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身邊那個傢伙，我一言不發的，心裡着實後悔。
我能不後悔麼？
讓自己陷入這麼被動的局面。
早上還在大娘家的時候，我應該更敏銳一些的。
當時就應該多打聽一點關於這一帶深山裡地形路線的訊息的。
至少也得了解一下附近山道的分佈。
我從迷霧林中出來之後，對前路一無所知。
真相掌握在其他人手中的感覺，讓人不爽！
後悔那會兒在他們聊天說話的時候，我都在跟大娘扯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經過一番思量後，我接着開口了：“大少爺，是你已經知曉那邊的虎崖村......很危險，還是早上在院子裡的時候大爺跟你說了別的？”
雖然艱難，對方也沒有積極迴應的意思，我仍然儘量將話題往關鍵點靠攏，以期瞭解多一點。
聞言，少年臉上再度閃過一絲無奈，看得我心裡不是個滋味。
話說，那傢伙到底在猶豫什麼呢？
我沒想到的是，少年哪怕在我追問的情況下也沒有立即回答我，而是轉身靠近火邊的架子。
他將火堆上架着的那兩條看着已烤得差不多的魚給拿了下來。
“小菱，邊吃邊說好了。”
看樣子，還得耗下去！
少年伸手將穿着魚的樹枝拿在手上反覆看了看，似乎在確認魚有沒有熟透。
外頭風大雨急，他的動作倒是很優雅。
他確認魚已經熟了之後，伸手將其中一條遞給了我。
我猶豫了一下，抵擋不過一個餓字，還是從他手裡接過來。
餘光瞥見少年的臉上露出得逞的笑容，看着就更惱火了！
我沒有吃，拿着魚頗覺鬱悶地看了看傲嬌少年，目光一直停在他的臉上卻沒說話。
這個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呢？我猜不透他的心思。
“小菱，你問的問題不是我想隱瞞，“少年面色微微有些猶豫。
那是什麼？
他低頭咬了一口手中串着的魚，少頃，他才語氣淡淡地說：”那戶人家的男主人跟我說了，最近這一帶不太平。“
我頓時凝眸望着他，一瞬不瞬的盯住他等待下文，怎麼個不太平法？
大爺是說北地戰事壓近的事，問題這會兒在深山裡，就算要打過來，似乎也跟這麼偏僻的地方扯不上太多關係啊！
山裡不太平？
我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看着少年霎時閃過了好幾個念頭。
少年頓了頓，繼續望着我道：“小菱，其實他還說了，若是有事，最好別在深山裡停留太久，讓我早些帶着你走官道。”
聽上去，怎麼又覺得跟戰事無關了呢，他說的可是官道啊！
“北上雖然局勢也緊張，但是戰事未起，沒準咱們能在大戰啓動前辦完事離開呢！”
我目光遲疑的望着他，疑竇叢生，暫時不曉得該怎麼接話了。
他說的當然也有道理，問題是跟計劃有出入，何況我直覺那支隊伍不尋常，我對龍淵湖有好奇。
難道他們說的異狀只是跟深山一帶有關係，照這麼看，迷霧林，還有附近的路線，似乎都有貓膩？！
“小菱，你也看到了，剛纔還有人販子過來交易，”少年說完，目光掃過來打量着我接續道，“我讓你選，不想走可能會碰上陌生人的道，是爲了避免麻煩。”
“只是這樣而已？”
我怎麼覺得沒那麼簡單呢！何況少年談話的重點，我怎麼就抓不到呢!
