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年少春衫薄(6)
那晚,他沒能幫她修好鞋子,但卻是揹她走完了那一程。
“我揹你回去吧。”李賢說着句話的時候雖然是笑着的,但是態度中並無一絲輕慢,相反的,他說的很認真,也很真誠。
他這話一說出口,薛麗娘先是一愣,然後慢慢的,醉人的紅暈一點一點的爬上了臉,紅的比五月石榴花的胭脂還要豔上三分。
這是她除了哥哥以外,第一次被一個男人背。
薛麗娘平時裡跟太平兩個人風風火火的在長安城裡遛馬打架,彪悍的就像是那幫紈絝子弟中的大姐頭,人人都敬她畏她,偏偏就是沒有人把她當普通的女兒家一樣憐惜過。
薛麗娘本來是打算赤着腳走回去的,這一路上瓦片石礫,頂多磨破點皮流點血,實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又不怕疼。實際上她除了在哥哥面前是柔柔弱弱的小妹妹以外,在其它人面她強悍的就像是無敵女超人一樣。那次跟着程家的幾個小子們練手,那個不長眼的一劍擦了她的背,頓時血流如注,將其它人嚇的一個個面色如土,就她仍然一臉鎮靜彷彿那刀不是劃在自己身上一樣,一個個的吼了她們閉嘴,然後喊了大夫來包紮,接着一個個威脅恐嚇封口,最後才換上一身新衣服,若無其事的往家裡去了。
刀傷見傷她都不怕,哪裡會在乎這麼一點兒小麻煩。
這晚的月色實在是太好,月光下什麼都朦朦朧朧的,即便是沒有意思,也被沾染的有了兩三分曖昧。薛麗娘心裡埋怨着這不清不楚的月色,然後就在這月光下臉紅紅地搖了搖頭。“我不用你背,我自己走回去。”
不管自己平日裡再怎麼不拘小節,面對一個陌生男人。她還是知道不好意思四個字是怎麼寫的。
她跟他之間實在算不得很熟。
“你的鞋都壞了,要怎麼走。難道你想赤着腳走回去?”李賢好意地提出建議,卻被人否決,心裡當下就慪了氣。這個女人,怎麼會有那麼多面?白天的天真嬌憨,剛纔跟自己打鬥時的冷靜狠辣。以及現在拒絕自己好意時的莫名固執,這到底哪一個是她。
“我又不是沒有走過。”薛麗娘本來是想吼他地。但是這會兒看着他就那麼神色淡然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副動了氣地樣子。不知道怎麼就心虛了。於是理直氣壯怒吼就變成了小聲地分辨。拉長地尾調裡莫名地帶出幾分女兒家不欲與人知地羞澀。
“你怎麼能這麼不愛惜自己!”李賢聽到她似乎不止一次這麼做了。知道她與自己並不相熟。但心裡還是抑制不住地氣了起來。薛訥不是很心疼妹妹地麼。他就是這樣照顧人啊!武夫!莽夫!連照看人都不會!
李賢莫名地竟然還生氣薛訥地氣來。當下二話不說。只是撩起衣襬半蹲在了薛麗娘身前。不由分說地命令道“過來。我揹你回去。”
“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地。”薛麗娘說地吞吞吐吐。
“上來。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李賢回頭望了她一眼。再怎麼說他也是皇子。平易近人並不代表沒有氣度。只是這淡淡地一眼警告。就乖乖地讓薛麗娘閉上了嘴。乖乖趴在了他地背上。
李賢也是第一次揹人。並不太熟悉。所以站起來地時候不免身形有些搖晃。薛麗娘正在呆。被這個動作驚醒。下意識緊緊地摟住了他地脖子。
“你沒事吧。”
“你沒事吧。”
異口同聲地開問,他回頭,她探頭,然後在不經意間她暖暖的脣擦過了他地耳垂。
“我沒事。”李賢先是一愣,草草的回了句話,然後躲閃般地轉回了頭,裝出一副專心看着前面道路的樣子。但是心裡不斷的飄過自己剛剛回過頭去時的那一幕。
那一刻兩人的臉靠的極近,近幾乎都臉挨着臉的在一起,自己只要再多轉過一分就能碰到她花朵般柔軟的脣。就是這這個時候,李賢才明白果菜剛纔擦過自己的耳垂的那種溫熱觸感是什麼了。
李賢不好意思,可是薛麗娘比他更尷尬,她的反應比李賢慢了半拍直到李賢逃也似的轉過了頭,才明白過來剛纔自己親到了什麼,當下羞的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可是偏偏這會兒她還在人家背上,李賢的手摟着她的大腿,而她的手臂則緊緊的抱着李賢的脖子,親密的不得了呢。
薛麗娘只覺得自己彷彿扒在一個火堆上一樣,當下真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身子僵硬的都快要變成一個鐵板了。
