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子時,幾道人影正坐在客棧之外的圓石桌旁,接着依稀的月光,倒也能看得清楚其中兩人的面貌。不過剩下那幾人,卻是蒙着臉,雙眼漆黑一片,不過卻是正襟危坐,未有絲毫的一舉一動。
東方不敗緩緩站起身子,轉過去仰起頭看着高空之上的圓盤,清冷的聲音傳出:“本座已和令狐沖尋出濺血派宗址,明日則動身前往。不過在此之前,幾位長老需要現行一步,務必在本座與令狐沖抵達之前,將其宗外潛伏者盡數消滅,並等待本座與令狐沖,若衆位長老不敵,不得戀戰,速速撤回即可。”
幾名日月神教長老沉吟了大約一柱香的時間,彼此對視了一眼後,一名權位較高的長老便恭聲道:“回教主的話,我等謹遵教主之令。” 東方不敗轉過身子,明眸也是掃過衆位長老,不過卻沒有看那一直吊兒郎當樣子的令狐沖。不過即便是一眼,也看出那說話的長老似乎欲言又止的樣子,則是冷聲道:“薛長老但說無妨。”
在衆位長老眼中,東方不敗從來不會過多的與他們說話,而且東方不敗所說的話,從來都是驗證了今後所要發生的事,從來不會解釋目的和緣由,所以一直以來他們只能服從命令,不過今日東方不敗讓薛長老繼續說下去,卻是顯得有些迥乎不同了。
那薛長老微微吃了一驚,不過他也算聰明。從東方不敗今日回來時與令狐沖談笑和笛簫合奏,他也算是嗅到了幾分不同尋常的味道。至於外界那些關於東方不敗不男不女的傳言,他可不會相信,東方不敗不喜解釋,他也沒那個膽子多問,況且,已經四年多過去了,那些傳言早就漸漸隨風飄散了,傳的最多的,還是東方不敗突然失蹤或者似乎亡故的原因等諸如此類的消息。不過看令狐沖的樣子,東方不敗怎麼可能會是男的?他可不想信令狐沖腦子有病……
“稟教主,若是我等在不敵之下,被圍困後無法脫身,是否應當等候教主與令狐少俠?”
“本座可以給你們兩個選擇,自行了斷或是等候救援。”東方不敗淡淡道。
也無怪乎東方不敗會說這麼一番話,濺血派武功詭異,曾落入其手者,皆是杳無音訊,無法得知是否死亡或是投靠此派,不過據東方不敗對木封血的瞭解來看,木封血這人,將利益看得極重,而且其武功修煉之法比葵花寶典還要可怕與詭異,落入其手者,恐怕下場極其悽慘。雖然不懷疑若是幾位長老落入木封血手中會出賣她與令狐沖,但想來那結果,幾位長老絕對是抗不過來的。
“我等願爲教主與神教肝腦塗地!東方教主文成武德,日月神教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幾名長老齊聲道。身影便迅速消失,只剩下那逐漸消散的聲音,有種視死如歸的感覺。
令狐沖見這幾名長老做事倒也雷厲風行,道:“莫非此去很危險?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東方不敗走在令狐沖旁邊坐下,也不回答令狐沖的話,只是平靜問道:“你會不會以爲我是讓他們去送死?”
