之情,不錯。此事,朕自有主張。你回去吧。”
四阿哥心中狂喜,勉力的控制住臉上的表情,用力扯住嘴角不讓上翹,恭恭敬敬答了聲是,才磕了個頭,退步着出去了。
只等離了乾清宮老遠了,四阿哥才放任着自己漏出喜色,太好了,自己這回是賭對了皇阿瑪終於說自己好了,這以後看來會被皇阿瑪看進眼裡去了。光想想這個,就讓四阿哥胤祉想要放聲大笑,索幸還記得是在外頭,才能強忍着,只是臉上的笑意是都忍不住了。
想想自己,從小就被送到奴才府中撫養,六歲回宮,什麼也不懂,什麼都害怕,怕皇阿瑪的威嚴,怕額孃的親熱,怕二阿哥罵自己是笨豬……爲了這一切,自己又是付出了過少努力?如今自己那裡還有點胖的樣子,自己的書讀得比二阿哥好多了,自己騎射雖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太差。可看看,自己不如太子和三阿哥得意,這也就罷了,可爲什麼那個罵自己豬的人,還能那麼得意?而且不光如此,連比自己小的五阿哥,六阿哥,都比自己得意。好,這些人都有理由,那麼小十呢?他憑什麼被皇阿瑪看重?要知道,作爲萬歲爺的兒子,只有被萬歲爺看重,才能得意
所以他纔想着法子在皇阿瑪跟前表現,期盼着皇阿瑪能發現自己的好,可惜,皇阿瑪的兒子太多了,能分給自己的眼神太少了,而額娘也畢竟老了,不能像衛氏良嬪那樣得寵替十阿哥說話。
今日這樣的機會陡然冒出,自己想了半天,才棋行險招,賭的就是皇阿瑪能知道自己的好,只是又怕皇阿瑪說自己是婦人之仁,不過現在掉頭想想,就算是婦人之仁,那也是個“仁”字,不過幸好一切順當。皇阿瑪可沒稱讚過人,有數的幾次,還是三阿哥得了。
想想,當初自己偶爾在宮外結識了這棟鄂氏府上的格格,因看着太子妃的關係,對此人和顏悅色,哪想到這人就會錯了意了,竟然一心一意的要跟着自己。這人沒腦子,一家裡頭,會出兩個皇家的兒媳婦?自己雖想着藉此依附上太子,可白想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只怕自己說了,皇阿瑪倒要疑心自己或是認爲自己沒腦子了。只是又不能回絕了這人,額娘說了,有時候女人歹毒起來,可比男子還做得狠毒。萬一因此這人恨上自己,然後在太子妃面前添油加醋弄出些什麼事情,那自己就麻煩大了。所以只能推託敷衍着,指望他們家裡能快快把她的親事給定了就好了。
沒想到就出了個這樣的機會,倒是成全了自己了。
至於那個女子到底如何,自己可犯不着操心了,皇阿瑪不是說了嗎,他自有主張
若是皇阿瑪準了,那也不錯,自己跟太子的關係就更近了。若是不準,且看皇阿瑪如何處置,若置之不理,呵呵,那看來這彭春也並未得了皇阿瑪的多少看重,也就是說太子妃也不過如此,所以她家的事情皇阿瑪纔不伸手,而太子殿下……
四阿哥一路盤算着一路笑着,這心情,實在是好得沒話說。而此時的毓慶宮,氣氛卻很是沉重。
芳儀焦急的候在產房外頭,心裡盤算着這胎兒落地的急救法子,沒有暖箱,沒有呼吸機,連氧氣瓶都沒有,可以說,一切都指望這孩子自己的生命力了。至於太子妃,關鍵時候,到底是要大的還是要小的?
一瞬間,芳儀覺得自己可真是冷血。因爲,自己剛剛想着,保了大的,照這樣子,以後能不能再懷孕還不可說,就算是可以,也要修養好些時日。而在這個宮裡,小孩兒只要有奶嬤就行了,沒有額娘也沒什麼,其他的,自有自己護着,自己就把他或者她帶在身邊養着也沒什麼。至於以後兒子再娶,也便宜。
芳儀只覺得一激靈,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對着人命,還是自己的兒媳婦,就這樣加加減減,盤算着對自己最有利?要知道,太子妃今日如此地步,雖然是那老奴可惡,其實,自己又何嘗沒有過錯?
明知道她妹子有些不妥,卻自認爲能控制,放任這孩子陪在宮裡。是,或許這妹子真沒做出些什麼事情,只是那老奴一心只顧着自己的小主子才惹出事來,可這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以爲沒什麼大礙,才如此的嗎?
再想想這幾年,如此託大,“生於安樂,死於憂患”,讓自己背上涼津津的……
396 怎麼能輕饒
396 能輕饒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芳儀還在出神,邊上的秋實輕輕的拽了下皇后娘娘的衣襟,才發現面前是原本該在產房裡的穩婆,不由緊張,“可是裡面有什麼事情?”說着,就忍不住想起身進去。
“不是不是,老奴是來請皇后娘娘示下的,可還有其他的吩咐?”穩婆恭敬的地頭彎腰的等着。
芳儀揮了下手,“沒有,快去裡頭小心伺候着。”
等人進去了,芳儀才收回眼神。身上剛剛出了好些汗,有點兒粘膩難受,嗓子也乾乾的。也不等邊上秋實的伺候,自己拿起一遍的茶盞很喝了一口,才把剛剛起的懼意壓了下來,心神也定了定。
只等到了這個時候,芳儀纔想起剛剛那個穩婆來請示的意思。女子生產是個危險的事情,面臨保大保小這樣的境況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在這宮裡,天家的血脈何等的重要?一般情形,這產婦比得上真龍的後嗣?所以沒有額外的吩咐,自然是保住那個小的。
只是,沒有意識到倒也罷了,現在想起來了,還真能就這樣選?
這樣的問題,上一世自己讓護士問過許多人,現在輪到自己,才知道這是何等的殘酷。半天,芳儀纔有出聲,“去說,大的小的我都要,實在沒法子了,就保大的,快去”生怕人去了晚一步了,自己又改了主意。
芳儀做出這個決定,自己告訴自己,並不是自己又良心發現了,開始聖母了,自己照舊還在做着加減法,只是這次的角度有點兒不同而已。不管說,兒子成親也多年了,也算是夫妻和睦,若真到了那地步,這喪妻之痛,也不會輕的吧?古代喪妻,還以刑剋之說,自己也不想兒子沾上這樣的說法。這小的生下來,到底能不能養得大,還是個未知數呢。
等候的時間是最難捱的,就這樣煎熬着,也不知道到過了多久,芳儀聽着產房裡的動靜不對,再也坐不住了,她實在是不想再這樣等着了,站了起來,就要往產房裡頭衝。可自古說來,這產房都是血污之地,就有人想要勸着,只是被皇后娘娘狠狠的瞪了一眼,也沒人敢說什麼了。
等芳儀進來,才發現原來是胎兒落草了,只是這孩子竟然不會哭
穩婆倒提着孩子的腿,這巴掌卻不敢落在孩子的小屁/股上,因爲這孩子太小了,就像個小貓兒似的,身上還泛着胎裡青。
芳儀忙把孩子接過來,一手託着,另一手極快的稍稍用力撐開了孩子的小嘴並把裡頭的血污掏了出來,在湊上嘴去罩住孩子的小嘴,如給人吸痰似的輕輕一吸,以確保喉管通暢,還別說,這一吸,還真吸出團污穢。然後,芳儀才騰出一隻手,輕輕按摩擠壓胸腔,以這助力幫助肺部收縮擴張,刺激孩子自我呼吸形成,同時還往孩子嘴裡吹氣。就那麼兩三下子,手下的孩子發出一聲細小的啼哭,也像聲小貓兒叫,只是聽在芳儀耳朵裡,卻猶如心肝肺被貓爪子撓了一下,很疼很疼。
芳儀小心的托起孩子,身子已經按着刻在骨子裡的習慣來到了產牀邊,把孩子舉起,下身衝着太子妃,道:“是個弟弟。”
太子妃一直撐着等到了這句,忽然“嗚”的一聲哭開了,邊上伺候的人馬上勸着,“這可是個大喜事呢,太子妃娘娘可不敢這樣,仔細傷了眼睛。”只是這時候的太子妃又是如何能勸得住的,當下反而大聲哭了出來。
芳儀能體會兒媳婦的心情,這些委屈憋在心裡好久了,剛剛又是在恐懼裡掙扎,若不讓她發泄發泄,也容易憋出毛病來。只是又擔心外頭的承祜誤會了,所以一邊給小阿哥處理臍帶,一邊對着穩婆說道,“報喜去吧,只說大小安康就行了,不該說的就要嚥進肚子裡爛了,明白?”而後擡眼,視線卻在屋子裡掃了一圈。
這還有什麼不懂的?關於皇后娘娘進產房後的一系列行爲,誰敢透出去一個字?而且,這些能進產房的,也算是靠得住的。
芳儀現在卻不管別的,仔細給孩子檢查了一下,稍事擦洗,用軟細棉布包裹起來,親自抱着出了產房,進了纔剛讓人準備好的“新生兒室”。孩子看着發育不錯,但畢竟早產了那麼多,接下來的事情,可少不了。這所謂的新生兒室,其實根本不夠格,只是在室溫上,物品、人員出的消毒上,更嚴了些。還要讓太醫給小阿哥看看,商量個養護的方子。
好容易熬過了頭幾天,看着小阿哥從完全不會吃奶到現在會就着指甲大的小勺喝奶了,芳儀才放下了些心。要知道,那頭幾天,芳儀看着就忍不住地想哭。孩子太小了,根本不會吃奶,得芳儀把奶灌進他嘴裡然後輕輕按摩着喉頭刺激吞嚥。這一小勺一小勺的喂,得花多少功夫?而且沒喂幾勺,這擠出來的奶,芳儀就棄之不用了,因爲暴露在空氣中久了。這孩子可差不得這一丁點兒。所以,這孩子的奶嬤嬤是最多的,現在就用了八個。而且關照下去,生產了滿五個月的奶嬤嬤就不能用了,得換新的。就是現在這樣,這孩子還得用勺子喂,因爲他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吸奶。
康熙一直沒來看過孩子,承祜倒是一直要看,芳儀卻攔着。等過些日子再說吧。再過些日子,看着能站下來了,再讓承祜看看。若是不能,一眼都沒看過,想來難受會少些吧?
芳儀雖然想一直待在嬰兒房裡,但她畢竟是皇后,這能在孩子身邊守了這幾日已經是極不容易了。所幸,這幾個老嬤嬤也算是學得快。
只是身子雖然疲憊到了極點,芳儀躺在坤寧宮自己的臥房裡,卻也睡不着。這個虧,就這樣吃了?不能,不甘心一定要報復回來棟鄂氏格格先等等,那個奶嬤嬤倒是忠心爲主,已經不吃不喝好幾日了。可,最要緊的,那些個流言誰傳的?誰有那麼大膽子?
芳儀頭一個就想到了惠妃和二阿哥。這滿腔的怒火真是忍也忍不住。二阿哥,在自己手裡的把柄多着呢,這一件件抖露出來,可是夠他受的。二阿哥不好了,惠妃能好?
就這麼辦芳儀迫不及待的就要喚人進來。只是話到了嘴邊,卻又遲疑了。太子這邊纔出了事,二阿哥就被暴料了,這,也太顯眼了。這種小把戲,可是瞞不過康熙的。就算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康熙找不到任何證據,可還是會疑心的。自己一直以來求的是什麼?康熙現在這樣對自己,無非是現在相信自己。可若讓康熙起了疑心,有了一就有了二,這一向以來的努力,不久白費了?更何況,有些事情,可是好久好久之前的,包括烏雅氏那件事。這會讓康熙想?一直以來自己對他的隱瞞?
芳儀生生地打了個冷戰,五月的夜晚,竟讓她感覺到了三九四九的寒意
這些把柄是好東西,可得在完全聯想不到自己身上時用,而且即用了,就要把二阿哥徹底的廢了。可現在,康熙雖對二阿哥失望,但畢竟還是念着父子親情的,現在的康熙也不是史上那個臨近晚年、刻薄多疑的康熙,就是那樣的康熙,也不會殺子,頂多是圈禁。可康熙現在畢竟還在壯年,就算圈了兒子,過了幾年沒準就消氣,把人放出來了吧?
二阿哥既然不太會被廢掉,那還不如留着做靶子比較好,省得承祜太顯眼了。而且,有這麼個人,時時刻刻讓承祜謹慎些也好,省得如自己這般,因孝莊文皇后的薨斃,日子舒坦些了,隨嘴上時時刻刻提醒自己,可實際上真沒以前那麼謹慎。
只是出了這麼檔子事,不幹點兒什麼,也太憋屈了。芳儀想着想着,就想到一個人的身上,二阿哥一直在籠絡的人。
可若那些流言不是二阿哥做下的辦?涼拌就不興芳儀拿二阿哥作出氣筒?至於真兇,也別以爲逃得掉。
這些日子,不管是嬪妃貴人,還是阿哥公主,芳儀都免了人請安。可每日這十阿哥都去坤寧宮請安,被告知皇后娘娘不在,這孩子還會磕個頭再回去,真是表現得相當好啊。
wωω• тт kan• ¢ ○ 而次日一早,芳儀就讓人撿上好的補藥拿出了許多,這中間還包括了一枝老參,關照人若十阿哥來請安,就把這些藥上給他,說是賜給良嬪補身子的。
鶴兒領了命。等她下去歸置東西時,李奶嬤憋不住地問了,“娘娘,您不是說,不能送吃的東西的嗎?這會這樣啊?還有,這良嬪乃是罪魁,就這樣便宜他們了?”
“十阿哥是個聰明的,他會明白我的意思的。”
只是接了這些東西,在最終明白前,會先害怕、擔心、煎熬吧?便宜了良嬪?能夠
397 人言
一個月,一個月可以竟是柴米油鹽什麼大事都沒有,一個月也可以發生許多讓普通百姓也知道並傳頌的事情。這其中被傳頌的主角,還是在世人看來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的孃家。
前幾日,還被傳得有些不堪的棟鄂氏府上的格格,轉眼,就變成了忠義兩全、姐妹情深的女子典範
什麼與皇阿哥摟摟抱抱的,那是您聽錯了吧?要不就是以訛傳訛。那宮裡頭,規矩大着呢,人家進宮是陪着姐姐說話的,可能與皇阿哥相處。您以爲那是您家后街那菜市場啊,青菜小七邊上就是豆腐西施的攤位,男女混雜的?您還別不信,您看前街錢四老婆娘家的大鼓奶奶的鄰居家的外甥他叔叔的契兄家才趁幾個錢?那巴掌大的院子還前院後院的,講究那麼多規矩呢。再說了,您知道那宮裡有多少太監有多少宮女嗎?聽說啊,就是伺候吃個飯,都有五六個捧着筷子七八個端着金碗的,行動身後跟着一羣太監宮女伺候着呢,您說當着這麼羣人,可能那什麼?什麼?您說我知道的?我家隔壁的小五的乾爹他侄子,認識宮裡採買的管事公公,人公公偷偷說的,還說咱們真是沒見識,什麼話都信
哎,不過,這回我可聽見個新鮮的了,這可是真真的,人小五的乾爹的侄子請那公公吃飯,人公公喝多了才說的。說是這棟鄂氏格格啊,真是個好啊。人姐姐懷孕,她盡心盡力的陪着。前幾日太子妃娘娘生了個小阿哥,這您總該知道吧?可惜,太子妃娘娘身子骨不好,這是早產的。聽說啊,這生產的時候,這妹妹就在外頭髮下了宏遠,若姐姐平安生產,這小阿哥順順當當的,她從此吃齋唸佛虔心祈福。哎,神了,這才七個月的小阿哥,盡然就平安落地了。
您說,這做妹妹的,爲姐姐做到這份上,算不算情誼深重了?算不算爲太子妃娘娘盡忠了?
您還別不信,據說,皇上都親口稱讚的。皇上聖明神武,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爺都點頭的事情,這還能有錯?
什麼,您說我知道萬歲爺點頭了?我看見了?嘿您這不是寒謲我嗎?我哪有那個福分呢這可是人公公說的,人還說了,萬歲爺還封了棟鄂氏府上的格格爲和碩格格了,就是認了義女這格格若是不好的,皇上萬歲爺能要嗎?只等到了黃道吉日就下旨了。哎,這可是機密啊,現在外頭還不知道呢,我就告訴你了,你可別往外都說啊。這可都是天家的事情,咱們可傳不得。
一時間,前兩日還被京城中勳貴暗中撇嘴的棟鄂氏府上,一下子又大紅大紫了起來。看人家府上,出了個太子妃,又出了個和碩格格,這說明什麼?至於那些話是真是假,現在還有人計較嗎?只要皇上點頭了,那就是真的更有腦子清醒地,無不從此中掂量出了太子爺在萬歲爺心中的份量
只是棟鄂氏福晉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似的,不光她,就是老爺,看着在府外是容光煥發,可以回來,卻是滿臉的疲憊。自那日出事,老爺就整晚沒睡,而後就去見了聖上,回來卻對她說,小女兒成了和碩格格,不過只是個封號,不上玉牒。讓她給收拾收拾,等接了冊封的聖旨後,就把人送到家廟裡去,以後衣食什麼的全不管福晉做,但一輩子也別提接回來的話。
她驚呆了連聲問這是什麼意思,老爺捨得?老爺這時候怒火倒是上來了,說,若不是捨不得,一條繩子勒死纔對,他纔不用費心費力想出這麼個祈福的事情。不然,只怕宮裡的大女兒也危險。而萬歲爺不是爲了太子殿下的體面,能輕饒了?末了,還說了,讓她合適的時候跟太子妃提提,家裡學的規矩原本是好的,可別嫁人時間長了就忘了。這正妻的本分是什麼?正經快讓側室給太子殿下添丁,女人的小心思都收拾收拾,站穩了才能看長遠
宮裡,這段時候倒是沒亂。芳儀雖然忙着孫子的事情,可卻也狠狠地整肅了下宮規,所以,即便是萬歲爺下了有些古怪的旨意,也沒人敢再嘀嘀咕咕的。
要說,康熙的旨意也確實有些古怪。小阿哥身子弱,頭幾天連皇后娘娘都熬着照看,這洗三的事情,皇后娘娘一句輕飄飄的免了。可皇后娘娘這樣說,內務府的人也不敢多說,膽戰心驚的蹭到皇帝跟前。沒想到,康熙聽了也點頭,竟然說,滿月酒也免了。聽着,不是說按着規矩來,而是“免了”,不辦這還不說,還關照,在小阿哥序齒前,每年的生辰都不許操辦
內務府的人這下混亂了,這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能這樣呢?難道說,萬歲爺極不喜歡?也對阿,不然,聽說就沒去看過,也沒大肆打賞?
哪知這還不算,隔日,萬歲爺竟然傳諭下去,對於太子殿下的嫡長子,序齒前不賜名,也不許有乳名,更不許以寶啊貝啊等貴重字眼稱之,只以小阿哥呼之。
這條聖諭下得古怪,只是礙於皇后娘娘最近的嚴厲,也不敢有人在私下裡議論,只是肚中揣摩,看來,聖上是真的不待見這孩子。只是從此,在宮裡,小阿哥就指那一位了,別的皇阿哥,再不以小阿哥稱之。
出了這麼多事,太子殿下雖然有些疲憊,但臉上還算是平靜,對於阿瑪突然弄出的這個,也沒多大的抱怨,就是胤礽等替小侄子委屈,說是要去阿瑪那兒討個說法,也被他攔下了,只說阿瑪這麼做,一定是有他的道理,不讓哥幾個添亂。
胤礽等知道哥哥這幾日的難受,也不忍再添上一筆,就只能忍了。
還是康熙沒忍住,一日政事完了,忽問承祜覺不覺得委屈?承祜倒也老實,說道:“開始是有點兒。只是後來想明白了,兒子爲什麼會覺得委屈?只是因爲心疼那孩子,替那孩子委屈了。而您是兒子的阿瑪,一向又是最疼兒子的,當然更捨不得兒子委屈了,所以,這裡頭必有說頭。兒子其實應該羞愧,爲了開始的那點兒委屈。”
不管康熙有沒有說頭,承祜這話已經把康熙給繞進去了,按着他的話,康熙不會也不能不心疼那孩子。
而康熙倒是笑了,覺得兒子能體諒自己的苦心,而對於那些小技巧,就故意視而不見了,“山海經有云,幽冥界有一物爲生死簿,這人何日出生何日亡故皆有記載。後有機緣者取巧,發現未有名者不入生死簿,乃藉此獲取陽壽。”
康熙說到這兒,看了眼承祜道:“作爲太子的嫡長子,必要序齒入玉牒,只是這之前,未有名,不過生辰,或可留得住。”
其他的,怕貴字衝着,康熙也就不說了,他還記得先帝爺那個纔出生一個月就封了王的兒子。還有,他自己不去看,除了怕日後難受外,也擔心龍氣過盛了。其實,做皇帝的,都是相當迷信的人。
康熙的這些苦心,承祜也只是現在才知道,可宮裡許多人是不太明白的。
惠妃娘娘一開始雖然擔心被太子搶了先,有了萬歲爺的第一個孫子,心裡有些不忿。可想想如此早產,身子弱必定是事實,也未必能站得住,就有些開心了。等到領了康熙的口諭後,就心裡樂開了花,看看,就算搶在頭裡還如願得了兒子,可萬歲爺不待見,也是枉然啊。
只是二阿哥實在是得意忘形了,這一日竟然當着幾位弟弟的面前,存心給承祜填堵,開口閉口問着小阿哥的身子可好,一定很精神吧云云。這還不算,“太子大哥,皇阿瑪雖然下旨免了小阿哥的滿月酒,可是我這個做叔叔的,也不能真就昧了小侄子的滿月禮,等下我就讓人給您東宮送過去?”
可沒想到,太子承祜還接話,就連一向跟二阿哥不對付的胤礽也沒來得及說話,就有人在邊上插上話了,“二哥啊,我覺得這不妥當,您這不是難聞太子大哥嘛。皇阿瑪下了旨意,咱們這些做兒子的,因該謹當遵守,能這樣陰奉陽違了?”
二阿哥聽了這話就不快了,轉頭一看,竟然是十阿哥胤禩。這小子,平時在自己身後唯唯諾諾的,這會兒就跳出來爲太子說話了?而且一張嘴就給自己扣了個這樣大的帽子
二阿哥心裡的火就急竄了起來,在他看來,自己勉爲其難,屈尊拉攏這個罪籍生的小崽子,已經是很委屈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會背叛自己,被自己養的狗反咬了一口,這叫他如何能忍?
當下冷笑道:“沒想到小十倒是長進了,不光聽得懂人話了,還會在人話裡挑刺兒,行啊”
這話一出,原本還在看戲的幾位阿哥就有點懵了,這叫說話的,反映過來,連忙馬幾個或東或細的勸了開,只是大家心裡知道,這事,不算完。
398 良嬪的黃瓜
這件事果然沒有完,口舌之爭到了這個份上,萬歲爺會不知道?只是這回萬歲爺罰的有點兒重,兩個阿哥竟然都被打了板子。雖然才十下,可卻是件極丟臉的事情。打完了還不算,還有別的處罰,對於二阿哥的是閉門思過,而對於十阿哥的卻只是罰抄書。一時間,別人倒也鬧不準哪個阿哥罰得算是重了些。轉眼,康熙又賜了好些個東西給了二福晉,讓她安心養胎。這就讓一些人咂摸出味道來了。可就在好些人都在暗說果然如此時,萬歲爺又挑了個小錯兒,罰了明珠的俸銀,也讓其閉門思過了。
於明珠僅僅是如此,可與其他一些人可就不妙了。康熙雷厲風行,一下子就處置了好一撥兒官員,有僅僅革職的,有發往寧古塔的,當然也有秋後問斬的。其中雖罪有不同,其中一個只是因家奴打殺佃農,這主子就被革了職。可明眼人漸漸都看出名堂來了,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二阿哥親厚。更有原先在萬歲爺封了個和碩格格時就明白事的聰明人,這回看的更清了。看得清自然就疑問更多,難不成,萬歲爺一直是在釣魚?
芳儀這回舒坦了,果然,自己不動手,康熙反而會更心疼承祜,自己只要給康熙提供一個由子就好了。其實,這由子康熙都完全可以自己找。只不過自己還是想讓二阿哥更扭曲一些而已。
十下板子打在身上,對十二歲的胤禩來說,還是有點兒分量的,只是他還是未敢往上書房裡告假,雖然太醫給看了也給了棒傷藥,可坐在書房裡頭,這小屁/股,可是火燒火燎的。到了接近午晌,萬歲爺來考較兒子們今天的課業時,胤禩這下半截子已經是痛得木掉了,但人也僵得不能動了。
康熙看見十阿哥也在書房,有些頓了頓,卻未作他語,只等輪到了十阿哥,特意多問了幾句上午的功課,才讓太監送胤禩回去,給了三天的假,又傳了太醫過去看了一回。
三日過後,胤禩纔敢去探望良嬪。那日良嬪被擡回鹹福宮,過了一天就醒了過來,只是人醒了,卻又點兒糊塗,而且動不動就吐個昏天黑地的,不太能說話,也不能轉動。只等歇了這麼多天,這人才好了。今兒個看見兒子來了,很高興,拉着兒子打發了旁人就說個不停:“你可來了,還疼不疼,快讓額娘看看。額娘早就想去看你,你幹啥讓人捎信來不讓額娘過去?你不知道,那**受了罰前,額娘身邊那幾個惡煞就走了。額娘去看兒子,有什麼不妥當的?”
沒什麼不妥當,只是不想讓額娘傷心,更知道額孃的調調兒,自己都這麼大了,能讓額娘看那處。胤禩馬上轉移額孃的注意力,問道:“皇后娘娘身邊的人走了?”
良嬪果然被轉移的話題,道:“是啊,那日他們像我來告辭,說是皇后娘娘那有事讓他們回去。他們一走,我就想給你送信,沒想到接着人跑回來說你得罪了二阿哥,還被皇上罰了。我就想要去看看,卻接到了你傳回來的信。不過,兒子,我是討厭惠妃母子,也讓你遠着些他們,可你不是說不妥當嗎?就跟二阿哥頂撞上了?我只讓你遠着他們,可並不是要得罪他們,這二阿哥可是個氣量小的,這日後怕是麻煩得很。”
胤禩心裡苦笑,若不是沒法子,自己哪裡會這樣?不過現在再說也沒意思了,也不想把這裡頭的曲折在告訴額娘,只是笑着說自己也是不留心的,不過,看來也無妨,皇阿瑪並沒有真正的聖了自己的氣,反倒是二阿哥怕不好了。
哪曉得良嬪聽兒子說二阿哥不好的話,竟然連連點頭,還憤憤地說,“我賭一根黃瓜,二阿哥這回還是個女兒,我還賭一百根黃瓜,二福晉一口氣生四個女兒。”
對於額娘時不時這樣的不着調,胤禩已經從一開始的勸,到無奈的扶頭,到現在面不改色聽而不聞了。只是額孃的話時常會說準,不知這回如何。
二福晉不負胤禩的重望,對得起良嬪的那根黃瓜,於七月下旬真的又生了個女兒。這讓在家閉門思過的二阿哥更加火大。這一回,他沒有如上一回那樣,就連面上的喜歡也懶得裝了。
不過,讓其鬱悶的不止這樣。皇阿瑪巡行塞外了。除了留太子監國外,阿哥所的阿哥全都隨了扈。也就是說,這會兒,除了自己閉門思過外,就是宮裡還在佟妃身邊的還未序齒的胤禎被留了下來。
這個認知,除了面子上的掛不住,還有從心底生出的惶恐。難道,皇阿瑪真的嫌棄他了?他做了什麼,讓皇阿瑪如此對他?一個賤種那樣對自己說話,皇阿瑪反而這樣狠罰自己?還是說,自己做的那些也讓皇阿瑪知道了?就因爲一個不知檢點的丫頭?是不是,自己再努力,也比不過太子的一根汗毛?那這樣,自己如何接近那個頂端?如果,如果那次皇阿瑪病重……不治,自己是不是有很多機會?
二阿哥的臉漸漸扭曲了起來。
這回三胞胎都去,芳儀雖然有點不放心,可想想孩子大了,不能總看着,而且,有些事情就算是看着也看不住。而且,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雖然小阿哥生下來才貓貓點點兒大,就是芳儀也把不住他是不是能站得住,可在芳儀精心護理以及太醫們的調理下,這孩子學會了哭,學會了吃奶,漸漸的,四肢舞動也有了力氣,也會循着聲音循着氣味扭動腦袋了,後來,更是在滿月了以後睜開了眼。
芳儀等孩子可以抱出屋子時,就親自把小阿哥抱回了坤寧宮。做這件事情前,她事先知會了聲太子妃,只是知會。這個孩子,不管是從實際情況還是對太子妃的不滿上,芳儀都只能自己帶着。對於太子妃,她現在實在是喜歡不起來,只是這些情緒,一點兒都不能漏出來。這多女一男,少不了爭鬥,若讓人察覺到她的心情,這太子的後院,估計也會像二阿哥府上那麼熱鬧。這不是爲自己兒子添亂嗎?
小阿哥倒是一日日的安泰起來,等到百日時,雖然在個子上還比不上正常的孩子,力氣也弱些,可其他的發育,都已經趕上了,聽得見看得見,會哭會笑,能吃能睡,都已經會趴在那兒仰頭了。這讓芳儀心定了許多。而承祜,直到這個時候,纔看到了自己的兒子。
那麼小一點兒,看見承祜不怕生,但也不親近。承祜想去抱起來,可不知的,手卻有點兒發抖。對於這樣小的孩子,他不是沒見過,相反,他是抱慣了的,他可是有好幾個弟弟妹妹呢,哦,現在還有女兒。可對於眼前的孩子,他好像失去了膽量,生怕碰碎了。
小阿哥也不給自己阿瑪面子,看了眼承祜,沒有送上一個笑臉,反而一張口,吐了個大泡泡,然後泡泡破了,口水濺了這小子自己的小疙瘩鼻子上。這小子皺了皺鼻子,揮揮手蹬蹬腳,覺得找到了個好遊戲,就繼續開始吐泡泡。不過這回可沒那麼好運了,噗嚕噗嚕的,只是一串兒口水。
這小子如此自得其樂,倒是讓邊上一起看着的芳儀撲哧一聲笑了。這下,就像打破了個魔障,承祜的力氣也回來了,也沒有那麼膽戰了,跟着額娘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伸出纔剛進來時洗的手,想幫兒子抹去剛剛那一串口水。沒想到,手才伸出去,就被芳儀“啪”的一聲打開了,“邊兒去,你這一手下去,仔細皮都給你抹破了”
小阿哥像是要配合芳儀說話,“啊啊”的叫了兩聲,然後噗嚕噗嚕,又是一串兒口水,再配着這蹬腳揮手的樣子,把芳儀惹得更樂了,跟承祜比劃着,“哎,你小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額娘特意讓人給你做了件綠衫子,你說你你那時像啥?”
承祜沒有說話,扶着額孃的肩,就這樣看着自己的兒子,眼角眉梢都是舒展的。
八月下旬,二阿哥的嫡次女快滿月了,康熙在這個上頭倒是沒有忘記,按例賞賜了東西。芳儀也不會失了嫡母的風度,只是那一日之前,她特意召惠妃來看她給準備的東西。這中間,一副琉璃炕屏最爲顯眼。這一副,是個滿園春色圖。既是滿園春色,這滿屏的花朵,自然是少不了的,一眼望去,都不知道有多少朵了。
九月,秀女進宮。這一回的選秀,比往年的都更讓人牽掛些。大家都知道,這裡頭,會有未來的三福晉呢。只是,大家都沒想到,這回秀女裡頭有三福晉,還有四福晉和五福晉/皇上給三阿哥這麼晚才指人,可這回,竟然一併把四阿哥、五阿哥的媳婦都挑好了。
399 生日面
康熙這回爲四阿哥和五阿哥都挑了人,有腦子的稍微想了想都知道是因爲什麼。
這件事,康熙事先是跟芳儀說過的,就是人選上頭,有點兒讓芳儀覺得意外。石文炳家的女兒確實還不錯,雖然年紀不算大,但勝在大方,也就嫡親的哥哥,康熙猶豫再三,還是指爲了胤礽的嫡福晉。而胤禛的福晉,卻是芳儀給康熙建議的。就是那個在胤禛跟前圓謊的那位小姑娘,烏拉納拉氏。胤禛對她印象不錯。芳儀是知道點兒這位的來歷,就跟康熙提了提,康熙考量查探了番,最後也準了。可四阿哥胤祉的福晉,卻是康熙自己個兒挑的,也是位納拉氏,不過卻是位葉赫那拉氏,也就是惠妃一個姓的。這還不算,這位還跟惠妃是同族親戚。
這個人選有些出人意料,只是康熙卻沒有打算給芳儀解釋,只說這人看着不錯。
康熙都說看着不錯了,芳儀自然不會去關心這人會不會跟四阿哥琴瑟和諧。她只是想,這以後四阿哥豈不是比別人與二阿哥更近了一些了?她才讓二阿哥跟十阿哥之間徹底撕破臉皮,着又湊出一個來?
這到底是回事?芳儀很是疑惑。只是康熙明顯就是已經決定了的樣子,並不是來找芳儀商量的,讓芳儀當不能觸那個黴頭反駁這件事。
康熙沒再多說這些,轉而跟芳儀說起平常的話來。這些時日,芳儀發現,康熙最樂意聽得就是小阿哥的事情。這麼大的孩子,能有什麼事情,無非是吃喝拉撒等各種的小事。可康熙就樂意聽這些,再小的小事,康熙聽得都很入迷,還每每追問,可與當年承祜是不是一個樣子。康熙在芳儀面前毫不掩飾對小阿哥的喜歡,讓芳儀心定了不少,也就更加起勁的說這些。雖然承祜對芳儀說過康熙的想頭,可芳儀知道,除了這些因血緣上頭的喜歡,人之間的相處更是會加深這些,康熙對小阿哥的舉動聽得越多,就越會惦記這孩子。
只等與康熙嘮嗑了好一陣子,康熙才走人。
康熙出了坤寧宮會去哪兒,芳儀從不打聽。只是這段時間,芳儀卻讓人盯緊了榮妃和惠妃那兒。
康熙爲四阿哥那樣安排後,芳儀模糊的有了個想頭。惠妃和榮妃的不合,康熙不會不知道的。那給四阿哥這樣一個嫡福晉,是要說和他們嗎?好像不太可能,都鬥了十多年了。二阿哥有那個想頭,芳儀是早就看出來了,那四阿哥呢?就算是現在沒有,榮妃咽得下讓自己的兒子去依附惠妃的兒子?這答案應該很明顯了。康熙這步,實在是比較狠的,連二阿哥的母族都不放過
只是除了這些,芳儀就擔心,康熙是不是也在敲打自己?兒子間的和睦,康熙還是要的。芳儀打了個冷戰,提醒自己日後行事更婉轉些。真希望這是自己想多了。
等康熙的旨意傳出以後,芳儀已經淡定了。可不淡定的人卻又好幾個,就連良嬪也有些坐不住了,還往榮妃那兒走了幾遭。芳儀其實很佩服良嬪的生命力頑強,可對她這樣的做法也感到無語。
芳儀的日子現在都是滿滿當當的,身邊有了一個需要費心照顧的孩子,真沒太多的空餘讓人發呆閒聊。而隨着幾個皇阿哥的親事落定,需要忙碌的事情可不少。除了這些,還有瑞嘉作爲一個女孩兒的教育,芳儀也不能馬虎。而毓慶宮裡,承祜的良娣他塔喇氏和太子大婚前就服侍太子的孟佳氏都傳出了喜訊,這又讓芳儀心裡惦記。
就這樣,忙忙碌碌的,就到了來年的孟夏月。
這一日,芳儀大妝裝扮了起來,因爲這一天,三阿哥胤礽終於成親了
對於這個孩子,芳儀最是操心的,有時候更是超過了承祜。這些天看着兒子被禮部操練着,就是很累了也是高高興興地,這才讓芳儀放下了些心來,她這個兒子,真的對這門親事沒有牴觸。
等這一對新人成了禮被送進洞房以後,芳儀整個人也累得不行。只想着快點兒洗洗睡吧。可是康熙卻還在磨蹭着。胤礽大婚,康熙自然是留在了坤寧宮裡了。只是這位萬歲爺,今兒個看着並不想就這樣安置了,看情形,好像是在等這什麼消息兒,同時還帶着少許的緊張。
芳儀有點兒搞不懂,都到了這會兒了,難道是還有什麼政事未完?
只是康熙不睡,芳儀也不能睡。只等三更都過了,康熙才終於等到了他要等的消息。就有人來稟報康熙,說是三阿哥那兒一切安好,開始時房裡還有些動靜,像是在行周公之禮,後來三阿哥要了回水,方纔裡頭再沒有動靜,想是歇下了。
芳儀一聽愣住了,原來康熙竟然派人聽房?這,這實在是要不得。只是一回頭,看到康熙整個人像是輕鬆下來了,到了嘴邊的話就愣住了。康熙也沒說其他,只是開心的拉過芳儀道:“這下才睡得安心,咱們也就安置了吧。”
躺在牀上,康熙並沒有做什麼。而此時芳儀也累狠了,正巴不得如此呢,只是今晚的康熙雖然沒做什麼,卻把芳儀摟得緊緊的。雖然不太舒服,可芳儀累了,也習慣了這男人的氣息,也就慢慢的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芳儀也不知就明白了康熙做那些事情的原因。沒想到康熙竟然擔心成這樣卻還一直忍着芳儀心裡頭一熱,這瞌睡中的頭腦想來真是控制不了身子,芳儀竟然往康熙懷裡更擠了擠,嘴巴也不受控制的說了聲,“你真好”就睡沉過去了。
第二日醒來,芳儀還記得自己做夢似的說得那句話,真恨不得狠狠拍自己。對於芳儀來說,對康熙說這樣類似的話自然是不少的,可是那些,不管當時芳儀的樣子多真誠,其實那些話都是芳儀推敲盤算過的,可只有昨晚半夢半醒的那一句,不帶半點兒假意和算計,是那時真心覺得的。所以芳儀恨不得昨晚那句真的是在夢裡說的夢話。而芳儀也有些介懷,昨晚自己說了那句後,康熙模模糊糊的到底是說了些什麼?自己就偏那時睡過去了
好在芳儀並沒有多少時間在這上頭糾結。新兒媳婦三福晉按着規矩,來給皇后娘娘見禮了。芳儀一邊招呼着新鮮出爐的三福晉瓜爾佳氏,一邊仔細打量着這孩子,一點兒蛛絲馬跡也不想放過。
眼前就是一個還帶着少許嬌羞的新婚小婦人,雖然有些緊張,但絕對不是強顏歡笑,也不是極力要遮掩什麼的樣子。而先頭去收拾喜帕的嬤嬤已經過來稟報過了,她進新房的時候,三阿哥還在陪着三福晉。兩人之間雖沒什麼說話,但看着和樂,氣氛正濃。其他的,一切也都好。
芳儀這才徹底放心了。自己的二兒子,總算是成了家了。
心中的大事解決了一樁,芳儀現在就是看着惠妃也會笑呵呵的聊上幾句,而對於自己的那幾個兒媳婦,自然是笑眯眯的了。太子妃棟鄂氏現在倒是惠恢復了沉穩樣子了,而且不易前更有精益,端看她對他塔喇氏和孟佳氏的悉心照料就可以了。
當初,芳儀初聽着孟佳氏有了身子還有些驚訝,這孟佳氏是自己挑的,難道自己又看錯了?沒想到卻是太子妃提出停了藥物的。到了這個份上,太子當然不會反對的,不過,第一個傳出好消息的卻是孟佳氏。而後,又是他塔喇氏有了喜。對於這些,芳儀當然是知道太子妃用了心思的。不過這回,這個心思動得不錯。到底還是懂分寸的。要做太子妃,且要坐穩太子妃寶座,還是得把眼光放長遠點兒。終於又讓芳儀開始正眼看這個兒媳婦了。
新婦嫁過來後,太子妃倒也是很照顧這位弟媳婦。瓜爾佳氏新進宮,有人照顧着自然是最好了,芳儀到也沒有阻攔。眼看着,這兩位就親熱起來。妯娌合樂,自然是個美談了,不管這二位是真好假好,芳儀樂見其成。
小阿哥的週歲就是這麼悄悄地到了,因爲康熙的話,抓週禮也沒了。不過,芳儀還是讓小廚房裡下了些面,不是什麼一根頭的生日面,只是普普通通的手擀麪,澆頭是紅燒大排再加一隻荷包蛋。這是上一世的芳儀小時候過生日最常吃的。
這面送到毓慶宮裡時,太子妃正在悄悄地擦眼淚,她能忘記這一日的痛?平時遮掩的再好,這一日卻也忍不住了,那些痛,從來沒有離開過她,只是從身上,移到了心頭。
等到宮人打開食盒,端出這碗麪時,太子妃是再也忍不住了,揮退了衆人,拿起了筷子,大口大口的吃着這碗有點發脹了的面,像是在吃這世上最好的美味,不管什麼禮儀,也不管其實這一大碗遠遠超過了自己的飯量,一邊淌着淚一邊把面赤的乾乾淨淨的。
400 枝繁葉茂
乾清宮,康熙也在吃麪。能把膳食送到這兒的,也就是皇后娘娘了。與太子妃娘娘便哭邊吃不同,康熙爺用得極爲香甜,更在心裡念想着年年今日能用得上。當然,並不爲貪嘴這碗平淡無奇的面。
十阿哥來的時候,萬歲爺才未用完,所以十阿哥雖進了來,卻在請安後在一邊垂首站着,並未開腔。
康熙召十阿哥過來,並沒有什麼大事,只是上次在上書房裡頭看見了這個兒子的堅強後,就偶爾地叫過來問幾句話。這樣的殊榮,直接就越過了六阿哥、七阿哥,別說良嬪喜氣揚揚的,就是十阿哥自己,都是極爲高興的。雖每次對上皇阿瑪都有些惶恐,也看不透皇阿瑪臉上的神色,只是這份比別人沒有的看重,就讓十阿哥越發的努力起來。
今次也沒多說幾句,康熙就讓十阿哥跪安了。只是這回十阿哥回去的時候,腦子裡盤旋的,卻是皇阿瑪用點心時候的仔細。
這一年,芳儀過得想當的順當。宮務雖然多了些,但這些都是做慣了的,而且經過芳儀上次嚴整了一回,看着太平了許多。就是惠妃那兒,不知是不是芳儀送的那幅琉璃炕屏太狠了,二福晉去年七月才生了孩子,今年年頭就又有了,十月瓜熟,竟然又是一朵花兒。惠妃面上雖然不顯,但幾事參雜,孃家的主心骨明珠又吃了掛落,二阿哥又有些諸事不順,倒讓這人病了一場。
人病了,康熙倒也沒有再做什麼了,反倒是送了許多東西過去,也去探了幾次病。
宮裡要說有多出來的事情,就是姑蘇王氏生產了。宮裡其實人人都說良嬪好本事。這王氏在良嬪得寵前,就得了萬歲爺的青睞,恩寵不斷。可良嬪藉着獻藥,硬生生從一個過氣的貴人攀爬了出來。這還不算,這花信已過之人,卻能籠絡住萬歲爺,讓萬歲爺丟了先頭的心好。
只是說也奇怪,萬歲爺雖然寵愛良嬪,卻不在鹹福宮留宿。而王氏卻又憑着年紀輕,藉着雨露有了身子,這年十一月生產了,又是一個男兒。只是這回,宮裡沒人再敢稱這個孩子爲小阿哥,都說是永壽宮阿哥。
萬歲爺新得了兒子,也是高興的。也不知道是因爲嫌那叫法拗口還是真疼愛這個新得的兒子,洗三過後,未及滿月,就已經賜了命了,叫做胤禑。這樣的榮耀,除了皇后娘娘的幾個嫡子,就沒有人能得了。甚至有積年的老宮人拿出當年那幾個沒站住的阿哥作比較,發現皇上確實更疼愛這個胤禑阿哥。
康熙看着高興,可芳儀與康熙相處時間長了,總覺得康熙這高興是高興,卻有點兒勉強。康熙早已習慣了在芳儀這邊發發牢騷,雖然隨着年歲日長,城府越深,康熙說得越少,越加喜歡聽芳儀說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孫子會開口了,孫女學着針線了,女兒又出宮給自己帶回了豌豆黃等等的,但這回卻是一點沒讓芳儀花心思的主動說了,“是不是朕生兒子多了,所以朕的兒子卻子息不盛?”