“那個,嗯,剛纔,你的功夫不錯啊,我白天看到你跟薛將軍在那裡鬧的時候,還以爲你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嬌嬌女呢。”李賢見到兩人之間的空氣僵硬的都快結冰了,當下只能沒話找話說的打着岔子。
“還行吧,練多了自然就能打了。”薛麗娘乾巴巴的解釋,“因爲我不喜歡那些琴棋書畫,我爹沒辦法,就只能請些師父來教一些拳腳功夫。我沒什麼天賦,練了半天也只能三腳貓。”
“多虧三腳貓,要不然我現在就不在這裡了。”李賢開着玩笑。
說道這個薛麗娘也情不自禁的笑了,“那倒是,如果今晚我帶了一把弓箭的話,那你就慘了“這麼黑的夜色你也能射的準?”李賢有些不信,這晚上月亮時隱時現的,根本看不清目標,這樣又怎麼能射中目標。
“當然可以。射箭不止能靠眼睛,還能靠聲音。晚上雖然看不清,但是很靜,完全可以聽聲音辨別目標的方位。我在家經常蒙着眼睛練習聽聲辯位的盲射,十隻箭中也就六七支能射的準。”說道自己擅長的東西,薛麗娘帶了幾分興味,“不過還是比不過我爹,他可是百百中的,如果今晚是他,那你早在百步之外就已經身亡了。”
“薛將軍神射那是自然,不過如果真的是薛將軍在這兒,那現在這一切都不會生了。”李賢點點頭,肯定了薛仁貴的箭術,但是對薛麗娘說的結果卻不認同。
“爲什麼?”薛麗娘被他的話勾起了好奇。
“他老人家不至於像某些人,是敵是友也都分不清吧。”李賢戲謔的說道。
“什麼?啊,你是在笑話我敵友不分啊,太過分了!”氣嘟嘟在不帶半分力氣的在他背上捶了幾下,然後引起李賢的一陣大笑。
有了這段小小的插曲,兩人之間的氣氛總算融洽多了,就這麼一路融洽的走到了薛麗孃的住處。
“好了,你住的地方到了,我放你下來吧。”李賢揹她到了房前的走廊邊,坐在廊檐下讓她下來。
薛麗娘從他的背上爬下,心裡覺得這條回來的路怎麼變的這麼短,還沒說上幾句話就到目的地了。
不僅她這麼想,李賢心裡也是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不過既然已經把人送到,他再站在這裡就於理不合了,所以當下只能吩咐了幾句,然後轉身告辭離去。
“哎,麻煩你等等。”還沒等他走遠,薛麗娘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在身後叫住了他。李賢回頭,看到她手舞足蹈的示意自己過去,還以爲有什麼沒說完的話要叮囑,他本來也不想走,所以就很是樂意的回去了。
“還有什麼事情忘記了?”李賢站在廊下仰着頭望她,薛麗娘正迎着月亮站着,臉上的表情被月光找的一清二楚,所以李賢可以輕鬆的把她的表情盡收眼底。
薛麗娘蹙着眉,顯然在爲某些事煩惱,等他過來來,卻又不知怎麼開口,所以就在那裡揉着自己的腰帶。李賢當下也不催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等她開
“那個,我是想問,我剛纔刺你的那一刀,有沒有傷到你?”薛麗娘終於開口問了。
“沒有。”李賢搖搖頭,然後藉着遠處的燈光舉起一樣東西給她看,“喏,剛纔就是這個小東西救了我,替我擋了一刀。”
李賢手中拿着的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玉佩,上面活靈活現的雕刻着嬉戲的游龍。薛麗娘借過來一看,瑩透純淨、潔白無瑕、如同凝脂,迎着燈光一照便成了半透明狀,隱隱的裡面還有霧氣流動。
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這質地這手工都堪稱是珍品,只不過此時這塊完美的玉佩中間被人劃了一刀,有了明顯的裂紋。
薛麗娘看着這塊被自己糟蹋了的玉佩,抿着嘴端詳了半天,然後當着李賢的面將其裝到了自己的兜裡。
“你,”李賢不明白她這一古怪的舉動有些什麼深意。
“這塊玉佩是我弄壞的,我定然要賠你一塊一模一樣的。不過我怕我忘了它的樣子,所以先留在我這裡,等我找人照樣子做了新的以後再還你。”
“一件小玩意兒,不用這麼認真吧。”李賢勸說道,但無奈薛麗娘心意已決,他是還是沒能要回自己那塊兒。
“好了好了,夜已經深了,你還是趕快回去休息吧,等我找好了賠你的玉佩,我們再見。”薛麗娘笑眯眯的捂緊了荷包,蹦蹦跳跳的跟他招手揮別,自己躲進了房間。
“唉。”李賢不知是憂是喜的嘆了口氣,慢慢的朝自己的住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