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霞洞口清光閃爍,李玄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要來。不管真相是怎麼樣,且去隨他。起身迎了玄都大法師,二人分賓主坐下。玄都大法師擡眼打量這位師弟,見他二目瞳仁之中神光湛然,周身道氣隱隱。不由暗中稱讚:不愧是道祖一縷分神,區區三年竟然有如此成就,日後於道一途當真是不可限量。
一念及此,玄都想起離開八景宮時情景。玄都收了極陽化身,轉身要下凡時,老子忽然將他叫住。
玄都恭身傾聽,卻良久不見老子吩咐。玄都大是奇怪,老子修無爲之道,平常惜言如金。但是話少不代表猶豫。玄都做爲太清一脈的唯一弟子,陪伴老子千萬年。師父的脾性他是知之極清。
今天老子的表現絕不對不惜言如金,而是猶豫了。玄都實在是太驚異了。能讓無所不能老子聖人猶豫的事是什麼呢?玄都迷惑了。
又過了一會,老子開言了。“你此去下凡,可用計將你李玄師弟誆他遁出元神遊歷四方,然後將他本殼焚燬。他修爲雖然有成,但終究沒脫輪迴。元神末受天封,若無人身依附,必然要消散世間。如此你可將那具極陽化身放一巧合之地,讓他入駐。方算功成。”
玄都呆了。心內天雷陣陣:這到底在幹什麼?從心底講,手中這具極陽化身,玄都也很想要!那種無盡的至陽之氣,是個每個修道人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寶物啊。說真的,這個化身是醜了點,可是醜點算什麼?修道之人美醜之念極淡,只要能在道途之上走得更遠更高,一切都可以無視。
可是老子這是什麼意思?師父如此造就徒弟,還要遮遮掩掩?明說不就行了?師尊如此天恩,那個弟子不得感激涕零?想到這裡,玄都真的心酸了。眼圈也紅了,眼淚在裡邊直轉。沒法不傷心,偏心不也帶這樣的。
玄都一直認爲老子對自已是最好的,看來今後自已在老子心中的位置要靠後了。玄都低應了一聲,明顯的都帶上了哭腔。轉身離去。
玄都的情緒波動,老子那能不知道。見玄都落寞離去。老子搖頭笑了笑。這個傻徒弟什麼都好,就是人太單純,不愛動腦筋。
望着混沌天外,雲捲雲舒,瞬息不定,眨眼間就變幻了千萬種形態。雲波鬼譎,亦如人事。老子嘆了口氣,心中對李玄竟然隱隱有些歉意。
老子歉意何來?原來玄都到底道行不夠,只看到那極陽化身陽力澎湃,只當是千萬年難求之寶。實際上不怪玄都,換誰也是這樣認爲,而且實際上也就是如此。
但是!別人不知道,老子心裡是明白的。這種極陽化身一旦與之相合,終身修爲便止於,這一輩子再難以得進寸步!