這話一出,到讓芳儀噎着了。都知道皇帝有點兒迷信,可沒想到還能迷信到這個上頭。不過,芳儀心裡雖然想順着康熙這樣說,只是這個話卻不能由自己說。而且康熙這話,雖然聽着是他擔心,可其中也不無驕傲,看看,老子多厲害!所以這會兒可不能順着康熙的話,保不住什麼時候康熙瞌睡醒了心裡惦記上。
“萬歲爺這是什麼話?我只知道枝繁才能葉茂,卻從沒聽過有這樣說話的。再說了,什麼子息不盛,孩子們才幾歲?纔有幾個成了親的?就是承祜,上個月不是才擺了滿月酒?雖然我想着小阿哥,所以這酒薄了些,這孟佳氏的出身也低了些,難道她生的兒子不是您的孫子?說不定,這日後的上書房,就是一溜兒的小叔叔帶着小侄子一塊兒讀書了。我就是想着,都覺得好玩兒。”
康熙聽着芳儀這樣說,想了想,那樣確實也挺樂的,這眉心也就舒展了。芳儀看着,又存了些試探的心思,“您多些兒子,也能爲您分擔些。我未進宮前,瞧着人土財主生了一溜兒子,兒子出去管事要帳收租子,老子在家高臥着,日子愜意着呢。啊,我不是說您是土財主,您可別會錯意了。”
康熙這會兒正被說得心情好,當下一樂,“朕不是土財主了?朕是這天下最大的土財主。哈哈哈哈。”
轉而聲音輕了點,“朕也想高臥着。只是兒子們得懂事纔好。”
芳儀心裡一激靈,是不是自己這話說得太尖了些,讓康熙聽出來了?不過康熙又嘟囔着一句,“還是漢女省心些。”
漢女省心?省法?芳儀心裡極快的轉了起來,只是嘴上卻不能接話,實不知康熙就徒生了這樣的感慨。只是知道,這話可不能再說下去了,雖然康熙對自己吐露心思是好的,可是有些藏的深的心思,還是不要說的好,省得日後後悔,反而夫妻間隔閡。
這樣一想着,芳儀故作沒有聽見,笑着說:“今兒萬歲爺不提子息倒也罷了,這一說,我卻有件事情醋着呢。現在承祜添了個兒子,這滿月酒都請您這瑪法喝過了,這名兒呢?”
“哈哈,果真是個醋罈子。這就計較上了?朕想着,小阿哥還未得名,這弟弟就趕上哥哥前頭了?不如等着一塊兒,朕準保給娶個上好的。要不就先給個乳名兒?你團兒團兒的叫着,也實在不雅。”
“我看那孩子肥嘟嘟的,就是個小肉團兒。這纔是名符其實呢。”芳儀見話題扯開了,也就不再調/笑了。
康熙的興致卻給挑了起來,這就轉悠着要給挑個好的乳名。只是想了幾個,用意好的卻不如芳儀取的上口,在架不住芳儀在一邊故意打岔挑刺兒,最後也就只能還是依着皇后。只是這一來,走的時候,心情很好,卻還是有點兒小遺憾。這些,落到了別人眼裡,卻是誤會了許多。
宮裡有幾年沒有添皇子了,這王氏生子自然是讓許多人很酸。而衛氏就更勝了。
自康熙給衛氏進了位分,良嬪心裡的想頭就更旺盛了。眼看着康熙對自己和言悅色,就更花了功夫起來。只是康熙雖然時不時地過來說話聊天,也被自己說的一些東西吸引,相處之間,更是融洽了,可不知的,就是不翻自己的牌子。難道真嫌自己老了?可自己保養得當,肉皮子又好,真的一點也不顯啊,都說女人三十一朵花,自己三十還不到呢。
還有這個王氏,當初那麼籠絡小十三,她若同董氏抱成了一團,還有自己什麼事啊?要抱,也得同自己抱,還得分別同自己交好,他們之間卻最好是交惡的。所以費盡心思,暗中點撥了董氏。現在董氏跟自己不錯,小十三也有兒子照應着。可偏偏這王氏對自己不熱乎。
衛氏搞不懂康熙對自己爲什麼沒有那種心思,可偏偏自己拉攏不到的王氏,卻懷孕了,這已經夠讓衛氏難受了,可偏偏改了這許多的歷史,在王氏身上又正常了。這實在是讓衛氏心裡更添上難受。
自己其實沒想過再生個兒子什麼的,在這宮裡生孩子太危險了,而且養孩子太費力。自己有胤禩一個也不錯。只是康熙這樣對自己,實在是夠不上自己所想的。是不是,還得下點猛藥?還有,沒錢也不是個辦法。自己以前在惠妃眼皮子底下住着,不得隨便動彈,現在倒是可以活動活動了。
別人誤會想,芳儀是管不着的。只是現在的宮規,芳儀卻是不肯馬虎。眼看着又要到年底了,按常理上說,近年關,人心浮,真是如此,可芳儀現在不忘謹慎,卻是容不得人馬虎的。可這在那些人心裡,更是坐實了他們的想頭。
上天就是喜歡給人一些意向不到的禮物。原本小阿哥安泰,承祜又接着連得一兒一女,就已經讓人高興的了,可還沒過小年,芳儀就又得了一件禮物。
這一日天上撒鹽,到了晚上宮禁的時候,這漫天飛絮還沒有停。芳儀察看了回小阿哥大格格,囑咐孩子們身邊的奶嬤嬤且上上心,這種天氣,可實在馬虎不得。特別是小阿哥,因未足月,這肺管子就弱一些,平時就氣促,這要是咳嗽上了,可不容易好。屋裡離不得碳盆子,可要先萬小心碳氣。伺候上夜的老嬤嬤要小心,隔壁茶水房的也要時不時進去探望一下。又去瑞嘉那兒轉了一圈,同樣的叮囑,只是多加一句,不許點燈看書了,仔細傷了眼睛。
才妥當了,就聽見坤寧宮門作響,守門的纔開了小門,還未等看清是誰,就有人竄了進來,纔剛要拼死去攔着,就聽那人身後跟着的太監道:“放肆,那是三阿哥!”
401 妄想
當然是沒有人敢攔着三阿哥的,而三阿哥胤礽這會兒也顧不得這幾個奴才,這會兒的他沸騰着呢,衝進額孃的寢宮,對着芳儀叫道:“額娘,我要當阿瑪了!瓜爾佳氏她有了!”
芳儀聽見了就是一愣,爾後看着胤礽的高興勁兒,仔細地看着,心中一點如火星咋燃,轉瞬間,喜悅如被剛纔的火星點燃的煙花,騰的四散開來,臉上漾起大大的笑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胤礽這會兒不太收得住,上前一摟着額孃的肩,呵呵的笑着,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
邊上的宮人這會兒也上來湊趣:“恭喜主子娘娘,恭喜三阿哥!”
胤礽點頭笑着說:“都賞,都賞!”這會兒,他最想的就是把這份喜悅跟自己在乎的親人分享,“我這還得去給阿瑪跟大哥報信去了!”說着,拔腳就要往外頭跑。
這個時辰已經宮禁了,再說了,康熙夜宿哪兒芳儀雖然知道,只是這樣去,怕是有人要會錯意,以爲要擾人好事。芳儀動了動嘴,想把兒子叫住,只是話到嘴邊,卻改了口,“你只往乾清宮去就得了。然後就回去安置吧。你大哥那兒,等你再去可就時辰太晚了。我這兒幫你去說吧。”
“那哪兒成啊。我想親自告訴大哥。”
“那成,我只讓人說,胤礽有好事要說,只是時辰太晚已經過了宮禁,讓皇后娘娘給壓回去了,先傳個信讓他先替胤礽樂着,等明日胤礽再親口說到底是啥事。你阿瑪若不在乾清宮,你也這樣給他留個話。”
“嘿嘿,還是額娘周到!”這回,胤礽沒忘了行禮,然後又一陣風似的颳了出去。
這孩子,都高興得聽不出這話的味兒了。除了剛纔的顧慮,還就是萬歲爺的行蹤,豈是能隨便知道的?而芳儀不攔着,卻還有另一些小心思,不管是父子手足親情,這血親情厚,除了因爲天生,還有就是靠相處上頭維繫加厚,而這些小處上頭更見情分。
這會兒瑞嘉那兒也派了嬤嬤出來打探到底是了。芳儀一樣的話交待過去,只說明日她哥會親口說的,也順便看看這閨女的養氣功夫練得如何了。
只是,胤礽這番動靜還是驚人的,第二日,就有人在請安的時候來探聽。芳儀也不瞞着人,笑着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胤礽這孩子孝順,他媳婦兒有了身子,這孩子想要親口對萬歲爺跟我說,我只好由着他去乾清宮跑一次,才鬧出這樣的動靜,真是不懂事!”
殿上大家夥兒口裡紛紛道着恭喜。偏有良嬪還非得說話,“這真是個天大的好消息。原該就親口稟報萬歲爺的,皇后娘娘讓胤礽阿哥去乾清宮啊?”說着就瞟了陳氏一眼。
這陳氏是三十一年選秀進來的。與王氏有親,最近也頗得聖寵。
最近幾年,雖各有滿漢女子入宮,但漢女漸漸增多,康熙也時常眷顧,倒是把滿族姑娘看淡了些。上一世就聽說,康熙後期開始寵信漢女,就有些說是開始注重女色享樂。可上次經過康熙那麼一說,芳儀就琢磨出個味兒來了。別的先不說,叫芳儀說來,最大一條,漢女所出皇阿哥,在有這麼多滿族血統的皇阿哥的情況下,不可能繼承大統。
這會兒,陳氏就瑟縮了一下,看着楚楚可憐。芳儀本不想多說什麼,可良嬪這話說得實在是不高明,處處牽扯胤礽,由不得芳儀裝沒聽見。
“聖上的事情纔是天大的事情呢。再說了,規矩在那兒呢,難不成是擺設?”芳儀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只是,也不願就此壓着良嬪,趁了某些人的意思,“你啊,知道你是替胤礽高興糊塗了。”這句話讓芳儀自己也膩歪的慌。
只是這樣一來,皇后油鹽不進,也讓人暫時管住了自己的口舌。
年底本就是喜慶,現在三福晉又有這樣的喜事,康熙就更樂了。這一樂,賞賜就如流水般擡入阿哥所三阿哥的處所。而康熙三十二年,也就在這樣樂呵呵中轉了年。
才過了年,康熙就格外忙碌。康熙向來於河道之治格外看重,這連年整治,可水患連年不休。這回召河道總督于成龍御前對答,問水治之事。當初在這河道水治上頭,于成龍與靳輔是有不同的看法的,靳輔主重堤束水,並議開中河,分引主流,疏攔馬河減水壩所泄水,並在河干種柳,于成龍講究浚,也就是在下游挖深河牀,罷築重堤。兩人相互指責,于成龍說靳輔太過燒錢又擾民,放水淹民田。而另一個說于成龍下游挖得太深會引起海水倒灌。後來康熙讓廷辯,幾個大臣爭論不休,最後都力挺于成龍的做法。可現在看來,于成龍做法不對,這黃河黃河,上游隨水要下來多少的淤泥?上游不固土,這下游浚到何日?
于成龍倒也光棍,痛快地認錯。康熙又責問“于成龍前奏靳輔未曾種柳河堤,朕南巡時,指河干之柳問之,無辭以對。又奏靳輔放水淹民田,朕復至其地觀之,斷不至淹害麥田。而王騭、董訥等亦附和于成龍言之。”
這下可好了,下面臣子紛紛說于成龍懷私妄奏,當奪官。康熙冷笑道:“伊經手之工未完,應革職留任。”而另外兩個就沒有這麼好運了,王騭休致,董訥革職。
這本是水治之爭,法子錯了要改,官員在其職就要擔責,要罰,可偏偏有些人卻咂摸着其它不同的味道,甚至有開始妄想起來。皆因爲,這靳輔乃明珠一黨,而於成龍、王騭與湯斌密切,而董訥與傅拉塔相交。湯斌是誰?太子殿下稱其爲湯師傅,曾任詹事府要職。而傅拉塔可是舒穆祿景陽的兒女親家!
二月裡,康熙巡幸畿甸,特別又去看了河工。這一回,康熙因爲想着三兒媳的身子,就沒有帶着三阿哥去吃苦,反而把二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帶上了。只是沒想到,康熙偶爾徇私的做法,看在別人的眼裡,又是一種註解。
402 淘寶
朝堂上政事繁雜,人心各有思量。內廷裡面上和睦,暗裡手段翻飛。
但不管世事如何,這時光還是一日日的過着,春暖了,花開了,夏至了,天熱了。
七月的日頭,那真是火辣辣的。即便是纔剛日出不久,已經是噴薄出熱力。趕在太陽升起之前,早就有那些小蘇拉把這內廷裡各主要廷道夾道打掃得乾乾淨淨的了。這日光照在地上清掃乾淨的石板上,反射出的芒線耀的人眼花。
宮室之間的夾道不見樹木,幸好兩邊宮牆高聳,只要不是正午,總會有牆影子的。這會兒,一個小蘇拉前後看看沒人,就靠着牆躲在牆影子裡歇息。只是纔剛一會兒,就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忙連滾帶爬的起身,慌忙間,還不忘抓着手裡的掃把裝樣子。只是這掃把一劃拉,倒拌了那跑過來的人一跤。小蘇拉看清來人的服飾,猛地跪下,心道這下闖大禍了,雖是個品級不太高的小太監,可也不是自己能惹的。
只是那個小太監也不等人扶,自己忙不迭的爬起身來,照着小蘇拉就狠踢一腳,卻再沒多餘的動作,急急忙忙的跑了。小蘇拉雖吃了疼,卻慶幸起來,萬幸萬幸,原來是個有急事的,不然,今天可逃不過別狠揍一頓。
這小太監顧不得別的,一路急跑,眼看着坤寧宮就到了,狠吸了兩口氣,更是發力狂奔,到了宮門口已經是氣喘吁吁的,只說着:“快!快!福晉要生了。”
坤寧宮守門的自是認識這原是三阿哥的奴才,忙打着跌進去傳了消息。
而此時,阿哥所三阿哥的院子裡,雖然人都面帶急色,但在皇后娘娘早就安排過來的生養嬤嬤的指揮下,還算是有條不紊。
萬歲爺每日上朝理政的時辰很早,所以這會兒雖纔是太陽高升,可三阿哥早已經離開了。三福晉纔剛發動,就使人給皇額娘報信兒,又讓人去傳了太醫,而穩婆卻是早已經備下了。
等皇后娘娘趕到時,三福晉瓜爾佳氏已經被送進了產房。芳儀一一問了問各項事項,包括瓜爾佳氏的體徵,點點頭,自己派的人都不錯,一切都算妥當。轉頭吩咐道:“去給瓜爾佳氏準備些吃食,讓她趁着不痛時吃下去。這還得有好一會兒呢,現在不吃,等下可沒力氣。”
這一干人,看着皇后娘娘過來了,就已經是鬆了口氣。產房裡的瓜爾佳氏剛剛強撐着鎮定,可心裡卻着實怕得不行,聽了皇額娘到了,更是像找到了主心骨兒。
芳儀過來不久,太子妃烏勒丹也過來陪着皇額娘了。這個嫂子做的還是很不錯的,瓜爾佳氏孕期,烏勒丹也是問寒問暖的,還不避嫌疑經常送些吃食,而瓜爾佳氏也受了。
初產的產程漫長,等三阿哥收到信兒趕回來,這產房裡頭還沒到正題呢。只是這三阿哥纔剛等了一會兒,就已經喝了三盞茶,轉了七八個圈,芳儀已經被胤礽轉得頭昏了。烏勒丹倒是還耐性十足的寬慰着三弟。
只是,等待新生命的焦急,卻不只是胤礽一個這樣。文華殿,書齋,承祜並不在裡面陰涼處坐着,而是站在門坎前。眼前門坎外的石板,被太陽烤得發燙,蒸騰出的熱力夾雜着刺眼的反光,讓人昏眩。
承祜像是一點兒都沒感覺到這樣的熱與昏眩,就這麼木立着。身邊伺候的張小石小心翼翼的過來勸着,只是承祜就像沒聽見似的。張小石跟着太子殿下時日久了,知道這位爺是耿上了,忙悄無聲息的下去吩咐準備下溫涼解熱之物,自己卻也垂手低頭站在承祜邊上。不敢狠勸,只能陪着,這也是做個忠心奴才的本分。
承祜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着,只有在吩咐人去打探消息和奴才回來稟報,才略有動作。眼看着都過了用膳的時辰了,張小石就是在不敢言語,這會兒也不得不說了:“殿下,您這樣要是熬壞了,別說三阿哥心裡過意不去,就是皇后娘娘那兒,也要好一番心疼的。”
這會兒,也只有擡出皇后娘娘才管用。承祜果然轉過來,卻說了句奇怪的話,“你說,阿弟他可會怪孤?”
張小石一愣,這又了?只是還來不及回話,就聽見承祜吩咐道:“傳膳。”轉身就往裡走了。張小石心裡一凜,忙麻溜的安排,其餘的,一字不多說。
這一場煎熬,一直持續到第二日天亮。三福晉瓜爾佳氏誕下一位阿哥,三阿哥胤礽在成親一年後,既有了嫡長子。比起太子殿下與二阿哥來,在子嗣上頭,就現在而看,確實是最順當的了。
三阿哥的這個兒子,身子健康,哭聲響亮。康熙聽說喜不自勝,連連點頭,看着那初升的日頭,一個名兒已在心中擬好了,只是轉眼之間,就又壓在了心裡。
三阿哥新得了兒子,高興得很,這份喜悅,除了阿瑪額娘,就要找大哥分享,拉着哥哥說東道西,一下子,竟然有些話嘮了。承祜這會兒卻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更是高興異常。孩子康健,這就好,額娘讓自己教弟弟們的那些生養秘法,自己卻瞞下了些東西。開始,不是有意的,胤礽安排教引宮女前,承祜確實去教導過阿弟,可實因胤礽心裡有那些古怪想頭,不願意聽這些東西。後來是自己不想說了,因爲,自己的弟弟,由不得人暗地裡編排!阿弟若早日有了孩子,那是最好的!
只是那時弟媳婦纔有好消息時,看着阿弟那麼高興,承祜卻一直擔着心思。若是真的不好,那辦?自己可是知道的,皇阿瑪原還有好幾個兒子,都沒有站住了。現在,總算是上天有眼。
隨着胤礽的嫡長子誕下,皇長孫之爭其實已經有了說法。惠妃娘娘關在了屋子裡,狠狠地發了通火兒。先頭,惠妃還有盼頭,因爲太子的嫡長子,實在是不好說。而庶子,生母又是個宮女,估計進不了萬歲爺的眼。可現在,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安慰自己的說話了。
只是,自己就這樣認輸了不成?惠妃不敢動靜太大,只是拿着剪子絞着一堆手帕子香囊出氣。絞着絞着,忽然哈哈的笑了起來。
自己在這兒難受,難道太子就不難受?那個三阿哥,生下就比別人聰明,文武都拿得出手,現在這子息上頭都如此順當,難道太子就一點兒想頭都沒有?再說了,三阿哥樣樣都比太子好,難道真的沒有那個心思?
如此說來,自己兒子沒有爭到這個皇長孫,倒也是好的。皇長孫雖然能讓萬歲爺多喜歡一些,可若能讓兄弟反目,那纔是最好的。自己能忘了這個呢?
惠妃轉了些心思,拿定了主意,丟開了剪子,心情卻是暢快了起來。
時光如梭,這句話一點兒也不假,特別是圍着孩子轉的時候,這日子實在是不經過。眼前,好像三阿哥的嫡長子纔出生,這轉眼的,就快到了這週歲了。
這孩子也確實會長,纔剛十個月的時候,就已經蹦躂着要走路了。瓜爾佳氏是個會來事的,時常把孩子抱來坤寧宮跟小阿哥作伴。小阿哥對着這個弟弟,也很親熱。這麼個小人,每每看到這弟弟,都要抱抱。只可惜,小阿哥確實力氣弱,抱不了一會兒,就搖搖晃晃了。而嬰兒小,有時候蹦躂起來,那勁兒成年人都險險吃不消。連邊上的奶嬤嬤都擔心受怕的,偏瓜爾佳氏還笑眯眯的。
而烏勒丹現在也不含糊,竟然還時時把糰子也帶過來。對於這些兒媳婦心裡存了個什麼想頭,芳儀也不想去細想,只是樂見孩子們玩在一塊兒的。不過,也不知道回事,小阿哥對着糰子雖也很好,倒是沒有對堂弟的那股親熱勁。芳儀心裡覺着奇怪,私底下悄悄問過孫子,卻得到了個啼笑皆非的答案,因爲小阿哥抱不動糰子。
小阿哥自己不過生辰,卻是很盼望其他人過生辰。也不知道是不是早產的關係,芳儀覺着,小阿哥很聰明,比承祜小時候有過之。這麼小小的人,就知道要給人置辦禮物了。這回,卻是拉着姑爸爸瑞嘉嘀嘀咕咕。芳儀真想不通,這一個十五歲,一個才三歲,就湊到一塊兒想主意去了。還偏偏,這十五歲的還真就聽了這三歲的話。
這兩人也不知道商量的,這瑞嘉就時常開始往宮外頭跑。當然,她本來也常常望外頭跑。只是現在更跑得勤了。
芳儀只能讓胤禟胤誐等抽空盯着點兒,別由着瑞嘉闖出什麼禍來。胤禟跟了兩回,瑞嘉倒也大方,也由着哥哥們跟着,原來這孩子經常出入一些賣洋貨的鋪子,看來實在淘換什麼東西。芳儀好笑,自己南邊又不是沒有洋貨買賣,偏這樣麻煩。可瑞嘉和那小的卻說,這樣纔有意思呢。
403 玉佩
最後,瑞嘉淘換的東西確實不錯。這東西,橢圓的,就如一個雞蛋,大小也差不多,琺琅彩繪的。芳儀看着,就跟上一世見過的復活節彩蛋似的,只是小了好多,看着精巧,小孩兒捧着玩也合適,倒也算得上新鮮的。
可沒想到,瑞嘉拿在手裡,幾下一搗弄,這蛋的上下部分就分開了,也不是完全分開,裡頭還有跟細柱連着,這蛋原來是中空的。這還不算,這細柱連着幾根橫杆,杆子另一頭卻裝着一匹很小的馬雕。這打開的蛋,就完全是個旋轉木馬的樣子。瑞嘉握着上下部分雙手相反上了極括,這上半部分還真的轉動起來,還有丁丁冬冬的樂聲傳出,就跟上一世的那個旋轉木馬一般無二。原來,這就是個旋轉木馬樣的八音盒。
這東西,就是見慣好東西的芳儀都覺得驚訝,做得實在精緻。這用料也是上上好的,這手工也是實在沒話說,那麼丁丁點大的小馬,都做得活靈活現的,實不像一般洋貨鋪子裡能淘得到的。
“瑞嘉,這東西是個巧物兒,你是弄來的?”芳儀有點兒不放心。
“額娘,您別不放心,我沒搶也沒使壞,我可是用我那塊鸞佩換的。這是人心甘情願換給我的,就這樣,我還怕人說我佔便宜,額外多給了銀子呢。”瑞嘉聽額娘這樣說,有點兒不高興了。
那塊鸞佩,芳儀是知道的,原本是康熙書齋裡擱着的一塊羊脂玉璧,只是讓瑞嘉砸壞了。爲這事,芳儀說了瑞嘉一通,倒是不爲這玉,而是因爲女兒毛手毛腳。康熙心疼女兒,說是不過是塊璧而以,爲了堵芳儀的嘴,就把那大塊兒的讓打磨成塊玉佩給了女兒。瑞嘉自那就把那塊佩給帶着身上了,爲了警示自己,也爲了父母的愛。
一塊鸞佩,雖挺值錢的,但除了“內造”,上頭也沒其他的字樣標記什麼的,拿着也興不了什麼風浪,這也沒什麼大礙。但芳儀總對什麼人能有這樣的八音盒有着疑問,只是看着女兒興匆匆過來獻寶,也不想掃女兒的興,也就不再多說,只是打定主意,等下找人來細問問。
瑞嘉興興頭上多搗鼓了幾回,芳儀看得出,自己這閨女也喜歡這東西,說實話小女孩兒回不喜歡精巧的小玩意兒的?只是芳儀故意難爲她,“這東西,是你替自己淘換的,還是替你侄子找的?”
瑞嘉倒是大方,“當然是替我侄子找的,只不過我現在多玩一會兒嘛!”
十五歲的人能有這樣的心氣很平常,但三歲的孩子也這樣,倒讓芳儀更是把小阿哥疼到骨子裡了。
小阿哥剛一看到這小玩意兒,也是喜歡的什麼似的,只是把玩了一會兒,就讓奶嬤嬤給收起來,說是這是給弟弟置辦的賀儀,一定要小心。
芳儀看這小阿哥奶聲奶氣的吩咐人的樣子,一把摟過來,恨不得在他這小臉上親出個洞來。偏偏瑞嘉還在邊上慪他,說是爲了這東西,自己那塊鸞佩沒了,那這就是自己置辦的禮了,可不算小阿哥的東西。
小阿哥還真認真了,只是不知道轉了什麼主意,道:“是我的。姑爸爸的,我再找。”
小阿哥確實很聰明,開口也早,現在說話早就順溜了,平時嘀嘀咕咕的也會弄些讓大人看着發笑的小主意,只是畢竟才三歲,芳儀瑞嘉也都沒把他的話當回事,特別是他剛纔那話簡單格楞,只以爲他在耍賴。芳儀還輕拍了瑞嘉一下,這麼大的孩子了,還作弄個奶娃娃,嘴上笑着哄道,“是你的,姑爸爸在跟你鬧着玩兒呢。你姑爸爸的那玉,也不是她的,是你瑪法給的。”
只等把小的哄好了去睡覺了,大的也溜出去玩大格格了。芳儀才把跟着瑞嘉的人叫過來細打聽,而後又另外吩咐了何玉柱一些差事。
三阿哥嫡長子的週歲禮,雖說不是最熱鬧的,但也不平常。雖然在客人上頭只請了些宗室,可愛新覺羅的宗室有多少?其中又有多少是王公要臣?再說了,三阿哥沒有開府,這阿哥所可騰挪不開。於是太子殿下建議,萬歲爺點頭,這週歲禮,就擱在了交泰殿上頭了。這可是除了皇后嫡子女外,沒有有的待遇。於是,這皇孫,雖不是皇長孫,卻也有番溝壑。
小壽星的抓週,倒是沒有出格,像模似樣的抓了只筆胡亂揮着。當然,內務府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把那些胭脂這類不上臺面的東西弄上來,也沒有居心叵測的弄個官印什麼的。其實,就算他們敢,也得過了皇后這一關呢。
聽着喜嬤嬤大聲唱着吉祥的唱詞,康熙笑呵呵的抱過小壽星,那手法很是熟練,這又讓人想了很多,只是沒什麼人會想到萬歲爺會揹着人把幾個嫡子嫡女抱大的。
小壽星也是個人來瘋,看着人多,也不好好地在萬歲爺懷裡安分的待着,就在萬歲爺身上猴上猴下的,這鬧了一會兒,又拉着萬歲爺的衣裳趴在腿上要往下蹭。萬歲爺也由着他,反而笑嘻嘻的逗弄着。這會兒,這小傢伙就看中了萬歲爺腰間繫着的一塊龍紋玉佩,揸把這小肉手就拉扯着。萬歲爺也好性子,竟然伸手解開了繫繩,把這東西遞給了小傢伙。
這些王公宗室看到這一幕,有幾個就瞪大了眼睛,更有那城府不深的,還悄悄地抽了口冷氣。就是胤礽也皺了皺眉,想着要去阻止,只是又一想,阿瑪不過是給個東西讓小孩兒拿着玩而已,又沒說什麼,等下自己再不動聲色的把東西還回去就可以了。現在當着這麼多人,自己若特特地地的上前阻止,反倒是添了事情,讓人多了口舌。這樣一想,也就頓住了。只向額娘打了個眼色,想讓額娘把小調皮蛋兒抱過去,而後再從他手裡把東西騙下來。
只是,還未等皇后娘娘動作,良嬪倒在一邊開口了,“唷!小壽星還真會抓,這才抓着筆桿子,就又從萬歲爺身上抓了塊好玉佩。萬歲爺,今兒個是小壽星的好日子,奴婢原挺不好意思的,生怕奴婢送的賀儀小壽星看不上,現在可好了,小壽星自己挑着了好東西了,奴婢也就厚顏替小壽星張口討要,算是出分勞力,補上不足。萬歲爺,您看,是不是就把這塊玉佩賞了小壽星?”
良嬪這話一出,頭一個,就是十阿哥胤禩受不住了,這大七月裡頭,一股子寒意,從腳底心升了上來,直接漫過了心,把心凍住了還不算,還往上竄,把自己的口鼻也掩住了,整個人就這樣淹沒在這寒意裡頭。
額娘是深宮婦人,不知深淺,對於外朝事情就算是知道,也是個囫圇吞棗,根本不知就裡,更對一些細節完全不知,也怪自己,深怕額娘在皇阿瑪面前沒有個把門的,有些東西都不願意跟額娘講。額娘得寵日子短,哪裡知道,皇阿瑪那塊玉佩,到底是個什麼物事!
真要說起來,康熙的這塊玉佩也真難界定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但其能代表康熙的身份,卻是毋庸置疑的。先別說這東西是個龍形,別人哪有這麼大的膽隨身用個龍雕玉佩?再有就是,這玉佩上頭有康熙的名諱當中的一個字。康熙隨身帶着這個玉佩有二十多年了,據說是當初孝莊文皇后娘娘賜的。康熙外出,魚龍白服,不用玉璽時,就用這個玉佩拓印,或是用這個玉佩作表記指揮人行事等等。所以,雖說它不是個正經事物兒,卻又實在難說什麼。
良嬪這會兒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說了什麼要不得的,纔剛康熙把身上的玉佩解下給小孩子玩時,她就看着惠妃那臉一下子僵住了,再一看二阿哥,這牙咬得,臉都變了形了。她心裡深恨這母子,只要是他們不痛快,良嬪就高興。看着這倆人這麼注重這塊玉佩,她就快嘴快舌的說了,反正,她也知道,康熙又多麼疼愛坤寧宮那一脈的。康熙很節儉的一個帝王,胤礽小時候還拿金珠玉珠當彈子,胤禟小時候拿寶石撒着玩兒,一塊玉佩又算得了什麼,沒準還能拍拍康熙馬/屁,給他個臺階呢。
良嬪說的這些,還要賣弄討好皇后娘娘,偏偏說這是小壽星抓的。要知道,現在是什麼場合?胤礽嫡長子的抓週禮!
胤禩這會兒就是再聰明,也一時不知道化解良嬪這番話了。心裡一急,就發了狠,想着,拼着讓額娘擔個不痛不癢的罪責,也比攪合出要命的事情強。當下,就要跪下替母請罪,就說額娘不懂規矩,這裡哪有她說話的份兒,還請皇阿瑪責罰云云,把這話就此岔開來了就最好了。這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提,只管糊弄,也不管皇阿瑪到底是個想頭,是不是真的要把這塊玉佩給了這小孩子。
只是這個時候,偏有人不讓胤禩如意了。
404 玉落誰家
就在胤禩好不容易想出法子,就要跪下請罪時,皇后娘娘倒先開了口,“這可不是寶寶自己個兒抓的,萬歲爺體恤,哄着給他玩會兒罷了。可不敢讓良嬪勞力了。良嬪也是的,賀儀什麼的,就是個心意,可別着了相了。”
芳儀這話說得雖然不很高明,認真理論起來,有些妄測聖意,但也是在這場合下,確實合情合理的。再說了,妄測聖意什麼的,只要萬歲爺不計較就好。眼看着就把面前這個窘況對付過去了,就又有一個聲音笑着說話了,“良嬪倒是真心疼小壽星,那會兒,三福晉纔剛傳出消息時,良嬪就高興糊塗了。這會兒,連萬歲爺的東西,都借花獻佛了。不過,奴婢看着小阿哥也喜歡萬歲爺的那好東西呢。”
說這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惠妃娘娘。
其實,要是在平時,惠妃也不會在前面衝鋒陷陣,她一向是喜歡在背後耍狠的。只是這會兒,這人實在是氣不順。雖然皇長孫是個孱弱的,這小崽子討了巧,可畢竟只是一個皇孫而已,竟然在交泰殿上擺禮!看着着實刺眼!她絕不會承認,其實她還有深深的忌恨,不光是因爲這小孩子的風光,還因爲,她的兒媳婦,二福晉,又生了個格格。自己兒子一連得了四個嫡女!
而剛剛,萬歲爺把那東西給了那小崽子,雖說,這對她自己的計劃很有利,可她還是壓不住的氣恨!
只是,這惠妃雖說在氣頭上,可還是有些能耐的,這樣的時候還記着看看別人。打眼一圈一望,主要就看了看那幾個人:三阿哥微微皺着眉,三福晉本就臉帶喜色,這會兒倒是看不出什麼來;太子還是那樣笑眯眯的不動聲色,太子妃也未見動靜,只是惠妃不相信這人真的就這麼平靜。再轉頭看看皇后娘娘,卻發現皇后娘娘懷裡的小阿哥,正好緊盯着那塊玉佩。一瞬間,一個主意已經冒了出來。既這樣,自己就再添把火兒。而且,自己這話,卻是站在正理上的,小阿哥可是太子殿下的嫡長子呢。不知道太子妃會不會念着自己的好?
康熙先頭聽了良嬪的話,一點兒表示也沒有,還是在逗着小孫子玩兒,只是眼角里卻把承祜倆兄弟的模樣掃了掃,心裡暗暗點了點頭。這會兒聽了惠妃的話,倒是轉過頭看向小阿哥,擡起一隻手,衝着小阿哥招了招。
小阿哥平時並不常見瑪法,可聽幺嬤說,瑪法是極疼愛自己的,這會兒看着瑪法衝這自己招手讓自己過去,心裡就高興,蹭蹭蹭的衝到瑪法跟前,小臉上笑得,眼睛都眯縫起來了,嘴裡還不忘甜甜叫着人,“瑪法,抱抱。”
康熙看着小阿哥這樣,已經是喜歡的了不得,心裡如那被初夏暖陽曬着的潭水浸着,不燙人,卻溫溫的極舒適。就是剛纔被人挑起的怒火,現在也散了大半了。康熙順着小阿哥的意思,把這孩子也抱在自己的膝上。這孩子到底大些,並不像那個小的那麼鬧騰,乖乖的把小軟身子斜靠在康熙的懷裡,還一直擡着頭看着康熙。
康熙對着小阿哥笑着,溫和的問道:“你喜歡這塊玉佩?”
小阿哥轉頭看了看那塊玉佩,又看了看正拿着它玩得起勁的堂弟,臉上滿是爲難,“弟弟也喜歡。”
小孩子是誠實的,只一句話,就讓大家都明白了,他喜歡那塊玉,可卻很爲難,因爲弟弟也喜歡。
“那你想不想要?”康熙接着又問了一句。這句話一出,氣氛猛地緊張起來。
小阿哥就算是再聰明,也不過是個大一點的小奶娃娃,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還是點點頭,老實答道:“想要。可是弟弟也喜歡啊。”說着,就睜大着眼睛看着康熙,又再次把這棘手的問題推給了康熙。
康熙看着小阿哥,看着這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烏溜溜的眼珠子裡,有着自己的倒影,只覺得想把天地下的好東西都堆在這孩子的面前,“沒關係,這塊先給你。弟弟還小,只是圖個新鮮,朕再給他找塊好的。”這話,再次繞過了抓週這類的問題,歸結於只是小孩子圖新鮮罷了。
皇后娘娘在邊上輕輕叫了聲皇上,還未等皇后娘娘說出什麼來,康熙擺了擺手道:“這玉雖珍貴,但到底也不過是件玩物,賞玩而已。”這句話,寓意深刻,芳儀張了張口,雖不贊同康熙的舉措,卻也不能在這麼多人跟前攔着聖意。可沒想到小阿哥倒沒馬上謝恩,反而問道:“那,瑪法,我可不可以把它送人啊?”
小孩子的一句話,就又把人的心給掉了起來,更有甚的,直接往陰謀論裡想了起來。
康熙也愣了愣,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跟小阿哥探討起這個問題來:“噢?那你爲什麼要把它送人啊?”