一席話下來，不單沒解開我心頭的疑問，反而將局面變得更復雜更被動了。
身邊沒有人能替我解惑，這傢伙知道的事情比我多，但是他不願意據實相告，有所保留。
“爲了避免麻煩，小菱，就跟我先前不出手一樣，我起初很想知道那批人的來歷。”
少年低頭淡淡一笑道：”不過就算是這樣，我能猜中大概，不算是一頭霧水的。“
我望着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讓心情平靜下來，接着問：“大少爺，難不成你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關於這一點，我有些驚訝，少年怎麼會曉得？
那個脾氣暴躁的趕車人倒是很好辨認是能被記住的樣貌，是西蘭人，我很確定。
他身邊的嚮導，促成了交易吹訊號的那位也是。
“異族的不算，那邊的裝扮看着太明顯了。”
我想了想，趕緊聲明，免得傲嬌少年隨意扯幾句糊弄我。
少年要是繞半天光跟我說點關於異族的事情，那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呢？！
畢竟，那兩個是異族的人，誰都看得出來啊！
我得承認，他轉移話題也好，故意談及的也罷，總之關於那批人，我同樣有興趣，所以只好順着他的思路往下說了。
“你看到的另一邊是西蘭軍中的人？”少年低聲道。
我霎時一驚，睜大眼睛望着傲嬌少年問：“你說什麼，西蘭軍中的人，跟異族交易的兩個？！”
我承認，這個消息震驚了我，問題是我緊接着一想，他怎麼那麼肯定是西蘭軍中的人呢？
傲嬌少年從哪裡可以看出來，根據什麼判斷的？
我立即靠近，拉住他袖子盯着他問：“你把話說清楚！”
少年瞥了我一眼，低聲道：“魚得趁熱吃，涼了不好吃呢，小菱。”
我氣結，簡直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僵持了幾秒鐘，終究擰不過他，在他的目光注視中，我低頭坐了下來。
“我的手藝如何？”少年看着我微微一笑道。
“宇文家大少爺親自烤的魚，能不好吃麼？就算不好吃，我也很榮幸。”
我硬邦邦的回覆他一句道。
少年湊近我，仔細看了看我的臉。
他離我的距離太近，我又覺得不自在了！
身子往邊上讓了讓，我離他遠一點。
少年看出我的心思，不經意的一笑，他很快吃完了手裡的魚，再次走回到了火邊，低頭繼續開始操作。
這人的動作不緊不慢的，也不着急跟我講明白。
我明明心裡很想知道，但是看他的樣子又不曉得該怎麼追問纔好。
哎，罷了，先吃飽再等他開口好了，想想一會兒該如何套話。
這一次，少年的動作比剛纔都嫺熟。
沒隔多久，他將手裡的魚再一次遞過來，並且看着我道：“小菱，你慢慢吃，小心魚刺。”
很熟悉的一句話，似乎上回我也曾經聽他那麼講過的。
我低頭接得很順當，沒有看他，繼續對付手上的魚再說。
......外頭的大雨一直在下着，從破廟的窗子望出去，天地間一片茫茫。
大雨落下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廟裡了，算算到現在大約下了半個時辰。
雨勢看着沒有減小的意思，照這樣的進度，似乎只能放棄去虎崖村確認的計劃了。
難道老天爺也不給力，其實繞了一圈還得回官道？
我怎麼有種不甘心的感覺呢，我心內暗自嘆了口氣。
目光轉向窗外，眼神中帶着一絲茫然。
......山間的路的確不好走，就跟船上那幫護衛猜測的一樣。
跟隨天放悄悄北上的幾名護衛騎術了得，對於他們來說趕夜路還是走山路都不在話下的。
他們從西蘭南城外出發，一路奔過山間小道，穿過山中的密林。
後半夜的時候，山中的霧氣漸漸散開，在半山腰已經能隱約瞧見前方那座小城的影子。
依照天放的計劃，走水路的隊伍是會在這裡停留兩個時辰的。
從西蘭南碼頭北上航行的船應該會有跟蹤的人後續尾隨着。
因此到了下一站小城的碼頭，要替那位白先生換船前往海國。
戲班子的其他人會在早上被安排好的船從碼頭接走，也是繞路去海國的，他們的目的地一樣。
