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未,吳水鎮。
和名字一樣的小鎮擁有一條橫貫東西的小河,清澈透明的可以看見水中翻轉的游魚。
炎琳琅的隊伍沿着河岸前行,四周祥和的氣氛幾乎讓人忘了這還是在逃命的路上。
夏虹低着頭,腿上放着宣紙,認真謄寫炎琳琅教給她的日常用字。
“琳琅姐姐,這些我都記住了。”在炎琳琅的視線從窗簾上移回來時,夏虹停下筆勢,把宣紙展示給炎琳琅看。
小姑娘一向很內斂,但此時卻帶上了幾分撒嬌求表揚的意味,讓炎琳琅忍俊不禁。
“你這麼聰明,如果有個好師父從小教你,現在恐怕已經有所成就了。”炎琳琅接過宣紙,又有些憐惜的感嘆一句。
“不,琳琅姐姐就是最好的師父!”夏虹板起臉認真的仰着頭看炎琳琅,強調她只認炎琳琅這一個師父,又有些委屈的癟癟嘴,“就算我家裡還沒出事的時候,連父母也只是讓我聽話,罵我打我,叫我趕快長大嫁個男人好給他們賺聘禮,甚至被捕快抓走的時候,還想把我送給知府老爺讓他開恩……老闆娘和琳琅姐姐是對我最好的人。”
炎琳琅皺了皺眉,夏虹可從來沒跟她說過這些,現在願意敞開心扉,卻反而令她有些壓抑,“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對你不好的人不配做你的親人,忘了他們吧。”
或許這話顯得過於無情或是不通人情,但在炎琳琅的眼裡什麼都該有個分明的界限,跨過那條線,再親密的情也將不存。
夏虹似懂非懂,但卻用力點點頭,“我知道了,我以後都不要提他們了。”
“我教你的心法練的怎麼樣了?哪裡不懂可以問我。”炎琳琅自然的換了個話題。
“暫時還沒有,我在很努力練習了,但總覺得沒有什麼進步。”夏虹抿着脣,越說聲音越小,生怕炎琳琅失望。
“沒事,你纔剛剛修煉沒幾天而已。”炎琳琅安慰道,伸手按上夏虹手腕,“我幫你看看。”
夏虹閉上眼睛打坐,按照心法所示運轉內
力,她自己認爲沒有進步,炎琳琅卻是漸漸驚訝起來。
“琳琅姐姐,我是不是很笨呀。”夏虹在炎琳琅收回手時,擔心的問道。
炎琳琅臉上掛着欣慰的笑容,捏了下夏虹的鼻子,“你這要是笨,天下就沒有適合練武的人了。”
夏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驚喜地抽了口氣,“真的嗎?”
“當然,任何一種內功心法最初修煉時都是緩慢的,等過了這段時間,你就能感受到自己的突飛猛進。”炎琳琅暗說這個徒弟算是沒白收,真可以稱得上是天資聰穎,“心法先練着,基礎也不能荒廢,馬步認真扎,招式套路也要記住。”
“嗯,我知道。”夏虹將炎琳琅傳授的無論文武全數記在腦中,眼神亮晶晶的,再沒有了初見時的晦暗。
馬車外逐漸喧騰起來,炎琳琅掀開車簾看了看,前方不遠處就是人聲鼎沸的市集。
張昭停下馬車,炎一照舊負責採買,下了馬擠進人羣。
夏虹也跟着探頭向外看,盯着賣糖的小攤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的將視線收回來。
炎琳琅覺得有趣,問道:“想要糖的話,咱們去買兩個。”
“謝謝琳琅姐姐。”夏虹頓時眉開眼笑,天真的對炎琳琅道了謝。
兩人都有喬裝改扮,夏虹依然是僞裝炎琳琅的丫鬟,兩人走到麥芽糖的小攤前,買了兩串拿着。
夏虹顧忌着自己的身份,禮數週全的道了謝,只是拿在手裡,想和炎琳琅回去馬車上。
這時炎琳琅忽然偏了下頭,看見攤位後方的小巷裡走進去一個挎着菜籃的女子,在她進去不久,就又有兩個笑容猥瑣,交頭接耳的男人偷偷摸摸的跟了上去。
“我們過去看看。”炎琳琅收起輕笑,眼中閃過一抹嫌惡鄙夷,她牽起夏虹的袖子道,“給你找個練手的靶子。”
……
南未,無雙城。
時辰尚早,凝碧閣的小澄將刷鍋的水倒在桶裡,又拎着捅出去潑水,白璃月剛起不久,閒來無事在院裡
打着一套權七教她的拳。
小澄路過前院看見時,捂着嘴輕輕笑了一下,她見過權七打這趟拳時的模樣,英姿勃發灑脫靈動,但此時被白璃月打起來,倒更像是在跳舞,連棱角都柔和起來。
白璃月也不求和別人打架,只是鍛鍊身體之餘,總能想起權七神采飛揚的樣子,讓她羨慕,也喜歡。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白璃月的回憶,她示意小澄趕快去開門,心想該不會衛泠然有什麼急事,如果是權七的話,大概直接翻牆進來了。
小澄已經走到門口,放下水桶打開院門,濃重的腥氣撲面而來,直接讓她涌起一陣噁心的嘔吐欲,看見腥氣的來源——那具幾乎分辨不出衣裳本來顏色的屍體時,小澄嚇得尖叫一聲倉皇后退,一下坐到了地上。
衛泠然抱着權七進來,被權七擋了視線踢翻了水桶也顧不上在意衣服,快步往正房裡走。
這具屍體顫了顫指尖,像是感受到了什麼,頑固的睜開了眼。
白璃月像是看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用雙手捂住了嘴,哆嗦着向前走了幾步,還沒說話,眼圈就先紅了起來。
“對……不起。”權七拼命眨眨眼睛,她已經看不清白璃月的臉了,卻還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衛泠然踢開房門,把她安置在牀上,始終沉默着讓開了些空間給白璃月。
白璃月能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還有像是被什麼堵住,明明有許多話想問,想說,卻酸澀的什麼都吐不出來。
衛泠然看見她臉上的震驚和悲痛,背過身去長呼口氣。
“我是不是嚇到你了?”權七的聲音低的幾乎要聽不見,勉力擡起了一截手腕,被白璃月一把握住。
“沒有,沒有,你……你怎麼弄成這樣,你跟我說過不會有危險的,你……”白璃月反覆說着連自己也屢不清楚的話,無所適從的,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她前一刻還在想念權七教她拳法時認真又無奈的模樣,下一刻卻守在牀下看着權七困難的保持意識,“你那麼厲害,不應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