小阿哥是個有問就答的好孩子,“因爲我欠了姑爸爸一塊玉啊。幺嬤說沒關係,姑爸爸的玉也不是她自己的,也是瑪法賞的。那瑪法也賞我了塊玉,我給了姑爸爸,就正好了呀。”
小孩子的邏輯,其實很好玩。康熙聽到這兒,放聲大笑,弄了半天,這玉倒是落到了瑞嘉手裡,這好像也不錯。心情一好,對這小阿哥所說的欠玉的事情,也有些好奇,當下就又問了小阿哥。
小阿哥歲數不大,只是記性相當好,說話也順溜,唧唧咕咕的,把自己要給弟弟準備禮物,瑞嘉姑姑幫着自己,結果饒進去一塊玉的事情給說了。
康熙聽了又是一陣子的笑,摸摸小阿哥的腦袋,笑着說:“瑪法賞你了,就是你的了。你自管送給你瑞嘉姑爸爸,瑪法就想看看你那個姑爸爸厚着臉皮要小侄子東西的樣子。”
小阿哥人個子小,只是這腦袋並不小,這樣看着,一顆大腦袋晃阿晃的,着是有趣。
說話間,就從胤礽嫡長子手裡把東西哄了過來。這孩子玩了一會兒,這會兒也就鬆手了。康熙轉手遞給了小阿哥。小阿哥禮儀倒是一點也不差,打康熙身上下了來,規規矩矩行禮謝恩。等萬歲爺說免禮後,就搖搖晃晃的真往瑞嘉身邊去了。看得康熙都有點兒緊張,深怕這孩子腳下不穩,這腦袋又大,別自己拌了自己,摔一跤,康熙到會心疼的。
等小阿哥到了瑞嘉跟前,瑞嘉一點兒也不含糊,也就真伸手接了小侄子送自己的東西,笑着親了小阿哥一口,當着衆人的面,就把這玉佩掛上了。末了,還衝着康熙笑着說:“皇阿瑪,這東西可是我小侄子給我的,我就不給您謝恩了。只是皇阿瑪看着我這厚皮樣子有沒有樂呵了?那是不是該給我賞?”
康熙確實被瑞嘉給逗樂了,一邊笑一邊拿手點着瑞嘉道:“這也虧你說得出口?好啊,朕就賞你。來人,把朕書房案上那套文房物件賞了瑞嘉。”
瑞嘉這才笑嘻嘻的謝了恩。接着這氣氛又融洽了,這回直到散了,也再沒有生出什麼事情來。
只是等到散了,皇后娘娘回到宮中,就把何玉柱找了過來。何玉柱才進了東暖閣,也不等他行禮,芳儀就發問,“差事進行的如何了?”
何玉柱苦着個臉,“那人還是一點兒都不鬆手。主子娘娘,要不給點兒顏色?”
芳儀搖了搖手,“罷了,也別管那東西了。只是這人一日沒離開京城,就要盯緊了他。”
原來,那日裡芳儀問了跟着瑞嘉的人,才知道那個八音盒,原本是一個外夷商團裡的孩子的所有物。那日瑞嘉在一個洋貨鋪子裡看上一個八音盒,覺得是個不錯的物件,誇了幾句。正好那人也在,就說瑞嘉沒有見識。兩人起了爭執,那人不服氣,就把自己那旋轉木馬拿了出來。瑞嘉一看就愛不釋手了,就向那人求購。那人本不是想拿這東西換錢的,只是經不得瑞嘉的一通好話,又確實看上了瑞嘉的鸞佩,這才點了頭。
皇后就指派何玉柱,悄悄地把瑞嘉的東西給淘換回來,多幾倍的錢都沒問題。哪知道何玉柱出手,哄着勸着,那人就是不鬆口。最後何玉柱都讓人設局坑蒙拐騙了,都沒得手。要不是皇后娘娘先前囑咐,意圖未明前,不能傷人更不能壞人性命,何玉柱早就來狠的把人咔嚓了。
這會兒,多少人都知道瑞嘉公主的玉佩跟人換了東西了,再要弄回來,也不是回事了,反倒是一個不小心,就落了人把柄了。
芳儀這邊歇了心思不提,瑞嘉那兒可有點兒愁眉苦臉的。原來,給瑞嘉公主送萬歲爺賞賜過來的小太監說了,除了萬歲爺先頭在交泰殿裡說得那些東西,萬歲爺還特地讓人再取一刀雪浪紙來了。還有口諭,讓瑞嘉公主不得浪費,只是沒寫完之前,不得出宮。
萬歲爺這是什麼意思,瑞嘉當然知道,這其實就是再罰自己呢。剛剛當着那麼些人沒說,就是知道自己要面子。所以,瑞嘉雖然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了什麼,可還是沒有再鬧到阿瑪跟前去了。罷了罷了,頂多過幾天等阿瑪心情好,再去磨磨就好了。
405 兒女債
三阿哥嫡長子週歲禮“歡歡喜喜”的過完了。
過了沒幾日,惠妃娘娘翊坤宮的一個宮女倒是犯了個小錯,不知怎麼的,在萬歲爺去翊坤宮時,當着萬歲爺的面,打翻了個茶盞。打翻茶盞只是件小事,惠妃娘娘也處置過了,卻讓皇后娘娘說成君前失儀,揪着惠妃娘娘管教不當,罰了惠妃三個月禁足。
而另一處的良嬪,也被皇后娘娘藉着小事,罰了禁足。
這下,宮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而萬歲爺也跟着下了口諭,褒獎了皇后娘娘嚴整宮規之舉,爲以儆效尤,禁足後特停惠妃和良嬪的綠頭牌半年。
旨意傳來的時候,皇后娘娘正在給小阿哥講故事,邊上還有大格格,而瑞嘉公主這些日子沒敢再出宮,這會兒也混在侄子侄女兒當中,給自己額娘搗亂。
瑞嘉撇了撇嘴,也不管侄子侄女在,說道:“阿瑪聖明,額娘也好涵養。只是這一些,依着女兒的性子,終究是不爽利,可磨死人了。況這對於良嬪算是還行,只是對於惠妃,還是太便宜了。”
那一日的事情,即便最後那樣收場,康熙也發了話,不過是個玩物兒,可作爲皇后的芳儀,可不能就那麼算了,要不然皇后娘娘的臉往哪裡擱?只是,卻又不能來得太狠了,不然康熙那句輕描淡寫的玩物兒的話,就白費了。而且,太過着意於那件事,還會讓人往深裡想。人心易浮,若這七想八想的,沒準還真有自以爲是的,生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來了。
所以,芳儀也就生出了個小事,先找回臉面再說。這個罰可是輕輕放重重虛虛實實的。按說,宮女打碎個茶盞,罰一宮之主禁足三月,可算是太重了,哪有這樣的規矩?可要論御前失儀,卻是又輕了。芳儀要的就是讓別人知道,這是輕是重,除了康熙,就是自己說了算。
而現在,康熙也很湊趣,馬上就接着來了這事,給自己大大的長了臉,卻也讓自己不好再動作了,而承祜和胤礽,就更不好行動了。惹了康熙,反倒不美。
確實,正像瑞嘉說的,這罰對於良嬪還算行,沒有外戚兒子也纔開始參政,現在沒了萬歲爺的看重確實會艱難。可對於惠妃這樣的,確實太輕了。
芳儀笑着點着瑞嘉的頭,“你都明白的,你阿瑪能看不明白?你啊,聰明是聰明,就是性子太急。有些事情,就是急也急不得的。”
一低頭,看着小阿哥瞪大着眼睛,一臉的不明白卻也不插嘴,也不催自己接着講故事,乖巧安分的坐在邊上,而大格格,攬着弟弟,也安靜的不說話,更不知道聽明白些什麼了,就忽然沒有說下去的慾望。他們的阿瑪,自己的兒子,固然不能輸,不然,他們的下場也是可想而知的。可是,即便是贏了,到了他們這一輩上,就真能太太平平一家親了?猛地,芳儀閉了閉眼睛,竟然品味出康熙的幾分淒涼。
“幺嬤可是累了?我給幺嬤揉揉頭可好?”大阿哥小聲地說話,芳儀閉着眼睛也能想象的出這孩子說這話時的樣子,放緩聲音道:“幺嬤不累,只是渴了。大阿哥跟着你姐姐去你姑爸爸房裡好不好?讓你姑爸爸給你們接着講故事吧。”
只聽着唏唏嗦嗦的,只聽着瑞嘉說着,“大阿哥小心些”,睜眼一看,只見這小孩雙手捧着盞茶,顫顫巍巍的湊到自己嘴邊,道:“幺嬤喝茶。”
芳儀忙接了過來,笑着摸了摸小孩兒的頭,把所有的雜思都死命的壓了下去,不能想,不能碰,只能盡力做好眼前的。
康熙確實沒有就此打住。沒幾日,原戶部尚書科爾坤調職了禮部尚書,還升了一點兒,成了主事尚書。這,看着是不錯,可是,這六部裡頭,禮部和戶部的輕重,就不用說了。而且,幾個年紀大的皇阿哥都開始學習政事了。別人不先不說了,四阿哥胤祉可是在禮部當差學習呢。
宮裡好似恢復了平靜,外朝也是按部就班的。可就這一日,何玉柱急急忙忙的來向皇后娘娘稟事。不是別的,就是芳儀讓盯着的那個外夷商團,今兒個忽然有了異動。那商團領頭的,前往禮部遞了文書。盯着的一打聽,說是這商團,除了行商,還身負要職,這團裡還有夷國貴族,現在向大清國皇帝陛下遞交國書,以示友好。
芳儀一聽,忙讓人去給承祜遞了個話,仔細打聽,這夷國是哪一國的,這裡頭的貴族又是誰。承祜辦事也快,晚膳前頭就親自過來了。這個商團,是個瑞典國的,其中的貴族,身份倒是不低,正是當今瑞典皇帝卡爾十一世的兒子,名字也叫卡爾,今年十三足歲。卡爾還未成年,現在正在各國遊歷,所以說,這個商團,其實是皇子的護衛團。
至於國書,也很平常,只是一些官方外交文書,有點兒到此一遊,登門打聲招呼的意思。
對於瑞典,在上一世,芳儀所知不多,只知道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上的小國。可現在,拜託通商及葡萄牙等國的往來,芳儀還是知道,現在這國家卻是海盜時期後,北歐的強盛帝國。
這樣的事情,好像也很平常,只是芳儀或許是受了前世那些狗血電視劇的薰陶,總覺得不安,因爲這個卡爾皇子,正是跟瑞嘉換了東西的人。承祜也知道那塊玉佩的事情,聽了額孃的不安後,笑着安撫道,這些歐系帝國,向來講究血統,一直是普魯士、奧地利、葡萄牙等皇室之間的通婚。就算這卡爾皇子真有想頭,皇阿瑪不同意,誰還能搶了妹妹去?
芳儀細想想,也真是這個道理,也就強按下不安了。
承祜這邊雖然安撫了額娘,倒也是做了些佈置。明日大朝,萬歲爺讓這個卡爾皇子上殿朝儀,只是語言還是不通的,這通譯官,還得自己安排人,省得說出些什麼措及不防的話來。
第二日,一切風平浪靜。皇子卡爾只按禮儀,表示了對大清帝國的友好和敬仰,而康熙也對卡爾十一世表示同樣的友誼。另對皇子卡爾,賞賜了些禮物,於夷賓館賜住,並讓禮部應對。而卡爾雖然年紀不大,在大殿之上也是風度翩翩,對於大清朝皇帝陛下的禮遇表示了由衷的感謝。這也就算是完事了。
等在中宮的芳儀接到承祜傳來的消息,才舒了口氣。
等過了些日子,這皇子卡爾就通過禮部向康熙辭行了。禮部出於周到,象徵性的問了問人家這接下來的行程。沒想到這卡爾還真說了,說是如有可能,取道鄂羅斯途徑芬蘭,再回國。
人家要走,康熙也不會留着,只是看了禮部的摺子,康熙忽然多了心,邀請人說,未過幾日,康熙就要巡幸塞外,不如與帝駕同行。而後,再有康熙派人送至兩國邊界,也算是盡了禮數。
皇帝陛下的盛情,卡爾也不能就此推卻,欣然受了。
這一次塞外巡幸,時間並不長,一切安好。康熙並不是就面上看着的這些事情。噶爾丹不除,終不太平!康熙藉此密授科爾沁土謝圖親王沙津,讓他出面做局,暗地裡約噶爾丹詳談共謀漠北之事,誘其出漠西,而明面上呵斥了沙律,並不理會沙律爲其嫡孫求親一事。轉頭,卻暗示博爾濟吉特氏烏爾錦噶喇普郡王,讓其爲其女娜仁格勒舊事重提。
對於烏爾錦噶喇普郡王的請求,康熙當然是笑着應承的,這本就是他當年定下的,也是他讓其提的。
因這一番作爲,噶爾丹果然相信了沙律。十一月,噶爾丹率兵六千人,果然沿克魯倫河而下,至河源處屯聚,於巴彥烏蘭肆掠。
三十五年二月,康熙帝再次親征,以三路清軍約期夾攻。這一回,康熙並未讓裕親王恭親王各領一路人馬,而是另用他人,當然中路大軍,還是由康熙自己率領。
這一回,康熙並沒有留太子監國,不光如此,從二阿哥起之十阿哥止,所有出了上書房的皇子,皆隨軍出征。朝內留景陽等太子嫡系,後防糧草,更是交給了索額圖。
這樣的佈置,雖然是康熙的一片苦心,可讓芳儀確是心淨肉跳的。自己的兒子,所有的兒子,都上了前線。這會兒,芳以怎麼吃得好睡得着?就算是因爲胤誐將娶一蒙古格格所帶給芳以的鬱悶,這會兒也早就不知道丟在哪裡了。
好在,康熙也知道皇后的擔心,雖不如以前那麼日日的通信,但隔幾日還是向皇后道個好兒。承祜作爲皇太子,明擺着是康熙帶着他混資歷了,日日隨着康熙於中軍之中,替皇帝處理政事,討論戰情。擱在現代說,也就是個參謀官吧,跟着指揮官,安全係數大一些。三阿哥作爲中軍的前鋒,可小八小九,卻分在了西路大軍,而小五卻跟二阿哥四阿哥還有十阿哥一起,作了東路。
406 一路狂奔
三十九個年頭的光陰,不知道對於別人來說算是個什麼,但對於芳儀來說,就是一輩子。上一世,她整個的人生,都沒有三十九年那麼長。而現在,她穿越到這個年代,已經有了三十九年了。只是,上一輩子的那三十年戛然而止,而這一輩子,一定還要繼續着。
只是,時間的悠長,已經讓這些年來很多的東西,都有些模糊了,淡然了,哪怕是初臨時的惶恐心痛、被這一世的家人送進宮的不甘、成親時的害怕,甚至是和康熙的那個第一夜,都早已經淡忘了,留在心底記憶鮮明的,無非是康熙八年差點喪子的驚恐擔憂以及孩子們的出生。
現在,又將加上一樣。康熙三十五年,不管以後再過多少年,芳儀都不會模糊淡然,這一年,她的痛,她的傷。
康熙三十五年,康熙第二次親征噶爾丹。芳儀雖然是內廷婦人,不得干預前朝政事,但做爲皇后,自有她的消息管道,而康熙也時不時傳回消息來安撫她。這場戰事,開始就很順利,接着,更是捷報頻頻。小八小九所在的西路軍,在大將軍費揚古率領下,於昭莫多大敗噶爾丹,殲滅其主力。而小八小九,也在那一戰中立下了赫赫的戰功。消息傳來的時候,芳儀只是連呼上天保佑,她不在乎兒子能有多大的功勞,只要兒子們平平安安的就好。只是,噶爾丹還是逃了,這場戰爭還是沒完,而她還繼續得提心吊膽。
這一日,忽然內監來報,內務府總理大臣、領侍衛內大臣、武英殿大學士景陽大人求見。芳儀不由愣住了。這麼些年來,雖也時常見見外戚宗親以及這些總理大臣、內大臣,但芳儀卻從不曾單獨見過景陽,而景陽也從不曾單獨求見過。
芳儀只覺得心在別別的亂跳,景陽是什麼性子的人,芳儀當初就知道。而這麼些年來,景陽所爲她做的那一切,她也知道,更是知道爲了什麼他從不單獨求見。那,這回,這是怎麼了?
當景陽躬着身子踏進殿來,芳儀略一晃神,只是還來不及生出感慨,就先急了起來,因爲這人的神色中,竟然有着焦慮。
免了那些禮數,芳儀也不想受這個人的禮,不及他話,景陽就開口說事了。只是,芳儀忽然覺得自己的理解力有些毛病了,好像,自己的耳朵也有毛病吧?這噶爾丹不是敗兵了,逃竄了嗎?怎麼承祜就受了傷了?還昏迷不醒?
芳儀滿臉的困惑,景陽的話,她聽見了,可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自己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看着芳儀回不過神來,景陽的焦慮就更添幾分急憂。這消息,他雖是得了密報,但是,瞞不住,萬歲爺也沒有下令封口,他只不過是比旁人早知道一些而已。正是因爲擔心皇后娘娘受不住,他纔在接了這個密報後,不顧這些年來的避諱,急着進宮求見的。
“娘娘?娘娘?您且住住神!太子殿下還等着您呢!太醫說了,只要醒過來,就有救了!”
承祜在等着我?等着我幹什麼?見最後一面?不!不可能!自己的兒子,好好的呢!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誰敢這麼說?誰敢!
芳儀只覺得虎口一陣痛,原來身邊人着急,深怕皇后娘娘失心瘋了。而正因爲這短暫的疼痛,喚回了芳儀的一絲神智,讓她聽懂了景陽反覆說着的那幾句話,只要兒子醒了,就有救了。那還等什麼?她這就去叫兒子起牀!
“那還等什麼?快點兒,準備起駕!”芳儀吩咐道。
“皇后娘娘,您這是打算去哪兒?”景陽看着芳儀這樣,更是擔心了。
芳儀看着景陽,深深吸了口氣,道:“這不明擺着嗎?我兒子在哪兒,我就去哪兒。太醫不是說,承祜只要醒過來,就有救了?我當然去叫醒我兒子去!”芳儀一邊說着,一邊對自己暗說,芳儀,你得清醒,承祜受了傷,自己好歹也是學醫的!哪怕是護理,也比現在這些強!
“這?皇后娘娘先稍坐坐,等奴才先去安排一下,爾後奴才親自護送娘娘前去。”皇后無旨出宮,還是去到軍中,可景陽一句話都沒有勸,反而還要一路護送。這一句話,就讓芳儀眼眶酸了一酸。
“表哥,這京裡頭,怕是離不開你。我也不跟你矯情,你點隊侍衛,讓恆昌跟着就行了。再讓額魯調動一下步兵營的兵馬護送就好了。”雖這樣,沒準以後會吃些掛落,但比起承祜來說,這可真算不得什麼。
景陽定定的看了看皇后,也不多話,點了點頭,就出去了。雖除了報事,只有那幾句簡單的話。可,一個不用多說,就明白了景陽的心意,更是不虛僞的推卻,而另一個,則只要你好就一切都好……
只等景陽離開安排後,芳儀纔想起自己也要做些安排,承祜只是昏迷,自己可千萬不能亂!中宮要守住,自己還有孫子孫女要護着。東宮和三阿哥那兒也要安排一下,更不能讓人趁機亂了這兩處!至於太子妃的不安擔憂,芳儀現在可沒什麼心思的了。至於其他地方,亂就亂吧!沒準還給自己日後留了好藉口!
芳儀這一通吩咐着,自然沒有避着瑞嘉。瑞嘉早就過來了。康熙離京前,瑞嘉也曾跟阿瑪賭過氣,死纏爛打的要以十一阿哥的名頭跟着阿瑪一起出徵。可康熙在這上頭還是很拿得住的,竟管把女兒寵上了天,也給了她個兒子名字,玉牒上雖沒多做什麼,可是卻空出了十一的排序,但女兒畢竟是女兒,這隨皇帝出征之事,還是不能由着瑞嘉的性子點頭的。
可現在,瑞嘉卻沒有提出要跟着額娘一起去,而是對芳儀道:“額娘,您放心,這宮裡的事情,女兒會仔細的,侄子侄女,您都交給我吧!等會兒,我把三哥的兒子和糰子也抱過來。這些日子,就跟小阿哥做個伴,幾處都便宜。額娘,您也別盡顧着擔心。大哥,一定會沒事的。沒準兒,等您到了那兒,大哥都會笑嘻嘻的給您請安了!”
女兒的這般懂事,芳儀也覺得心裡鬆了鬆。不過,向來沒有什麼規矩,讓一個公主出來管事的,就算是太子妃,也是勉強。所以,可別忘了,明面上還有太后呢!而太后現在所關心的六阿哥,卻是在軍中。
芳儀一通忙亂,擡出了太后,就上了路。只是這會兒,不用安排事情了,反而是更焦慮了。芳儀只能反覆看着她從景陽那兒拿的密報,想從這有限的字裡,硬挖出承祜的安康。
原來噶爾丹在昭莫多吃了敗仗後,只帶了數十騎人馬逃了出來。爾後,竟然又給他糾集了一些人馬,避過了東西兩路尋探的大清兵馬。爾後,也不知怎麼的,竟然摸到了中路後翼,竟然想出了個夜襲中軍。估計想把康熙端了,也算是個徹底的勝利了。這其中的細節,卻有些不清不楚的,只說是噶爾丹夜襲同時,還有行刺,而太子殿下救駕,自己不慎被傷左肩。
就這麼些個字,芳儀怎麼看,都看不出什麼花來。好在一路趕去,也讓人快馬前行給康熙報了信,康熙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讓人傳信回來,太子傷在左肩,未及性命要害,也曾醒過了,只是又發了高燒,昏睡過去了。
芳儀緊趕慢趕,也算是創了奇蹟,只半個月的功夫,就到了康熙大營,只是這番奔波,才及下地,芳儀差點兒連路都不會走了。
先見了康熙,康熙也不計較芳儀的這些許小節了,太子承祜,也是他的心尖子,更何況,還是爲了救他而傷的。這些日子,一邊要看顧着兒子,一邊要想盡法子找到噶爾丹,康熙也煎熬得很。只是略說了說,就親自把皇后讓進了太子的營帳。
營帳中,這會兒是胤礽守着他大哥,兩眼通紅,髮辮凌亂,看見阿瑪額娘來了,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跪下磕頭,等擡起頭,竟然淚流滿面了,全沒往日的一點兒靈性。
芳儀只當是胤礽擔心他大哥,只是康熙卻重重的嘆了口氣。
顧不得這孩子的傷心,芳儀先忙着看着昏睡的大兒子,而太醫也在康熙示意下跟皇后娘娘說着太子殿下的傷勢。
芳儀雖不是傷外科醫生,但那些臨牀醫學,還是一樣的學過的,再有太醫在邊上稟報,基本上就明白了大半。兒子這傷較深,雖不在要害,只是這創口癒合,還有着傷處感染,卻是最可怕的。太醫醫術也算精妙了,所以兒子還曾醒過來幾次。
傷口深難以癒合,這要縫合就會好很多。雖然芳儀輪科後進了婦產科,即便這麼些年沒碰,肚子跟肩胛也完全是兩回事,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強。而一些減輕感染的護理,更是不在話下。而其它的,就要靠承祜自己的體質跟太醫的湯藥了。
好在是李太醫隨駕,在康熙跟前還能糊弄的過去,只說李太醫醫術精妙,想出這麼個法子。而康熙只看着太子真的能清醒過來了,其他的,還真沒往細裡頭想。這會兒,也真沒功夫往細裡頭想,逃匿的噶爾丹,竟然讓一隊意想不到的人抓住了!
407 我的心
噶爾丹被擒獲,在想盡辦法無法逃脫後,咬舌自盡了,死得倒是壯烈,屍身被送到康熙軍中也被辨認無誤。
至此,噶爾丹叛亂正式被平。康熙,在擒鰲拜,平三藩,收復臺灣後,再一次創下了偉業,一個他先祖都沒來得及完成的功勳——平定漠西,完全收歸了蒙古。
論理說,此時的康熙,應該是心情高昂,大爲開懷的。可事實上,此時的康熙,並不是那麼的輕鬆。
太子承祜已經醒過來了,高燒也退了。可康熙從太醫的話裡得知,承祜這次終究是傷了身子了,這左肩之傷要落下根兒來了,平日裡行動大概無礙,但開弓射箭怕是不能夠了,連控馬之力都不一定能使得出,更是還要忍受那個陰雨天的痠痛。
康熙雖然可以自欺欺人的寬慰自己,說太子從鬼門關打了個轉兒還是認得路回來了,可那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疼的兒子,作爲儲君精心教導了這麼些年的太子,這兒子還是爲了替他擋刀子的。而且,對於另一個他寵着的兒子,康熙這會兒是又是生氣又是心疼。
那一夜,噶爾丹夜襲,胤礽作爲先鋒軍就去迎戰了。這一戰打得確實兇狠,胤礽這隊人馬雖多,但夜晚火槍不便,又是被人摸上來近身肉搏,且噶爾丹留到那時的殘部都是兇蠻異常的,所以,最後雖打退了敵襲,卻也花了些功夫。
這會征伐,胤礽並沒遇上戰事,性子一直壓着,那會兒的撕搏猛打大大的激出了胤礽的血性子,忘了窮寇莫追,也不顧收兵的令行,直追着殘部去了。噶爾丹殘部且戰且退,倒是把人引遠了。待胤礽得報營地有變相要回援後,這先頭的殘部又忽發兇性,戰在了一處,阻了胤礽回援。
再說這營地經了一次敵襲,三阿哥帶着人打了出去後,忽又有二次敵襲,這一次,來得人更多更狠。中軍護衛一時有點兒手忙腳亂,康熙甚至連自己的護軍侍衛都派了上去。哪曉得,這兩次敵襲都是幌子,噶爾丹親自帶人早就靠近了皇帳。
噶爾丹打的注意,哪怕自己先頭失敗了,只餘殘部,但只要殺了康熙,有康熙這項上人頭,這場戰爭就是他勝了。大清朝的皇帝都被他殺了,這蒙古會盟,還有什麼意思?只做了那一盤散沙,就能讓他一個個的收拾。
康熙就算派走了些護軍侍衛,但護駕的人還是有些的,所以噶爾丹這些人雖然橫命搏殺,但總究沒能如了願,更有太子承祜在危急關頭挺身護住了萬歲爺。不過,也真因爲太子殿下受了重傷,才讓噶爾丹等人偷覬跑了。
胤礽那時被絆住就知道上了當了,心急的了不得,等回來,知道大哥重傷未醒,更是有些撐不住了。只是大哥未醒,阿瑪也繁忙,就是他心裡再難受,這會兒也只能憋着,在大哥病榻前細心伺候着。只盼望大哥快快醒來了。只等皇后娘娘到來後,大哥有了起色,總算從閻王那裡搶回了命來,胤礽也撐不住病倒了。
作爲帝王,康熙實在是該處罰先鋒官。可作爲阿瑪,對於這個兒子,康熙是有心疼又生氣。這兒子有點兒任性,康熙是知道的,可兒子一向有分寸,而且康熙也喜歡看見這孩子這樣子。可沒想到,此次竟弄出了這些事情。
最終,康熙並沒有等胤礽病好就回師了,而承祜,更是還不能輕易挪動。皇后娘娘也沒有能繼續留下來。先頭太子情形不好,皇后娘娘出宮還情有可原,現在若是再留,那也太不符規矩禮法了。
康熙回師後,百官朝賀,自然是把康熙捧到了天上去了。若沒有那麼些填堵的事情,對這那些歌功頌德的摺子,康熙定會喜不勝收的。可這會兒,也真是百般滋味了。可沒想到,還有人要在康熙的不痛快上頭更添一筆。
這次隨康熙大軍一起迴鑾的,還有一隊意想不到的人在,而正是這隊人,擒獲了噶爾丹。這隊人,就是瑞典國王子所在的商團。
幫着擒了噶爾丹,康熙當然是要感謝卡爾王子的,表示要大大地賞賜,並暗示可以在一些通商條款上作一些修改讓步,但對於卡爾王子怎麼出現在的,還是深有疑惑的。要知道這王子連同他的護衛團,去年就已經離開了的。不過,這卡爾王子還未等人詢問,就先講述了自己這隊人這段時間的行蹤。
通過通譯,康熙也知道了,卡爾等人離開了大清帝國進入鄂羅斯後,並沒有急着趕路,而是也在鄂羅斯遊歷了一番。最後,王子笑嘻嘻的說道,“大清帝國皇帝陛下,正是這段時間的離開,讓我感覺到,我的心,被人留在了大清帝國。所以我決定回來向您請求,希望您能成全我和我的心在一起。”
卡爾王子這句不算太長的話,讓通譯面紅耳赤,滿頭冒汗,哼哧哼哧半天才委婉地翻譯過來,即便如此,也讓康熙心裡暗說,真是西夷之人,不懂禮儀廉恥。只是卡爾也不管別人的臉色,繼續笑嘻嘻的說着,大清國皇帝陛下若真有心賞賜,就希望能把皇帝陛下的掌上明珠瑞嘉公主賜予他做妻子。瑞嘉公主,正是那位讓卡爾失了心的人。
別說西夷說話直爽,可這位卡爾就抓住了個康熙的話頭,直接說康熙是不是真心想要感謝他。這話還牽連着瑞嘉的名聲,眼前這位還口口聲聲說他把心給了瑞嘉了。康熙就是再好的耐性,這會兒也端不住了。
可看着康熙要變臉,卡爾就拿出了當初從瑞嘉那兒換走的鸞佩,滿臉疑惑的說道,大清帝國有互換信物的說法,他的國家也是,這個玉佩據說是公主的心愛之物,而自己的那個也是自己母親賜予的,自己一直帶在身邊的。現在早就交換了,難道還有別的說法嗎?
康熙幾欲被這無賴的說法氣昏過去。只是人家現在算是立了大功,自己親口說了賞賜,現在在這個上頭多辯,還真失了身份,只能說道:“王子說笑了。此物只是以物易物而已,斷沒有多餘的意思在裡頭,你說的那個你們國家的說法,在朕的大清,可是不合規矩的。再說了,兒女婚事,大清還有一句話,叫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作爲王子,該有你的父王來爲你指婚。”
這後一句,其實全部是推搪,康熙作爲皇上,想給誰指婚還不行?而康熙現在面上這樣說,心裡其實已經有點兒動了殺心,此子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跟前放肆,雖然其貴爲一國王子,但自己也並不是就能縱容。這人的話要是傳了出去,瑞嘉的名聲還能好?那玉佩的事情,可是宗親貴族都知道的。
這卡爾這些年在外闖蕩,倒真不是白給的,他這會兒在康熙面前說這些,其實並不是一時的意氣用事,也做了些準備的。不過,他也不是真就是如他所說的少年情熱,愛慕上了瑞嘉。
當初雖是有意與瑞嘉相交,也不過是看穿了瑞嘉的皇家身份,想賣個好而已。而後來,才知道這人竟然就是皇帝陛下疼愛的天瑞公主,纔有些遺憾。因爲他在大清的這些時日,也瞭解了一些大清的風俗,知道男女也不是隨意來往的。而後來,他也聽說了,這個皇帝竟然還把代表自己身份的信物給了這個女兒,依着這個國家女子的地位太不如男子的情況,這可真是件難得的事情,可見這個皇帝是怎麼疼愛這個女兒了。
即便是到了那個時候,卡爾也沒有想到要與瑞嘉聯姻上頭。如沒有意外的話,他的父王應該爲他訂下一位奧地利或者普魯士的公主。他們這些王族,向來是如此的。
只是,當卡爾到了鄂羅斯後,看到聽到那位彼得一世的政績,讓他心不定了。作爲北方戰陣的勝利者,卡爾自然是要把戰果繼續擴大的。他不認爲芬蘭就能擋住他的鐵蹄,那麼接下看來,與這個鄂羅斯一戰,是勢在必行的。
而作爲這個鄂羅斯南邊的強盛帝國,大清帝國,若能聯盟或者夾擊,那……
卡爾想到這些,就給自己的父王去了密信,而自己繼續在鄂羅斯查探。在接到父王的首肯後,他才返回大清,親自去向這個國家的皇帝陛下求親。而且,在他看來,娶一個奧地利或普魯士的公主,雖然純化了血統,但這過於純化,也沒有太大的好處,已經有王族絕嗣的先例了,就是他所將繼承的瑞典王位,也是從別的家族手裡接過來的,那個家族只留了一位公主幼年登基,後來把王位讓於他家先祖了。
此時,康熙雖然已經氣極,但卻並沒有太過怒形於色。只是,卡爾也並不是一無所知的,他也能想象出這位大帝被人要挾的怒意,但上帝賜予他這麼好的機會,他怎麼會因此退縮呢?
408 直諫
作爲一個皇子,卡爾當然知道權貴要人性命容易得很,也拐彎抹角的表示了對此,自己是做足了準備的。而後,這卡爾忽然轉了話題,講起了這幾年自己遊歷的所見所聞,特別是對前段時間在鄂羅斯所見識的彼得一世的銳意改革等等,臨了又不經意地提了下雅克薩和土爾扈特部落遊牧的伏爾加河下游地區。
作爲一個帝王,就算是再生氣,但這政治嗅覺還是敏銳的。康熙當然聽得懂這個小皇子說的是什麼意思。而現在平定噶爾丹收歸準噶爾,雖然短時期不能窮兵黷武,但不否認更刺激的康熙的雄心。只是,不管怎麼樣,康熙還是不想接這個人的茬。不過,也因此,康熙倒是按下了殺之而後快的念頭。
卡爾也確實是個人物,見了幾分緩和又繞回了原來的話題。卡爾表現得很真誠,還暗示即便知道自己可能有些危險,他還是親自來向康熙陛下求婚,足見他的一片心思,一腔熱血。
這些來來往往的話,到讓康熙認可了這個年青人確實很有幾分本事。但再怎麼說,康熙還是不會想要把女兒嫁得那麼老遠,徑自賞了一堆東西,有特許了些商貿條程,就客客氣氣地讓人退下了。回頭又吩咐人看緊了這一行人。雖然不想就這樣殺了,但也不能不看管。
康熙不允瑞嘉遠嫁,只是天家無私事,這段小兒女求親之事偏生鬧到了朝堂之上。原來,在塞外,康熙因卡爾擒獲噶爾丹爾親自接見並賞賜時,這瑞典國的使團已經到了京城。雖說萬歲爺不在京中,但六部九卿還是公務照常的。禮部就接待了這瑞典國的使團,雖然這國書是要使臣當朝恭送到萬歲御前的,但不妨礙禮部官員等與使臣客套時詢問來意的。這一問,就問出事情來了。使臣大大方方的說了,卡爾王子如何對天朝祥瑞公主一見傾心,互換信物,求得自己家國王准許,特派使團來求婚。
在座的許多官員恨不得自己沒長耳朵,怎麼就聽了這樣的事情?外夷求親倒是沒什麼,可這信物的事情,實在是不合禮法,實在是有污視聽。當場,就有人反駁這事,只說原本是個買賣而已,哪來這些個說法,一時間,到各執一詞了。只是這些人面上雖然沒墮了威風,但也不敢多說,就有些人心裡嘀咕,當初這事情倒地如何他們也不知道,還沒準就是這麼回事情呢,要不然人家這些洋夷有這個必要大老遠飄洋過海來胡說八道嗎?
萬歲爺不在京裡,各類摺子是有專門人馬遞送到御前的。只是這些多少有些不便,示意除了急件要件密件,這一般的摺子就慢了些許日子,而康熙也是繁忙,在這一般摺子上花的精神也就少了很多。而這個禮部尚書科爾坤,把這使團來京的事情,就遞了個一般的摺子。
有道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雖然有些人很謹慎,但架不住有些人就是喜歡嚼舌。再加上這使團大大方方的往外講,景陽等人雖有心控制,但流言這東西,不是想堵就堵得了的。等康熙回到京裡,雖然這大大小小皆在歌功頌德,而這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也一併攤在他面前。
這時候的康熙,心裡真憋着股火氣。也信虧沒有殺了那個卡爾,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嚼出話呢。雖說皇家的事不準私議,可人家真躲在屋子裡長舌,康熙也是沒法子的,總不能每間屋頂上派個密探吧。只是,康熙還偏就不想把女兒這樣嫁出去。
好在剛剛回京,事情也多,康熙也就把這個使團與那個王子給晾着了。現在首要的是,打完了仗,也就該輪功行賞了,當然,有錯兒的也要罰,還有那些撫卹之事要收尾的。
於是,有的升官了,有的發財了,有的被貶了,有的只是被罵了。這樣一出出的,倒是把原先那些個話頭給引過去了。一時間各處上門恭賀的,忙着劃清關係的,到處可見,而且,太子的事情,也是個大熱門話題。各式各樣歌頌太子殿下忠君愛父、有如此儲君實乃大清之幸的話,就是在深宮的皇后娘娘都聽到了,又是擔心又是急。
芳儀這段時間的日子着實不好過,兩個兒子讓她拉心扯肺的,女兒的親事又有根將燃未燃連着炸藥的引線。這人,生生地就瘦了下來。康熙看了,又是心疼又是驚心,話裡話外的寬慰着。芳儀也知道,這時候除了死死的抓住康熙的心,也沒有其他太好的法子。因而一邊在這吃食上頭苛刻着自己讓自己更是一幅弱不禁風的樣子,一邊又在康熙面前假意掩飾,做出副身子不好卻又不讓萬歲爺擔心的樣子,就連懷着瑞嘉那時候索要的金口玉言,也當着康熙從來不說,背地裡卻讓人提起還“恰好”讓康熙聽見,等等等等。
只是芳儀雖做得很好,康熙也心疼兒女,可卻擋不住朝堂上的一個諫言。
要說御史言官這起子官員,一向是帝王手中的雙刃劍。言官只要聽到一些風言,不用實證,就能彈劾文武百官世勳公卿,所以一向被皇帝借力,不說遠的,就是康熙朝,明珠餘國柱等就是被言官謲倒的。可也有些所謂的清流、鐵骨御史愛向皇帝開炮。奈何,皇帝爲了好名聲,還不能殺了他們。就連前明那麼喊打喊殺也真正敢打敢殺的朱棣,也曾被言官當面堵着罵了好幾個時辰,最後還只能忍了。
這個諫言,開始是對着三阿哥胤礽的。有小御史參三阿哥不聽號令,貿然追擊,才至使營地再次被襲時武力不足,使萬歲爺身犯險境,而到了現在,一國儲君還未能康復。同時,這御史還直諫,三阿哥如此不當,怎麼不見萬歲爺處罰?
康熙其實也是想要懲處胤礽的,只是又心疼兒子,知道兒子心裡不好受,又病體才愈,才拖上一拖的。沒想到竟然就有人直諫了。康熙雖恨得牙癢癢,但這次胤礽確實不對,所以只能解釋說,因爲三阿哥還沒回來,所以纔沒有處置。現既然有人提出了,那就先罰了,着三阿哥停了差事反省,罰俸半年。而後又褒獎了這位小御史。只是心裡卻想着,回頭要好好查查這人的底細。
三阿哥可是萬歲爺極疼愛的兒子,萬歲爺平時護得緊着呢,誰敢在這老虎頭上拔毛?可這回,還竟然真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了,而三阿哥這回也算是被人蔘倒了,於是這位小御史一諫成名了。不僅如此,這小御史還升了官兒了。這就讓些人琢磨開了。
畢竟,這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於是,又有人諫言了。這回,還是在這賞罰分明、論功行賞上頭,不過,這回不是罰,而是賞。
這回還是一個小御史,直諫萬歲爺平叛是花了大力氣的,噶爾丹是如何如何的不好。而瑞典國王子擒獲了噶爾丹,實在是很大一件功勞,只是賞賜些東西,太輕了,與這樣的功勞並不相稱。而卡爾王子另有所求,萬歲爺因該酌情考量。
這話一出,康熙是當場冷了臉子。可那位小御史還來了勁了,說作爲言官,當對得起萬歲爺給予的職責,對得起這頂烏紗,忠於君王。萬歲爺有失漏之處,御史哪怕因爲直諫會掉了腦袋,也當爲了忠君而當作沒看到。
這樣一說,康熙倒是不能現在這樣發作了他了,只能說,公主的親事早有說法,朕當出許過一個金口玉言的。
這個御史勁道更足了,說道,兒女婚事一向是父母之命,萬歲爺當初這個說話本就有點兒不妥當。再說了,如今這樣的情形,作爲公主,對於皇父,既要忠君又要愛父,基於孝道,都該同意這樁親事。那這樣,與萬歲爺的金口玉言,也並無矛盾之處。更還有,禮部那兒招待的瑞典國使臣還等着呢。這樁婚事,怎麼都是事關朝廷的大事了,萬歲爺豈可由着小兒女的小心思?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康熙再要在這金口玉言上作爲文章,已經是不太可能了,再說下去,反而變成瑞嘉的許多不堪了。而且,還暗指萬歲爺因私忘公,至朝政不顧了。
康熙還真沒碰上過如此不知好歹的人,偏言官向來會說,這人倒是拿着各種小事來做文章如此的胡攪蠻纏,還真以爲這就是直諫了?