令狐沖聞言,知道東方不敗在想什麼,只是笑着搖了搖頭,但還是說道:“說實話,我開始是有這種想法,不過只是一瞬間,不過就算此去比入冰湖還要艱險,但無論是現在還是今後,甚至是來生,我和你,風雨同路……”令狐沖拍了拍東方不敗的肩膀,語氣很堅定。
東方不敗愣了愣,笑了,藉着月光,嬌靨如花。
……
“薛長老,前方就是教主所說濺血派宗址所在,我等是從那裡開始獵殺還是從此處?”站在薛長老旁邊的李長老道。
“宗址高手衆多,我等難以完成教主所交代,從此處開始,逐漸殺向宗址附近便可。”薛長老沉吟片刻,說完便消失了。
李長老和其餘四名長老相互望了望,也是逐漸隱沒。
就在六名長老身形隱沒後,一道身影卻是從沙土裡迸射而出,不過因爲月光有些暗淡,那本該是血紅色的身影,也是有些陰暗,但那雙眸中閃爍的紅光,卻是鮮豔無比。此人,正是木封血。
“哼……令狐沖、任盈盈,量你們也想不到本座會親自前來,不過就算你們讓這些手下來試探本派神功,卻也只能竹籃打水一場空,本座在此,這幾人的血,就先作爲本座的神功祭品吧……哈哈哈……”
東方不敗對於長老們的武功皆是瞭如指掌,正如木封血所說,東方不敗此舉自然是要借長老們之手來探查濺血派武功路數,若是長老們能夠回來,那便可從長老們口中知曉其武功,雖未說要長老們記住其施展武功的過程,但日月神教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物,對於這類過程,都會有着下意識地去記憶。若是長老們未回來,則是自行了斷,一旦落入木封血之手,自然是想死都難。不過木封血也同樣犯了一個錯誤,女子,不是任盈盈……
薛長老正獨自朝着前方掠去,一路殺倒也是斬殺了不少濺血派人物,憑他的眼裡,倒也知曉了幾分其武功的詭異之處。
血腥味重,血影閃動,血光閃爍。三“血”則是他總結出的特點。血腥味重,自然是催發內力時的氣勢;血影山洞,則是速度極快;血光閃爍,則是出招帶着血光。
不過正當薛長老要繼續上前時,一道人影攔住了他,月光暗淡,人影暗紅。
薛長老感到一股莫名的龐大威壓正朝着他襲來,不過卻是緊了緊手中的日月雙刀。日月雙刀,日月神教兵器。
那暗紅人影擡起手臂,紅色繡袍微微抖了抖,薛長老只見眼前血光一閃,條件反射地就將雙刀橫於胸前。
“砰!”兩把刀斷成了四截……
薛長老在倒飛出去的過程中,仰頭就是數道鮮血噴出,在空中劃過一道暗紅色彎弧,隨後其身體重重落在地上,也是連吐幾口鮮血。
“嗤嗤……”四塊刀片便插在自己身旁的一處沙土中。
暗紅人影邁着步子走到薛長老身前,擡起腳便踩在薛長老的胸口上,看似沒費用力踩,其實那薛長老的臉色由漲紅逐漸變得發白……
那暗紅人影擡起猩紅的眸子看了看薛長老,嘴角閃過一絲不屑,猩紅的光芒在眼眸中一閃而過,腳下微微一用力,薛長老的胸口頓時塌陷下去,最後逐漸被洞穿。那暗紅人影一腳便踩到了底……
“日月神教,不過如此……”話音一落,身形便消失。
……
卯時,一縷紅光自塞外的地平線上升起,逐漸照亮這一方荒涼之地。
令狐沖和東方不敗對視一眼,便是施展輕功,只留下了道道破風之聲,但速度並未有多快。
東方不敗正站在濺血派宗門之外的那處沙丘上,看着這六具屍體,微微皺起柳眉。木封血昨夜將這幾名長老擊殺後,便令人將其屍體拖到了此地,目的,就是等着令狐沖與“任盈盈”來好好欣賞一番,這是他的待客之道。另外,他還有着打算……
“出來……”東方不敗冷聲道。
話音剛落,數十道血紅色人影便自沙土中迸射而出,將東方不敗與令狐沖團團圍住。
東方不敗手一翻,數十根銀針便帶着陣陣銀光以她爲中心朝着那些血紅色人影閃電般襲去。
“叮叮噹噹……”幾聲脆響,銀針便盡數落在地上,隨後消散。
“沒想到日月神教的聖姑還懂得以內力化爲武器,而且還是極不起眼的繡花針,不過這可是殺人於無形的好兵器啊……”一道聲音傳出,木封血便出現在令狐沖與東方不敗面前。
不過令狐沖卻是撇了撇嘴,哼……任盈盈?你要是知道這人不是任盈盈,不知道你現在的表情應該是什麼樣子……不過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東方不敗那清冷的聲音響起:“木封血木掌門親自來迎接我二人,未免太看得起我們了?”