天放跟戲班主之間有過約定，安置好了他們的去路。
天放自己則僅僅會在下一站到達的小城作短暫停留。
一邊走水路，有個“替身”坐鎮，另一邊是天放自己帶隊的幾名護衛。
同樣都是北上的隊伍。
兩邊隊伍相距的時間，足以拉開距離，也足以掩藏行蹤了。
除非，那個人連這一點都預計到，那麼不出意外的話，他便會在小城內一樣佈置下人手。
如若是這樣......天放騎在馬上，眉間皺了皺，還在思量着對策。
......天明時分，他們的隊伍進了城，天放帶着護衛找到他們在小城的安置地，休息了片刻，就接到了飛鴿傳書。
趕了大半夜的路，進城的時候，天放臉上有一絲倦怠。
他帶着幾名護衛在轉過小城的一條街，沿着石橋進到另一條街上，很快找到落腳暫停的地方。
已經有消息在等着他了！
跟隨天放前來的一名護衛從屋內退出去，走到院外，看着同伴問：“剛纔主上接到的信是船上的弟兄送來的？”
同伴聞言點頭道：“臨行前，咱們主上都已佈置妥當了。”
“信上寫些什麼？”
同班的視線在他臉上掃過，淡定地道：“肯定還是跟南城的事情有關聯。”
“主上一直在派人追查，消息都指向同一個人。”
同伴抿了抿脣看着護衛道。
“誰？”護衛驚異地問，“難道還是那位公子麼？”
“沒錯，”同伴語氣肯定地迴應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雖說在國都城的時候曾經聯手過，做事挺順暢的，但今時不同往日。”
“情勢一轉，咱們又得多個對手了。”同伴的語氣很是感慨，臉上的表情也有些複雜。
彼時在國都城做事，的確是很默契，聯手愉快。
“依你看，難麼？”護衛試探着問了一句道，觀察同伴的神情。
“難，主上必得顧慮到......”同伴用手勢比劃了一下，看着他無聲動了動嘴，“小師妹......”
護衛沉吟片刻後道：”若真是跟他有關，咱們這一路上會不會也有尾巴跟來？“
“走水路，主上早就料到了會有船跟着，至於咱們，繞了山路跟不跟的不好說。”
同伴頓了頓，轉頭朝屋裡看了一眼，隨後收回目光輕聲道：“城裡有佈置的可能更大些。”
“咱們得儘快離開吧，儘早甩脫了尾巴才行。”
護衛立刻出聲道。
“這事情你跟我說了不算，得看主上打算下一步怎麼走。”同伴壓低聲音道，“眼下，主上應該在想這事兒。”
倆人往院子裡走了幾步，停在樹下靜靜等候。
難題都會有屋內那個人做出決斷，他們要做的，只是執行任務而已。
......等在院子裡的護衛聽到屋內傳來的聲響，立刻有人走了過去。
沒隔多久，就有一名護衛從宅子裡出門，一路往小城的碼頭走了。
剩餘的人很快就得跟着天放繼續北上。
屋內，門敞開着，天放招手手讓那幾個人進來。
等在院中不聲不響的幾名護衛快步走到了房門前，陸續進去。
天放將飛鴿送來的那封信交給他們傳閱了一遍，自己則低頭看着桌上的地圖。
片刻後，他語氣淡淡地道：“碼頭接應要換的船，已經去派人安排了，咱們即刻出發！”
......將大殿一角收拾清理乾淨，外頭的雨小了一些。
看天氣，也許等會兒會雨散雲開的。
我心裡的悶氣因爲好吃的烤魚消散了不少，緩步走到窗邊朝外頭張望，身後的少年拿着樹枝正撥弄火堆。
哪怕我不看他，也曉得他這會兒在做的動作。
“小菱，你過來。”他在我身後道。
我立刻轉身，這一次，走到他面前，坐下來看着他。
我決定聽他講，自己先不開口問了，他要是願意說，我聽着！
“小菱，“少年對着我沉聲道，”你先前問我，怎麼確定一邊是西蘭軍中的人，對不對？”
我愣了愣，隨後點頭。
少年說話的時候，視線落在我的臉上。
跟我目光相交，他打量我眉間蹙了蹙道：“小菱，你一定是光顧着看他臉上的疤還有耳上殘缺的舊傷了，是與不是？”
我覺得很奇怪，傲嬌少年怎麼知道我在看哪裡的？他怎麼知道的？
想一想，我又釋然了。
換成陌生人，揣測對方的身份，關注點......應該跟我差不多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