康熙怒極反笑:“卿倒是言辭灼灼的。只是,朕的公主,就是那麼容易就能許出去的?隨便來了哪個使團說是要求親,朕就得答應了?不答應,還就是私而忘公了?荒唐!”
只是,康熙終究是避重就輕,閉口不說那個可恨的王子立功求娶這一點。看到那人還不怕死的要說話,馬上又說道:“朕的這個公主,可是祥瑞公主。大清國的祥瑞,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離開朕的大清?”
409 大義
“額娘,您別擔心,我好着呢阿瑪必不同意的。”
“額娘,阿瑪說了,我可是大清國的祥瑞公主,不會讓我輕易就離開大清的。”
“額娘,其實西夷也不是太差。他們那兒男人沒有納妾之說,頂多是偷偷養情人外室,而那樣的孩子,幾乎不得繼承家業的。更甚者,女子也能繼承家業,也有女王登基的。”
“額娘,大哥和三哥已經啓程了。您不用太擔心,他們身子都好的差不多了。”
……
芳儀是真的撐不住,病了。瑞嘉日日伺候在病榻跟前,日日寬慰。康熙也是日日過來探望,更是把留在外頭養病的三阿哥也召了回來,也順便照應太子回京。
芳儀的病,一部份本就是芳儀於胤礽這件事情上給康熙架的梯子,而另一部份,則更見深意。
歷來,明君都愛惜羽毛,而康熙於這點上更甚。那時言官之爭,康熙雖拿話壓了壓,只是,陸陸續續的,朝堂上附和言官的聲音倒是多了起來。聽的那些消息越多,芳儀的心就越涼。
沒錯,康熙現在是因爲疼愛女兒所以一力壓着。可是,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周幽王爲博褒姒一笑,點風火的時候何其果決力排衆議,而當他被篡了位時,他頭一個要恨的估計不是叛兵而是那個當初的美人,全不想到那時全他自己自願的。
所以,現在芳儀雖然一定要抓住康熙,但還得給康熙弄出些大過天的理由出來,而這些理由,就是言官,也不能駁了去。
所以,現在芳儀這病,可是病得太好了,而且,最好還要纏綿些時日。
“額娘,您且寬寬心,太醫說了,只要您把這心放寬了,這藥石之力才能見效。”瑞嘉邊說邊將熬好湯藥喂到了芳儀的嘴邊。等芳儀一口飲盡,邊上的太子妃也馬上送上一盞溫水讓皇后娘娘漱口,而三福晉則捧着水盂在邊上候着。
宮裡規矩大的很,除了芳儀嫡親兒女及兒媳在跟前伺候,嫡母病了,另一些阿哥、福晉等也要來伺疾的,就是那些嬪妃也得來問安的。
其實芳儀病中最不耐煩那些其他的人,可是爲了那些盤算,病還得看着重一些,這排場也得鋪得大一些。不過嬪妃的問安,芳儀還是免了,省得變成在這兒釣皇上的了。至於那些兒子兒媳女兒之流,也不能攔着人家盡孝。只是這一下,坤寧宮上上下下的精神頭可得繃緊些。不過,皇后素來寬厚,只讓人下半晌過來就行,省得讓皇阿哥們耽誤了正經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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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一回,皇后病情反反覆覆,拖延日久,萬歲爺在朝臣面前都緊蹙着眉頭。
這一日,瑞嘉公主實在是忍不得了,趁着皇后娘娘用藥後昏睡,盡然摸到了萬歲爺的南書房哪兒去了。
康熙雖然放心不下皇后,可也不會耽誤朝政,這會兒正在南書房裡跟幾位大臣議事呢。聽見太監傳報瑞嘉公主求見,康熙心裡就一慌,不可不怎麼和規矩,怎麼摸到這兒來了,難道是?當下,也來不及讓大臣退下,忙着宣女兒進來回話。
瑞嘉進了殿內,也不看別人,當下就給康熙跪下了,兩隻眼睛紅彤彤的,一副剛剛哭過的樣子。這讓康熙的心跳得更快了,“瑞嘉,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可是你額娘有什麼不妥?快宣太醫。”
“黃阿瑪吉祥。額娘纔剛進了湯藥,多加了些寧神的藥劑,才得入睡。可病卻依舊未有起色。瑞嘉莽撞過來,驚了皇阿瑪,還請黃阿瑪恕罪。只因女兒實在是有事求皇阿瑪,還請皇阿瑪能聽聽女兒說話。”瑞嘉聲音有些沙啞,只是語氣沉着得很。
“準”
“瑞嘉願在菩薩跟前發下誓願,願在菩薩跟前清心祈福五年,望皇阿瑪恩准”
“這是怎麼說的?”
“瑞嘉自出生就得皇阿瑪姬額孃的寵愛,如今額娘病重,皇阿瑪日日憂心,女兒心中實在是難受。只是女兒笨拙,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惟有先求老天菩薩保佑。”
康熙聽着這話,心裡一思量,就明白這女兒的打算了,同時,也爲妻子的用心良苦直嘆了一聲氣。可心裡雖然明白這是個好法子,但想到女兒說了五年祈福,這五年耽誤了青春年華不說,就瑞嘉這樣的性子,在如此美好的年紀,不能肆意人生,被拘在菩薩跟前,自己怎麼捨得?
康熙的遲疑,瑞嘉全看在了眼裡。原本聽了額孃的主意,心裡不難受憋屈那是騙人的,可現在看着自己阿瑪這樣,那些委屈,忽然就淡了,“女兒打生下來,就頂了個祥瑞的名頭,可卻一直是空頂着個名頭,也不曾爲皇阿瑪分過什麼憂。如今,女兒這想頭是,首先求額娘病體康復,二來求皇阿瑪安泰,三來,求菩薩保佑我大清國泰民安。其實,女兒還想求菩薩保佑太子哥哥早日康復,還想求菩薩保佑小阿哥,還要好多好多的想頭,只是又怕太多了,菩薩嫌女兒太貪心了。所以,只要那三個願誓就好。”
瑞嘉在南書房當着衆臣之面懇請康熙恩准,而芳儀躺在坤寧宮,慢慢的掐算着時間,這會兒,瑞嘉該是已經到了吧?當這朝臣的面這樣懇請,又是頂着孝道和祥瑞爲民的大義,只會爲康熙貼金,又堵了那起子人的嘴,康熙沒有理由不準的。可芳儀眼淚,就這樣無聲的淌了下來,慢慢的滑進了鬢角。
縱觀歷史,那些藉助菩薩神佛之類的,一向是個脫困的好法子。不說別的,就拿最出名的髒唐來說,楊玉環做了幾年女冠,就從皇子的老婆變成了皇帝的小老婆,而武媚娘帶髮修行,就從父親的未亡人變成了兒子的小老婆。而自己的女兒,跟這些齷齪全不沾邊,大大方方的藉着大義,擺脫有心人硬生出來的婚事,應該是沒問題的。
只是,一想到女兒要受到的委屈,芳儀怎麼會不心痛?芳儀一邊心疼着女兒,一邊又想着康熙呢,真的就是言官好名直諫嗎?有沒有那些勾結,而那些是不是已經觸到了他的底線?
410 逼迫
事情很是順理成章的宣揚開來了,於是也就這樣成了。
其實,瑞嘉雖敬天祈福,但最爲皇帝的愛女,卻不用吃什麼苦的,康熙也特地只讓其長居在景山齋宮行這些事情,一切供給都是格外出挑的,只除了不動葷腥酒水。只是畢竟是祈福,瑞嘉不得隨便出外走動,這對於一向好動的瑞嘉來說,可是最大的折磨,也是帝后最心疼卻只能無奈忍受的。
如此大義的事情,現在別說京城了,就是鄉野,都以傳頌祥瑞公主的好名聲了,原來朝堂上的齷齪早就不見了蹤跡。
只是,等太子殿下與三阿哥回京之時,瑞嘉早已經入了齋宮,兄妹見面,只能在那滿是佛前檀香氣味兒的冷清之地了。這邊廂,太子殿下雖然身子虧損困頓無力,但卻還是棄了軟塌,掙扎着自己行走入內,三阿哥也瘦脫了形,跟在太子哥哥身後,全不見往日的跳脫飛揚。那邊廂,瑞嘉身着素服,只簡單梳了條大辮子,斜插一枝玉簪,也不是往日那種金玉富貴的打扮,只是短短數月的分別,以往額娘想要的那些沉靜穩重,卻以這種方式的淬鍊後,顯現在瑞嘉身上。
兩廂見面,俱是滿眼的震驚與傷痛,哆嗦着相互拉着手,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太子承祜重傷初愈,身子吃不住的軟下來,被三阿哥抱扶着安置在了軟塌上,而瑞嘉到底還是欠了些,終是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哭,引着兩位做哥哥的眼圈也紅了起來。而三阿哥胤礽更是眼淚滑過了兩頰,“總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好,口口聲聲說要護着弟弟妹妹,幫扶着大哥,可偏生是我……”
瑞嘉雖然是在大哭,可聽見哥哥這麼的開了口,馬上抽咽着堵到,“有人要尋隙,總會想出些齷齪法子的,也是瑞嘉自己行事不謹慎而已。這與三哥哥有什麼相干的?三哥哥這樣說,豈不是讓瑞嘉心疼?三哥哥偏生什麼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心裡壓着那些事情,身子怎麼受得了?看哥哥瘦成這幅樣子,你就是不心疼妹妹看着難受,好歹也要心疼一下額娘。”
承祜也故作輕鬆的笑着說:“正是這個說話。妹妹你且好好的說說你三哥,往常多麼通透伶俐的人,偏這會子就看不透這些了。如此這般,豈不是讓輕者痛仇者快?再說到這些根底上的事情,還不是我這個位子尷尬着?說到底,還是我連累了一干弟弟妹妹們。說了多少回了,阿弟你還是這般,難道你非得急死你大哥嗎?”
“噤聲”瑞嘉慌的又來堵大哥哥的嘴,急忙忙的頌了佛號又唸了幾句消除孽障的**,才瞪了承祜一眼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神佛跟前也能這般口無遮攔?”轉眼又瞪着三阿哥,“大哥哥原本是個多謹慎周到的人,這會兒也說錯話了,還不是給三哥哥你逼的?我也沒本事說那些大道理,三哥哥讀書原本就比我們強些。我只知道,現在這些事情就已經這樣了。三哥哥心疼妹妹,那就想法兒幫扶着大哥,緊護着額娘,幫着妹妹報仇纔是。”
三阿哥胤礽本就是因爲自己任性連累了大哥哥而一直自責,而瑞嘉這一事情,有幾處同自己牽連着,看着妹妹這般素淨打扮,又在這地方拘着,是以心痛得很。這打小兒就不會哭的人,這會兒倒是流淚了。而現在被這個最疼愛的妹妹如此潑辣辣的罵了一通,更是心痛到了極點,這事到極點必有變,倒狠辣辣逼出骨子裡的倔性,這會兒又有妹妹明晃晃的囑咐,自己再怎麼難受又算得了什麼,必得給大哥哥一個交代,給妹妹一個交代,這纔不枉這些手足之情。當下,很是用力的點了點頭。
這一下,讓承祜也呆了呆,這就這麼成了?心裡雖然還帶着疑惑,嘴上卻是要乘勝追擊的,“阿弟,這頭可是你自己個兒點的。哥哥可是知道你是個言出必諾的”
“自然”胤礽收拾起自我厭棄,衝着承祜勾嘴笑了笑,也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打轉,轉頭對瑞嘉道:“妹妹可住得慣不?有什麼想要的想玩兒的,儘管跟哥哥說。哥哥知道阿瑪額娘疼你也是疼不過來的,必不會讓你受了委屈的。但畢竟要弄一些淘氣的東西還是不方便的。額娘身在內廷多有不便,而阿瑪可以裝作不知道卻不能親自幫你折騰。你三哥哥卻是可以出把子力氣的。”
“嗯,現在還沒有想到,若真想玩什麼,定讓三哥哥跑腿。”瑞嘉也不跟哥哥假客氣,只是現在的瑞嘉,也不會肆意妄爲了。
承祜看着妹妹的沉穩樣,反而心痛起來,額娘經常要妹妹磨性子,現在這個性子倒是好了許多,可一想到這性子是怎麼來的,承祜卻還是覺得剛剛那股潑辣勁兒纔好呢,就故意笑着說,“真沒有?要不,讓你三哥給你偷偷弄幾個靶子上來?這裡離着內廷不遠,鳴槍聲雖然聽得見,但也不是不能糊弄的。上次你還說,你十哥未來的媳婦,那位烏爾錦噶喇普郡王家的女兒鞭子耍得不錯,要不也讓你三哥找人來教你?”
瑞嘉有些意動,但卻還是搖了搖頭,“等過些時日再說吧。”只是眼睛往大哥哥身上一轉,就有點兒來氣,“剛剛只顧着說三哥哥了,倒忘了大哥哥您這兒。大哥哥您身子纔好,這是呈得什麼強,還自己走上來,您若是再有差池,您讓額娘還活不活了?”
“是,是,是大哥哥不對,妹妹說的很是。”承祜全不說自己是爲了表示虔誠敬心,只是看到妹妹這樣精神,心裡也痛快些。
事情成了這樣了,瑞典國卡爾王子那裡還真沒想到。在這些歐洲國家裡,也常有王室成員入修道院中,尋求庇佑脫困之法。只是這樣一來,與他的本意就想違背了,他是要個盟友而不是想要個敵人。卡爾也算是了得了,閉口再也不說親事,轉而,卻讓人把那塊鸞佩呈了上去。康熙也是個分得清的人,與政事上更是看得遠,於是又一次接見了卡爾。這回,只談合作,餘者不論了。
這些外頭上的事情先擱一下,只說皇后娘娘在瑞嘉祈福、太子殿下和三阿哥回京後,雖然看到大兒子和二兒子的樣子後,還是放聲大哭了,可身子很快有了起色。這一下,有多喲偶人傳頌祥瑞公主果不其然。
芳儀現在不糟踏自己當然就好得快了。只是,這心中的傷,可不是那麼容易好的。身子雖未大好,可好些事情卻不能耽擱,頭一個,就是佈置人去查那兩個言官的背後。可是說也奇怪,怎麼查都沒什麼講頭,就像是個傳說中的鐵骨清流。
芳儀是個多疑的,還是不死心,但這回卻是接到了景陽的書信。看完了書信,芳儀一邊親自把東西燒了,一邊讓人不用查了。景陽信中說得很清楚,這回的查不到,看着是讓人掩了痕跡。雖沒明說,卻也有意指康熙。畢竟,能有這個能耐的不多。
芳儀這會兒卻是怒火中燒,確實,瑞嘉並無大礙,可這樣算計到寶貝女兒身上,康熙到底有什麼說法?這樣掩了痕跡,防的是誰?護得又是誰?難道是防着自己和自己那些兒子嗎?這一時,芳儀腦子裡亂哄哄的了。
康熙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對自己沒有了信任?不像不心疼那幾個兒子和女兒?更不像那到底爲了什麼?要知道,那言官的行爲,也是挑釁了康熙,康熙怎麼就忍得住了?還有什麼比康熙的臉面更重要的事情?
芳儀轉悠半天,反覆掂量着這幾個問題,卻又忽然想到,康熙這回的臉面是讓言官打的,而自古容言官打臉卻是明君的做法,所以,在人前,不算是個什麼,更何況現在滿朝上下全是歌功頌德的,康熙的顏面早就找回來了。而私底下的,只能說明這些做法還沒到了康熙的底線還是說,康熙要徐徐圖之?
芳儀只覺得自己這樣繞來繞去的,實在是繞不出什麼東西來,只知道,若長久這樣子下去,自己早晚要被逼得犯錯兒。
驀然,一個模糊的想頭跳了出來,倒要看看,若那樣了,康熙是不是還能忍?原先自己因爲擔心承祜太出挑,也得給他留下些對手,讓康熙看着護着,不直接跟康熙對上。現在這樣,倒是情況不同了。
芳儀把腦子裡的瘋狂的想頭,盤算了一遍又一遍,終於握了握拳,臉上平靜了下來。
太子承祜在東宮養傷,皇后日日要過去看一回。那回,太醫說太子左肩的事情,說得還是委婉的,現在看來,太子的左手卻是不大能使得出力氣了,就是動彈都不打能動。芳儀卻知道,這還有個復健的過程,只是復健過程的疼痛,還是讓芳儀難受的。
皇后也特向萬歲爺提了提,現在太子養傷,三阿哥也在休養,人手不太夠。這些許小事,縱然是違了例,但康熙怎麼會計較?於是,內務府就送了些許宮女入了東宮和三阿哥的院子。
411 廢儲
兜兜轉轉的,又快到了年底了。
只是,這一年年底,朝堂上的氣氛,簡直可以說是洶涌澎湃了。
前一段時間,東宮養病,三阿哥又被停了半年的差事,這朝廷上的皇阿哥,二阿哥居長,這段時間倒是勤勤懇懇,不戳辛苦,哪怕在簡單的差事,也是一絲不苟毫無怨言的,與以前那些倨傲實是判若兩人。其他幾個到也不說什麼了,自然也是兢兢業業的。只是那幾個今年纔跟着參政打仗的小阿哥的差事,卻讓人費了思量。八阿哥胤禟兼着內務府的差事,還樂滋滋的。十阿哥胤禩領了宗人府的差,對一干宗親溫和有禮,不以皇阿哥爲傲,很讓人有些好感。而九阿哥卻進了兵部,這可是原來三阿哥當差的地方,不免讓人就想多了。
而後,東宮太子承祜也漸漸在前朝走動了,只是明顯看着,這胳膊還沒好全。漸漸的,就有人聽說了,這太子的左臂算是廢了,也就是這樣了,雖然護駕有功,自己也搶回了條命,但終究是落下了殘疾。
慢慢的,就有人在偷偷議論了,這太子乃一國之儲君,以後可是要榮登大寶的,以這個殘疾之身,是不是?
這也難怪,在這個古代,身子有些許問題的,都算作是天棄之人,被老天拋棄的,怎麼能成爲天子呢?
可是也有人辯駁,太子可是救駕,爲了皇上才受的傷,如此忠君愛父,怎麼能以稍許的不全,就質疑這儲君之位了?
這些私底下的爭論,愈演愈烈了。康熙也是有密探的,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事情,當下裡,乾清宮的擺設成了出氣筒。可是,康熙這時候倒真是個好阿瑪,爲了怕承祜知道傷心,就一點兒也沒有讓承祜知道,只讓兒子以身子爲重,現行調理身子爲重,不必急着上朝。
康熙把幾個私底下議論最兇的官兒狠狠地責罵了一番,又給革了職,原想着做個殺雞儆猴的,可沒想到,這事與願違了,竟然有人公然上摺子議論廢儲之事了。
前朝的事情鬧大了,自然是瞞不過內廷的,只是東宮太子低調,既然阿瑪讓養傷,就足不出毓慶宮了。那些內廷之人雖然明面上不敢議論,可私底下哪個不盤算的?萬歲爺怎麼就不讓太子上朝了?雖說是罰了那些許官兒,可是未必萬歲爺就沒有這個想頭啊?
也有人嗤之以鼻的,萬歲爺多愛護承祜太子阿,說是不用上朝,可好東西不斷的賞賜,還隔三差五親自去東宮小坐。再說了,這皇后娘娘還在中宮穩坐呢,也不見焦急啊。
也有人對着個說法不以爲然,萬歲爺當然是疼愛太子的,更何況這還是爲了救駕呢,只是在疼愛,也不能妄顧天子大事啊。再說了,若真廢了太子,那接下來會立何人?
這一時間,也有眼看的人發現,三阿哥也好久沒有出過阿哥所了。這難道是?
前朝的事情瞞不過內廷,同樣,這內廷裡的變化也有人會傳到前朝去了。更有人聯想豐富,想到了三阿哥原先當差的地方派給了九阿哥。雖說一個地方派兩個皇阿哥也不是沒有的,可總是有些奇怪啊。
於是,更有些人請求廢儲了,一條一條逐步論述,論太子失儀,不能繼續做儲君了,論康熙不能因私忘公,還有說,救駕那是作爲臣子作爲兒子的本分,不該拿來論功,再有,現在承祜太子傷了條胳膊,焉知不是上天的旨意,這洋洋灑灑的文章,還真是被他歪出些道理了。
臨近臘月,這樣吵吵嚷嚷的,可真不是個讓如愉快的事情,等着要過年的喜氣也蕩然無存了。
中宮的皇后娘娘倒是還端得住,但卻有些人在想着不過是強撐而已。而確實,皇后眼下的青痕,卻沒怎麼遮掩住。
只是,漸漸的,康熙除了力壓廢太子之事外,竟然又聽到了些狠戳心肺的話,竟然議論起三阿哥軍前失當,埋下了太子身子失儀的因,最後還說不定能得到寶座的果兒。這下子,康熙徹底的坐不住了。有些話不高明,可說多了卻很能煽動人心,自己雖然不曾想過廢儲,可這樣下去,沒準還能弄出些兄弟反目的事情來。
康熙終於下定決心,挑了個大朝日,準備廷辯,倒要看看,哪些人已經留不得了。而且,既然革職不管用,那麼殺幾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有那麼多人不怕丟了性命。
這一日,大朝會,百官到得齊整,當差的皇阿哥自然能沒有不到的,就連養病的太子殿下和被停了差事的三阿哥,也都來了。許多人看見這架勢,總覺得有股絲絲的涼氣,從腳底板一直衝到了腦門心,總覺得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象徵性的談了幾件瑣事,康熙就把議題引導了廢儲這件事上頭,非常直接,一點兒也不彎轉,“朕連日來收到一些摺子,說太子因身子不便,不再適合當朕之大清的儲君,今日,就請衆位卿家議一議此事。”
這話一說,整個大殿忽然安靜了下來,許多人連呼吸都摒住了,真像書上說的,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
康熙面無表情,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說話,冷哼道:“既然都已經給朕上摺子了,這會兒讓衆卿家說話,反倒是沒人說了。怎麼了?難道朕收到的摺子都是假的,是誰逼着你們寫的?”
這話一出,凡上過摺子的人都不敢再裝鵪鶉了,可頭一個說話,還是不敢。康熙更是冷厲,“若是沒什麼好說的,那就不必再議了。”說着,眼睛就往那些個上過摺子的人身上一一劃過去,眼神冰冷,就像是看着死人似的。
終於有人忍不住了,而有了開頭的就好了,這些上過摺子的就紛紛跳出來,把那些理由翻過來倒過去的說。當然,也有許多維護大統、擁護嫡長的紛紛出言駁斥。一時間,各有紛說,爭持不下。康熙這會兒耐心到時很好,就這樣聽着,一邊眼神在各人身上掃着,特別是那幾個兒子的神色,仔細打量着。
二阿哥有些亢奮,就算是極力想要控制着不露喜色,可這樣的功力,怎麼能瞞得過康熙?三阿哥,五阿哥,九阿哥一臉的憤恨,只是緊緊地必着嘴,八阿哥除了憤恨,還有些嘲諷的意思。四阿哥,不必說,一肚子的心不定。小六小七確是一臉的害怕。而看到十阿哥,康熙打了個格楞,這人一臉的淡然,沒想到這個的養氣功夫這麼好。至於太子承祜,康熙倒是沒有把眼神往他身上落,這孩子,怕是心裡難受得緊吧,康熙也不忍心看到兒子那個樣子。
康熙在看着衆人,自然也有人在看着聖上,只是看了琢磨了,做出的反應全然不同。有的更是把嘴閉得緊緊的,而有的卻加入了站團。
康熙看着眼前越來越亂,聽聽也是翻來覆去那幾句,就讓太監打了雲板。雲板一想,還沒有吵得忘形的人自然是聽了下來,而還在吵着的也被人拽了拽袖子。
“衆卿家的意思也都說了,只是朕有個疑問,廢儲絕非兒戲,衆卿家有沒有想過,承祜若不做太子,還有誰可以作爲儲君的?”
這話,比剛剛的還要難。剛剛還是佔着自古來的規矩,可現在卻是擁立,若一個不好,那就要賠上全家人的性命。
康熙可沒有想這樣子放過人,不過,這回倒是先詢問了皇阿哥,這頭一個被點名的就是二阿哥,“胤褆,你先說說吧。”
二阿哥沒想到第一個就是點的自己,張嘴就要說,可是二阿哥也不是真的那麼蠢笨,滑道了嘴邊又咽了下去,再開口說道,“這,兒子從沒有想過會這樣,。一時上頭,怎麼想的周全?”
“嗯”康熙點了點頭,只是頓了頓,繼續說道:“無防,也不要你想的如何周全。有什麼緶說什麼。”
二阿哥見這樣子,常在河邊走的鞋,又往裡站過去幾分。裝模作樣的想了一會兒,看着承祜,嘴裡說道:“大哥吃了這些苦,只是皇阿瑪的命令不敢違,大哥還要寬恕着我纔好。”二阿哥鋪陳完了,才又對康熙說道:“既然皇阿瑪讓兒子舉薦,兒子就舉薦三弟。三弟的本事,衆位都知道,文武皆能。”就這樣一句話,也不再歷數三阿哥的好處,雖是舉薦,康熙卻看出些不情不願。
康熙再看了二阿哥一眼後,也沒說什麼,直接就跳到了四阿哥身上,四阿哥這回倒是真的沒有注意,看了看三阿哥又看了看太子,有點兒茫然,也說了聲三阿哥,而接下來小六小七也就隨了下去。只是,康熙眼角掃到,每每一人附和了二阿哥一聲,二阿哥的臉就更耷拉了。而後,就到了十阿哥胤禩了。
十阿哥胤禩半步向前,對這康熙弓着身子,只是這人舉薦的,卻讓許多人有些出乎意料。
412 比毒
皇后娘娘端坐在東暖閣的西榻子上,看着小內侍們小心翼翼的擡進一個架子來,架子上放着數盆花草。這些花草在靠近盆中泥土的地方是綠綠的莖葉,而長到了頂端,卻變成了火紅的顏色,一片片火紅色的,讓人以爲是花兒,可其實還是葉子。這種花草,不是大清國原有的,芳儀也不不知道歷史上這東西是什麼時候傳進中國的,可現在,卻是因爲大清朝與海外西夷通商,洋夷敬獻上來的貢品。芳儀不知道這玩藝兒珍不珍貴,只是海船在海上顛簸,淡水也金貴,要養這個活物兒確實不易,倒也是番心意了。這草看着喜慶,康熙也笑着讚賞了幾句,這下連中間牽線搭橋的都極有面子,於是,這連着幾年都有着花敬獻上來。芳儀看着這趨勢,不久,這草兒當成爲一種新貴珍草了。其實,這東西,芳儀上輩子看得不要看了,就是別名“聖誕花”的一品紅嘛,雖不是極賤的草種,但也不貴,而且特別好養。
看着小太監們把東西都放下了,一直躬立在皇后娘娘邊上的吳大福更是把他圓滾滾的身子往下躬了躬,道:“主子娘娘,今年敬獻上來的一品紅比往年多了些,這顏色也比往年的更火些,萬歲爺讓都給您送過來了。”最後那一句,那音調可算是打了好幾個滾兒,都有了顫音了。
芳儀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現在已經是內務府大太監了,已經不是我這坤寧宮看門小內侍了,怎麼還不改口?”
吳大福忙獻媚地說道:“在奴才心中,奴才永遠是主子娘娘您這兒看門的。連奴才的名兒都是您給賜的,要不然奴才哪有這份大的福分。”
邊上的宮女秋實看着皇后娘娘現在神色輕鬆,也跟着上來湊趣,想讓主子更開心一些,“那可不是嘛主子娘娘早有先知,就衝這吳管事現在這身材,”眼神在吳大福胖胖的身子上溜了一圈,“就是個活脫脫的無錫大阿福。”
這話倒真的把芳儀給逗笑了,而吳大福也可着勁兒的說些討喜的話,也讓芳儀笑了幾回。
“成了,這東西,先給太后娘娘那兒送個四喜,萬歲爺乾清宮湊個八福,我這兒留雙好,餘下的給妃位上的都送盆過去。嗯,還有多的沒了?”
芳儀一邊說着,吳大福就一邊兒算着,這時聽問,忙回到,還餘一盆。芳儀皺了皺眉,道:“說起來,這花兒的原來的夷名可真是繞口,叫個什麼波音塞特。一品紅這個名字,還是良嬪猛地叫出來,讓萬歲爺聽了,覺得不錯,才這麼定的。良嬪極喜歡這花,對這東西懂得也不少,連這上頭那紅紅的不是花而是葉子,也是她說的。這細瞧瞧,還真是這麼回事。”頓了頓,纔對吳大福說,“一事不煩二人,就勞煩你按我剛剛說的跑一次,那餘下的,就送去給良嬪吧。”
勞煩二字一出,唬得吳大福忙行禮,“給主子娘娘辦事本就是奴才的本分,怎麼當得勞煩二字,主子娘娘您可折殺奴才了。”
“行了行了,也不白賞你那倆字。等都送完了,你親自去次齋宮,把我留的兩盆敬獻道菩薩跟前。”
吳大福哪裡會聽不明白,敬獻菩薩也順便給瑞嘉公主解悶,另外這是給自己差事,看看公主那兒有什麼缺的要換的,自己快給辦妥當了,“是,是,奴才一定辦的妥妥當當的。”
這邊吳大福還沒來得及告退,那邊小順子就急急忙忙的跑過來了。吳大福也是個人精,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又是要稟報,忙磕了頭,帶着小太監,擡着花兒告退做快遞去了。
小順子現在已經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了,可這會兒急喘着氣,臉上還汗赤烏拉的,一看就知道不太妙,皇后娘娘跟前的都是有顏色的,馬上迅速退出,小順子也喘勻了氣,道:“大事不好啊,主子娘娘,今兒個大朝會,廷議,廢儲這可怎麼好”
芳儀身子也猛地一僵,而後又放鬆了,“慌什麼,一切都有萬歲爺呢。”
小順子看着皇后娘娘還這樣端得住,那股子沉穩勁兒,也不由讓他也定了下來,按娘娘問話,就把自己知道的細細的給說了。不過他也是輾轉聽來的,有些語焉不詳,芳儀也只是知道個大概,真正詳盡的,等得兒子下了朝,再給自己說說,只是幾個阿哥舉薦的人,還是知道的。老實說,聽了這些,芳儀雖然有些吃驚,但,馬上也回過味兒來了。
二阿哥舉薦的是胤礽,雖然芳儀沒想到,但細想想,卻也瞭解了這歹毒的意圖,無非是想離間承祜和胤礽的感情。拿這重要的東西來蠱惑胤礽罷了。哼,還真對得起胤礽只是在聽到十阿哥胤禩的舉薦後,芳儀蹙緊了眉頭,這事,倒還真沒想到,這兩人什麼時候又湊一塊兒去了?胤禩這算是被脅迫的還是主動找上去的?還是說,還有別的深意?
芳儀現在倒也沒有一味的沉靜的想着這些,又開口問道,“那小三小五小八小九舉薦的是誰?太子又是怎生說的?”
“這,奴才聽說到這些的時候,萬歲爺還沒有問到三阿哥這幾位爺。不過,奴才在那兒留了人了,奴才想着先回來稟報主子娘娘,然後再過那兒繼續盯着。”
芳儀點點頭,讓小順子去辦了,自己這纔想着,沒想到,可真沒想到,胤禩會舉薦二阿哥,這舉薦的理由,說什麼長幼有序。長幼有序,哼哼,可不是要長幼有序嘛若真被他順過去了,也算是忘了這個嫡庶有別了。可是,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情?當是在撿白菜幫子呢?
只是雖想着這個,腦子裡卻又想起那一年,良嬪不着四六的賣好替胤礽的兒子討那塊龍佩,而惠妃又像是維護小阿哥,最後那玉還是到了瑞嘉手裡。可,還是有人出鬼主意,硬要把瑞嘉嫁那麼遠,就是還在擔心那塊玉這若是他們兩下里早就配合着,面上看着敵對,其實在唱雙簧,有沒有這個可能?
前朝,大殿,康熙聽了十阿哥胤禩的舉薦,又看了看一邊在裝鵪鶉的二阿哥,雖然這兒子是極力忍耐着,可那些小把戲怎麼騙得過康熙?
康熙眼神暗了暗,緩聲說道:“長幼有序?也有這個說法。衆位卿家也說說吧。”這就愣是繞過了太子承祜嫡親的弟弟和皇后娘娘的養子。
衆人這會子早就有點昏昏的,揣摩着萬歲爺的架勢,嘶,難道真有那些意思?而且皇子都說過了,自己跟在皇子後頭,還能如何,再說了,還有個法不責衆嘛這一下,就紛紛有人舉薦,除了個別幾個舉薦二阿哥胤褆,大多數都是舉薦三阿哥胤礽的。當然,也有人一直三緘其口不吭一聲的。康熙對自己的這些臣子可是知之甚詳的,在那些舉薦三阿哥的人裡,還有些與明珠往來密叢了的。
“胤礽,你怎麼說?”康熙終於開口問這幾個身份最尊貴的兒子了。
胤礽這會兒已經是赤紅了眼睛,只是阿瑪一直沒讓他開口,當着羣臣也不能再無狀惹麻煩,這會兒好不容易聽見阿瑪點他的名字,馬上開口道:“起稟皇阿瑪,兒子不贊成廢儲,若是硬要兒子舉薦,那兒子就舉薦太子大哥。”
說話間,衝着龍椅上的萬歲爺行了個禮,胤礽側轉身,看着那些文武百官,特別在纔剛讓讓的最兇要廢儲的人,又看了看那些舉薦自己的人,一字一句清晰的說道:“感謝各位擡愛,舉薦我。只是各位想想,太子殿下的傷,總是受了我的牽連。這會兒卻要舉薦我,這讓我如何立身?還是說,在各位心中,我就是那麼個不知孝悌的東西?各位是在舉薦,還是存心在埋汰我?抑或是存心挑撥皇家阿哥手足之情?”
胤礽還想再罵,只是聽見幾階之上大哥哥的咳嗽聲,才又忍了又忍,只是還有幾句話沒憋住,“因太子殿下身子上的傷還未養好,就有人在大叫失儀,要廢了他的太子之位。而對於因爲莽撞而牽連道太子殿下的我,卻紛紛舉薦,這是何道理?”
這幾句話說得相當的重,朝堂之上再也聽不到說話聲了。一些人一品味,背脊不由嗖嗖寒戰,偷偷的去看帝王的臉色,只是康熙的神色幼有幾個人能看的太透?
胤礽雖然沒有看胤褆一眼,說的話也是衝朝臣而去的,可是這會兒,胤褆的臉皮卻是脹得通紅,心裡恨得直髮抖。明面上,胤礽堵的是他自己的儲位之路,可其實呢?這記巴掌可真是太響亮了自己,可是頭一個舉薦胤礽的人原本是想一箭雙鵰,既挑撥了這兩個,自己又能落個好名聲,可現在呢?這人實在是太毒了
自己落了不好,那麼舉薦自己的十阿哥呢?胤褆不由又去看看胤禩。
413 臘八粥的手藝
胤褆只覺得身上沒有力氣,就靠着那股子氣恨撐住自己。原本想着自己是一箭雙鵰,而且,用胤礽撬鬆了皇阿瑪的口,這兩個,都是皇阿瑪疼到骨子裡的,用一個疼愛的去換另一個疼愛的,想來皇阿瑪迫於羣臣的廢儲之聲,是會點頭的。可真正廢了一個,等到再立一個,還有段時間呢,那時候,再用胤礽本就是罪魁之說,可不就把這胤礽也給廢了?
這事,聽着很美,做起來也意外的順當,可沒想到,那小子如此狠辣,竟然自絕儲位,還藉此氣焰,把羣臣都給毒啞了。現在這些人被說成那樣,心中有了顧慮,再不敢理直氣壯的逼迫皇阿瑪了吧?
胤褆看向十阿哥胤禩,見這人還是風淡雲輕的站在那兒,垂着個眼睛,放佛周遭的事情都與他無關。
與他無關?胤褆的心忽然就涼了下來,可不是與他無關嘛他只是舉薦了自己,而且還是用的長幼有序的說辭,並沒有說自己品格出衆還是文韜武略。原來,這人早就想好了進退之法。不,不光這樣,而是讓自己也成了鷸蚌相爭中的一方。而且這個爭,還是自己落了套子借勢挑起的,他倒是撕擼的乾淨
身上越來越沒有力氣,心中也越來越涼,可那股子氣恨卻是越來越重有對太子的有對胤礽的,可最恨的,竟然是胤禩,這個長於額娘身邊的奴才秧子恍惚間,聽見萬歲爺一句,“容後再議”,就擡眼看了上去,正好與康熙的眼神對了個正,那眼中的寒意霎時把胤褆給凍住了,這哪裡是看兒子的眼神啊?
廷議雖被擱置了,但這場前朝之爭,鬧得如此之大,內廷裡怎麼會不知道?只是這會兒氣勢壓抑,大家夥兒不敢亂說亂動,但其實,人心都浮動了。
難道,太子真會被廢?不是沒有可能啊而且,三阿哥也沒啥太大的機會了吧?二阿哥?好像會落居心叵測之說,那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八阿哥,可都有可能啊。論長幼,四阿哥居長,論嫡庶,八阿哥最尊貴,而五阿哥又是半嫡子又是稍微年長的,六阿哥可是太后養大的……哪怕那個十阿哥胤禩,還佔着個春雷阿哥的說法呢
內廷里人心浮動,面上一潭死水,暗裡卻波濤洶涌。就連坤寧宮的一些奴才,也有些人心惶惶的。可中宮皇后,雖有些憔悴,但還是端得一絲不錯的,竟像是不知道自己那幾個寶貝兒子都被推入了這個泥潭,一句“萬歲爺自有定論”敲到了那些惶恐的奴才。連同上回那句“一切都有萬歲爺呢”,讓康熙煩躁的心,倒得以舒緩些了。這段時間停留在坤寧宮的時辰越發見長。
這一日,康熙來坤寧宮,正好看見皇后娘娘在擬單子,有些好奇,問道:“芳儀這是在忙什麼呢?”芳儀擡眼看了看康熙,笑了,兩人相處之間,康熙已經好久都不稱呼芳儀爲皇后了,只管叫閨名兒,現在,這個稱呼都帶到明面上來了,皇后和芳儀,是不同的
“馬上要到臘八了,今年賜粥,我想着是不是在單子上多添些人。這些人可是跟着您,血汗拼出的功績。只是,我想着,這些,還得萬歲爺親自賜下去纔好。”
很好,即提點了康熙,又不佔着名聲。康熙笑着說,“得妻如此啊”下半句沒說,轉而心裡盤算着讓太子替自己親自賜粥到幾個要緊的臣子那裡去一次,不知太子的身子可受得住?
康熙坐了很長的時間才走,芳儀早就被免了躬送之禮,卻還是肅立等康熙走遠,心裡卻想着,臘八粥啊……
臘八這一日,宮裡宮外都是喜氣洋洋的。雖說這一日並不是什麼正經節日,但壓抑久了,總要借個由子歡騰一下。就連中宮皇后娘娘這一日也是裳了大裝,臉帶笑容的受了各處的請安。
好不容易等人散了,皇后娘娘也換回了常服,歪在榻子上歇着。邊上的人湊上來道,“主子娘娘,太子殿下、三阿哥、五阿哥處的臘八粥早就送過來了,可要端上來?”其餘各成家的皇阿哥也都有臘八粥敬上,只不過受了,並不等於一定要用。
“先端上來,只是現在乏得很,還不想用。”芳儀半閉着眼睛說話。
屋子裡霎時間連喘氣的聲音都輕了好多,不能打擾皇后娘娘小憩。可外頭,偏又有人來了。一陣唏唏索索的,芳儀眼睛不睜,問道:“什麼事情?”
忙有人回話,原來赫舍裡府上、索額圖府上、景陽府上都敬獻臘八粥上來了,可巧兒,還趕在一塊兒了。
芳儀笑了,“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額娘熬的粥,大姐姐的手藝也不錯,二叔又是最疼我的。都快端上來,大賞。”
說話間,三家的粥都在眼前了,都用熱捂子仔細的捂着的,這會兒還在冒着熱氣。芳儀先舀了勺赫舍裡府上的,“正是這個味道”,又慢慢攪着景陽府上了,“大姐姐手藝又長進了”,十顆桂圓,芳儀雖然知道景陽本就是妥當的,並不會出什麼差錯,但還是鬆了口氣。
三份粥,雖然都是茶盞子那麼大,可一下子吃下去,量也不少,“罷了,今兒個可是貪嘴了。餘下的,先收起來煲着。”
芳儀關照着,自己也不在榻上歪着了,起來動動。說笑間,忽然有三阿哥的貼身太監郭玉良過來了,神色間有些倉皇,還不顧規矩的要湊到皇后娘娘跟前說話。皇后一邊示意邊上人退出去,一邊由着郭玉良稟報。
“皇后娘娘可曾用了毓慶宮敬獻的粥?”
