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收起地上那對小土球，才上馬調換方向：“綁回去，自然有人決定他的生死。”
這對石人傀儡還不錯，劉城守沒用好而已。
方纔那對流星鏈，是他從矍昱洞府的填埋場找到的戰利品之一，也不知原本是誰的武器。其上諸般妙用都失靈了，只有這單一的甩擲功能保留下來，穿透力非常強勁，乃是拆家好幫手。
万俟豐上前，親自將劉城守五花大綁，丟上馬背。
就在這時，馬蹄聲又至，董銳領着數騎趕到了。
“啥，這就完事了？”他緊趕慢趕，結果還沒啖上頭湯？
“你還能趕下一場。”賀靈川從他身邊駛過，仰善騎兵緊緊跟隨，“走吧，去石胄頭。”
……
楊蒙率軍往山下衝，前方夜空炸出幾朵血紅色的煙花，這是最不祥的信號：
石胄頭頂不住了！
衆人顧不得山路崎嶇，快馬再加鞭。夜黑風高，有幾匹當場就摔斷了腿。
轉過山坳，即見城下一片混亂。
城門已開，果真有一支外來軍隊強行闖關。
楊蒙暗暗叫糟。
他攆着劉城守跑太遠了，被第三方趁虛而入！
方纔楊蒙率守備兵襲擊劉軍大營，一鼓作氣勝之，打得劉城守奪路而逃，手下軍隊降的降、散的散。
楊蒙於是帶主力部隊追擊劉城守，只留下百多人打掃戰場、收拾殘局。
這是正常操作，他總兵力也不過五百。
再說石胄頭內物資奇缺，大家都着急把敵人的軍資搬回城內。劉城守從石胄頭百姓那裡搶走的東西，他們又再搶回去，沒毛病。
方纔進攻時，衆人甚至有意避開糧車，不往那裡引火射箭。
不過夜色中的搬運難免有點亂，甚至城內的平民聽說打贏了，也衝過來搬東西，唯恐晚一點就被別人挑揀走了，場面不怎麼好看。
那時，就有幾十人穿着守備兵服和平民服飾混進搬運隊伍，悄悄潛入城內。
衆人正搬得熱火朝天，不意東北方向突然冒出一支隊伍，直接殺向石胄頭城門！
城門守軍還很盡責，第一時間發現異常，連忙喊路上的士兵和百姓進城，並在來歷不明的軍隊趕到之前，及時關閉城門。
但潛伏城內的數十名奸細突然發難，擡弩射傷守兵，飛快打開了東城門！
裡應外合，石胄頭即將失守！
城內守軍奮力迎敵，怎奈對方人多勢衆，沒幾下就被殺光。
但他們至少延敵半刻。
楊蒙歸來，通過門洞看見的，就是他們放的第一把火。
“趙廣志！”他眼都紅了，“回城，快回城！”
他們先前和趙軍戰鬥，一下子就認出對方的裝束。
果真是趙廣志來了！
幸虧他們返程及時，趙廣志的人手剛剛殺害城衛，還沒來得及把城下的屍體搬開、關上城門，楊蒙的軍隊就已經趕到！
剛剛入城的趙廣志洋洋得意，正想放縱手下盡情劫掠，卻見後頭生變，只得指揮人馬去堵城門。
一邊要進，一邊不讓進，雙方膠着。
趙廣志的軍隊超過兩千五百人，又以騎兵爲主；楊蒙身後僅三百人，跑步基本靠腿。若在開闊的地形戰鬥，這仗基本就沒得打了。
幸好戰鬥發生在狹窄的城門洞，兩邊都得下馬，短兵相接。
可即便如此，楊蒙這一方的情形也不樂觀。
他砍翻兩個敵兵，不管血濺滿面，再次對着軍隊後方的趙廣志怒吼：“趙賊，怎不敢跟我單挑！”
他上一回約戰，趙賊也不敢應。
趙廣志絲毫不爲所動，手掌往前一翻，做了個“你隨意”的手勢。
他佔據人數優勢，即便是跟楊蒙一比一兌子，時間一長也贏定了。
必贏之局，他爲什麼要親自下場？舒舒服服欣賞對方做困獸之鬥，有什麼不好？
身後的街巷很快傳來驚呼聲、慘叫聲，還有女子的求救聲。
趙廣志往後看了一眼，原來有幾隊人馬按捺不住，搶先進入內城搶擄。
進城搶劫這種勾當，他們幹得純熟無比，深知先下手爲強、後下手空窗的道理，要是不圖一個“快”字，什麼東西都會被同伴早一步搶光。
前方堵城門的趙軍聽見後頭動靜，都是心癢難捺。
奶奶的我們在這裡打生打死，後頭那些鬼機靈倒先進城摸油水搶女人了？
城門下的戰鬥，難免就有點鬆動。
尤其楊蒙的守備兵聽聞城內混亂，心急如焚，殺起人來更不要命。
趙廣志皺眉，再鬧下去動搖軍心，可別陰溝裡翻了船。
他對左右吩咐一聲：“把人都叫出來，不聽話的直接砍了。”
手下聞令而去。
幾十息後，街巷的驚呼和慘叫聲非但沒有停止，反而變本加厲、甚囂塵上。
趙廣志這回真發怒了，抓出一對斧頭道：
“都跟我來！”
講不聽是吧？老虎不發威，這些沒眼力見的小子就當他是病貓是吧？
當即有數十親兵相隨，陪他一起去教訓不開眼的手下。
至於前方的楊蒙，趙廣志根本不放在眼裡。
這小子是挺能打的，先前也給自己造成不少麻煩，但眼下被堵在外頭，掀不起什麼風浪。
行十餘丈，進了街巷，到處都亂哄哄地。百姓見他們如羊羣遇餓虎，尖叫着一鬨而散。
這種場景，趙廣志早就見怪不怪，拍馬往人聲最鼎沸處衝去。
哪知街角躥出三四名趙兵，一臉驚惶失措，見到他就像見到祖宗：“將軍救命，後面有敵……”
話未說完，後方一道弧光劃過，這人頸首分離。
腦袋掉了，身體還依慣性往前跑了兩步，這才倒地。
敵人潛進來了？姓楊的倒不笨哪。
趙廣志面色一寒，勒緊繮繩。
周圍的空氣突然凝固，深巷中只有馬蹄踩着碎石前進的聲音。
到處亂蓬蓬地，偏偏只有這馬蹄聲在趙廣志爲首的羅甸人耳中無限放大。
踢噠踢噠，不急不徐。
十餘騎從街角拐出來，清一色戴面具、着黑甲，其中幾人的矛頭還在滴血。
最前面那個，鎧甲上有暗焰蒸騰，冒出的黑煙凝而不散，化作幽影縈繞在主人身邊。
一眼看去，根本不似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