修道之人,逆天而行。修的就是個道行神通,求的是大道長生。但是法力如水,道行似缸。法力易得,道行難求。
修道之人一生孤獨,自已在求道之路摸索探求。若是終身止於一個階段,一輩子不管你如何努力再不得進寸步,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聖人分離出這七陽,除了陽祖東華可以修行之外,別人得之也只是能用,卻不能使之融爲已身。換句通俗的說法就是,你只有使用權,但是沒有所有權!要是能真夠化爲已用的話,老子和那些聖人也就不用費這事,七陽這種好東西,直接融爲已身就成了。他們也是修行者,不過是站得更高的修行者罷了。看到好東西他們也眼饞,可是在他們拿到七陽時,個個都沉默了。
老子在選擇這極陽傳人之時,也是動了一番腦筋。玄都他絕對捨不得的,自已這一輩子就收了這麼一個弟子。所以考慮再三,這才選了自已的一縷分神,也就是李玄。不管怎麼說,李玄是自已的分神,就是以後發現這個滔天隱秘。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家人。自家人嘛總是好溝通的。大不了以後再對他好一點就是了。想到這裡,老子自我安慰着,心裡舒服了一點。
眼前只要解決了東華後患這件事,老子就可以全力應對西方大興這件事了。最近西方動作頻頻。老子極善觀氣,見西方紅光大盛,只怕不出千年,這西方一教必有大變。
誰說聖人逍遙天地,無憂無慮?看看這老子這一頭白頭髮你就明白了,唉,可憐啊。
望着玄都,這位師兄剛剛非常委婉告訴自已。修道之人內功完全之後,就要寄情山水,累積外功。這樣內外兼顧,大道可成。
怔怔的望着玄都不停翻動的嘴皮子,李玄心中一陣酸澀。自已一直不肯相信呂陽最後附在自已耳邊說的那些話,可是還是發生了。李玄神思一陣恍惚,彷彿又回到了那一日桃柳谷中。
。。。。呂陽雙目緊盯道李玄道:“兄弟,你我一見如故,有些話我不得不說。你一定要記在心中。”李玄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點頭。
“你此去華山,便如我先前所說,一路順風順水,大道可成。可是兄弟,你師父的道德經說過,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你成道之速,古今罕見。凡事都有因果,你福緣太厚,這就是因,你的果報就是,你的師尊要算計於你!”
李玄聽到這裡,大吃一驚,隨口就反駁道:“大哥,你胡說!這不可能!”別怪李玄不敢相信。自古天地君親師,這是一個人一生之中最主要最親密的關係。這還是儒家說法。在修道一界,除卻天地,這師父還在自家父母之上。
修道之人摒絕男女關係,並無子女後人。師父弟子,薪火相傳,關係最是親密不過。要說師父算計弟子,這可是亙古末聞之事。所以李玄一聽呂陽這樣說,直接就炸毛了。
看着一臉憤怒的李玄,呂陽笑了:“我就和你說我知道吧,聽我說完後,信不信在你!你成道極快。你成道後會有人找你,讓你以元神雲遊四方,累積外功。可是,當你雲遊回來之後,你會發現。。。”
見呂陽雙目瑩然,一臉正氣。面對自已的憤怒並不以爲意,李玄心裡慢慢冷靜下來,對呂陽竟然有了一絲不好意思。畢竟到現在爲止,呂陽一直是自已好,自已聽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就對人家跳腳,這是自已不對了。見呂陽說出這番話來,李玄的好奇心又油然而生。接口道:“會發現什麼?”
呂陽微微一笑:“你會發現你的肉身已被焚成一堆灰燼!”李玄啊的一聲便叫了出來!呂陽不管他驚駭欲死,自顧自的說道:“到時你元神沒有所依,日漸消散。到萬不得已之時,會有人前來對你指點奪舍附體之術,到時你會發現有一個瘸腿跛子屍體倒在路邊,而你除了附身之處再無別路可走!”
李玄面如死灰,被這一陣陣天雷驚得昏天黑地。忽然眼前一亮道:“大哥着相了。修道之人,肉身只是臭皮囊。若是說此事,便說師尊算計於我,那也不算什麼。”終於找到一個可以反駁呂陽的理由,李玄心下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微笑。任誰說你讓自已最尊敬的老師算計,恐怕也不會開心。
呂陽盯着李玄,直直看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李玄讓他笑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然。看着李玄一張俊臉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呂陽抱着笑痛的肚子,低聲說道:“你以爲我說你被你師父算計,只是給你換個軀殼?”
李玄本來惱羞成怒,正要發作,忽然呂陽這句話有如冷水淋頭,心中一緊:是啊,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見他一臉的迷惘,呂陽伸手在腦袋上狠敲了一下道:“我下邊說的話,你一定要好好記住!那具跛子軀體你切不可附身。你若是附身,不只換了一副軀殼這麼簡單。你這一輩子修行之路就此止步,畢生不能再進一步,我言盡於此,信不信在你!”
李玄剛剛有點清醒的腦子被這一記睛天劈靂震得一片混沌,癱倒在地,呻吟道:“大哥,這都是真的嗎?可是師父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爲什麼!!”最後一句李玄大吼出聲,震到四周都是回聲。爲什麼。。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