芳儀搖了搖頭。
郭玉良這才鬆了口氣,但還是急赤白臉的,道:“出事了,主子大阿哥的大耳朵忽然死了,大耳朵吃過那粥。主子急着讓人去跟太子殿下通氣,也知會了太子妃娘娘,自己去了乾清宮了。”
芳儀猛地坐正,“可曾傳太醫?”
“傳了。李太醫悄悄的去了乾清宮,他的門生去了主子那兒。主子說,讓皇后娘娘不用急,萬歲爺一向是先用臣子的粥的,然後就是跟着皇后娘娘和幾位阿哥聚一起一塊兒品嚐皇后娘娘這兒的臘八粥。其餘的,就是看看而已。主子會料理妥當的。主子說,皇后娘娘您就聽信兒吧,也別派人過去了,省得打眼了。”
皇后娘娘半天沒有說話,而後輕輕說:“那小五小八小九瑞嘉那兒?太后那兒?”
“太后娘娘向來不用外食,不過也派人去料理了。五爺八爺九爺跟着上朝議政,連這粥的照面兒都打不着,而且,還要來皇后娘娘您這兒喝粥呢。院子離得近,主子早就派人去端了。公主那兒的,也先是送到皇后娘娘這兒。娘娘不是說,您要親自去看看公主,讓太子妃和幾位福晉都把東西送您這兒嗎?” 其他的地方,可都是不用太子東宮送粥的。就是看着面子上的兄弟情分,也不是太子妃親自熬的那一鍋,而且送了,別人未必敢用。
“可不是。我都糊塗了。這事兒,你且仔細講來。”
臘八這日熬臘八粥是習俗。東宮太子那兒也是一樣的,而敬獻給長輩的,送給嫡親兄弟們的,都算得上是太子妃娘娘親自熬的。只是三阿哥胤礽向來不怎麼喜吃甜食,且又要按着慣例與阿媽額娘兄弟們一起,這碗粥,就順理成章的到了嫡子那兒。
不管是面上功夫也好,真心交往也好,瓜爾佳氏與太子妃向來親近,兒子也不知道吃了太子妃的多少東西了,當然也不會疑心到這碗粥上。這兒正要給孩子喂呢,誰想到這孩子的一條寵物小狗,大名叫作大耳朵的小東西,不知怎麼就跑上前來,絆倒了端粥的宮女兒,把碗給打翻了。
節日下的,三福晉也沒有罰了那宮女,而且本就是大耳朵畜牲不懂事。偏偏這個大耳朵也古怪,就舔食起那個地上的粥,吃了不少。小孩子看着有趣,也就沒有鬧。
大耳朵把東西吃了個乾淨,被宮女抱下去清洗,地上也收拾乾淨了。可等這條畜牲再上來,好好玩了一會兒後,忽然就吐了起來,而後,小身子抽搐,嚇得抱狗的宮女大哭了起來。這下別說小宮女怕了,連瓜爾佳氏也驚慌了,幸好小孩子還小,不怎麼知事,也不知道害怕。但瓜爾佳氏還是捂着兒子的眼睛,把兒子的頭埋在自己身上,出了屋子,同時報知了三阿哥。
三阿哥到的時候,這大耳朵已經死了。胤礽吩咐,不得動那些污物與狗屍身,又仔細問了問這狗吃了什麼碰了什麼。一切與往常一樣,除了那碗粥。找來那些殘骸封存,又料理了那些事情,才急急忙忙趕去了萬歲爺那兒。
不一會兒,康熙鐵青着臉,帶着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李太醫也隨侍,急急忙忙的趕到了坤寧宮。
414 驚魂
康熙確實還是依着老習慣,而他那兒的粥,李太醫驗過,並無不不妥。皇后娘娘這兒,因爲吃多了外戚送來的,也沒有動用。這會兒,李太醫驗着,包括要送到瑞嘉那兒去的,都沒問題。
三阿哥那兒也傳來消息,餘者粥都是好的。而小狗兒的穢物和那些殘骸上的粥渣滓,真有不妥當。只是,這到底是哪種毒物,那個徒弟卻是查驗不出。李太醫得了康熙的指令,也趕過去驗看了。
衆人都一陣後怕,若沒有那隻大耳朵,那寶貝孩子,怕就糟了。這下子,別說三阿哥胤礽,就是其他幾個,也是汗溼內衣了。而康熙的臉色,更是比得上鍋底了。
“到底是衝着三哥哥,還是衝着小侄子的?”五阿哥胤禛嘟囔着。
“應該是衝着孩子去的。不然,就不是兄弟幾個,唯我那兒出事了。說來,小五,還得謝謝你。”胤礽有些無力的衝着胤禛笑着,那隻小狗兒,是胤禛尋摸來的。糰子那兒也有一隻,要不是額娘不許小阿哥沾這些寵物,坤寧宮也一定會有一隻。
“可別這麼說。當初只是想着孩子會喜歡,我小時候,大哥哥就送給我一隻。”提到太子,胤禛的臉也有點板不住。
“絕不是大嫂”小九胤誐平時雖然憨厚,卻往往語出驚人。
“咱們兄弟幾個,怎麼會連這種離間之計都看不透?”胤礽咬牙切齒的說道。
芳儀在一邊看着,終於鬆了口氣。康熙皺着眉,“都散了,讓你們額娘好好歇會兒。”
等人都散了,康熙才扶着芳儀道,“你也別想多了,就在這歪一會兒,朕就在這兒坐一會兒。”
芳儀也確實不跟康熙在這些上頭客氣,歪在了榻子上。如此一個上午,雖不是體力活,可真是累人的很,迷糊中,就聽見康熙說道:“轉年,小阿哥就六歲了。還真是拙劣”
康熙往中宮去時這麼大的陣仗,還帶着太醫,都讓人以爲是皇后娘娘yu體不穩,把別的事情倒是遮掩下來了。
這件事情,實在是讓康熙震怒,是以,康熙親自徹查。只是,這事情還真是有點兒不順。首先,就是這毒物,連李太醫都分辨不出。康熙也不耽擱,宣了幾個頂尖兒的於乾清宮問話。可惜,沒一個人認識
這還了得?
康熙更是煩躁了,多少年了,偏今年有如此多的事情來挑戰他的心性,真以爲,朕這個皇帝就這麼好拿捏?這事情,定是和前朝脫不了干係若是查不出,那麼,寧願冤枉了誰,也不能縱了誰
康熙一擡手,嘩啦,又是一套琺琅彩繪金蓮茶具掉到了地上。樑九功在邊上把腰彎得更低了,偷眼就歪了歪,讓一個小太監進來打掃。只是這個小太監膽子也太小了,抖抖嗦嗦的,越是想快,就越是快不了,這還不算,還帶出了響動,惹得康熙當場賞了他一腳。
小太監嚇得趴在地上直哆嗦,惹得康熙就想下令拖出去打殺,可畢竟年底了,又出了這麼些事情,不想因一條人命又讓人多猜,才連炕桌都翻到了地上,大喝一聲,“滾”
小太監連滾帶爬的出去了,樑九功這下看着更亂的地面,想勸着萬歲爺出去逛逛,好讓人收拾,可又不敢就這樣說,這一遲疑,就聽見康熙怒喝,“還要朕來吩咐人收拾?”
這下連樑九功都吃不住了,差點兒滾到門口,讓小太監進來收拾。只是,這會兒,康熙已經是怒火點燃了,“怎麼就這幾個?難道朕就養着你們這羣奴才躲懶的嗎?樑九功,你怎麼說?平時朕也太縱着你這個奴才了”
樑九功可真的要哭出來了,“奴才不敢,奴才不敢,這就去把所有奴才喊來。”
等這一班小奴才們都過來了,跪了一地的磕頭求饒,康熙上去一人賞他們一腳。踢完了,並不見多解氣,反而更喪氣了,多少年了,朕沒有在小太監身上撒氣了,這可實在算不得什麼本事,還記得,只有那時被鰲拜逼得這樣子過。真是好本事啊,逼得朕如此。
康熙努力平息怒火,往炕上一坐,一擡眼,看見角落裡的魏珠臉上腫得老高,看來這一腳不清,這小子平時機靈,倒是討朕歡心,“樑九功,傳太醫,給這羣飯桶瞧瞧。”
樑九功這會兒心又提得老高,萬歲爺,這是唱得哪出啊?哪有因這樣就給奴才們傳太醫的?他哪兒知道,康熙只是想着鬧心,又想到了兒時的委屈,又想把自己剛剛的失態遮掩過去。只是萬歲爺怎麼吩咐,樑九功就怎麼做,這位主子,現在可是喜怒無常。
只是哪想到,這一傳太醫,就傳出事情來了。
乾清宮傳太醫,小太監也沒說清楚,自然來的是高手,沒想到卻是給一羣太監驗看,這火氣就大,只是皇命不能不從,這些奴才平時也不敢得罪,只能使勁壓着火兒診看。只等看到了魏珠這兒,自以爲抓到了什麼把柄,“你這可不是什麼硬傷,而且,這腫的,可不是新鮮的,老實說,這是怎麼了?難道你要欺君?”
魏珠也急了,“唉唉,大人您可不能亂說,奴才什麼時候說這是硬傷了?也沒說這就是剛纔的。”而後眼珠一轉,獻媚的說道:“本來就是要告訴您老人家的,看診哪能還瞞着大夫的?說來,其實奴才今天倒是好運,不然,還不知道要熬幾天,又哪裡能落到您老人家手裡看診?真是皇恩浩蕩啊”
“說來,這也古怪。今兒個早上當值,奴才也沒幹什麼別的事情,這會兒也沒什麼蚊子毒蟲,也不知道怎麼了,這臉就腫了。細想想,也就是搬了那幾盆花草兒。”魏珠說到這兒有點兒遲疑,一咬牙,“那一品紅,掉了幾片葉子,不小心這草汁漬就碰到臉上來了。”而後,又求饒道:“好爺爺,您就可憐可憐奴才,千萬別把這事說出去,那可是貢品,滿宮裡,沒幾盆,打死了奴才,都沒那一片葉子值錢。”
哪知,魏珠只顧求饒,那太醫卻有點兒愣愣的,忽然一把抓住魏珠的手,道:“那掉的葉子呢,你把它藏哪兒去了?”
魏珠知被太醫弄得迷糊,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您老人家想幹什麼?想出首奴才?奴才可是抵死不認的”
“誰跟你說這些有的沒的,也不知道我想得對不對,要是對的話,小子,你撞大運了”
太醫再三再四的保證,魏珠纔跟他說,這乾清宮動不得火,他又不敢再去碰那草汁子,就把那幾片葉子給埋土了。在太醫的拉扯下,避開人,魏珠起出那葉子,太醫小心的聞了又聞,皺眉道,“有點兒意思”然後,又取銀針一試,當下,倆人臉色都變了。
當下兩人也顧不得別的,魏珠也不管貢品不貢品的了,急急忙忙的就往萬歲爺那兒跑去。
康熙聽着,又看着案頭的葉子,以及那銀針,臉色也變了,就要拿在手上看,魏珠嚇得大叫:“萬歲爺可別”
康熙手停了,“把那幾個太醫都叫過來。你在這兒看看,魏珠這兒,可有解?”
接下來的事情,很順利,一品紅,汁液有毒性,與那殘骸上的毒性一樣,汁液混在吃食裡餵了狗,這狗也是開始好好的,然後嘔吐,然後抽搐,最後,斃命
好很好康熙一雙眼睛裡陰火在燒,給朕的貢品,原來是這樣的東西
只是,康熙再生氣,也沒跑題。這玩意兒,大家都不識得,怎麼就有人知道這東西是帶毒的?一時間,衛氏猛地叫出一品紅的樣子,躍然於眼前。而且,這賤/婢,好像對這玩意兒懂得頗多,別說其它人了,就是自己也以爲這紅彤彤的是花,偏這人說是葉子,問了那洋夷,也說大清國皇帝陛下了得,連這個都知道。
那個賤/婢,比別人都熟這毒草,是不是也知道這毒汁?她一個包衣奴才,從什麼地方知道這麼多的?從金雞納開始,康熙就懷疑這個衛氏。越是相處,越是覺得古怪。一個包衣賤/籍,就算從孝莊文皇后那兒開始學文斷句,也沒有學的那麼快的。自己原本只想搞清楚那個金雞納,可與這賤/婢聊天,倒是時時有些新意,她也時不時搗鼓些新鮮玩意兒,又看在了兒子的面子上,倒讓康熙一而再再而三的按下嚴懲心思,只想再聽聽還有什麼新鮮的……
妖孽禍心
康熙腦海裡就這樣跳出了這四個字
一段被小心遮掩的皇家秘史,也浮現在康熙腦海裡。先皇瑪法那時候的事情,自己是沒有見識到。只是,只有皇帝能看到的文字記載,以及偶爾孝莊文皇后語焉不詳的零散話,讓康熙知道,那時候,也有這樣一個妖孽,而且,還真是迷住了先皇瑪法
一時間,康熙背上的汗就下來了,溼了內衫,更覺得發冷
415 急變
妖孽禍心啊還真是這樣子的
這東西長得確實好,說話也有趣,很聰明又不太懂這人間的規矩,要不是因爲自己心氣高,牢記那段恥辱,還真會受用了她。如果那樣,會不會同皇瑪法一樣,就被迷惑住了?不,不會
康熙一向是很自信,而且也有自信的資本。只是這會兒在這兒一會兒自信一會兒難堪,又想着妖孽向來出於亂世,更是擔心國運。又想到那個洋夷說自己好見識,可其實就是幾株毒草,自己還厚厚賞了,怕是暗地裡笑痛肚子了吧?一時間,又覺得萬分屈辱
“擺駕鹹福宮”雖然康熙已經斷定了那賤/婢是個妖孽,可還是心存僥倖,倒不是捨不得那個賤/婢,而是擔心國運啊
到了鹹福宮,良嬪高興壞了。這段時間情形不妙,康熙好久不看自己一眼了。而且,現在聽說皇后娘娘病了,皇后娘娘病了,康熙還來自己這兒,這說明什麼?
康熙東拉西扯的聊了幾句,又轉了轉,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那盆一品紅,霎時間就想叫人把這賤/婢抓起來,可一想到是妖孽的可能,還是狠壓住了。
離開鹹福宮,康熙馬上把那個內務府的吳大福找來,問明白了,幾盆花可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可康熙卻看着鹹福宮那盆葉子少了許多
沒過幾日,忽然內廷又有事情發生,衛氏良嬪娘娘,不知怎麼半夜突發急症,驚動了萬歲爺,連夜就給送出宮去了,連着隨身伺候的幾個都一塊兒跟着出去服侍了。
這般緊急,連十阿哥都不曾見上額娘一面。不光如此,就是鹹福宮也馬上封了起來,連十阿哥胤禩都不能進去坐坐,連一件衛氏良嬪的東西都不能拿。而那些奴才,要不是皇后娘娘求情,先放在皇莊子上看段時日,若真有什麼不妥了再處置,若是好的,還是重新分到各處去。
十阿哥胤禩蔫了,怎麼會這樣?到底哪兒不對了?這裡頭肯定有問題,額娘怎麼就得了病了?連番求着皇阿瑪,卻連皇阿瑪一面都見不到跪在乾清宮外頭久了,只有一個管事太監過來說着風涼話,說是皇阿瑪沒空見自己,自己若一意孤行跪在這兒,是不是讓人以爲是萬歲爺爲父不慈折磨兒子?
這樣的毒舌,打擊的胤禩差點兒真爬不起來了。但有了這幾句話,自己再跪着,那就是自己險惡居心,爲子不孝,故意陷皇阿瑪不慈了。
十阿哥急得沒說法,到處打聽,又牢牢抓住了六阿哥胤祺。他可是在皇太后跟前的總算是知道了一點兒臘八那日的古怪。那日中宮動靜很大,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真的病了,反正請安都擋了。可是,沒想到太后那兒也有事情,東宮給太后娘娘這兒奉錯了粥
三阿哥那兒沒了條小狗,也是在臘八,當時自己還暗地裡笑話三阿哥,是不是太閒着了,還給那條狗在南郊弄了個墓穴,讓奴才們辦了場喪事,給那畜牲豎了塊義犬的碑。
難道額娘又做了什麼?
就在十阿哥胤禩急得跳腳時,中宮皇后娘娘又得到了個極讓她震撼的消息,一時間,真有點兒想笑卻又心裡極難受的感覺。靜默了好一會兒,芳儀才說,“馬上就過小年了,何玉柱,你替我赫舍裡府,索額圖府,景陽府都跑一次,禮單等下給你。”
等何玉柱出去了,芳儀也不叫人,自己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禮單,研了墨,在給景陽的那份上,添了對西洋黃金嵌寶懷錶,墨色新的,景陽肯定看得出,別人卻不會留心,但是擱上幾日,也就沒有痕跡了。
要不是這個報時鐘不能送,芳儀倒是很想送那個。鍾,終,也就是這事情到此爲止了,下面的不用做了。
下半晌,康熙照舊過來坐坐,芳儀主動報備,“快過小年了,我讓人給赫舍裡府上那三家送了點年禮。哎,這可是我私房,萬歲爺您那一份,可照舊不能短啊”
“成,不光不短,還要加重”康熙只以爲芳儀逗自己開心,倒也配合。只是芳儀看的出他心裡又添了事情呢,故意指東晃西的說了一陣子,好一會兒,康熙纔算是散了心,走了。
第二日,二阿哥在朝堂上也沒怎麼樣,康熙卻勃然大怒,不顧別人求情,令人將二阿哥關進了上駟院。
消息傳來,芳儀只是冷笑,且再看看康熙如何行事再說。
惠妃也急瘋了,怎麼好好的,就這樣了,眼看着就過年了,要說是前段時間廢儲之事,那時候怎麼沒有發作,怎麼就挑了今日?必定還有其它之事只是打聽,可胤褆那些貼身的奴才都讓萬歲爺給抓了起來,估計要不是要過年,這會兒都已經給處置了。剩下的,一問三不知,只說是昨兒個主子爺出了趟城。
再去找明珠,也沒個說法。只是,明珠說了,過年封筆之時,自己會上分摺子祈求致事,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惠妃實在是沒着落,只能沒有規矩去乾清宮門外跪着。她的運氣比十阿哥胤禩好,康熙見她了。
進了殿內,惠妃行了禮,好一會兒,卻沒聽見康熙叫起,索性把心一橫,變深蹲爲下跪,“臣妾無禮,冒犯天顏。原當懲罰,可萬歲爺既然肯見臣妾,當是給臣妾一個機會的。只是,臣妾實在是愚昧,又是內廷婦人,許多見識不通,還懇請皇上指點,胤褆,到底哪兒做錯了,惹得萬歲爺動怒?做錯了,是得懲戒,但也懇請指點,但求下回不再出錯兒。”
“好一張利嘴,胤褆哪兒錯了,你會不知?”康熙聲音更見冷硬。
“臣妾實在不知。”
“好,胤褆做的事情你不知,那你做的呢?”
惠妃身上開始冒汗了,這可不是熱的,而是冷的。屋子裡點了炭盆,燃了龍涎香,暖意融融的,可惠妃只覺得發冷,可就是冷了,還要出汗,奇怪吧?
“臣妾愚昧。”
“好個愚昧。本來想着你若是痛快點兒,朕也記着這些年的情分,卻沒想到你是如此冥頑不靈,還是想着負隅頑抗?好,那朕就指點你兩句。衛氏身邊的桂香,你可認識?”
“臣妾自然是認識的,衛氏在臣妾那兒的偏殿可是住了有一陣子的。只是,衛氏當初身邊的人,都是皇后娘娘指的,臣妾一無所知”
“就知道你要說這個,可惜,這個桂香跟你身邊的胡嬤嬤卻有些曲裡拐彎的親戚關係,而且,時常給你這邊遞消息吧?”
“奴才們之間的勾勾聯,臣妾怎麼會知道?說不定這奴才做了什麼事,亂攀咬也指不定。”惠妃的心,一點點地往下沉,沒想到萬歲爺會查這個,那個小賤/婢倒是招了些什麼?
“哦,你不知道。那你也不知道,這桂香的叔叔,當年是在永壽宮當差的。他們家當初就虧了這叔叔淨身錢,才讓他們家沒全餓死。後來,桂香阿瑪重病,也是這個叔叔偷偷弄錢醫治?可惜,他們家死絕了,只留了這個桂香。她叔叔是怎麼死的?還用朕提醒你嗎?當初,永壽宮的奴才,可是沒有一個留下的。”
“臣妾實在不知道這個,那賤/婢胡亂說了什麼,臣妾可以讓胡嬤嬤跟她對質。她可是皇后娘娘指的人啊。”惠妃雖然不知道什麼,可是衛氏莫名其妙的出了宮,臘八的事情,她也有所耳聞,怎麼敢鬆口。
“你不用口口聲聲攀咬着皇后,皇后那兒可沒有人跟那桂香走的近。不過,你時時說桂香做了什麼,還要對質,這就有些難辦了。這丫頭已經死了,難道,你要去地府對質?”康熙冷笑一聲,也不管惠妃如何,繼續道:“不過,你卻冤枉了桂香,桂香至死都沒說過你什麼,而且,這丫頭可是立功的,只是她心存死志了。”
康熙譏誚的看着惠妃,惠妃一時想不通這裡頭到底怎麼回事,只是呆愣愣的。康熙繼續道:“毓慶宮和三阿哥那兒新進了些奴才,可是怎麼就那麼巧,又有人跟你和衛氏身邊得力的有些曲裡拐彎兒的關係,明着的關係倒是沒有,可是就是這些不打眼的勾連才更要命呢你又要說不知道吧?”
惠妃一時來不及說話,可康熙現在倒是說得興起,也不管惠妃,只管說自己的,“臘八那一天,三阿哥嫡子的狗沒了,是給人毒死的,而毒下在太子妃給三阿哥的臘八粥裡。衛氏說,這是你指示的。怎麼,前朝的挑撥還不夠?還要假借太子妃的手弄掉朕的孫子,讓朕兩個兒子反目成仇不成?”
“不,不,臣妾沒有,臣妾或許會安插個眼線什麼的,可是這種害人性命的事情沒有做過。衛氏那是胡說,她忌恨臣妾。冤枉,萬歲爺,臣妾冤枉”
“冤枉,不害人性命?”康熙像是聽了什麼笑話,只是也沒繼續說,“還有你那兒子,”扔出了樣東西在惠妃的跟前。這件舊物,讓惠妃着實抖了抖。
416 落幕
在惠妃眼前的,是一個陳年的舊物。她認得這個東西,怎麼會不認得呢?原先,在她宮裡頂不缺的就是這類東西。只是,她沒見過眼前這個罷了。
在眼前的,是一個荷包,很舊很舊,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這料子已經有些朽了,絲線顏色也不鮮亮了,甚至晦澀發暗,可即便這樣,這荷包透着精細,圖案也極爲悅目,幾絲垂柳,一一起飛燕,若是當初新的時候,是個多麼精巧奪目的巧物兒。
就是再放多少年,腐了濫了她都認得,這是賤/婢衛氏的活計。可聽萬歲爺的意思,這與胤褆有着莫大的關係。出於本能的,惠妃就覺得恐懼。
“這東西,可是你的好兒子珍藏了好多年的你說說,這東西就這麼好?”康熙的聲音已經冷的如冰渣子了。
一時間,這個陳舊的荷包,在惠妃眼裡,就化成了閻王的索命符
衛氏的針線,兒子藏了好多年衛氏不是普通宮女,她是萬歲爺收用的奴才萬歲爺話裡頭透出的什麼意思,她不能懂,這層薄薄的紙千萬不能點破,只能含糊着混過去,“一個陳年舊物兒,也不知道是那個奴才做的,只怕是隨手擱忘了而已。”
惠妃一字一句說的極爲清晰,只是她的心已經凍住了,兒子,這回可真是完了。別說是帝王的尊貴,就是普通人家的老爺,也容不得兒子跟自己的小妾有什麼勾連,即便根本沒什麼事情,可被人閒話了,這臉面也沒處擱了。
康熙從得了這個物件時,就已經是怒透了,只是一味的說,妖孽禍心這都是妖孽的錯,災禍於人兒子,兒子只是這個受了這個災的可是,就算是對自己說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他作爲男人的父親的皇帝的尊嚴,也被人抹上了污色。這個兒子,也是大逆不道
他還不能說,也不能審,因爲不能讓自己的尊嚴再一次在那妖孽和逆子口中受損
只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整日裡只會弄那些手段,沒有教導好兒子,還敢過來說那些有的沒的自己也是一時沒忍住
康熙深吸了幾口氣,聲音平穩了,“你也知道了吧?你兒子昨天出城了你知道,他去幹什麼了嗎?別說你不知道,他是要去見永綬的未亡人”
說到這兒,康熙心裡更難受了,胤褆是接了鈕鈷祿氏的信匆匆出城了,信上說約在鈕鈷祿氏郊外陪嫁莊子上見面有要事,而鈕鈷祿氏也是接胤褆的信等在了那兒。只是,胤褆收到的信並不是鈕鈷祿氏寫的,同樣,鈕鈷祿氏也是被人騙過去的。但就算如此,也足以說明這二人之間有事情了。叫康熙難受的是,那騙人的自以爲首尾乾淨,可還是讓康熙查了出來,正是自己的四兒子胤祉,這分明是早就知道了,卻借那日朝堂上的事情,再給胤褆一下。又是個兒子在算計
惠妃覺得腦子又被重重擊了一下。說是永綬在世時跟兒子情意重,照撫一下人家的未亡人是應該的,可約在城外,讓人看怎麼都是個**的意思
可康熙心智極高,當初的一些疑點還有着落呢,“當初永綬墜馬就有許多古怪,朕沒記錯,這比賽,裡頭也有胤褆的話吧?”
惠妃也是好腦子,這時候爲了兒子,哪怕是這時候,一些話也隨口就來,“萬歲爺,這可是冤枉了兒子啊”就說偶爾得了個信,說是當年那個鈕鈷祿氏曾去過馬廄,胤褆一聽就急了,就要去問那人,只是總要顧念着永綬,大概才這樣避着人約到城外的吧?
這話說得雖然不圓滿,可也是像模像樣。可就怕萬歲爺再去審問兒子罷了罷了,兒子已經是完了。當下,還有什麼能比保住兒子的性命更重要的?明珠那時說“留得青山在”,兒子也是一樣的,只有保住命才行
惠妃看着眼前端坐在榻上的帝王,這人,是她的丈夫,她兒子的阿瑪,自己卻不是他的妻子,兒子也不是他疼愛的兒子,但自己跟着他這麼些年來,也稍微能猜出他的性子。這人,要得是仁君之名,弒子這個名聲,他是不會要的。
惠妃忽然身上有了力氣,端正身子,跪立,然後重重的叩了個響頭,“胤褆性子不太好,爲人有些驕傲,會闖禍,會鬥勇,但不是個大逆不道不尊君父之人,可是失於魯莽,什麼時候有些無心之錯也是有的。可在怎麼樣,他也是您的兒子,您也看着他從那麼點點大一年年長大,爲了您的一句好話,他可以沒日沒夜的泡在校場,得了您的讚揚,他高興得幾日睡不着覺,”一邊說着,眼淚終於是無聲的淌了下來,慢慢滑過臉頰,彙集於下巴處,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在他的心目中,您就是天神一樣的存在。如今,他犯了過失,奴婢不求您看在這些父子情份上,也不求您看着奴婢這麼些年來服侍萬歲爺您的情份上,只看看他是愛新覺羅的子孫,您就讓他去給先祖們守陵,日日在祖宗跟前虔心悔過吧。”
這真是個邊泣邊訴,杜鵑啼血,說着,又一下一下的磕着響頭。至於她自己,她一句求饒的話也沒有說。
惠妃最後是被人擡出乾清宮的。等翌日,康熙宣佈,皇二子胤褆自請守皇陵,準即日出發。等惠妃聽到這個信兒,沒多久也就嚥氣了。
這些事情來得突然,可明眼人知道這是皇二子獲罪了。守皇陵,那也只比圈禁好一點兒,因爲皇陵地界兒比較大些。一些人馬上就跟那日廷議聯繫起來,三阿哥的話,讓那日說話激進的惶惶然,萬歲爺連自己的兒子妃子都捨得,那自己有算什麼大蔥蒜頭?看來,這太子的位子牢靠的很那,自己可真是昏了頭,聽了一些風言風語,就跟着人一起昏了自己的頭
惠妃的喪儀只是按着她身前的等級料理的,算不上隆重,也不冷清,只是一箇中規中矩而已。
明珠據說一病不起,上了摺子,說自己老邁不堪,請求告老致仕。可康熙只是加以撫慰,卻沒有準。
那幾盆一品紅讓康熙處理了,並沒有說那是毒草,只說花不花葉不葉的,沒有規矩方圓,不吉。看來,這一品紅也別想在大清國立足了。
良嬪據說也病勢不清,竟然在小年之前沒了。十阿哥胤禩哭得厥了過去,然後就病得昏昏沉沉的,康熙去看過幾次,留了話,讓太醫盡心。轉而,在坤寧宮芳儀跟前倒是嘀咕了一句,“全看天意如何了”。芳儀聽着,真不知該怎麼理清心裡的滋味。反正,到如今,雖然出了氣,如了願,但並不輕鬆。
若說沒想過衛氏會送命,那就太假了,但她也是閉着眼睛,對自己說,沒準康熙只是嚴懲而已。可沒想到,康熙會那麼快,大概是想把不好的在今年都瞭解吧?不過,康熙也不見多少輕鬆。這個年,過得很悶,雖然康熙想着要喜慶,芳儀也大肆鋪張,可面上的浮華,卻無法驅散心中的陰寒。
芳儀開始時常失眠,還時常做噩夢。夢中,衛氏立在火中,衝這芳儀笑,伸出一雙手要拉着芳儀,說着,來陪我,快來陪我,我們是一樣的。每次這時,芳儀就被嚇醒,一身大汗,睜着眼睛等着天亮。上一輩子,芳儀歿於火災,即使穿越這麼多年,那種痛苦那種可怕,還是忘不了。而衛氏,也喪於火中。
是的,衛氏是被火燒死的。因爲康熙認定她是妖孽,以火淨化,向來是最簡單也是最徹底的方式,而秘史上也是這樣記載的。
衛氏在夢中說,她們是一樣的,確實,是一樣的雖然,芳儀知道,這其實都是自己的心理折射,可現在她卻沒法自我控制。
她真沒想這樣,也沒想到康熙會聯想到妖孽上頭,她只是種了因,卻沒想到結出了這樣的果。只是,現在再說這些,也太虛僞了。她的手,終於染紅了,還是用那麼些人命。
那個笨女人啊,那個與上輩子唯一的牽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誰算計了。康熙原來只是疑心,可桂香卻翻找出那女人藏了那麼些年的那個絹書,那個鬼畫符的東西,看着就不好,上頭還寫滿拼音。康熙是不懂拼音,但康熙懂英文,有些字母發音還是相同的,還有那個阿拉伯數字,就算康熙沒看懂到底寫着什麼,可人名都在上頭,還有數字,大概是疑心她行巫術吧?這東西,早該燒掉了,歷史早已不同,爲什麼還留着?除了更坐實了這人是妖孽,還有什麼用?真是笨啊。
這人活着時,給她兒子灌輸成王敗寇的那一套,讓她兒子去掙那個位子,挑唆她的兒子陷害自己的兒女,自己恨她和她的兒子。可她死了,自己卻很難受,竟然爲了這人難受到底爲了什麼?
417 奸惡之輩
正月十五過後,康熙下了明諭,再不許以承祜太子之傷說事。那個傷,是太子對君王的忠心對父親的敬愛,天道,本就是以忠孝爲重,怎麼可能以這個來責怪人帝失儀?而太子忠孝在先,羣臣鼓譟皇父不厚愛不體諒,反以失儀爲意,那是置君王以何地?
如此,不光是革了幾個官,發配了幾個寧古塔,還有幾個下了詔獄,等着秋後被收割的。
至此,一場廢儲的風波就算是到此爲止了。只是,到底折損進去多少人,也不太好說了。
宮裡頭一下沒了兩位位分高的娘娘,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在這個時候,就算再不知事的,都知道要死死的管住自己的嘴了。
這些且不說去,過了年後,皇后忽然開始用起齋來。開始,並不怎麼讓人注意,就是康熙及中宮的幾個子女們也沒覺得怎麼樣。可沒幾日,承祜等人發現,額娘用齋,並不是簡單的不用葷腥,而是真正做到了最嚴格的持齋,素中小葷也不用了,更是過午不食。要知道,齋者,原本就是午前食。
孩子們就有些擔心了,只是說了幾次,芳儀只是笑笑,並不在這上頭多說什麼。其實,芳儀並不是有什麼虔誠的信仰。她也知道,這不過是在自己也沒有辦法調適自己時,找的一種慰籍。她這回,手上可不是一點點的人命呢,想來了可笑,大凡殺人越貨窮兇極惡之輩,在金盆洗手後往往虔心信佛樂善好施,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樣的吧?只是,芳儀知道,自己連金盆洗手的日子還早着呢。
這一日,到了下半晌,芳儀歇覺起來,就聽人說,太子殿下過來了。芳儀忙讓人進來,也不等承祜行禮,就把兒子讓到身邊,一邊如往常一般檢查着兒子的左手,一邊笑着問道,“今兒個怎麼這般早?”
承祜由着額娘擺弄着自己的左手,聽話的按着額孃的指令,一會兒用力握拳,一會兒擺動着五指,嘴上也回答着額孃的問話,“今兒個外頭沒什麼事情,所以早點兒過來陪額娘說說話。”
母子倆說了會兒話,承祜就笑着說是有點兒飢了,問額娘討食,可真等送上了點心,自食了兩口後,又說這點心有點兒不夠味兒,讓額娘嚐嚐,是不是自己的舌頭沒味。
芳儀看着承祜,這兒子把幼時自己哄他吃蔬菜的勁頭都拿出來了,看着兒子巴望着仰起的臉,眼中滿滿的懇求,一個“不”字,就在舌尖,卻無法吐出。罷了,那些事情,就算瞞着別人,也不能瞞着這兒子。
揮了揮手,邊上的人都退了下去,承祜的臉色也凝重了起來,不過是口吃食,怎麼要這樣大的陣仗?
芳儀看了鄭重起來的兒子,這孩子,也太聰明瞭點兒,開口道:“最先讓人議論廢儲的,是我讓人安排的。”那些流言蜚語,是自己讓表哥景陽弄的。只是,這些太要緊了,不能有一絲半點兒讓康熙察覺,連兒子們也不能說,省得有個什麼萬一。
“你這個左手,現在已經慢慢恢復了,只是,太醫們也沒有說錯,要想跟以前一樣,估計是不成的了。這件事情,早晚要被人拿出來做說頭。與其等着日後別人生事,不如自己先擺在檯面上來。”而且,這種事情拖着不好,等時日久了,救駕時的驚心動魄漸漸平靜了,康熙心中的疼愛內疚,又怎麼能保證不被時間慢慢沖淡?更何況,若是以後康熙真對承祜起了心思,保不住不會在這個上頭動腦筋。所以,不如自己把這個劣勢儘早破開,弄成個長處,也徹底堵住人在這上頭動心思,包括康熙自己的。只是,這些話,還是不能當着兒子說他阿瑪。
但承祜的心思,用七竅玲瓏說,也不誇張,尋思了一會兒,也就明白了,臉色變換了幾下,道,“額娘只是搭了個臺子,馬上就有那些人迫不及待的上去唱戲了。這些都是他們自找的。額娘還是得放寬心,該吃就吃,該喝就喝纔好。”
芳儀看着承祜,慢慢地搖了搖頭,道,“你景陽表舅做事是最妥當的,他也託信兒給我,這事兒,十成妥當。”
要去散佈謠言,總要是用些心腹去辦差的,只是,若要一件事情肯定不會留下話柄,最好的封口方式是什麼?景陽是仔細人,又是爲芳儀辦的這樣的差事,他會怎麼做?怕是動用了死士了吧?說不定景陽還親自看着……那十顆桂圓,吃在嘴裡,可是比黃連還苦啊。
芳儀忽又想起一件事情,急着對承祜道:“你要答應我,若你以後爲帝,至你的子孫,於景陽這一脈,只要不是大逆不道、爲奸極惡,都要庇護着點兒。”雖然知道,這樣的特權是最要不得的,可是隻要想起,當年大樹下,那個少年溫潤如玉,說的是要護着自己,其實早就明白了日後要沾手些什麼了吧?
“諾”承祜用了個很嚴肅的字。
只是,承祜想了想,還是要勸額娘幾句,“即便如此,額娘也不用這樣……”
芳儀截住兒子的話頭,道:“那粥,也是我做的。”盯着承祜,就把事情一一道來,而後更是慢慢說道,“若不是胤祉自作聰明,我還要把當初烏雅氏的事情翻出來。不過,這樣也好,估計胤祉也會惹了你阿瑪討厭了,倒是白饒了一個。惠妃和良嬪,”說到衛氏,芳儀還是有些煩躁,“我是不想說了,總是死有餘辜。可是,你額娘不光弄得兩處折了這麼些人命,你媳婦兒還受了委屈,此外,就算算計的再好,若一點兒差池,你小侄子也說不定就,”這個假想,都讓芳儀心發抖,“想來,你額娘也就是個奸惡之輩,不出手倒罷了,一出手,就算不清到底沾了多少條命,連自己的兒子孫子,也不放過”
承祜撲通一聲跪在了芳儀跟前,淚流滿面,“總是兒子不好,兒子沒用,才讓額娘受了那麼多委屈,沾染這些髒的臭的。這些都是爲了兒子,額娘,額娘,額娘……”這時候的承祜,也不知道怎麼說,只怕再說多了,額娘又要心疼自己了。
其實,芳儀已經是心疼承祜了,自悔失言了,她只是想把那些事情告訴承祜,現在雖然看起來是結束了,可以後沒準還有事情,不說別人,就是那個十阿哥,現在雖然養病沒多大動靜,可他額孃的事情,他可不會就這麼算了,總想要去查的。只是,說着說着,就發泄起來了,惹得兒子這樣難受。
一時母子倆互相安慰,也不多說這些糟心的了。承祜想明白額娘這持齋的用意了,罷了,只要額娘心裡受用些,也就不再勸了,只是過午雖不用膳,但那些奶/子,瓜果,還是得用些。
許是發泄過了,芳儀現在睡覺也就沒有毛病了。所以,雖然持齋,但氣色卻慢慢好起來了。一日,康熙過來閒話,看着芳儀,忽然笑道:“芳儀這樣就很好。朕那時也是糟心,胡亂說了幾句。你倒是實心的,說持齋就持齋了。只是,雖然你心虔誠,可這持長齋,總不是什麼好法子。”
妖孽之說,也是康熙實在是沒地方說,假借史書前朝發了幾句感慨。芳儀聽了後才說持齋唸佛這事情的。不然,在這樣的敏感之時,芳儀就是心裡再難受、晚上再怎麼睡不着,也不會帶出這樣的幌子。這會兒聽見康熙這樣說,“萬歲爺說什麼呢?我這個可不是因爲那樣。我雖是內廷婦人,也知道萬歲爺的大清國昌盛着呢,國祚綿長。我只求萬歲爺身子康健,長命百歲。至於兒孫,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也管不了那許多。”
這話說得很酸,但很有嚼頭。萬歲爺,世人總說萬歲萬歲的,可其實也就是個凡人,芳儀不避諱這個,還說那些兒孫的事情,就是讓康熙知道,自己的心誠實在,不管兒孫,只依靠着康熙,所以要康熙活得好好的,長命百歲。而且,也圓了康熙失言之事。
二月十二,又是花朝,只是,瑞嘉在齋宮,小八小九陪着不想做生,所以芳儀也就極簡單的讓內務府按着章程舊例來。
而胤禩孝中,是不能過生。這個皇阿哥,也已經挺了過來。現在雖不是時時帶着微笑,可謙遜更甚。雖孝中不宜多走動中,卻還是每日於乾清宮坤寧宮兩處請安,當然,太后那兒也少不了。康熙看着他,隨極厭惡其母,連帶對他也有些厭棄,可這回老天沒有收他,倒讓康熙鬆了鬆氣。而且這兒子生母剛過世,且這生母還是對康熙有過獻藥之說的,兒子又是春雷阿哥,面上也不好虧待他。
這小十不簡單,對於生母又是極孝的。芳儀忽然煩躁了,自己竟然想起了斬草除根的說法,果然不能主動幹壞事,這人心,就是這樣一點點地陷落的。
418 昊
前朝內廷雖然太平多了,但是不管是京城還是宮裡,這氣氛總是不太好,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
這樣子,讓康熙很是不滿,若那些王公臣子都是安安分分的,他又怎麼會處置了那麼些人?難道,他就不想做仁君嗎?都是那起子人逼的,現在還要擺臉子給他看?康熙看着不痛快,這臉色也就好不到哪兒去。於是,別人看着就更小心翼翼的。
如此這般的,讓人着實頭痛。那些男人家在外頭勞心勞力,回到府裡,自然脾氣也大,於是,這內宅婦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婦人們沒有男人們有見識,有些更是糊塗不知事的,一點兒心思,就在那個風花雪月、恩寵情愛上打轉轉。
一日,赫舍裡福晉遞牌子求覲見。福晉已經老邁,這兩年,已經不太走動,反而是少福晉和景陽媳婦見得多些。
芳儀馬上有請福晉,特意讓人上座了,還讓人去把太子妃和瓜爾佳氏都請過來,孫子也都帶過來。這番禮遇,福晉也是虛推了幾下,就笑呵呵的受了。
只是一會兒就像芳儀示意,有話要說。芳儀當然早就料到了,也就讓人退了下去。
哪成想,福晉卻沒說什麼緊要的,就是一個勁兒的跟芳儀說古,說那些男人的心性,什麼男人都是貪鮮愛美的,什麼喜新厭舊,什麼好年輕的,等等等等,竟然還把當年那個煙羽拿出來說事,當年老爺如何疼愛,後來也就這樣了,倒把芳儀說的有點兒迷糊,還是幾句奇怪的話,讓芳儀品出了味道了,“雖說活人爭不過死人,但是,這活人多了,把情意給分薄了,把心分散了,讓人沒功夫去想了,這時間久了,也就給丟在腦後了。”
芳儀有些哭笑不得,可是看着福晉滿頭的白髮,昏花的眼睛,一副老邁的樣子,用力分辨,才尋到當年那個額孃的一點兒影子,卻還費力裝扮,一路吃力的過來,縱使自己免了她的禮,可這一番勞累也是不輕的。忽然,就覺得沒有意思,當年的怨恨也好,背叛也好,這三十多年下來,早就已經時過境遷了,罷了罷了。
這一日過後,胤禩又過來給皇后娘娘磕頭。在孝中的時候,這人都是在坤寧宮外頭磕頭,攔不住,但也不肯進門,說是不想讓過了晦氣,這番對皇阿瑪和皇額孃的純孝,實在是顯眼。這已經過了百日,倒是進來裡頭的了。
芳儀看着這人單薄的身子,配着那寂寥的神色,猛一看,還真是讓人替他難受。心裡不由得揣測着,康熙看着他那樣子,不知道會怎麼想?是因爲厭棄其母,覺得他這副樣子就是惹人生氣的?還是開始覺得討厭,但慢慢的又會迴轉回來呢?畢竟,這人是康熙的親生兒子,當初,就有了“幸衛氏”,現在又有“聽天由命”,可真等胤禩挺過來後,芳儀還是感覺到康熙鬆了口氣的。
時間,確實能沖淡很多東西,當初自己那種被背叛後的切膚之痛,不也是就罷了嗎?