木封血沒有回答,猩紅的眸子瞟向一旁的令狐沖,臉上帶着冷笑,道:“這位就是中原那大名鼎鼎的令狐沖令狐少俠了,不過本座聽說你與這位如花似玉的女子似乎歸隱江湖了,今天莫非是重出江湖,要大開殺戒?”
東方不敗聞言,目光看向令狐沖,她很擔心令狐沖會否被誤導。
“大開殺戒?哦不不不……我只是來這裡找幾個人而已,然後打算和木大掌門喝喝茶、聊聊天什麼的……”令狐沖也是笑道,顯得很豪爽……
不過木封血好沒說話,一道突兀的聲音又響了起來,聲音像把塗滿劇毒的尖銳匕首,來人,林平之。
“令狐沖我說過,總有一天你們會死在我的手裡!”林平之依舊身穿那帶着濃密胭脂味道的紫色衣衫,出現在令狐沖面前,一臉陰狠之色。
“小師妹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你還是跟我回去吧。”令狐沖嘆了口氣,悠悠說道。
“哼!回去?繼續在那狗屁西湖底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不過說到這裡,倒要謝謝你了,哈哈哈……”林平之沒有說話,便尖聲笑道。
令狐沖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想說的是,吸星大法在那囚牢裡的石牀上,然後他習得了,很厲害……
令狐沖撇撇嘴,道:“你多吸一點,更厲害……”
林平之聞言,卻是瞪着眼睛,那本就不算太大的眼睛此刻卻如同紅燈籠一般。林平之道:“閉嘴!別以爲我不知道吸星大法的弊端所在,我見過向問天施展吸星大法,哼!若非留着他有用,他早就死了……令狐沖,我知道你身懷絕世功法,本來你我本無深仇大恨,何必拼的你死我活才肯罷休?將功法交出來,你我從長計議,不交,不但你死無葬身,橫屍荒野,你那敬愛的白鬍子老頭兒和那兩條禿驢還有你的兄弟向問天,都會來陪你的……”
令狐沖聞言,未有多大激動,反倒是悠悠說道:“要這些武功秘籍,有何用?你練了辟邪劍法還不夠?我想,你的真實目的可不止這些……”
林平之道:“我說過,我林家的辟邪劍法獨步武林,不過,離那天下第一,卻還遠遠不夠,你令狐沖三番五次阻撓我大事,若非我被關入牢底三年之久,我辟邪劍法早已大成!一切的禍根,皆是因你那僞君子師傅和你們這羣道貌岸然的江湖人士所致,我爹孃慘死也就罷了,你們連我林平之也要囚禁,而且還是生不如死……哼!實話告訴你,我就是要稱霸武林,讓我林家東山再起,威震八方……到時候,你們都會死在我的手中,我也要你們和我一樣,絕子絕孫!!哈哈哈……”
令狐沖挑了挑眉,甚至還搖了搖頭,淡然道:“你聲音可以小一點,雖然大家都知道你爲了連辟邪劍法自宮,但也不至於這麼大聲……”
林平之聞言,臉色漲紅,抽出一把血紅色長劍,劍尖指向令狐沖,道:“可敢和我一戰?”