眼前這人,有衛氏那個“妖孽”,與那把位子是肯定無望的,可這人心計不淺,若是知道了什麼,死下心拼個魚死網破,也是很討厭的。若是康熙對他軟了心,那就更麻煩
可真要除了他?連番動作太多了,一個不甚,若是連帶着以前的都翻出來,那就太可怕了
驀然,赫舍裡福晉的那幾句含義深長的話冒了出來。於女人上頭是那樣,那於兒子呢?就這麼辦吧
只是,上書房裡的那幾個就罷了。雖說,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禎出身差了些,但畢竟大了些,若真慫恿康熙與他們親近,縱得他們真生出什麼心思,還真是找麻煩。何況,十四阿哥的養母是佟妃,也算是跟康熙是一樣的外家,本身背後還有李煦這人呢,那個歷史,這十四阿哥也是挺有那種心思的呢。
王氏所出的也罷了,總是個不太平的……
等康熙下半晌過來閒坐時,夫妻倆說了會兒閒話,芳儀像是猛地想到什麼似的說道:“這在過些日子,陳氏說出的那個孩子就要滿月了,宮裡也好久沒辦過喜事了。我倒是要替那孩子討個恩典,萬歲爺,也就大辦一下滿月酒吧?”
康熙也被這種壓抑的氣氛弄得難受,一聽皇后的提議,就知道是想借着機會把舊事揭過,還哪有不同意的?
這還不算,芳儀還提議,不如就此把名兒給想好了,等酒宴上賜下來,各處便宜。康熙覺得也挺有道理的,這會兒興致起了,倒是拉着芳儀商量起名兒來了。芳儀也不推託,幫着品評一下,不多會兒功夫,一個大方卻不礙眼的名兒也就定了下來,胤禮。
芳儀再三再四的唸叨了幾遍,不錯,沒什麼印象,就算是有印象也不怕。其生母陳氏乃江南陳家所出。現不說這個漢女的身份,這個陳家,和當年二阿哥那個妾李氏,可是一家同宗。當年,爲了那事,可是折了一個章佳氏呢。
康熙看着芳儀上心,很覺好笑,“這個名兒就這麼好?就值得芳儀滿嘴的唸叨?”
芳儀回過神,“名兒好不好不去說,要緊的是看,這名兒是誰給取的。萬歲爺,我記着,過了這個滿月,可就是進五月了,小阿哥可就是滿六歲了。”說着,就斜睨了康熙一眼。
好好的說着名兒,就說到了小阿哥,康熙哪會不明白,上手拍拍芳儀的手,道:“這也要你記得?朕早就想妥當了。且等着。”
雖人過四十,但芳儀精細的保養,倒只顯成熟風情的韻味,剛剛那一眼斜睨已經讓康熙晃了晃眼,現在手下只覺細膩,半點兒不見鬆弛,又不似少女青澀,再加上夫妻多年,一向琴瑟和諧,韻味不同別人,康熙就壓低聲音笑着說,“晚上朕過來用膳?”
“我可是持齋呢。”
“那你用茶,陪着朕”
“索性把承祜胤礽這幾個傳來陪着?人多也熱鬧些,還有那幾個小字輩兒的,三代同堂,更添熱鬧?”
康熙原本只想跟妻子多多膩味一會兒,只是聽着芳儀的描述,也覺溫馨,想想就點頭,“還有瑞嘉那兒,也送些素齋過去。”
“就知道你疼女兒,可不敢忘的。”是要分分康熙的心,但這之前,也是先讓自己兒子女兒孫子都儘量佔着阿瑪瑪法的慈愛
四月初二那天,這滿月酒倒真是隆重,康熙一臉的喜氣,又是賜名,又是讓奶嬤嬤抱着胤禮給諸位王公大臣現眼的。這種日子,那些人雖小心,卻也滿口好話一臉喜慶,比自己的了寶貝兒子還要開心,更有太子等人不斷的炒高氣氛,這近半年的的鬱氣才散了。看着眼前在揣摩一下,就此對舊事裝聾作啞,只管笑着樂着了。
從內廷得到風聲,說是皇后娘娘勸萬歲爺大辦滿月酒起,陳氏就咂吧着滋味,像皇后娘娘表示忠心,甚至還讓人特意來謝過,話裡話外的懇求皇后娘娘抱養着胤禮。
其實,陳氏這個心思也平常,在宮裡待過,可不會那麼天真,真以爲這天上會掉餡餅。這翻來覆去的琢磨,自己哪裡還有皇后娘娘好圖的地方?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兒子了。也不是說,自己兒子有多金貴,可以後總可以搭把手的。再說了,她的位分不高,纔是個貴人,按理說,這孩子也不能養在身邊的。雖然自己捨不得,但早晚要被抱走的,還不如跟着皇后娘娘呢,還有,這事也別等皇后娘娘開口了。
芳儀倒是樂了,自己就那麼閒?而且,自己已經有那幾個兒子了,還再拉攏,就太過了。連自己都還用着避子湯呢直接就回了,還讓陳氏看看,王氏也是自己養着兒子呢,自己可是不在乎那些的。而以後,更是對陳氏的示好什麼的一律不理,讓她只要盡心盡力地服侍萬歲爺即可。
康熙的耳目可不少,而芳儀也作的光明正大,倒是真讓康熙舒心,而於那孩子也就多偏了一點兒。
這說着,就到了五月,趕在頭裡,就是小阿哥的生辰。這孩子,盼這一日可是盼了好久了。這一日纔剛一大早,小阿哥起身,依着禮,先向着乾清宮的方向磕了個頭,然後,又到了皇后娘娘跟前磕頭,再然後讓人引着,去了毓慶宮,先在太子殿下的正殿前磕頭,最後給太子妃磕頭。一圈下來,頭沒少磕,禮數也重,甚耗體力。可小阿哥還是面帶喜色,這可是他自打出生以來,頭一次行這樣的禮數。
而後,小阿哥總算是得了他的名兒。康熙這回很張揚,這名,併爲先與芳儀說過,所以,等名賜下來,芳儀也心神一跳
“弘昊”二字,並不是用康熙歷來喜歡的董其昌字體,而是用了魏碑。魏碑體,本就筆畫沉着,變化多端,美不勝收,比起董其昌字體的秀氣圓潤,勝之雄強、樸拙、自然天成,更襯得着二字氣象恢宏,而“昊”,更是有天之意。這一下,康熙雖然沒有明着說什麼,可這用意,也夠人揣摩的。
這名兒賜下,不光是芳儀驚着了,連已經修煉的不露聲色的太子承祜,都眉毛一抖。
(今天晚了,明天趕早。其實,我今天六點半就爬起來碼字了……)
(過渡章,然後,大家懂的。有朋友說,是不是要結文了?嘿嘿,好茶這兒不說,大家猜)
(去年7月,好茶就想着開新文,可是,總是各種不湊手。於是一拖再拖,新文的內容也一變再變,原本想寫個後地球時代、披着現言皮的星際文,變成了古言各種狗血的甜文,然後歷史時空的權謀文,最後,這三個大綱都放在一邊了,好茶打算寫個現言的。或許有老朋友不喜歡現言,但可不可以賣個臉面,嘗試一下,覺得不好再棄之?板磚隨便拍,好茶準備好小拖車)
419 歿
康熙三十六年,總算是沒那麼驚心動魄了。康熙於弘昊生辰時的賜名,那裡頭的含義,不言而喻了。只是,弘昊的身子還是有些弱,先天不足,於後天調理總要花更多的功夫。
有了這個弘昊打頭,後頭一連串的皇孫,康熙也都一一給賜了名,太子庶子賜名爲弘暐,胤礽嫡子賜名爲弘皙,其他皇孫不一一而述了。
眼看着京城氣氛隨着氣溫一起回暖,謹行了許久的人心也開始活泛起來了。明年,又將是大選之年,別說萬歲爺壯年,就是皇阿哥也如雨後春筍般一一竄起,已經成親了的,還可以指着側福晉庶福晉,沒有成親的,指給哪一個也犯思忖,更有那太子東宮屋宇還空缺,子嗣也不夠旺。
而康熙也想着多弄些喜事出來,一道聖旨,成年已婚的皇阿哥都由內務府選址開府。一時間,京城的各種磚石木料行價都看漲,更有皇商打南邊西邊運來各類的奇石峻石、鐵木香木,而內務府旗下的手藝人瓦楞工等人手根本不夠用了。
這熱熱鬧鬧的,就又是一年過去了。康熙諸子,倒真沒有什麼太蠢笨的,參與政務也都是像模像樣的。康熙思量着,承祜已是太子,可別的兒子先不說,其餘嫡子,那兩個小的還好,只不過十八,可他最疼的胤礽,已經二十五了,到現在還是個光頭阿哥,實在不像樣。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萬歲爺第一次冊封諸成年皇子。擬旨的時候,萬歲爺毫不猶豫地就把三阿哥定爲多羅寶親王,八阿哥胤禟、九阿哥胤誐直接給定位多羅敏郡王、多羅誠郡王,餘者,四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禛、六阿哥胤祺定爲多羅貝勒。只是半天后,又把小九名字後的誠字給劃去了,該成了淳字,而筆尖又移向了別處。小八小九出身尊貴,上次出征也立了軍功,只是畢竟年紀輕,若只這兩個封郡王,到怕被人捧殺。罷了,再多加一個,小九本就實誠,就把這個字借給別人用一下吧,希望這兒子不要在讓朕失望。於是,在四阿哥的名字後頭,加了個誠字,又添了個郡字。在五阿哥名字後,加了個雍字,也添了個郡字。就此,並沒有擱了筆,成年阿哥,還有那兩個呢。沉吟再三,想起小七雖然騎射不行,可聽奴才彙報,沒有叫苦沒有退縮奮勇殺敵,這個貝勒,也當得起了。索性一下決心,胤祐胤禩也都給了貝勒。
至此,成年皇子,只有在皇陵的二阿哥,都得了冊封。不過,除了親王胤礽領了旗分撥佐領外,倒是沒讓其餘皇子都分管八旗子弟。
其實,對於胤礽的這個“寶”字,康熙並不是特別滿意,在他看來,兄友弟恭這個恭字才最配的上自己的這個兒子。只是,這字已經給了自己的兄弟常寧。
對於自己這個兄弟,康熙實在有說不出的滋味。原以爲永綬是替太子擋了災,所以心裡愧疚,對這個弟弟鬆範些,與二阿哥的一些往來也就有些眼開眼閉,可沒想到竟然有那樣的隱情那個鈕鈷祿氏,康熙只是把她扔給了常寧,那件事也再沒管。而後,常寧一直稱病在休養。康熙也總有些淡淡的。
現在,康熙也不願意在這上頭多想了。
皇子們的冊封,又是讓朝野熱鬧了。一時間,竟有種欣欣向榮的感覺,再加上秋選後,各皇子府裡多多少少添了人,未成親的皇子也給指了婚,好一派盛事榮景
時間慢慢的流淌着,可對於芳儀來說,總覺得這日子是越過越快了,冷不丁的,兒子們都成了親,陸陸續續得添了丁,而孫子們,也有好幾個都已經進了上書房了。這一晃,竟然就已經到了康熙四十二年了。
瑞嘉,也早已經從齋宮出來,指了額附了。要說,這寶貝兒的婚事,是除了太子承祜意外最折騰的。對於那些適齡的,康熙是一個個的看過來,軟趴趴的不要,太倔強的不要,長得醜的不要,太漂亮的也不要,家裡內院不消停的不要,額娘太兇悍的不要,阿瑪太強勢的也不要,總之,是看一個挑一個的錯,竟沒有看得入眼的,完全是老丈人看女婿,怎麼都不滿意。挑到最後,康熙自己個兒挑急了,太子等幾個年長的也一塊兒挑。可沒想到,這邊正急着呢。那三胞胎倒是動作快,但凡康熙覺得可以一看的人,那三個就喬裝改扮的去堵人,然後就兩個親自動手揍,一個在邊上看熱鬧。兩個打一個,十有八九總是得手的。可偏有個還真是扎手。這一來二去的,打架還打出了味道。
可萬歲爺對這人很不滿意,爲什麼啊?因爲這人其實並未在康熙挑人的範圍裡頭,只是陰差陽錯順手擱一邊,讓那幾個誤會了。說到底,其實這人確實不差,可他家裡分量也低了點兒。此人布泰,並無什麼功勳,但其阿瑪薩布素倒是個有本事的,滿族鑲黃旗人,姓富察氏,現在爲黑龍江將軍。只是薩布素生於寧古塔南馬場,不過是行伍出身,並非勳貴。爲人耿直,不太會爲官,屢遭彈劾。這回就是彈劾摺子到了康熙手邊,康熙讓人去查,查探出薩布素歷任數十年忠直無隱、家無餘財,才否了那個摺子。關鍵,這人家裡窮啊
康熙不滿意,可瑞嘉倒是挺中意的。此人性子忠厚,看來是隨他阿瑪,能吃苦,也沒什麼花花毛病。再說了,要論富貴,還有比的上天家的?這尚主,額附可是上公主府的。
這連番說辭下來,康熙只能把那小子翻過來覆過去的折騰一番,才勉強同意了。
瑞嘉成了親,跟布泰很是合拍,沒事竟然還是一身男裝四處亂跑。
五月,在古人眼裡,又有惡月之說,所以忌諱頗多,還要時時防着“毒月染疾”。可這年的五月,裕親王福全得了病了。福全向來爲人謹慎,當初又有“但爲賢王”的說法,所以素來與康熙感情頗深。這回他得了病了,康熙有些牽掛,倒是出宮探望了幾回,見福全漸漸有了起色,才放心,還寬慰福全好好養病。
六月,康熙巡行塞外,留太子承祜京中監國。這日,康熙興起,正打算衆阿哥圍獵,就聽京中急件,報信之人極爲惶恐。康熙心中就一驚,現在這幾年朝政還算太平,這又是哪裡出了大事?不然,承祜不會讓人如此
只等康熙展信一看,就覺得眼前發黑,總覺得自己是看錯了,待想要確認,這字,怎麼都看不清楚。
“胤礽,你替朕看看”康熙有點兒暴躁,一手把信扔給了邊上的胤礽。
胤礽此時也正擔心着,忙接過信,迅速掃過一遍,忽的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的有看了一遍。
“到底說了什麼”康熙喝問。他從來沒有這樣對過胤礽,只是這時候,胤礽怎麼還會想這個,哽咽得回道:“皇叔歿了,初七的事情。”
“怎麼可能?他沒病沒災的,怎麼好好的就……你再細看看,可有看岔了?”康熙心裡雖有點信了,可嘴上兀自不肯承認。
胤礽只能一字一句的把信給讀了出來,聲音哽咽着,倒是讀的斷斷續續的。
康熙頭一昏,人就有些搖晃起來了,嚇得胤礽忙扔了信趕過來扶着,一邊急吼着,傳太醫
康熙這場病來的兇猛,等太醫趕來,康熙已經昏沉了。太醫們一一診過,推舉了李太醫過來向胤礽請教,“萬歲爺此症乃急氣攻心,鬱氣於心,五內失調。請問親王殿下,是有什麼急痛之事吧?”
胤礽一眼看過去,臉上雖然還有悲痛,可眼中的厲色不減。李太醫一看,忙跪請到,“下臣並非是要打聽什麼,只是要對症下藥而已。”
胤礽知道李太醫是個妥當的,只是他這會兒有點急了,“正是皇叔恭親王歿了。”
太醫們俱一抖,悄悄地商量了幾句,湊了個方子,李太醫猶豫再三,說道:“此藥雖能治病,可治不了心病。心病不除,體病難愈啊”
又跪請了胤礽,准許用金針刺虎口喚回萬歲爺的神志,胤礽點頭。只是這金針還未及萬歲爺的身子,康熙就睜開了眼。其實,萬歲爺雖昏沉,但並未昏厥,對周遭的一切,都是有感的。只是心下難過,沒有回神罷了。
康熙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聽見外頭人聲諸多,另幾位皇子求見。
萬歲爺原本說是要行獵的,但忽然就沒了聲音,衆人又聽說京裡來了急件,接着皇帳又傳太醫,這可連番變故,不由人不費思量。
康熙這會兒哪有心思理這個,皺着眉擺了擺手。粱九功忙機靈的出去傳旨了。只是剛剛的變故大了些,這些人也沒那麼容易就打發的,就圍着樑九功問長問短,就是不肯散了。
康熙心裡現在又悔又痛又是煩躁,哪耐煩外頭的躁雜,猛喝一聲,“當朕死的嗎?”
420 疾
康熙的這話砸下來,外頭除了一陣“撲通”聲,便再無別的聲音。半晌,樑九功掩手掩腳的進來了。康熙只管躺着,閉着眼睛一概不理。胤礽忙着給阿瑪端茶撫胸,知道阿瑪現在耐不住煩,索性也一句話不說。樑九功倒是想勸萬歲爺息怒,只是看着眼前,也一縮脖,裝閉嘴鳥了。
一會兒藥就端了上來,樑九功就要上來服侍萬歲爺進藥。胤礽卻一伸手接過藥碗,就往自己口裡送,也不怕燙,喝了一大口,等了好一會兒,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半扶起阿瑪靠着自己,道了聲“兒子無狀”,伺候着阿瑪喝了藥。
方子裡有着寧神的藥,康熙喝了下去,過了會兒皺着眉漸漸的睡了。湯藥有效,康熙這一覺醒來,已經是黃昏了。皇帳裡還未敢燃燭,望出去都是影影綽綽的,康熙微一轉頭,只覺得物影晃動,竟有種今夕何夕的滄桑。一時間,心底巨慟,恍惚間,彷彿看見幼時幾個小小的身影在眼前晃動。可現在,這其中的一個,竟然已經沒了……康熙眼眶發熱,就覺得有東西要從眼角留了出來,只還是拼命的忍住。
“阿瑪,可要潤潤喉?”胤礽跪在榻子邊上。
康熙就着胤礽的手喝了水,才道:“讓他們散了吧”
這回,是胤礽親自出去傳話。一出來,見皇帳外頭果然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心裡冷哼了一聲,“皇阿瑪讓衆位散了吧。”
衆人這會兒也不敢無禮了,都先磕了頭,才起身了。還有的過來對胤礽行禮打聽消息。這個消息胤礽也不覺得有什麼好瞞着的,就據實說了,在衆人一遍的抽泣聲中,胤礽也不多看一眼,就進去了。
進了皇帳,胤礽大吃一驚,裡頭,康熙已經換了身常服,掙扎着要起身。
“阿瑪,您這是怎麼了?太醫交代要好好養着。”
“準備傳令,迴鑾。”康熙沉聲吩咐
“阿瑪使不得,太醫說了,現在您煩勞不得。”胤礽頓了頓,知道阿瑪是個倔強的,最不願意拿身子說事,“這各路蒙古王爺纔過來,還沒有來得及議事呢。阿瑪不是還要跟他們議一下發兵顎羅斯的事情嗎?那瑞典國的信也到了。”
這些都是緊要的事情。其實胤礽也不想用這些政務煩康熙,只是,阿瑪現在是不能受顛簸急着趕路。
這話分明是說到點子上了,康熙想了想,就讓諸皇子回京操辦後事,着內務府好好大辦。
胤礽倒是想留下來服侍康熙,只是這一回,康熙的語氣不善,硬讓胤礽回去了。
胤礽帶着一衆阿哥連夜回京了。只是,在京裡等着他們的並不是什麼高興的事情:裕親王福全病情更重了。
福全原本就身子不好,萬歲爺離京前已經去探望過幾次了,見稍稍有了起色才放下心的。可這回,這病不光沒有養好,反而更重了。
終於,六月二十六,福全也閉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消息傳到塞外的時候,康熙終於忍不住了,兩行清淚流了下來。這幾個,都走了,只留下朕他們在黃泉還能結伴而行,只留下了朕
康熙這會兒倒是沒有犯暈,只是這全壓在心裡的痛,比之以往,更是傷人。
萬歲爺一下子沒了兩位手足,自然不能再留在塞外了。連夜之間,就拔營迴鑾了。
康熙緊趕慢趕,就是爲了送兩位手足一程。
怎樣在靈前痛哭,不用一一述來。只是,康熙回宮第一件事,就是讓佟妃遷出景仁宮了。這一舉動,其實是狠狠削了佟妃的臉面。
康熙現在纔不管這些呢,當日,就入居了景仁宮,不理政事了,雖不少朝臣請其住回乾清宮,但康熙都置之不理。景仁宮,是康熙額娘居住過的宮室,康熙幼年也曾住過。那時在這一處宮室裡,常寧等還時常在這兒捉迷藏,此時看來,雖物是人非,可點點滴滴,康熙竟然記得那麼清楚。
康熙連着幾日親臨王府,待到舉殯時,又放聲大哭。
康熙再一次的病倒了。這一回,病得比上次更厲害了。平時身子健康的人往往是這樣,要麼不病,要麼病起來就驚天動地的。這一次,更是纏綿了月餘多,纔有了起色。
康熙不喜人看到其病弱的樣子,所以,這服侍湯藥的,就是皇后娘娘,太子承祜,還有寶琴王等。這會兒見萬歲爺有了好轉,俱是鬆了口氣。
康熙人雖開始好轉,神氣卻是有點兒懨懨的。芳儀等人雖不能拿什麼笑料哄人,但一些建議還是可以說的。暢春園景色怡人,地界兒也開闊。芳儀就建議萬歲爺移駕暢春園。
康熙本有些提不起勁兒來,只是皇后等人親自服侍了那麼久,康熙倒也不好那麼堅拒。這一回,隨扈的並沒有其他人,就皇后娘娘以及太子和寶親王等人。
御輦輕移,垂簾放下,大清國皇后娘娘就這樣歪靠在裡頭,跟着慢慢的搖晃,人就有些個迷糊起來。雖端湯送藥了這麼段時間,人有些清減,但芳儀的神氣卻相當好。這會出宮,更是有些深意的。
外頭傳來輕擊聲,芳儀眼睛不睜,“講”。
“娘娘,人手都已經撒下去了。那邊的,果然是找了李進朝。可要把這事情捅給樑九功?”何玉柱在外頭輕聲回稟。
“不用。盯緊了就好。這麼大的人情,可不能白便宜了個牆頭草。魏珠,也該再上一級了。”
李進朝,副總管太監。雖不像樑九功那樣幾乎不離康熙的身邊,但也是頗得康熙信任的。只是,人心總是貪的。這一個副字熬了這麼多年,也不見摘了去,總是讓人難受的。
魏珠與上次之事後,愈加讓康熙看重,現在已經提成了管事大太監,外臣見了,也要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魏公公”了。
只是,這一回,這些人又是要圖謀些什麼?
難道說,爭鬥,真的是皇子的一個天生屬性?
421 請辭儲位
暢春園的日子,讓芳儀鬆泛不少。康熙也日漸有了起色。只是苦了那些臣子,每日裡天不亮就要等着開城門出城。
這一日,康熙久病忽然思動,就想着往南苑子走走。康熙這個時候病體還沒有痊癒,承祜等人怎麼放心,好說歹說,才勸得康熙於三日後用了輦駕去海子透透氣。
這個季節,正是海子物茂的時候,康熙放眼望去,只見遠處草間抖動,一看就知道有些野物兒,只是此時,身子骨不得力,就算是縱得了馬,卻也開不得弓。只覺得滿心的喪氣,心裡有有些抑鬱。忽然間,又想到了多年前,與福全常寧在此肆意彎弓比試的情形。這一下子,透氣就不用說了,反而更加不開心了。
康熙的這種心情,承祜是體會最深的。這幾年,他已經與獵場絕緣了,若不是今兒個不放心阿瑪,他一準兒不會再過來。只是,現在,這勸說的話,他也不好開口。帝王,可以偶爾的病弱,卻不能被人同情。
樑九功這個奴才一直在邊上伺候着,最會察言觀色。只是,他畢竟是個奴才,哪裡懂得帝君的驕傲?這會兒只是到萬歲爺心情不暢,看着那些獵物瞪眼睛,就小意殷勤的出主意道,“萬歲爺,可要把那幾只海東青給撒出去?”話說到這兒,還不忘拍一下儲君的馬屁,“那幾只扁毛,也不知幾時修來的福氣。自打萬歲爺說了要來這兒,太子殿下就親自去看了幾趟,昨兒個還親自給那幾個餵了東西。”
樑九功這個大太監,對皇上身邊伺候的事情都時刻關心着。
康熙其實沒什麼大的興趣,只是聽着樑九功這樣說了,多少總要給兒子一個面子。後面那些專門的侍衛擡出幾個碩大的籠子,籠子外頭照着黑布。康熙擺了擺手,承祜就過去替阿瑪放飛。只是才一扯開黑布,承祜不由得深吸了口氣。而那個侍衛也嚇得跪倒在了地上,周圍的奴才也低低的一聲驚呼。
康熙皺了皺眉,問道:“怎麼回事?”
承祜定了定神,打開籠子,從籠底撈出那隻扁毛畜牲,轉身,來到康熙跟前,跪了下來,把那東西高舉着,低低地叫了聲“阿瑪”,聲音中,有無限的委屈和傷心。
只見那隻東西輾嗒着,已經奄奄一息了,而一隻翅膀奇怪的展開着,稍一撥弄,原來已經是齊根斷了。
康熙兩眼冒火,“畜牲”,只這一句,已經是急怒攻心,人猛地一晃,就已經厥了過去。
當下,再也沒有人理那隻扁毛畜牲了,忙呼着“阿瑪”、“皇上”、“萬歲”的扶着人上了輦駕。
又忙着傳太醫,太醫過來了,一診,嚇了一跳,竟然有那個中風之症的前兆。這可是個了不得的事情。只是,越這樣,這太醫就越膽戰,連金針刺人中、虎口,都是戰戰兢兢的。
好在御輦寬敞平穩,不多時,在刻意的遮蔽之下,回到了暢春園。而當時那些在場的人,也被下了封口令,連句整話也不敢多說了,就是那隻畜牲,也被收拾着帶了回來。
承祜這時候心裡是悔得很,只是到了這一步,就是再悔,也只能壓在了心裡。和額娘胤礽等商量了一番,佈置後,就再也不管那些外頭的事情,衣帶不解的在康熙榻前伺候着。
皇后雖然也擔心康熙,只是更多的,卻是對於兒子的心疼。仔細推演了一番,也實在是搞不懂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打算的。難道就憑一隻死老鷹,康熙就真的會厭棄了太子?康熙那麼傻嗎,不會懷疑老鷹是怎麼那樣的?承祜這些天照料那些畜牲,然後自己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把別人都當成傻子了?
皇后心裡雖然疑問着,但還是按着商量,讓人給京裡的幾個皇阿哥都送了信。這些事情,不能瞞,若康熙真的醒不過來,就得防着他們誣陷說出軾君的話。若康熙醒來了,就更表明心中無愧了。況且,把人都拘在眼前,弄在園子裡,反而更好控制。萬一真要是有個萬一,那多少年之前就佈下的棋子,就派上用場了。
只是,還沒等皇子們趕到暢春園,康熙已經醒了過來。承祜看着阿瑪醒了過來,又有太醫說已經無礙了,才整個兒的鬆了口氣,心中百感交集,一時間,竟然淚如滂沱。自己真是糊塗了心思。明知道那些人不軌,卻並沒有阻止,反而順水推舟,還趁機把那畜牲的翅膀給折了。讓阿瑪出手教訓他們,總比自己整日防着的好。可沒想到,阿瑪會厥過去。若阿瑪就此不醒,自己與那些畜牲又有什麼不同?
只是現在,雖然只有額娘知道,可還有上蒼不能欺瞞,承祜跪在了康熙榻子下,俯下身子,磕了個響頭,“還請阿瑪廢去我太子之位”,說完,深俯不起。
“你說什麼?這是哪來的混賬話”康熙又急怒了起來,哆嗦着手,就想給這兒子一記耳光。這孩子長這麼大,自己從來沒給過他一個指頭,連大聲呵斥都沒有幾次。只是,現在,他雖然也心疼兒子,卻見不得兒子這樣。我大清未來的帝王,怎麼能因爲手有稍微的不足,就心生退意?被人打擊了,心裡難受了,沒關係,只是,越這樣,就越要那出帝王的傲氣來
“阿瑪息怒,大哥這是累糊塗了大哥,你胡說什麼呢,可別讓阿瑪在生氣了。”胤礽在一邊也着急了。一邊說着,一邊只管給康熙撫着胸背。
承祜一看也着了忙,心裡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雖然心裡內疚後悔,可阿瑪現在身子不好,怎麼能現在說着個呢?這些年的沉着,都到哪裡去了?忙要起身過來扶着康熙。
康熙一把拍開承祜的手,怒聲道:“誰讓你起來的?朕不要你在這兒獻殷勤朕沒有,沒有”,終究捨不得說出沒有你這樣的兒子這種狠心花,“朕的兒子,不能這樣經不住這點子打擊”
422 忤孽
康熙雖然嘴上罵着承祜,心裡卻是心疼得了不得。這個兒子,自己都疼不過來的,竟然讓人這樣惡意侮辱這是向誰借的膽子?
喘了口氣,康熙努力平靜下來,雖然還在急怒中,這腦子卻飛快地轉了起來。習慣於多想的心思,就往深裡開動了起來:早幾年那場廢儲風波,自己就已經很清楚的表達了,不許拿太子的手來說事,現在又有這樣一出,看來,這不光是有人沒長記性,這還是對自己的挑釁
對一個帝王進行挑釁,這說明了什麼?恐怕,還不止這些吧?自己這段時間的生病,看來讓人想多了
承祜作爲自己的繼承人,這是容不得人覬覦的一時間,帝王的驕傲,讓康熙在這件自己認定的事上頭更加的執拗起來。
許多念頭,這會兒一起在康熙心裡頭翻滾,一時間,一個模糊的想法閃了一閃,又被壓了下去。只是這個念頭一旦種下了,總會時不時地竄出來讓康熙反覆琢磨。
承祜剛纔愧疚心重,一時激動說了那麼些話,沒想到倒激出了康熙那麼多的想法。這會兒被阿瑪一通罵,倒是冷靜了下來,他這個位置,不能言進,卻更加不能輕易言退。只是愧疚之心卻更濃了,伏在地上,哽咽地說到:“阿瑪教訓得是,兒子,兒子想岔了。倒又惹阿瑪生氣,兒子不孝”
康熙發了通火,現在倒是真累了,揮了揮手,在那兒閉目養神,心裡卻在推演着這些日子的事情,一時間,內殿安靜得一點兒聲音也沒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簾輕輕掀起了個角兒,樑九功在那兒探了探頭,見萬歲爺在那兒躺着,寶親王在邊上服侍着,而太子殿下卻在榻前跪着,這情形就讓他不敢進來。只是,這外頭的事情,又由不得他不進來稟報。
“啓稟萬歲爺,衆位皇阿哥都趕來了,這會兒正在外頭候着呢。”
康熙是個多疑的人,雖重用此人,卻對這些個宦官奴才最不放心,這會兒聽着樑九功的聲音,更想起那日這奴才說了那麼一大車的話,眉頭就皺着不開了。
康熙沒有應聲,樑九功又不敢再出聲,只是把腰越彎越低。好一會兒,還是承祜又叩了個頭,出聲叫了聲阿瑪。康熙纔開口道:“起來吧樑九功,傳”
不一會兒,門簾掀處,幾個皇子按着續齒魚貫而入。進了來,請安行禮,一派關心急切之情,溢於言表。
康熙這會兒已經是硬撐着端坐起來,聽着兒子們的問候,稍稍的鬆了鬆臉皮子,一雙利眼,卻慢慢的把這些兒子,一個個的仔細打量着。
下跪的幾個皇子,也偷眼在看皇阿瑪的神情氣色,冷不防與康熙的視線相撞,心中一顫,都又猛地垂下了眼簾。
一通請安問候過後,康熙沒有同意讓這些兒子們留下來伺疾,只是對於兒子們說的明日再過來問安,未置可否。
等出了園子,天色已晚,想着明日一早還要給皇阿瑪請安,一衆開了府的阿哥就想着留在暢春園邊上的莊子上。而十二、十三、十四這幾個卻還未開府,就有十阿哥胤禩過來邀請。十四阿哥胤禎倒有些意動,偏有十三阿哥攔在了頭裡,笑着謝了十哥,卻又說,自己未開府,按規矩不好隨便留在宮外過夜,婉謝了十哥。
聽了胤祥這話,胤禩到了不能很勸了,到了未見任何尷尬,只是笑着關照了幾句路上小心這類的話。兄弟幾個就分了路。一路上無話,只到回了宮,十三阿哥跟着十四阿哥進了他的院子,也等不及人更衣,就斥退了一干服侍的人,逼問道:“你在這事情裡頭又做了些什麼?”
“哥你說些什麼?弟弟我聽不太懂”胤禎挖了挖耳朵,衝着哥哥眨着眼,一臉的莫名其妙,可這樣的神情,要多假有多假。
胤祥恨得沒說法,幾次三番的追問,胤禎倒是先惱了起來,說是親哥哥倒是這樣把自己當賊審,好沒個意思
胤祥長嘆了口氣,知道逼不出什麼來,有些無力的說道:“你可得記住,我纔是你的親哥哥十哥這人,你還是遠着些吧”
這話一出,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胤禎才說道:“我知道。只是,他跟惠妃母子的仇,跟我們是一樣的”
胤祥張了張嘴,想勸着弟弟一些,可卻又說不出個什麼來。自偶爾得了額孃的遺書,心裡的怨恨委屈,真是無法描述。可現在惠妃已經歿了,二阿哥也已經去守皇陵了,這還能如何呢?雖然心裡並未覺得痛快,說出來勸說弟弟的話,也有些蒼白,但,真的是不該再做些什麼了。弟弟那些個不甘,太讓人心驚了。
胤禎也是一樣在想着心思,哥哥的不安,他看在眼裡,只是覺得那樣的刺眼,那可是他們的額娘心裡頂上一股子氣,故意輕佻的說道:“哥哥,你可有注意過太子?太子今兒個的額頭,可是紅紅的,也不知道,到底磕了多少個頭,皇阿瑪可會原諒他”
“你這話也好隨便說的?難道說,你真是你?”
“哥哥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你真是昏了頭了中宮根基深厚,太子盛寵不衰,就這些小伎倆,怎麼能動搖了他們?這不是自己找死嗎?”胤祥真的急了。
胤禎也氣壞了,嗓門也拔高了,“哥哥怕死,那您以後就不要到弟弟這兒來坐着,以後,您就長長久久的活着。說不定,按着您現如今這樣勤勉,這樣日後也得封個和碩親王呢。弟弟我是昏了頭了,明知道人家根基深,親兄弟也多,可我還惦記着額娘能否有個聖母皇太后,還惦記着要把那個納喇賤/人玉牒除名。還有那個好兒子,守皇陵可真是太便宜了他,就算是他沒幾日好活頭了,也是輕的”
胤祥一把握住胤禎的嘴死命按着,手有些發抖,“你給我閉嘴,閉嘴”嘴湊到胤禎的耳邊,聲音雖輕,卻實在氣急敗壞,“這些心思你哪裡來的?是不是胤禩挑唆的?你不許再跟他一塊兒了,聽見沒有聽見沒有還有,不管你到底做了什麼,快住手”
胤祥這樣花死力氣,胤禎要脫身,也着實不易,毫不容易分開了,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的了。弄到這個地步,胤禎也沒心情再說氣話了,等胤祥再來追問的時候,只是沒好氣地說道,“你放心,我沒做什麼。”沒做什麼,只是花了點錢而已。
康熙那邊等兒子們走了以後,就又靠着養力氣了。只是不一會兒,就開始要查審那些奴才。承祜胤礽等勸着阿瑪先養好了身子再說,只是康熙根本不理這些。
查起來,這事情還一點兒也不費力。那其中一個餵養那些扁毛畜牲的就交待了,那日原本該他給那些東西添食兒,只是那一日不妨頭吃壞了肚子,一氣兒跑了七八次茅房,最後連跑茅房的力氣都沒有了,實在沒法子,就讓一個小蘇拉替他餵了食。其實這些事情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平時給那些畜牲添水餵食打掃糞籠子也時常讓那些小蘇拉去幹,也沒出什麼事情,不過是幾隻飛禽罷了。
再一查,那小蘇拉不知道是害怕還是什麼,竟然吞金子墜死了,而這小奴才,家裡還是個絕戶兒,就他一個人。這奴才的窩棚,也沒見什麼不妥,也沒什麼浮財,就幾個大子兒。
事情報到康熙這兒,康熙卻讓撅地三尺也要把這奴才的身後關係給找出來,吞金子,這金子是哪裡來的?
萬事經不住這刨根問底,最後還是讓人理出來了,這小奴才有戶拐彎兒的親戚,以前在二阿哥莊子上幹活兒。
事情好像到這兒就明瞭了。這是替舊主子出氣?還是說,給舊主子惹禍?
沒幾日,二阿哥胤褆的請安信就遞了上來。胤褆守皇陵,原本只是監禁的換個說法的,與外頭音信隔絕,自有康熙派的人監視着。只是這個胤褆被關了一陣子後,日日開始替萬歲爺磕頭祈福,每逢節日或萬壽節之前,都要向看守討要紙筆給皇阿瑪問安。守衛不理,他就咬破手指撕下衣襬,寫了沒人傳,他就從門縫裡塞出去。畢竟是個皇阿哥,守衛還是把這些事情上報了。而康熙開始並不理會,而漸漸的,倒也讓人把那些東西拿來一看。
只是這回,二阿哥怎麼知道萬歲爺不妥當了?
這樣看着,一般都會想着二阿哥不太平,就算是被圈了,還有本事攪出些不太平來。這番作態,後面是個什麼意思,就不言而喻了吧?
可康熙偏偏喜歡多想幾步,二阿哥不甘心,那是肯定的,想要出來也是一定的,只是就只有一個他嗎?下令再往下查,還得擴大範圍查
這一仔細蒐羅,康熙更氣樂了。就是個喂畜牲的小太監,還會跟幾位皇阿哥有拉扯。而且,還有人好本事,竟在朕的人裡插上了手,能把消息遞到的胤褆那兒。
這些兒子們大了,心也跟着大了還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玩花樣,如此忤孽,難道,一個被圈了還不夠,還要多圈上幾個?
423 遇香
康熙面色沉寂,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心裡卻絕不像面上那樣的安靜。
大寶之路,一向是血腥爭鬥的,不要說史書上的唐太宗明成祖,就是先皇順治帝,也是多麼的驚心動魄即便是登基了,還是受了多爾袞多年的轄制。還有他自己,八歲登基,看着順利,可之前的艱辛,又怎麼向外人道?若不是那個狐媚子的孽子沒有福氣……
都是帝王之子,只有一個能高高在上,而其他的,俯首稱臣,性命由人拿捏。兒子之間的小動作,看着是爭着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可往遠裡想,又豈是如此簡單?出色了,讓自己多看了,在自己心中分量重了,那自然會生出想頭。
對於承祜,自己心愛的兒子,多年的用心教導,不管是能力還是心性,都是讓自己滿意的,只是兒子天性仁厚重情,這還是讓自己且喜且憂的,很是矛盾有能力且仁厚,假以時日,必是明君,而且對自己這個君父能捨出性命,怎麼能不讓自己喜愛?可,作爲天子,所謂的孤家寡人,必要的心狠手辣,鐵面無情,還是要的。當年的自己,不是對皇后也是置之不理的嗎?若承祜處於那情那景,自己可不敢肯定,兒子會如何。所以,這麼些年,看着兒子們的那些個小動作,自己有時候不光爭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還縱着些,爲的就是讓那些兒子成爲太子的磨礪石不管是對太子,還是對那幾個兒子,自己都是狠心的。呵呵,朕的這份狠心,還真當得起稱孤道寡
所以,這回,也是一樣,就讓那幾個再鬧騰一些纔好
只是,這段時日,皇兄皇弟辭世,自己心痛難受,自己畢竟還是凡人,又病了這麼些日子,心終究還是軟了。真的就由着這些兒子,一個個的迫不及待的成長?又一個個的迫不及待的紅了眼睛?都是自己的兒子就算是太子,最後被自己磨礪成了那樣的帝王,可真會快活?
不,帝王是不需要快活的,帝王,要的是天下,也擔得是天下
不過,康熙雖這樣告訴自己,卻又無可避免的想到了芳儀,想到了承祜、胤礽、三胞胎、弘昊弘皙等,還有胤禛弘暉,也想到了,自己被他們伴着,是快活的心就更軟了。
太子名分雖然早定,可一天沒有登基,受那三跪九叩天之大寶,其他的,就不會太平。若是讓太子提前登基?這個念頭,又在一次的閃現在康熙的心中,但又再一次的讓康熙壓了下去。
初次想起這個念頭,是因爲那時的激憤。自己明令不許提起的事情,還是被拿出來打擊太子,讓自己怒極,激出那樣的想法。太子仁厚,自己提前把這位子交給他,再幫着他撐着,這樣也是一種磨鍊。
拋開這些,又想起那幾個兒子,康熙又是一陣氣血翻涌,剛剛軟了一些的心,又硬了起來。一些手腳,自己可以置之不理,可那些如此忤逆之事,還真讓自己無法原諒
獵鷹這事情,最後是死了一大批的太監,還有一些侍衛,也被斥責撤換了。只是,除了這些,竟然一無動作
這些,不光是十四阿哥坐不住了,更是頻頻的與十阿哥走在了一處,連承祜也有些蹙眉。
終究還是芳儀沉得下心,看出了些門道來。與康熙這麼些年的相處,這人,決不是這麼好說話的。康熙真的不明白那些手腳是誰做的嗎?怎麼可能
十阿哥買通了侍衛的那條線,還是有自己的手筆,自己可是順水推舟,幫了點忙,誰讓自己有渠道知道,哪個侍衛容易被人收買呢。十阿哥故意讓二阿哥得知外頭的消息,又讓人那麼及時地把二阿哥的信給帶出來,真的是爲二阿哥好嗎?當然不是啊,爲的就是讓康熙知道二阿哥不太平,要讓二阿哥罪上加罪。這些,康熙已經都查了出來,卻既沒有嚴懲二阿哥,也沒有對十阿哥發作。
還有那些小太監,康熙要是查不出十阿哥十四阿哥,那還叫康熙?
多年前,康熙也是這樣縱着二阿哥的,現在,眼前這樣的情形,多麼熟悉
隨着皇子們出宮開府、參與政事,芳儀在內廷,能幫着看着的事情已經是越來越少了。唯有在康熙身上多下功夫。
芳儀繼續盡心的伺候康熙,對於這個男人,芳儀現在居然是越來越同情了。只是,雖然同情,卻不能昏了頭,該關照該防備的,一點兒也不能拉下。
就這樣,一場事件,詭異的就這樣了。只是,芳儀不知道,在她心中那個掌控欲至上的康熙,竟由此事,播下了那麼個想頭的種子。雖然只是種子,也被康熙極力壓着,可只要是種子,給予合適的土壤,水分,光照,總會生根發芽的。
康熙四十二年,不快活的一年,就這麼樣的過去了。在這一年中,十四阿哥雀躍着,皇阿瑪英明無比,可也不是樣樣皆知的。十三阿哥煩惱着,弟弟若與十阿哥再糾纏下去,總沒有好果子的。十阿哥雖然疑惑,但有愚笨之人當槍手,也覺得可以慢慢放開手腳。雖然,二阿哥沒有被治罪,但總是有機會的,若是能有了那把椅子,再大的仇恨,總會得報
時光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康熙四十四。二月,康熙下旨,南巡閱河。這一回,康熙一反往常,並沒有留太子承祜於京監國,而是把三阿哥以及八阿哥以下留在了京中。康熙帶着太子一路往南,先查河工、又查沿路吏治諸事,悉心教導,不肯有疏。還時常魚龍白服,考察吏治。於河工上,言及:“朕留意河防,屢行閱視,獲告成功。茲黃水申昜流,尚須察驗形勢,即循河南下。所至勿繕行宮,其有科斂累民者,以軍法治罪。”沿途還諭,“百姓歡迎道左者日數十萬人,計日迴鑾,正當麥秀,其各務稼穡,毋致妨農。”
這一日,就到了揚州。康熙帶着太子,換了便服,於揚州城行走。也很巧,煙雨霏霏,正值好景,康熙就想着帶兒子去看看揚州出了名的瘦西湖,於煙雨中,怕是別有風味。康熙的突發奇想,承祜雖擔心阿瑪的安危,但見阿瑪興致極高,也就不加勸說,反給阿瑪打傘慢行。
這才漫步行走,不想對面就疾駛了輛馬車,車輪帶泥,駛得又快貼得康熙一行又近,濺了承祜一身的泥水。侍衛火大,又職責所在,就要攔着那輛馬車。豈知,駕車之人極爲傲慢,盡然出言無狀,言必帶出自己的主家如何了得,聲聲把自己的主家誇成了跺一跺腳,地動山搖的人物。
康熙細聽,反倒是氣樂了。原來這人的主家,據說姓王,可這王姓之人,借的還是康熙自己的牌子,言辭之中透出的意思,乃是宮中王氏之親。康熙氣樂了,索性由着侍衛去討公道。只是不一會兒,又一行車馬駛到了。這回,前面車駕上的人倒是打着傘下來了,到後面車駕當中一駕最氣派的馬車跟前請安,說是路遇痞子,耽擱了行程,請小姐見諒。而後,竟然吆喝着人手要把康熙等人揍一頓。
侍衛等人大怒,就要上前把這一行人給拿下。沒成想那馬車裡頭倒是傳出了個吳儂女聲,聽着極年輕,卻是這家的小姐。這小姐倒沒準下奴如此行事,派了個嬤嬤下了車,問了康熙等人,只說是趕路匆忙,賠了禮又要把些許銀子。車簾掀處,一個女子窈窕的身影,隱約可見。
如此這樣,康熙等人倒是不好發作了,又不能跟一女子糾纏,也只能罷了。只是,康熙心裡存了心思。一路行來,吏治都要細防,如今,一個“外戚”家奴如此行事,雖然這小姐看着是明理之人,但這“地動山搖”,是如何得來的?
康熙纔在揚州細訪了幾日,不想,這一日早起,正要出門,外頭有人來報,說是金老爺的家奴來了。侍衛出去一看,真是蘇州織造李煦。
康熙心裡奇怪,這李煦怎麼找到這兒來了?當下也就讓人進來了。進來後,這李煦還是恭恭敬敬的給主子請安。先是請安,又是彙報工作,到後來,李煦又給康熙跪下了,說是請罪,王氏無狀,驕縱家奴,冒犯天顏,現已經跪在了外頭了。
康熙聽了這事,心裡就很不舒服。織造局,乃是康熙在江南的眼線,能體察江南的一些要事,自然是好的。可是,自己這一行纔來了多久,纔打聽了些什麼,李煦就這麼快的找上來了,這一切用在了康熙身上,怎麼能讓他舒服?第一次南巡時,在得月樓,金老爺還在爲李煦的機敏高興,而那一年侍衛南下查不出東西時,已經在康熙心裡存下了陰影,這一回,則更是把這事情點燃了。更何況,這纔在揚州,江南織造的勢力、富裕等名頭,已經赫然。
再一聯想到十四阿哥出手闊綽,康熙心裡就更不舒服了。可這一些,還僅僅是個起始。
(本書就要完本,之後,還有一些番外。不過番外的故事雖與正文的關係不大,但還是比較有趣的,其實,這番外的主要情節,其實是另一本書的構想,但因爲短期之內不寫清穿了,所以者崩壞歡樂的構想,就放在番外裡了。麼麼大家。)
424 投匭
康熙一行轉駐蘇州。未免勞民,這一回,康熙駐入蘇州織造局衙門,即李煦的官邸。
說也奇怪,以前不以爲意時,看着官邸的雕樑玉柱,庭院的奇石畫境,內室的精緻陳設,都理所當然的想着這時李煦接駕的一番苦心,而現在,總想着此人富甲一方,又想到這人連年敬上的東西,總覺得失了以往的高興。
春雨貴如油,這是在北方的說法,而在這江南,卻得說,三月煙雨詩入畫。只是這樣的意境和景緻,對於承祜來說,卻是一種難捱。揚州那一日還罷了,沒想到這一路行來,這天上的斜線,竟是連綿不絕。而這樣的溼氣,讓承祜的左肩,酸脹隱痛。只是,承祜生生地忍着,一點兒也沒帶到面上了來。
承祜硬扛着,可康熙還是掛懷的,更是連連看着承祜。這李煦是怎麼樣的個人精?康熙精神頭不高,他怎麼看不出來?開始還以爲是路途勞頓,可萬歲爺頻頻看向太子殿下,就不由得讓他多想。再看到太子殿下雖然面上還是一如以往的溫煦,可卻極少動用左手,就明白了七八分了。再想到,每每萬歲爺都爲太子殿下的舊傷大動肝火,就尋思開了。
這日,是李煦安排的私宴。酒熱正酣,李煦乘機就像康熙說道,他有一外甥女,其母腰骨曾受損,每逢陰雨,必酸脹無比。外甥女最是孝順,爲減母病日日操心,日前尋訪多日,得了一妙方,以此方浸泡熱水洗浴,下面薪火不斷,最能把骨頭縫子裡的痠疼蒸騰出來,是那骨頭勞傷後的調養方子。
康熙果然大感興趣。李煦見此,更是添說,這樣還只是其一,其二,用那藥方浸酒,洗浴蒸騰一遍後,在此酒配以特別的按摩手法,讓這藥氣隨着酒滲入傷處,更是見效。
其意甚是明顯。
康熙於這上頭怎麼會不明白?只是一個女子而已,只要真能讓承祜舒坦一些,有何不可?
承祜最是厭煩這些,更何況是李煦塞過來的女子?這推搪也是容易,既爲孝母,那就繼續孝母去吧,這手法那女子既習得,那找兩個小太監去學,也是妥當,不過耽誤些時日罷了。只是看到康熙那麼高興,這到嘴邊上的話,就又咽下去了。哼,不過是一女子,還怕看不住?
當日,那女子就過來服侍洗浴。說話間,聽聲音,正是那日車架上的小姐。聽這小姐說來,本姓王,與那宮中王氏正是姑侄。
此女子倒是個通透的人,倒也看了些禮儀道德的文章,此時雖然羞紅着臉,但還強撐着跪着嗑了頭,說出了一番話:“奴婢雖卑微,但今日服侍了太子殿下,即爲太子殿下的御使,從此,自當以殿下爲天,唯殿下之命而從,其它的民間遷絆,自此就捨棄了。”說完,淚光點點,卻還強忍着不使落下。
承祜雖覺此女乖覺,但空口白話,這宮裡多了去了,隨面上笑着點頭,但除了藥酒推拿,並不多做其它。
不過,不知是藥浴管用還是這推拿有效,承祜倒是輕省了不少。
次日,康熙忽然問起了揚州之事該如何了結。康熙是什麼樣的人?怎麼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放心思?
承祜斟酌着,道:“阿瑪教誨極是,若是外戚逞兇,還當細查,兒子謹當遵命。”話鋒一轉,“只是如何查,還當斟酌。阿瑪日理萬機,怎麼有功夫花在這事情上頭。所以,兒子想着,還是讓李煦來查妥當些。”
康熙聽着這樣說,眉頭微皺,“哦?”
承祜說道:“兒子這樣說,是有想頭的。雖說這些奴才要查,但還是要顧及到宮裡十五弟等人的面子,李煦多少與他們連着親的,也算不得在別的奴才面前丟人了。”
康熙冷哼一聲,“你倒是對他們親厚,還有沒有?”康熙明白,十五阿哥等人的面子云云是個原因,但最主要的,是顧及到康熙的面子。
“兒子建議讓李煦去查,也是給李煦這奴才一個表白的機會。兒子知道,阿瑪對李煦十分重用,兒子相信,李煦也確實對阿瑪忠心耿耿的。但此事畢竟是和他有親,常人說因該有避諱,但,作爲一心只有主子的奴才來說,怎麼會以此作困?是以,在這個上頭,他必會認認真真,一是一,二是二的。而且,也防着別人拿此事作妖,添出些莫須有的,傷了忠奴,也傷了十五弟等的體面。”
“再者,就算真的查出個不好,有十三十四弟等人勸着,十五弟等人並不會生出什麼誤會來。”
承祜這是把李煦往忠奴直臣的路上逼,康熙怎麼會聽不出來,對於兒子如此,不由大加點頭。只是,承祜心裡知道,就那兩天的陣勢,這王家必有不乾不淨的。王家李家,可是名義上的姻親,就算阿瑪相信李煦,自己可是不相信就沒有孝敬李煦的。這一查,李煦聰明,必會丟車保帥,而不是替王家遮瞞。那這樣一來,十三十四與十五十六等,真的還會沒有間隙?只是,不知道阿瑪聽出了這些沒有。
罷了,既說到這個份上,不如再加一把火康熙在教承祜帝王之術,承祜學的很用心,有些東西,還是能揣摩出來的,“更甚,李煦是阿瑪的心腹能臣,咱們纔在揚州沒多久,他就能找上來,可見是用能幹二字,以不足形容了。兒子相信,咱們來不及或查不出的東西,李煦坐鎮蘇州這麼些年,一定有他的法子”
康熙深深看了承祜一眼,承祜忽然擺出點兒不自在的樣子,臉上也逼出了點兒紅,叫了聲“阿瑪”裡頭有點兒撒嬌討饒的意思。
康熙點頭道:“臉紅什麼?就改當如此看來,還得歷練。這事兒說得不錯,就照你說的辦”
承祜這時心裡還在撲騰,剛剛康熙那一眼,讓他明白,阿瑪必是看穿了。所以,才幹脆的臉紅。
康熙當着承祜,把這差事吩咐了李煦。李煦倒真光棍,馬上磕頭請罪,說是念着親情,或許疏忽放任了,這回一定不敢手軟。
看着李煦如此,承祜難得的小心眼快慰,讓這人給自己塞人,還是塞的是王家的人,怕是及其不好辦吧?
康熙要忙得事情還很多。這日,看了蘇州官學,還考教了幾個在學學子的功課,大家讚賞。李煦在邊上陪着,也湊趣地說了好些好話。江南多才子,每次科考,分南北場。這南場的,可謂是秀者衆多了。康熙也知道這些事情,稍後就下令,命選江南、浙江舉、貢、生、監善書者入京修書。入選者,按日後表現考評等級,卓越優秀者,可賜官身,等同於同進士出身。此令一出,江南諸子必會興奮。
李煦又是大加歌頌,只是言語間,忽然拐到科考上,借一些名流仕子之說,說是科考無光等話,竟隱隱有些不好的話,甚至牽扯着四十一年的江蘇鄉試主考陳汝弼。康熙皺了皺眉,那一年科考,因有舉報,說是有舞弊之嫌。這事情,康熙就讓太子承祜去查。只是查下來,並無不妥。承祜還特選了一些策題呈給康熙御覽,這中間,就有陳汝弼錄取的才子舉人,康熙曾當着承祜面說這人,“策題確切,時事第一”,確實是以才錄入的。
李煦乖覺,只寥寥數語,還是藉着別人的話,然後就此打住了。
蘇州並未讓聖駕過多的耽擱,而後,杭州、松江等地也是一一行過,才轉而回京。承祜久不出京,這一行,更是感觸頗多。康熙看着兒子,笑道:“朕數次南巡,除了第一次與你額娘一起時,還有些新鮮,現在倒是沒有那麼多的想頭。以前,你額娘還說,漠西東海,極南極北,都讓人嚮往。可惜,雖溥天之下、率土之濱,卻無法暢意。”
一路上,沒有什麼大事,只是在回京,倒是出了件稀奇的事情。竟然有人敢攔御駕。雖然,有當路投匭鳴冤這一說法,可還真是沒碰上過。不用康熙吩咐,承祜就喝住了那些侍衛。等把人帶上來,這毫不避躲護衛們的亂鞭抽打也要投匭的人,竟然還是個少年
遇上這種事,按例,得先行鞭刑,這鞭刑下來,有時候往往就大半條命也沒有了,更有人還來不及喊冤就一命嗚乎,只剩下身上的文書,以達天聽。也是抻量那些喊冤的,若不真是冤沉四海投訴無門,就不要用這法子。當然,這也是對帝王的敬重,也不是個讓人隨隨便便就攔着喊冤吧?
只是,看到這上來的是個文弱少年,這鞭刑下來,估計這小命就交待了。康熙皺了皺眉,難得多話一句:“汝真要鳴冤?”
那少年雖見天顏有些瑟縮,但還是堅定的點頭。承祜體察阿瑪的意思,一個關照,這量雖未減,力道卻輕巧多了。只是這樣,這少年也吃不住,投書後就昏死了。
只是這書中,“陳汝弼”這名字,赫然在目
425 兩處閒談
陳汝弼竟然是陳汝弼
皇帝雖然在外,但朝中事務怎麼會不知道?陳汝弼此案,康熙在南邊時,就已經知道了。陳汝弼時任吏部文選司郎中。吏部文選司,掌文官的品級、遷升、改調之事。給事中王原彈劾此人受贓枉法,下都察院察議,革其職,交刑部拘訊。經查,受賄有據應立絞,因而定罪爲計贓論絞。
那時蘇州李煦提起此人時,此案已發。是以,康熙很不舒服,也想得很多很深。太子所查四十二年的科考,所查無恙,而此案數人,皆爲那年所出。李煦撿那個時候說這個陳汝弼,偏偏前面,李煦還被授查王氏。康熙當然不會相信承祜會矇蔽他,但若承祜被人所矇蔽呢?還有李煦那時,是點眼藥,還是敬忠提醒?千頭萬緒。
康熙看了狀詞,面沉似水。不管如何,這個陳汝弼,都是要再查。不爲別的,只因爲,康熙此人爲政嚴謹。
其實,說康熙爲一明君聖祖,還真是不差的。別的不說,就說這與政事上的仔細認真,就甚爲傳頌。每每與官員御前對奏,都會挑出重點,從各個方面詢問,甚至還會提起幾年前的摺子、問答。那些東西,康熙竟歷歷如新,一一記住,數年不忘。不光如此,還會經甲事及乙事,由此人及彼人,數事貫通。經常將臣工問出一身汗來。
而這些,於所判極刑之案上頭,更是仔細。康熙少用極刑,自述並不爲貪仁君之名,只是性命攸關,怎麼能不慎之又慎,幾經查證,才能定罪呢?
投匭鳴冤,這個動靜很大,相當大。次日早朝,就有許多人就此紛紛奏議。有爲陳汝弼說話的,有說此案不虛的,竟然有一大半的臣工都卷在裡頭。康熙發話,令議政大臣、九卿詹事科道等赴刑部衙門會審,務必查實。並交由太子監理察情。
康熙讓承祜監察,是有考慮的,畢竟,當初太子查了那年的科考,若陳汝弼是好的,自然無事。若這陳汝弼真有些什麼,再扯出以往的事情,或是在以往的事情裡頭弄出些髒臭來,就要污了太子的名聲了。
承祜接了這個差事,心裡就不太安生。陳汝弼次人,自己知道,阿瑪也是知之甚詳的,是被吏部尚書兼直隸巡撫撫李光地推薦調升吏部文選司任郎中,阿瑪當初召見他時,曾親口贊其執法如山,剛正不阿,還特賜他《蘭花詩》三首。怎麼會落個貪贓枉法,還證據確着?
退朝後,承祜還不及多想,就被胤礽等人拉住,一起拜見了額娘後,就往毓慶宮小坐,也把這件案子的始末說了出來。
給事中王原劾奏陳汝弼,說了發生在康熙四十三年八月的一樁事,說他受賄三千兩銀子,“因光地舉薦由刑部調吏部,初猶矯飾虛名,近則專擅恣縱,有貪贓情弊行爲”。
那麼這起因在何呢?別說只是三千兩銀子,而這事情說起來,就牽扯有些大了。
第一個牽扯到的人,名王式丹。
王式丹,康熙親賜殿試第一甲第一名,也就是狀元。王式丹嗜好古文,以以詩聞名遐邇,早在爲生員時就名聲大噪了,還備受當時名士王士楨、查慎行推許。只是這人的運氣也差了些,屢屢鄉試,皆爲名落孫山。終於,四十一年,王式丹五十八歲時,江南鄉試,奪得了魁首,成了會元。次年又被點狀元了。以至很多讀書人在得知他會試第一、殿試又獲第一後,都爲此而歡呼雀躍。萬歲爺對於王式丹也是恩寵有加,事事體貼,處處關心,特命王式丹蔘與武英殿纂修《佩文韻府》,並賜以松花硯及書籍多部,眷遇之隆,致使羣小生忌,飛謀釣謗。
四十一年的江南鄉試,乃陳汝弼爲主考,所以,這個王式丹也就是陳汝弼的得意門生了。
四十三年八月,王式丹的同年王令儀、吳元朗和王的同譜王同發都以縣令行取,例補課道官,可這三人性急想早點當上課道官,就一起找王式丹,讓他給恩師陳汝弼求個請。
爲什麼他們不敢自己去呢,因爲這陳汝弼是出了名的鐵面冰心,他在吏部管理官員調動、升遷時,有許多官員來走門路,此人耿介個性,都不假以顏色,時有喝叱。王原摺子中專擅恣縱的話,也是出於這些吧。
也不知道這王式丹當時怎麼想的,也不考慮恩師的鐵面冰心的名聲,就寫了個說情手札給了恩師陳汝弼了。當時還有另一同年湯右曾也在場。至於陳汝弼對此札地反應如何,到是不得而知了。不過,那三人後來已經當上課道官了。
這事情是怎麼給王原知道的,就不得而知了,只是,那年三月,那個湯右曾還和王原一起彈劾過李光地。只是李光地乃康熙心腹,屢受彈劾而不倒。
先前刑部拘訊時,那三千兩銀子,真是公說公有,婆說婆無了。只是現在行賄之人都認了,陳汝弼說沒有,也總是弱勢了些。
胤礽一邊說,一邊皺着眉頭,“李光地,曾爲文華殿侍講,是大哥您的師傅。這陳汝弼既是他保薦,又是他的下屬,而王式丹等人又是他的門生。這裡頭,可牽涉不少啊。大哥,我在吏部當差,本來就脫不了身,我去跟阿瑪說這差事,該當落在我身上。”
承祜止住了胤礽道:“胡鬧些什麼?先並不說別的,那些議政大臣、九卿詹事科道等諸多官員覈查此案,你只是個王爺,還不夠看。而且這大朝會,當着那麼些個人,阿瑪豈能朝令夕改?”
胤礽當然知道這些,只是對於大哥,他太過緊張,關心則亂,“總要試試去。”
“你啊這差事雖然煩些,但阿瑪也是爲了我好。”
“阿瑪自然是爲了大哥,只是,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替大哥看着有何不可?”胤礽知道說不服大哥,眉頭越皺越緊。
其餘諸人這會兒也想不出什麼來,只能跟着皺眉。
承祜一看,“撲哧”樂了,“這一個個怎麼了?事情還沒辦呢,就都瀉你們大哥的氣啊?”
這樣一說,才把這氣氛混了過去,只是各人心中都打定了主意。
承祜故作輕鬆,與弟弟們分別多日,就把這一路上所見所聞一一說來,氣氛才更好了。
這幾個在東宮說的興起,一起用了午膳才散了,下半晌,又聚在中宮好一陣的歡騰,就連康熙也來湊了熱鬧。
而此時,十阿哥胤禩的府上,十四阿哥也在一起喝着酒說着話。十福晉郭絡羅氏過來勸了一回酒,才退了出去。十四阿哥笑着對胤禩說道:“十嫂的風姿,果然世間少有啊。難爲哥哥向阿瑪求娶於她。只是,十哥何必學三哥?難不成,也有什麼說法?”
說着眼睛竟然向胤禩的下半部分瞟去。
胤禩也不惱,只是作勢打了胤禎一下,“休得胡說仔細皇阿瑪知道了捶你。”
“我這是在十哥府上,怕什麼?”
“你啊,也老大不小了。我怕你在我這兒說慣了,出去沒有把門的。”
十阿哥求娶郭絡羅氏,其實用意很簡單。宮裡,宜嬪雖不得勢,但還是有個兒子的。這六阿哥胤祺養在太后身邊,太后極其疼愛。康熙對這個兒子,也是很寬容。胤禩以前就與六阿哥走得近,現在更是是不是讓自己福晉去六阿哥府上。
郭絡羅氏出身也算不得如何顯赫,其外祖安親王嶽樂雖然看着帽子大爵位高,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實權。
但胤禩他相信,自己就算不求這個郭絡羅氏,皇阿瑪也不會給自己指個顯貴家的。現在如此,甚好。
“怕什麼不過,我倒是沒想到,這回太子,盡然會從南邊帶個人回來。”說到這個,十四阿哥有點兒皺眉。
“你這是擔心什麼?李煦還能甩了你?”
“哪怕他塞十個人給太子,太子也未必會相信他。我只是覺得,李煦這招,有點昏。以後這十五十六等人,會不會藉此偏了想頭。”
“事在人爲,看誰先出手。現在,你與十五十六他們總是親些,與宮裡王氏也親厚。此女才離家,說不得這心還向着孃家。初來乍到,也必是惶惶惑惑的,若有親戚安撫,必會生了依靠之心。女子就算出嫁,也要依靠孃家的。日後,這就不是十五十六偏了,而是太子那邊有事了。就算她不會偏着我們,但藉着她的手讓她不知不覺地做事,也是好的。毓慶宮,太嚴。”
“我回去就讓人給王氏捎話,看看遠道來的侄女,也聽聽鄉音。”十四阿哥一聽,笑逐顏開起來。 WWW ✿тt kдn ✿℃O
胤禩在心裡冷哼一聲,蠢貨,面上卻不見絲毫的不耐煩,又提起酒壺,替十四阿哥滿上,對幹了一盅,才說,“這些許小事,何勞費心。再說,十三弟最是仁厚的,由他那兒出面,纔是最好的。”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最要拘着我。又不願找事,對東宮,可是一點兒想頭也沒有。”
“就是這樣,纔好呢。”胤禩笑着說,“好了,這事就這樣了。這陳汝弼,纔是正事。”
426 醉酒
大兒子從外頭帶回來個人,芳儀怎麼會不知道?嘆息着,這李煦做事,真是越來越粗糙。當初他那個女兒李敏,好歹還有個正經的途徑,就是康熙的王氏,進來時更是面上光亮,可現在這個小王氏,真弄得跟個小丫頭似的,就和那時二阿哥李氏一個樣。
想到那個李氏,芳儀心裡就不太平。於是,對於這個小王氏,暗裡就更盯緊着些。只是一段時日以後,芳儀卻略略的有些皺眉。想了想,也不在面上驚動人,只是關照了承祜幾句。
當晚,在小王氏服侍承祜藥浴後,承祜不經意的問道:“你進宮也有段時日了,怎麼不去見見你姑母,給她請個安?”
小王氏一聽,忙跪倒在地,煞白着臉色,道:“奴婢是太子殿下的奴才,未有主子的話,怎麼可以自行行動?”接着一咬牙,道:“王娘娘倒是差人給奴婢遞過幾次消息,使奴婢過去說說話兒,問問家鄉的情形。只是奴婢想着,奴婢才進宮,雖學了規矩,但還是怕有什麼差池,就未有領命。未及及時稟報主子爺,實是奴婢的罪過。只是奴婢想着,奴婢只是微末奴才,怎麼能用這些瑣事煩擾到主子爺,才按下未說,還請主子責罰。”
承祜盯着小王氏看了一會兒,見小王氏雖然面色雪白,卻不閃不躲,一臉的坦誠,也就笑了,“起來吧。孤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娘娘畢竟是你母親家長輩。你原該當給她去問聲安的。現在,她來傳你你都不去。孤是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但外頭人看起來,你總是失了禮數,或還以爲毓慶宮不近人情,更甚,未把孤的庶母放在眼裡。”
這話一出,小王氏站都站不住了,軟倒在地上,“奴婢該死。奴只想着撇清自己個兒,卻未想着置主子於何境地,還請主子治罪。”
承祜嘆了口氣,有點兒不是滋味,“罷了。你按着禮數,該當怎麼走動就怎麼樣吧。你那晚的那些話,以後也別再說了。孤也不需要說的。”
小王氏的臉,白得發青,“是。說的總比不上做的。奴婢會放在肚子裡的。”
承祜看着眼前搖搖欲墜的女子,想起揚州瘦西湖邊,那個朦朧身姿,那些吳儂話語,雖軟綿,卻透着果斷,行事也在理周到,又想到那日晚上說那話的神情,不由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的女子。聲音裡透着柔和,“下去吧,別想那麼多,也別太逼着自己。”
按下這些個不提,宮裡真是一片平和。現如今,皇后的兒子們都大了,成親了開府了,孫子孫女也一個個的出世了。幾個大的孫子孫女,還是費心教養大的。可後頭幾個,雖也時常的抱過來,卻沒養在身邊。弘昊已經大了,身子也結實多了。這孩子確實聰明,心性也不錯,跟弘皙更是要好得像一個人似的,自己的異母兄弟倒是往後退了一步。芳儀看這,只能寬慰自己,兒孫自有兒孫福。
兒子們的後院,也不是就像面上看着那樣平靜如水的,只是芳儀時不時地敲打,礙於她立的規矩,妨礙子嗣的事情倒也沒有發生。只是,她還是時常額外關照一下弘暉,她依稀記着,這孩子好像有劫難。
對比於這些面上的太平,前朝倒真是翻了天了。沒想到一個郎中,一件只有三千兩銀子的案子,真的把一大半的朝臣,都捲了進去。隱隱的,滿漢相爭、南北對立之勢已成。
大清朝畢竟是滿人當皇帝,所以,在一個衙門裡,相同的官位,以滿大臣爲先,也就是說,同樣是尚書,滿尚書比漢尚書更尊貴。這是從太祖那會兒就如此的。只是康熙時,雖也以滿人爲先,但科考一路,當然是漢人擅長,特別是南邊,人傑地靈,更是出了好些個人物。康熙朝比之前兩朝,安定昌盛,那些漢人更是悉心讀書下場。漸漸的,這朝臣中掌權漢臣越來越多。更有些已經深得康熙信任,諸如,周培公、姚啓聖、張英、張廷玉等等。這些,都讓滿大臣深覺不妥。
這回,陳汝弼隨只是個郎中,但卻是李光地舉薦,也是他的下屬,還牽着那些個科考出身的人。
萬歲爺令議政大臣、九卿詹事科道等赴刑部衙門會審,刑部尚書安布祿、左都御史舒輅因職責,就當了領頭的,其中更以舒輅爲先。這些滿大臣審了,過後就統一口徑,指認此案無隱情,以舒輅爲首的滿大臣還是定情真立斬。
可是李振宇和王鴻緒等漢大臣則提出異議,畢竟陳汝弼咬死不認。
舒輅因改立絞。課道主張監後絞,滿大臣們都不應。總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已經看出來了,滿大臣要力致陳汝弼馬上於死。其實,這已經不是要陳汝弼什麼時候死的問題了,這只是滿大臣的一種氣勢。
這期間,王式丹也多次被傳對證,對南朝名仕的打擊也挺厲害的。只是,王式丹確實寫過那麼一份人情手札,但對於那三千兩銀子,卻並沒有看見過。
承祜監察, 人證他證皆有,只是沒有陳汝弼的親口口供。這事情,若按舒輅等人的認定,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疑犯若狠下心咬死不認,就真的不能斷案了?只是,以承祜看往日陳汝弼的言行,不至於收那三千兩銀子。更何況,其子陳百祥豁出性命,當路投匭鳴冤,更讓人覺得事情與現在所看的不符。是以,承祜並未認了舒輅等人的判詞,責令諸人還當仔細,任何細節,都要一一推敲。
只是,承祜雖做了此判,心中卻有些無奈。他如何看不出這案子背後的光景,只是,如今,他立於爭鬥之巔,卻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只以事實說話。不能因李光地與自己的關係以及陳汝弼與自己有牽扯,就偏向了陳汝弼。也不能因自己還需滿人宗親的支持就屈服了滿人。他是大清的儲君,大清,不光有滿,還有漢
承祜還是如常出入,一點也看不出有何爲難。
這一日下半晌,飯前時分,承祜了了差事,正在毓慶宮書房內,考較弘昊等人的功課,門外伺候的小太監就捱了進來,湊近張小石嘀咕了幾句。張小石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湊到太子殿下跟前,稟報道:“主子,王氏在外頭求見,說是要緊的大事。”
這樣的情況,可不大有的。承祜雖然溫和,但毓慶宮的規矩卻很嚴。太子殿下在書房時,別說侍妾,就是良娣儒人都不得靠近,太子妃也甚少過來的。
只是,幾次談話,承祜認爲這王氏其實是個很有分寸的人,並不會冒失行事。
心思微轉,承祜就讓兒子們退下了,讓王氏進來說話。
等王氏進來了,承祜看了,眉毛微微一挑,王氏一身裝扮比較隆重,像是出客的樣子。急事。”說着,眼神就往張小石等人臉上轉了一圈。
承祜會意,擺了擺手,其餘諸人馬上安靜的退了下去。
王氏見人都走了,纔開始說話,“前幾日在王娘娘宮裡正好遇見了十四福晉,十四福晉邀奴婢今兒個去她府上走動走動。奴婢回了太子妃娘娘,娘娘準了,今兒個奴婢就去了,哪知……”
原來,這王氏在十四阿哥府上做客,還見着了十四阿哥。十四阿哥還見了見,還隱晦的提了提,從母族上論,兩人還是表兄妹,還讓不要見外云云。而後十四阿哥離開,十四福晉就拉着王氏說話。到了飯點兒,十四福晉忽然說,江南人才子輩出,就是如王氏這樣的閨閣女子也必是才女。今日也沒什麼外客,不如把飯擺在院子裡,看景兒說話都不耽誤,還要請王氏吟詩連對呢。王氏忙推託自己不再行,只是十四福晉主意已定,也就這樣罷了。
哪知席上十四福晉猛地勸酒,王氏有些憷了,就推託要更衣。只是更衣出來,不見引路的奴婢,王氏也有些頭暈,隨心走了幾步,也不知怎麼就轉到了哪兒的假山石子,聽到了一番驚天動地的話。
承祜一路聽着,一路心中冷笑,只是也不打斷,還湊趣地作“哦”、“啊”、“嗯”等語。
王氏忙忙的說,自己聽了那些,驚出一身冷汗,倒是發了酒意,頭清醒了過來,不敢驚動人,左右看看,並無人注意到自己,才悄悄退回原處,等了一會兒,才見有人過來,把自己引回了席上。如今,回來就先要把那驚天動地之話告訴主子太子殿下。
“主子,奴婢聽着十四阿哥說話,那個姓陳的郎中,如今指證都有,那些主審之官都已下了判詞,偏主子不允,硬說裡頭必有他情。如今,就有人要串起滿朝滿大臣,聯名給皇上上摺子,呈報次案,並彈劾主子您。還說,您包庇那姓陳的,必有蹊蹺,望聖上明察。還說,您如此行事,實不配……”
427 推波助瀾
“十哥,你看,那王氏回去會不會去說?”十四阿哥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一開頭,宮裡王娘娘請她過去說話,都請不動。可後來,她又主動的去請安了。”十阿哥胤禩沒有直接回答。
但十四阿哥還是聽懂了,“那她回去肯定急着要去討好那位。不過,”胤禎看了胤禩一眼,“這是不是也太淺白了些?那位也不是個笨的,就看不透這是故意的?再說了,咱們爲什麼要把這事透露給那位?現在這樣熱鬧,不是挺好的嗎?還有,那些聯合上折廢儲的話,不是還沒準嗎?那些個老東西,不是還在猶豫嗎?”
“不知道弟妹今日把王氏招你府上來了,纔剛急忙中安排這事,也沒來得及給十四弟解釋,也多虧十四弟這麼相信我這個當哥的。”
“咳,十哥,咱們哥倆兒還要這通虛的?”十四阿哥有些心急。
十阿哥一笑,也沒故意賣關子,解釋起自己布的這個局來,“不管他看不看得透咱們這是故意的,但前面那一段,咱們說的可都是真事。爲了那個案子,滿大臣的不滿,他豈有不知道的?至於後面的,”胤禩故意頓在那兒,端起了茶盞喝了口,看着胤禎心急卻又強按着性子不催的樣子,心裡舒服了些,當然,也沒有故意把人撩撥暴了,見好就收的說道:“廢儲之事,他豈能不緊張?就算他不全信,可也不能不當回事。”
“就是啊,這不是提前讓他準備上了嗎?咱們這不是給自己下套子嗎?”胤禎更急了,心裡抱怨着,那前段時間的辛苦算是什麼?那拋費的銀子,也算是白瞎了。早知道都非讓胤禩說清楚些再動作的。不由的,又有些疑心其胤禩來了。
“那十弟,你說說,他能做什麼準備?”胤禩還是不緊不慢的說着,“是向皇阿瑪告御狀?就這補風捉影的事情,皇阿瑪就是疼他信他,來個嚴查。本就是沒有定的事情,那些滿大臣還不委屈?那些人,本來就不滿他現在的舉動了。滿人宗親纔是咱們得根本。再說了,一個儲君,三番兩次的讓人議論廢儲,他可有了好名聲了。”
“當然,他也可以不去告御狀。他可以趁這事情未成前,對滿大臣放軟和些。那這樣一來,那些漢臣名仕必不滿意。呵呵,鐵骨冰心啊,沒有親口口供,就這樣判了,他不得讓那些讀書人吐口唾沫淹死他?還有皇阿瑪的那些心腹寵臣,心裡又會怎麼想的?李光地,也是他的師傅。藉着陳汝弼,這李光地就算再怎麼樣,也要落個舉薦不明吧?他自己折了臂膀,可是個好事情啊。”
十四阿哥連連點頭,卻又說道,“那他若是這兩樣都不幹呢?”