林平之是想生擒令狐沖,進而生擒“任盈盈”,他可不認爲“任盈盈”武功比他還高,雖說從木封血口中聽聞“任盈盈”也是殺了濺血派不少人,但他自然也能殺,近來自己辟邪劍法已然大成,那極度膨脹的自信心可是比當初令狐沖練成吸星大法還要強烈,況且他此時的眼光全然聚集在令狐沖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東方不敗,他當初可是見過任盈盈的,若是發現了女子不是任盈盈,想必他也會吃一驚,不過令狐沖卻是很機警,他本來就和東方不敗並肩站立,他和東方不敗微微一動,兩人便一前一後,令狐沖剛好擋住了東方不敗的容貌。
令狐沖正要回答,身後的東方不敗卻是微微拍了拍令狐沖的後背,示意令狐沖不要答應他。令狐沖向後伸出手拍了拍東方不敗的纖手,示意不要擔心,隨後便朝着林平之道:“既然你想顯露你的辟邪劍法,那我就成人之美……不過你丟了臉面,可不要怪我……畢竟,你丟的可是你林家的臉面……”
林平之一聽,便怒火中燒,身形一個閃爍,便朝着令狐沖撲了過去,周圍那些濺血派弟子皆是遠遠地繞開,這種場面的戰鬥,可不是他們所能近觀的,既然掌門沒有發話,他們也不好出頭鳥,況且,似乎掌門也已經要出手了……
木封血站在東方不敗面前,道:“早聞日月神教聖姑冰雪聰明,而且還是貌美如花,今日一見卻是比傳言還要更勝一籌,歸順濺血派,本座饒你一死,否則……本座讓你爽得體無完膚……哈哈哈……”語言下賤,笑聲卑鄙,眼中——淫芒大放……
東方不敗倒是不怎麼在意,正要出手,一道藍芒閃過,那木封血卻是瞬間止住笑聲,血色繡袍一震,那藍芒便消散開來……
令狐沖依舊是將東方不敗擋住,冷聲道:“木掌門,你可知道,你等會兒會死無全屍?”
東方不敗見令狐沖不顧林平之,跑來護住自己,心下也是頗爲感動,因爲這種感覺,她倒是很久沒有感受過了……令狐沖現在最受不了的,就是別人出言侮辱東方不敗,因爲要說到武力,從來都是東方不敗欺負別人,至於別人的嘴巴,東方不敗可是管不了的。
木封血見狀,即便是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在意,反倒是笑道:“令狐少俠還真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呢……本座很欣賞,不過嘛……你還是小心林平之吧……”話音一落,林平之的劍尖又刺向了令狐沖。
剛纔令狐沖突然一劍將自己給震退了去,他可是頗爲惱怒。
“令狐沖你註定死在我的手裡!”林平之雙眼泛紅,不過卻不是木封血那樣,這是怒意和殺意。
“這話你已經說了三遍了……”令狐沖淡淡說道,手中長劍一個旋轉,便盪開了林平之那極其刁鑽的一劍。這是破劍式。令狐沖倒是很想看看,獨孤九劍對上辟邪劍法會是怎樣的一種效果。
獨孤九劍,遇強則強;辟邪劍法,詭異莫測。
木封血見兩人再次顫抖在一起,目光便瞟向面容絕美的“任盈盈”,道:“真是奇怪,你怎麼會自稱本座呢?難不成這日月神教,又是易主了不成?”
東方不敗也不喜用“任盈盈”這名字,若不是當初令狐沖隨便一說,再加上林平之和木封血一直以爲和令狐沖一起的是任盈盈,她倒也不用刻意隱瞞,不過即便是說了出來,令狐沖也不會怪她。當下也是冷聲道:“本座——東方不敗。”
頓時便渾身氣勢暴漲,周圍的黃沙頓時平地而起,形成四道不大不小的旋風,朝着木封血閃電襲去。
被這消息給狠狠驚了驚,木封血便收斂心神,對戰東方不敗,他可不敢大意……
“血起·長袖碎!”木封血倒是不再刻意隱藏自己的招數,鑲滿了紅色寶石的長袖一揮,數道血色光芒乍現,頓時便激射而出,朝着那四道凌厲無比的旋風射去。
“嗤嗤……砰……”連續幾聲驚天動地的聲響,直震得那幾十丈以外的濺血派弟子口吐鮮血……
血色光芒和旋風逐漸消失,木封血依舊是雙眼猩紅,東方不敗依舊是清冷無比,不過卻掩蓋不住那等冷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