胤禩心裡有些不耐,但還是忍着解說道:“那麼大的事情,他不會不當回事,坐以待斃的。至少,他會多派些人盯着那些滿大臣,探聽消息,以防措手不及。”
說着,拍了下桌子,“那這樣,對我們沒準就更有利o些了。”胤禩高興地點着頭,可邊上的胤禎,還真是沒懂。
胤禩更是耐着性子說道:“咱們先前的那些個舉動,你也知道,聯合上折廢儲的話,還未定,那些奴才,也還在猶豫。你說,若是他們被知情人告知,他們被太子殿下緊緊地盯着了,他們會不會擔心受怕,會不會覺得前途無望?這就把人逼到我們這兒來了。到時候,這假廢儲就變成真的了。這回,滿族宗親叫着廢儲的,可不是因爲他榮耀的胳膊。而是他行爲有差”
“妙啊十哥,這回,他可真討不了好了。就算皇阿瑪再疼他,也不會因爲滿族宗親佔着在理的事情,而把那麼些滿大臣都治罪了吧。”
胤禩長嘆了一聲氣,“皇阿瑪太疼他了,這回卻是害了他。他這回粘着這個陳汝弼的案子,不管怎麼做,都是討不了好的。真是可惜了啊。”
十四阿哥這會兒心情好,說話也有點兒粗糙,“十哥何必惺惺作態呢,要知道,這件事沒有你在後頭推波助瀾,能到得了這個地步?”
毓慶宮,書房裡,承祜聽着王氏一點一點兒把事情交待清楚,有些,還是搬着原話說的,看了看王氏焦心的樣子,溫和地說了聲:“辛苦你了。也難爲你記得這麼清楚。”
王氏忙道:“當不得爺這麼誇。只是,您可千萬小心些。這可怎麼好”說道後來,這擔心已是溢於言表了。
“孤會小心注意的。你且放寬心吧。回去吧。仔細了,端着些。省得弄出些慌張來了。”
王氏應承着,有心也想要寬慰承祜,只是一時頭,也不知道從何說起。而牽涉到朝政的事情,她一個宮內的女子,還是要遵着規矩,不能隨便添言的。
是以,王氏恭敬的磕了個頭,謹遵承祜的吩咐,退了出去,只是走了幾步,又是忍不住地回頭看了幾眼,就差一步三回頭了。
王氏退出去後,承祜也沒叫人進來服侍。他站起身來,一步一步地在屋裡踱過來踱過去的,有時候停下來想了些什麼,但又接着搖了搖頭,又是繼續踱着步子。
好一會兒,終於在案前站定,“來人,筆墨伺候”張小石忙顛兒顛兒的進來服侍着。
承祜坐了下來,就着這釅墨,提筆開始寫起奏摺來了,開始,還是一字一頓,後來有時倆三個字停一停,到後來,卻是越寫越快了。寫完這摺子,承祜又從頭至尾好好的看了幾遍,待磨幹了,親自把這摺子封了起來。只等妥當了給萬歲爺送過去。
只是,這樣還不算完。承祜又開始提筆寫起了什麼。這回,要快當上許多。也是親自封了口。囑咐了張小石,讓其收拾好了貼身藏了,而後再告訴他給誰送信。
428 捨命
一夜之間,朝堂上突然變了天了。
陳汝弼這件案子,滿大臣以舒輅爲首的,都判立絞,而太子殿下卻壓着。本應這些滿臣對太子有些不滿的。可這會的變天,卻是以漢臣爲首。
首先,是王鴻緒上折,說此案疑雲重重,雖有人證他證,卻無疑犯口供,同時密摺一一指出審問時滿大臣的疑點。
王鴻緒像是拔開了裝滿水的水囊塞子,接着,就不斷有漢臣如流水般的涌出來了。開始,還是相關案情的,接着,就有說陳汝弼平時爲人的,說其耿介剛直,素來爲官清正,被朝野譽爲“鐵面冰心”,怎麼可能會爲區區三千兩銀子壞了往日的節操?慢慢的,這戰火就引到了太子殿下身上,說起監察不力云云。
當然,這期間,也不斷有滿臣出來辯解反詰的,只是因爲漢臣出來指摘太子殿下,就反而對太子沒有說什麼了。雖不滿於太子所爲並未站在滿臣這一邊,但想也知道,這回是漢臣把太子推到了滿臣這邊,若再揪着這個,不是又把太子給推出去了嗎?
這些日子,十阿哥胤禩也沒有閒着,這事態的發展,真是出乎他的盤算。只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倒也有些好處。於是,其極盡其長袖善舞之能,遊走於滿漢之間,給他們互相開解,盡力勸和,加上他素有賢名,別人對他,到也是笑臉相迎的。
太子倒是沒有因這些而惶恐,照樣出入沒有異樣。只是,十阿哥卻從內務府打探到,最近毓慶宮換了些擺設。
這段時日,真心焦急的,倒是還有幾個。頭一個,就是這個十四阿哥胤禎。現在的這些,實在是與他所推測的不同。原本,他還沒覺得什麼,因爲不管如何,這太子承祜,都是被架在火上烤的。
可慢慢的,他也看出來了,十阿哥現在,可是趁着這個機會籠絡人心啊雖然,他也照着這樣做,但是,不得不說,這類活計,他實在是比不上十阿哥。
再想着親哥哥十三阿哥胤祥時不時地提醒自己,不可信任這個十阿哥。就讓胤禎真的懷疑起來。這十阿哥,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在宮裡長大的孩子,如何會輕易相信別人?這心中一涼,緊跟着,一股怒氣就迅速升騰起來。只是,這個時候,自己也不能亂了陣腳,強自按下怒火,也盡着自己開始收攏人心。
而,更爲坐立不安的,就是毓慶宮的王氏了。那一日,自書房出來,王氏雖然擔心太子殿下,可還是有些小得意的。畢竟,她算是爲了太子殿下出力的人了。
作爲內廷女子,又是個品級低的,王氏是不太有能力馬上知道前朝的事情的,所以那幾日,王氏雖然按着太子的吩咐,臉上不能漏出什麼焦急之色,可這一點對於她來說,並不是很難,因爲那時的王氏,還留着些有所建樹的愉悅。
但接着,前朝的事情慢慢的傳進宮來了。王氏聽着,只覺着打吃一驚,這事情,怎麼她所聽到的完全不一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事情,難道是太子殿下爲了對付那些滿大臣,想出來的應對法子?好像不太對阿,哪有這樣防人的,這不是把自己個兒搭進去了嗎?
那若不是太子故意爲之,那就是說,原本這些漢臣就要對付太子殿下,而滿臣卻沒有這個想法。
她心裡忐忑,若真是這樣,那自己聽來的,又怎麼說?
王氏仔細想這那日的事情,這越想越擔心,越想越恐懼。那一日,她被那廢儲二字嚇壞了,後來,又有些浮躁,就沒有好好推敲過事情的經過。而現在,王氏覺着,那日的境遇,根本就是個陷阱。試想,阿哥府上規矩也不小,自己那日爲客,怎麼那奴才就敢把自己一個人留在那兒。再有,如此要緊的事情,那十四阿哥怎麼就在花園子裡高談闊論了?而且,一個守衛也沒有
這就是個布好的局就是要引自己上當的
最初的恐懼過去了,王氏又想到如今的處境。是了,自己現在都想得明白,那太子殿下,怎麼會不清楚的呢?那一日,太子殿下好像笑了幾下吧?看來是知道這些的。只是,在太子眼中,自己怕是與那些人是一路的吧?太子怕是從來就沒有信過自己,所以,所以太子除了服侍藥浴,卻一直沒有碰自己……
王氏越想,心就越灰了。自己怕是完了,如此一個幫着別人算計主子的人,太子怎麼會留下自己這命來?可是,自己這條命舍了,就行了嗎?家裡的人就妥當了?
當初,自己說那樣的話,和做那些事情,就是爲了不與別人搭上關係。自己既已經服侍太子爺了,自不做他想了。自己如此,那自己家人當然是向着女兒的,那家人不說榮耀,但也是因該安全的。可現在
罷了罷了,自己現在是已經沒有活命的法子了,不如想個法子,讓太子爺惦念着自己,若能因爲自己而看顧些自己的家人,那也不枉了爹孃生養了自己一場。
左思右想,終於,打定了主意。
王氏看着外頭的天光,想着這些時日學的規矩和忌諱,算了算時辰,自去打開了櫃子,看了半天,撿了一身出客的大裳換上了,然後又梳妝匣子,開始仔細裝扮起來。
這日晚間,十四阿哥府上,十阿哥照舊是座上客。這兩人正一處兒用着晚膳,兩人相處的時間也長了,也有些隨意。這會兒,也不用什麼人在跟前服侍,也沒怎麼推杯還盞,十四阿哥只是悶頭吃着飯。忽然,坐在他對面的十阿哥叫了一聲,“十四弟這段時候有些悶悶不樂的,這是爲了什麼?”
胤禎原不想搭話,只是心裡氣頂着,這人從小養在佟妃跟前,佟妃也算是有些身份的,而萬歲爺對於十三十四也是因事偏疼的,所以,這人倒也養成了副驕傲的性子,這會兒就偏偏咽不下那口氣,嗡聲道:“弟弟我是怎麼回事,十哥你會猜不出來?”
429 驚心
十四阿哥胤禎說這個話,其實已經是打算撕破臉了。原本這些天他琢磨出些味兒來,就對十阿哥胤禩徹底的冷了下來,就算現在沒有對十阿哥做些什麼,也是因爲暫時騰不出手,而且,還有更緊要的人在前面。
偏這個十阿哥像是徹底的沒知沒覺,今兒個還如以往一般,跑到十四阿哥的府上了。
胤禩心中有數,只是他可不想就此掰了,這也是他爲何今兒個還要過來的由頭,這個十四阿哥可比想象中的好使喚呢。於是一幅沒聽懂的樣子,面上還帶着純良無害的笑容,道:“我竟不知。可是十四弟埋怨哥哥我這些日子疏忽了你?”
說着,仔細地看着十四阿哥,半天嘆了口氣,似乎有無盡的疲憊,“若真這樣,可就可惜了我連日來的一片苦心了。”
說着,自顧自的幹了一杯酒,“現如今局面竟成了這樣,確實不在你我預料之內。只是,不管怎麼樣,都,滿是那位在吃虧。說到底,這是滿漢相爭可十四弟,你有沒有想過,你養在佟妃娘娘跟前,佟佳氏,因爲皇阿瑪,也成了滿洲大姓,而你你本身又是,嗯,身兼滿漢兩家的好,你說,這日後是個什麼樣的光景?”
十四阿哥眼睛陡然一亮,他雖不相信胤禩,可胤禩這話,確實很讓他興奮的。當下,就面露出了喜色。不過,片刻以後,強自壓了下去後,也幹了一杯,才慢慢的說到:“十哥說的什麼,我做弟弟的,可聽不太懂。”
“得了,若真聽不懂,也白費了我這些天的忙碌。就算是有了這……兩家的便利,可還得多些硬氣,偏那些老傢伙們可都是人**,花了我這麼些日子的功夫,也不知道多少人動了心思。不過,這些也不怕,多花些水磨工夫,只要能推得人心轉起來,也就值了。只是,十四弟你,”說着有些落寞的看了看胤禎,“哎”的一聲長長的嘆了,就此打住不說了。
十四阿哥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陰晴不定,最後,還是定格在一副稍羞赧的笑容上:“讓十哥如此費心操勞,偏弟弟愚笨不通,總埋怨十哥疏遠了自己。弟弟先罰自己一杯。”說着一仰脖兒,灌了自己一杯,然後又說到,“這一杯,我敬十哥,處處爲我着想。日後總不能讓哥哥一個人這麼辛勞,應酬也好,盤磨也好,我總與十哥一塊兒去就好了。”
一句話,就想把胤禩這些日子的人緣給接了過去。胤禩心裡冷哼,哪有這麼容易的?
且先不說這兩人還未摘了果子就先互相防備算計起來,就說着會兒的乾清宮,康熙端坐在南書房正炕上,看着地下跪着的那個隆重打扮的女子,臉上什麼神色也看不出。
這女子跪在地上,不住地打着顫兒,只是那個頸子,還是挺得直直的,赫然,正是毓慶宮侍人、蘇州帶回來的王氏。
“你來這兒,可有知會了承祜?”
“不曾。奴婢此番前來,實知道有些不合規矩。若稟報太子殿下,殿下必然不允。而且,殿下仁厚,不願意跟兄弟們傷了和氣,那些話必是不願意再讓人知道的。”
王氏剛纔躲過了宮人的眼睛,來到了這乾清宮求見萬歲爺。雖不合規矩,但因她是太子殿下的人,又說是有事關殿下的要事,倒真唬得人通傳了。見了萬歲爺,這人雖然害怕,但還是把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奴婢雖然不太明白,也知道這些話是要不得的。太子殿下不願意傷了兄弟情分,可奴婢也實在擔心太子殿下。所以,貿然來到萬歲爺跟前。可,終究是揹着主子私下妄爲了,也不知道殿下會不會埋怨奴婢。但,奴婢說言,字字屬實,奴婢願以此爲信。”
說着,王氏起身,往一開頭就看好了的一根大柱子衝了過去。
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就算她只是個告狀的,她也知道她必不得活。只是同樣的不得活,她這樣一番話,萬歲爺的想頭就不一樣了吧?那她的父母家人,應該沒事了吧?而太子殿下,也會看顧一二吧?
在宮裡尋死,那是不敬。在萬歲爺跟前尋死,那可是大不敬。可這會兒,康熙看着王氏觸柱,臉上雖然動容,而後又帶出了些狠色,卻不知是爲了王氏還是王氏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才宣人,“來人,把王氏擡下去,給傳個太醫看看。”
一轉頭,看向樑九功,道:“去,傳十四阿哥進宮問話。”
十四阿哥連夜進了宮,卻沒有出宮。第二天,也不曾看見他上朝,連着兩天,再也不見其蹤跡。十阿哥坐立不安了兩日,這回,再也坐不住了,就要去給皇阿瑪請安,卻沒想到,連府門都沒有出得了。
這,就慢慢有那一日的風頭透了出來,而後,毓慶宮歿了一位侍妾,萬歲爺卻追贈了側妃玉牒。
朝堂上風爭老實了許多。這滿漢相爭雖大,但還能說得過去,但這儲位之事卻不一樣,本來就不是那麼願意插一手,現如今更是盡失先機,再要碰觸,那就是自己嫌活得不痛快了。
但,萬歲爺這時候,倒不是如先前那般,只聽只看不發話了。
這一日,大朝會,幾樁政事吩咐完畢後,康熙忽然發問,“陳汝弼之案,衆卿各有一辭,到如今,這案子,可審清了沒有?”
這話一出,就是爲了面子,那爲主的漢臣滿臣,都要說上兩句。沒想到,原先鬧成那樣,萬歲爺都沒有發火,現在,倒是勃然大怒,直接呵斥一干朝臣,尸位素餐,那就已經是算得上是好話了。罵着罵着,還讓傳旨太監把一份摺子傳下去讓衆臣一覽。
按着品級,這些站在前面的人先看了,是太子殿下的摺子,落款日,還在漢臣羣起上書之前,等看了內容,不由大汗淋漓。
這摺子,有兩方面的意思。其一,力舉樁樁細節疑處,如陳汝弼並無親口證詞,案中筆錄上的寥寥數語,皆爲舒輅所言,陳汝弼親屬親口證詞,卻被棄置不用,而其中明明用刑至昏死卻被寫成假裝昏死,更有原先請說的三人的口供,最初卻都一一不同,等等等等,以說此案不實。這些還好,只是案中疑點,不過,這摺子的日子,讓人犯思忖,可其二,力陳以刑部尚書安布祿、左都御史舒輅爲首,衆滿臣故意隱瞞,力圖挑起紛爭,分裂朝廷。
不日,萬歲爺降旨,陳汝弼其供證非實,下廷臣確核,得逼供行賄狀,汝弼免罪,承讞官降革有差,原奪官。
陳汝弼得以昭雪。而刑部尚書安布祿、左都御史舒輅以失獄免職,革職降罰者幾五十人。這其中,有陳汝弼一案牽涉深的,更有些,卻是那些日子與十阿哥、十四阿哥走得近的。當然,都是滿大臣,更有些是機要重臣。
明眼人雖知道,這些,起頭雖然是滿漢相爭,而結果卻牽涉到了奪嫡之事。雖然滿臣失了氣勢,但因牽涉更大,反而謹嚴慎行了。而漢臣也好不到哪兒去,雖在此案中佔了上風,可先前指摘太子殿下,最後卻是有那樣的摺子,也都小心翼翼,閉口不說了。
前朝,前些日子還是風起雲涌,轉眼間卻萬里無波了。
坤寧宮中,皇后心緒並不安寧。十四阿哥,現在密囚在上駟院,十阿哥,也被關在府中。這回,已經是完全撕破了臉皮,康熙若是再一心軟,這打蛇不死,日後這麻煩肯定更多。不若,就此把這些人的勢力剷除一番,而且比起十四阿哥,十阿哥更讓人頭疼。而承祜,這回如此行事,也太奇險了些。自己雖然不能多做什麼,但上眼藥,總是可以的。
“芳儀在想什麼?朕可來了這好一會兒了。”康熙這會兒正站在殿內。
芳儀吃了一驚,想太出神了,也沒聽見暗示。不過,馬上打定了主意,微皺着眉說:“雖然萬歲爺不跟我說,內廷也不幹政,只是,有些話我還得說說。十四阿哥,也是萬歲爺的親兒子,這樣就跟牲畜們關在一起,總不是個什麼事情。就算,他犯了天大的事情,也得有個好好兒的處置,總不能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再退一萬步,李煦還在南邊爲萬歲爺盡忠呢,雖外頭說不得這些話,可萬歲爺也在心裡想想這些。”
康熙早就在心裡想過這些,只是自己想跟別人勸,那是兩碼事情,而且在氣頭上,那可是越勸越火的,當下,也發泄似的多說了幾句,“朕再沒這樣黑了心的兒子,而李煦,哼哼。那許久之前,你就見過李煦,你道這奴才如何?”
“萬歲爺問得稀奇,我這內廷婦人怎麼知道外臣?不過那年的事情我還記得,這李煦可真是有本事的,咱們纔到了沒多久,就生出那麼多事情來。嗯,還是個體貼能揣摸人心思的,那些個小東西,還真合了萬歲爺您跟我的心。都說江南富足,他佈置的行宮,倒不像是行宮,比這大內,那些精緻也說得過去了。”
康熙眉頭越皺越緊,芳儀識相,知道過猶不及,也不在這李煦上頭多說了,忙把這話題轉到了十阿哥身上,“還有十阿哥,好好兒的,怎麼就讓您圈在了府裡。可是爲了十四阿哥講情讓您給罰了?這兄弟之間,我看着他們玩兒的就好,萬歲爺也別跟孩子們計較這個了。”
“爲十四講情?哼,那是給十四告了。往日裡,就互相勾着在暗地裡算計,事情鬧大了,就知道攀咬人了。十四,是個混賬。而這小十,如此狠辣,也真是……真是好一個春雷阿哥。”康熙一時激憤,說出這一些話,好在臨時又煞住了車,沒把自己因顧忌春雷之名的話給帶出來。
芳儀使勁眨了眨眼,康熙如今在她跟前這樣不設防,是好事,可更要小心。只是聽到春雷阿哥的說法,心裡迅速攀生出一個念頭,原先火候未到,現在應該可以了,“小十出生時有異兆。人長得又好還聰慧無比,我倒是想着,其母必有其子。萬歲爺就算不看別的,也要看着衛氏那些年的服侍,看着他,也要念着衛氏的好,念着衛氏的好,也就多擔待着些。”
康熙現在滿腦子的春雷,只聽芳儀說話,並沒有說祥瑞,而是“異兆”,再後頭有其母必有其子,讓康熙的背脊一哆嗦,一層汗意就上來了。
自己怎麼沒想到呢,花朝節的春雷,應在女孩兒身上,那是正好,確實是個祥瑞。可應在男兒身上,不是天大的古怪?而且,衛氏本就是妖孽,她的兒子,按着這其母其子的說話,能有個好的?難道,這不是上天給的警誡?這花朝節的春雷阿哥……
一時間,那些奇聞逸事涌上心頭,據說,沒有妖孽出世,就有祥瑞鎮壓,就像是毒草邊上大多有解毒的,瑞嘉天生祥瑞,又在齋宮祈福那麼久都未有異,可見是真祥瑞,而同時出生的十阿哥,若按那些說法和自己所想的那些,這妖孽之子,還真就是個妖孽了。而如此,種種的事情,好像都有了說法,如何挑撥十四,如何在前朝生出事端,捲入了大半的朝臣。引出這南北派的爭端,覬覦儲位。就連那年的海東青之事,也被拉出來想了又想。而免不了,連二阿哥種種與十阿哥的相交,也冒了出來。
芳儀看着康熙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知道八成是按自己所誘導的方向去想了,也就不在多說,只是問寒問暖的。只是康熙這回心思太重了,根本顧不到這些地方。
妖孽一出,塗炭生靈,現在僅僅前朝被他一攪合就如此,自己的盛世大清,又該如何說法?
430 佛國
萬歲爺這段時候整個兒的心氣不佳,臉上,總屢屢的帶出些戾氣來。前朝那些臣子總以爲那是前段時候的事情,引得天子之怒還未盡散,所以總也老老實實的。
不光如此,就是皇上身邊貼身服侍的那些個奴才,也都裝着鵪鶉樣子,稍有風吹草動,就一片風聲鶴唳的樣子。
越是這樣子,康熙看着就越生氣,而越生氣,這前朝內廷就越是陪小心,如此周而復始,倒把康熙的脾氣,弄得更加暴躁起來。而原本的那一點兒想頭,看着如今的光景,就越發加深了執念。
芳儀也知道康熙這段時候心火不平,掐着時日,也就是那日她勸了以後的事情,心知那些誘導暗示管用了。只是到這份兒上,她再多說一點兒,保不齊會不會物極必反了。所以,她再也不提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就連聽說十三阿哥連日跪在那兒爲十四阿哥求情,芳儀也不多作話頭。只是讓人送水打傘,還按着時辰的讓膳食監送吃食過去。作爲皇后,這時候既然勸不得皇帝,那對於庶子關愛些,也是嫡母的仁慈。只不過,那些水啊吃食阿,都讓人小心萬分,明知道這會兒十三阿哥必不會用,但小心無大錯。
康熙又哪裡會因爲十三阿哥的求情就好了的?所以,十三還是跪暈了過去,讓萬歲爺差人送了回去,又讓太醫院給好好瞧瞧。但,也就如此了,並不說放如何懲治胤禩胤禎等人。
不過,這些沒有動靜,並不是說康熙就一點兒沒有舉措。其一,就是宣李煦進京述職,其不再蘇州之時,其職責由江寧織造曹寅監着。
要說,康熙不是不想,教訓兒子也好處置兒子也好,把這事了掉。可現在鯁在他心裡的,根本是很難決斷。這時候,他其實已經不太把十四阿哥放在心上了,只是滿門心思俱在了胤禩身上。
其實,他做過一個夢。衛氏刑以火刑,康熙並未親見,可夢中卻如親眼所見。一會兒是衛氏如花的面容,在火裡恐懼尖叫着求饒,一會兒那如花的面容忽然變成了模糊扭曲的恐怖黑影,而最後竟化成了胤禩的樣子。而後,火光大盛,黑影退去。
妖孽,處之於火刑,那是沒什麼好說的。可現在,胤禩,可是他的兒子,經過了避子湯還是留下來的兒子。怎麼能活活燒死?但若不理會,而又真是妖孽的話,那又是怎麼樣的禍事
再有一個康熙至今不想碰觸地,胤禩若真是妖孽,那麼,他這個生身的阿瑪,是不是也沾了孽緣,有了罪過?
芳儀那時當着康熙那樣說,其實早就想好了後招。再怎麼說,她都不信康熙會處死兒子,康熙有多愛護羽毛,連瞎子都看得見了,要不,怎麼有個盛世仁君的說法?當然,也不漏出半點兒妖孽的說法。不然,這個盛世,也就甭說了。
這幾年,芳儀從茹長素變成了初一十五持齋。可這兩天,就明顯吃素多了些。除了這個,她還時常把瑞嘉給接近宮來說話。因爲,康熙寵愛這個女兒,現在這人脾氣不怎麼好,但若寵愛的女兒勸着些,因該好上許多。
皇后因爲時常茹素,這瑞嘉除了跟皇父說笑外,也時常跟額娘說些這方面的話,再怎麼說,瑞嘉也在齋宮呆過些日子的。
康熙看着母女倆說話,心裡稍微舒坦了一些。慢慢的,就又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過了好幾日,終於有了諭旨傳了下來,十四阿哥,任行妄爲,革去一切公務,着其在府中靜思反省。
雖然只是這樣的話,但是隨着聖旨頒佈,就有一隊禁軍把十四阿哥的府邸給圍了起來。聖上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把十四阿哥給圈了起來。比起二阿哥,這樣的圈禁,到底是更好還是更差了?
十三阿哥調理了些日子,又如常上朝了,這回,他並沒有在去跪求皇阿瑪,反而隱隱帶着些大鬆口氣的樣子。
李煦進了京,康熙召見,很親近的談了好些個話,只是沒有說什麼時候讓李煦回去,也沒有說讓李煦做回京官的話。看着十四阿哥的光景,李煦哪還有什麼膽量,只是也不敢說就此至仕的話,他可掌着萬歲爺江南的耳目呢,哪敢隨意的說去留?更不敢謀缺或謀回南,就這樣日日的耗着,巴望着萬歲爺什麼時候能念着兒時的親份,讓他到底有個着落。
這些事情已經夠可以的了,可沒想到,竟然還有更熱鬧的了。也不知道十阿哥胤禩怎麼了,忽然間,說出了要皈依佛門的打算。
皇子要出家,這多新鮮啊。當初,前頭的順治爺也嚷嚷的說要拜玉林爲師,可那時候是因爲寶貝兒子沒了,最疼愛的宮妃也跟着去了,順治爺萬籟俱灰了,才那樣。而且,那時孝莊文皇后娘娘逼着……
大家都還等着萬歲爺發話,可一上來就是道聖旨。萬歲爺竟然準了十阿哥的請求。聖旨上,是冠冕堂皇的一些表揚的話。而人們等最初的驚訝過後,也稱讚了十阿哥。這扯出了春雷阿哥的事情。天降祥瑞,應對着這兩人,瑞嘉曾在齋宮祈福,而現在十阿哥又要剃度,這些,可是天佑我大清,盛世萬帶
這回十阿哥要出家,萬歲爺並沒有就近給治了個廟宇,而是有人護送至五臺山,正式的行剃度之事,也是拜了那個玉林爲師,就在那山上佛國參禪修行起來。而那一隊人馬,也跟着繼續留在那兒,近便保衛着胤禩。
行完這一切,康熙就決定巡幸塞外,也算是透透氣了。只管帶着幾位阿哥和一些臣公出巡。
這巡幸塞外,持繮縱馬,挽弓射箭,確實是件肆意的事情。就算還要跟那些蒙古王爺議事,有時候還頗費心機,但還是讓康熙寬泛了不少。
這一日,康熙白日跑馬累了,晚上讓人替他捏着有些酸脹得四肢。正舒服的要瞌睡的時候,帳外忽然傳出一陣的驚呼
431 寰盛
皇帳之外,怎麼可以如此大聲喧譁?如此驚擾聖駕還當了得?
不用康熙吩咐,魏珠就使了個眼色,讓一個小太監出去看看,順便呵斥約束一下。可沒想到,不一會兒,這小太監就連滾帶爬的進來了,面色倉皇,說話也不順溜了;“萬歲爺,外頭,外頭,天上,天上……”
半天竟沒一句完整的話!
魏珠眼光一閃,怕萬歲爺發脾氣,又有點兒要護住手下的奴才,上前就是一腳踹了過去,“沒有用的東西,話都不會說嗎?”又一轉身,對着康熙躬着個腰,道;“萬歲爺,奴才這就去看看。”
康皺着個眉,並不理睬他的話,自己站起身來,擡腳就往外頭走。魏珠忙趕過去,親自爲皇上打起了帳簾。
哪曉得,康熙纔到了門口就停住了身子。魏珠舉着簾子,不敢有什麼大動作,只是偷眼往外瞧去。
才一入眼簾的,就是外頭跪了一地的人。這些人像是約好了一般,都衝這一個方向跪着,這還不算,還不住地磕着頭,竟連皇帝出來了都不知道。
如此詭異的場景,讓魏珠的頭皮都發麻了,偷看了眼皇上,發現皇上竟然也衝這那個方向,忙跟着瞧了過去。然後,魏珠也顧不得是在皇帝身邊了,大大地抽了口氣。這,這是怎麼可能?
那個方向,無遮無攔的,是一片草甸子,只是,稍稍擡頭,那黑漆漆的夜空,卻是繁星點點。可是,這會兒看見的那些星,並不是老老實實的在天上掛着,而是劃過天際,帶着長長的星芒,如尾巴一般,而後不見了。而且,這不是一顆兩顆的,十幾顆?幾十顆?只是數也數不過來,這顆才消失了,那邊就又利過一顆。
“掃,掃把星?”魏珠的聲音哆嗦着。掃把星,極爲不吉利的東西,可現在,卻有如此之多!
“不,不是賊星。這是星殞!”康熙像是自言自語辦的說着,聲音極壓抑的。只是這會兒的魏珠,已經聽不出皇帝的心情了。這麼多這麼多的星殞?若一顆星殞,代表着一個人昇天,那現在這要是多少?而且,星殞,並不是代表普通的人昇天了。那可是天上的星星,只有尊貴的人,才配得上這個!
漆黑夜幕,羣星紛紛劃過,這本就是讓人震驚膽寒的,現在在魏珠的眼裡,除了這些,還有就是濃濃的死氣。
魏珠站不住了,跪倒了下來,也開始磕頭。
康熙走前兩步,也不管身邊的奴才跪了一地,就這麼看着那些星殞,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魏珠頭昏眼花的,稍稍喘了口氣。擡頭,才發現,那些星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停了,而萬歲爺也不在帳外了,而還有人兀自在磕頭。
呵斥了幾聲,魏珠才縮回皇帳,才發現,萬歲爺已經盤坐着了。這纔想起剛纔的莽撞沒規矩,就跪着求饒了。康熙搖了搖手,意思是罷了,只是還是端坐着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眼看着到了安置的時候了,魏珠就要上前勸皇帝,沒想到,康熙連理都不理。魏珠也不敢狠勸,就這樣在在邊上陪着。一夜無眠!
別看康熙面上那麼平靜,可心裡,早已經是天翻地覆了。
星殞,還那麼多那麼密,如此天象,已經不是一個輕飄飄的“並非大吉”可說的了。
如此災相,到底是怎麼回事?又要在什麼上頭?
康熙本來就才了結了十阿哥胤禩的事情,這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妖孽”,妖孽一出,必有大災。可不一會兒,就又推翻了這個想頭。胤禩已經剃度,這樣來說,已經不是紅塵中的,已入佛國,有佛主鎮壓了。這事情,已經是了結了。應該算不到他們身上。
胡思亂想間,前些日子故意忽略的事兒,就跳了出來。這事,莫非是因爲自己?自己生出了個妖孽,德行有虧,所以上天震怒了嗎?
原本只是個模糊的想頭,但這會兒仔細琢磨,竟然越琢磨越覺得恰有其事。一時間,心裡堵得厲害,連氣都喘不順當。
照理天有異向,諸如天狗食日等,皇帝應該下罪幾召的,可這回康熙並沒有這樣。也沒什麼心思繼續打獵了,跟幾路蒙古王爺稍微議了議事,就回鑾了。
回到京裡的康熙,臉色也不怎麼好,就呆在乾清宮裡。他其實很不想去管那個異兆,可作爲帝王的職責,又不能棄如此威懾的上天警誡於不顧。
怎麼會這樣?怎麼能這樣?自己可是真龍天子!
“阿瑪,請用了這盞蔘湯吧。阿瑪忙於國事,兒子本不當勸,可身子還是要仔細纔好。聽樑九功說,您最近這幾天都沒怎麼歇過。”
康熙接過承祜遞上來的蔘湯,腦子還在這真龍天子上打轉。忽而想到,這真龍,兒子也是!若由承祜執掌朝政,自己在後面看着,那有何不可?
讓承祜提前登基的想法,這不是第一回想起來,早在福全常寧過世那會兒,康熙就曾想過。不過,那時,他是出於激動。自己做出的覺得不容忍質疑,有人越是要謀太子之爲,自己所幸就推着承祜更往前一步!
後來也幾次想過,無非也是有些那個意思。再有,就是怕自己昇天後,承祜心性太好,轄制不穩朝政,又有兄弟虎視眈眈。
可這回,完全不同!
若真因爲自己是妖孽的阿瑪,那這罪幾詔,就發不出去。罪幾詔昭告天下,又是對上天的敬意,自然不能在這個上頭玩花樣。但若對那些置之不理,那後果又會如何?這可是朕的大清!是愛新覺羅的大清!
而自己的這個兒子,心中純孝。自己若就此退位,也不耽擱什麼,好像也行得通。
這個念頭一起,就如野草一般瘋長。來來回回盤算了些許天,康熙最終拿定了這個主意。
康熙四十四年十月,南書房中,康熙把自己的這個決斷告知了幾位心腹朝臣。一片“聖上三思”聲,康熙雖有些動搖,但還是決定就此。
幾位朝臣先是當面請陛下打消此念,後又上摺子勸說,承祜本人也跪請阿瑪收回成命。可如此往復幾回,康熙皆不聽勸。這下,衆人才明白,萬歲爺這不是試探,而是真的。
康熙四十四年冬至,康熙親至泰山祭天。與祭天禱文中,康熙正式的告知天地,自己將禪位於太子承祜。
一時之間,朝野涌動,雖奇荒八野,也使之聽聞。
而後,祭太陵、祭祖先,一一禱告。
元旦日,行新帝登基,康熙禪讓大典。至此·太子承祜爲新帝,尊康熙爲太上皇。改年號爲寰盛。
(關於流星雨,中國古代有幾次介紹。基本上算是天災。)
(太子登基了,基本上,那啥,可以算是完結了。當然,還有點尾巴,聽我慢慢再說。)
番外:老來伴
芳儀還是坐着,看着眼前的一面鏡子愣神。這面鏡子,是胤禟從廣州給她帶回來的,除了鏡臺鑲金嵌玉,鏡架是由兩個西洋光身子帶翅膀的小人構成的,其他的,與她現代一般無二。
鏡中的人,容顏未老,一幅雍容華貴的樣子,可芳儀知道,就算擱在後世那個時代,用俗語說,她也是老菜皮了。說來,要不是在這內廷,有那麼許多的養顏秘法和名貴藥材,哪裡還會有這一幅才三十多歲的樣子?
只是,容顏雖未老,這顆心,已經是陳舊的發黑了。
都說人老了,纔會時常回憶過去。其實,這並不見得對。年紀輕的時候,沒有那麼多的經歷,拿什麼來回憶?芳儀只知道,在這具身子還很年幼的時候,她就時常的回憶過去,那時,前世的點點滴滴,就算白天不能想不敢想,也會在夜裡,無法剋制的出現在她的夢裡。
反倒是後來,慢慢長大,進了宮,纔再也沒有做過那些夢,也不再回憶那些她曾經以爲刻骨難忘的東西。
而現在,芳儀看着鏡中的人,不可抑制的回想着當初,回想着上一世,再一次的發現,以爲的刻骨銘心,早已經慢慢的淡忘。如畫在白色絹帛上的水墨畫,黑的白的,看似能永遠印着,只是時間長了,白的發黃了,黑的暈開了,而後又受了潮氣,又或是落了水,經了雨,慢慢的,連當初畫的是什麼,都看不分明瞭。
而唯有記住的,就是活着,一定要活着。慢慢的,隨着兒子的出生,長大,這個活着,變成了,活着、兒子、龍椅,一個都不能少可,本質上,還是隻有一個字,“活”,一個詞,“生存”。不管是,上一世的生物老師、政治老師,還是哲學老師,都會告訴學生,這就是生物的本質,生存
可如今,她的大兒子,已經登基爲帝了,其他的幾個,也都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滋潤。活着,兒子,龍椅,好像都實現了。那,她該幹什麼呢?
“對着鏡子發什麼愣呢?”身後忽然站了個人,鏡中也多了個影像。這個影像,她從這人的幼年就看起了,看着他從一個傀儡皇帝,一點點強壯,一點點地,成熟。從毛糙小子,成爲一個殺伐果斷地帝王,然後也一點點地,多了皺紋,髮辮中偶爾的夾着銀絲。
這個人,這張臉,這人的氣味,在她心中,比她上一世的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都要熟悉,清晰。
芳儀這樣想着,手指不自覺地,描着鏡面中這人的輪廓,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康熙站在芳儀身後,這點小動作,盡收於眼底。也從鏡中看着兩人的影像,微微一伸手,也描摹起來,只是落在鏡中芳儀的臉上。
兩個人的手指,不可避免的碰觸到了一起,康熙沒有分開,就此一把捏住了芳儀的手指,拉着一起,慢慢的描着康熙的眼眉,芳儀的臉龐。
再曖昧再親密的動作,這兩人都做過,可不知怎麼回事,大概是外頭的春日正暖,今早的餑餑香甜,身上的衣衫稍緊,頭上的鳳釵正美,芳儀只覺得身上一點點沒了力氣,而心中卻一點點暖暖的。
“少時夫妻老來伴,這話,就是說的朕跟芳儀你。”說着,康熙收回了那隻手,只是芳儀的手,還是被他攥着。
這就話,也能用在他們身上嗎?
“以前,你說過,想去看看那些名川大山,只因爲規矩所在,只能看看書過乾癮。不若,就咱這老來伴,也來一次遊歷?”
Www¸ttkan¸C 〇 “這怎麼行?那些政事,怎麼辦?”
“朕如今已經禪讓,承祜纔是皇帝。實在是有個什麼,還有快報呢。”康熙想了想,說道。
其實,一開始,康熙並不似如今這般的。雖說禪位是康熙打定主意的,但作爲一個帝王,要讓別人做了龍椅,雖然自己還是太上皇,但總是不太舒坦的。
可自從承祜登基以來,萬事不自專,日日早起請安,政事也時時來彙報,這態度,跟做太子時一般無二。這樣,也讓康熙漸漸的鬆了心思。
光這些還不算。康熙要搬出乾清宮,把這帝王專用的宮室讓予承祜。可承祜就是不受,也不顧自己已經是新帝,跪請阿瑪太上皇成全。而承祜自己,選擇了中路以西,慈寧宮以東的一處大宮室養心殿作爲他帝王起居處。
康熙沒有搬出乾清宮,而對於曾經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承祜也不讓額娘騰地方。最後,還是康熙又作了回主。畢竟這內廷婦人,大半還是他的女人。太后還是居於中宮,但東西六宮的太上皇的各色貴人妃子等等,皆移居慈寧宮後方的春禧殿、寶華殿等處。
如此這般,新帝賜皇后居於永壽宮,那離皇帝宮室最近,而永壽宮以西的太極殿就此空着,以示皇后的尊貴,沒有妃子可以與皇后並肩。
宮室起居,比起政事上來說,只是個小事情,只是承祜在這種小事情上都如此敬重康熙,終於讓康熙舒坦多了,慢慢的,也覺得這樣,甚好而漸漸的,心裡的那股子不甘,也就散了。
如今空暇,康熙就時不時地泡在太后所居,越發覺得如今的日子,還真是不錯的。
“朕讓人這就去安排去。胤禟這小子,泡在廣州,兼着他那個海關總署署長,捨不得回京了,還偷偷的出海。咱們這次,就先去廣州看看。你說,金太太,對我金老爺的安排,覺得如何?”
廣州?兩世裡都沒去過,也沒坐過海船,還真的挺好的
“如此甚好。老爺,只是我還沒坐過海船,不知可否去看看?”
康熙也意動,“這好像也使得。只是不許出遠。”
“老爺,我還沒有登過泰山。”
“這有何難?只是老爺我擔心,太太你可登得上去?”
“不是還有您嗎?我可早就說了,就仰仗着您了。”
康熙豪氣大發,“哈哈,那是當然的。都有老爺我呢。”
“老爺,我還沒……”
“太太,太太,咱們一樣樣,慢慢兒的來。不急不急,有的是日子。”
金老爺摟着金太太,看着鏡中倆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像,漸漸的眉角都彎了,這樣的日子,不錯
金太太半閉着眼睛,呵呵,老來伴,這樣的日子,不錯
┏☆━━━━━━━━━ Iしovの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