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這一天夜裡一時興起,將菲瑞克給“逗”跑了,可是,正事還是要做的,第二天早晨,露西妮自是早早地來尋菲瑞克,以期繼續前一晚的談話。
日頭將出未出的時候恰是溫度最舒適的時候,正適合一切晨練,露西妮今天可是舍了自己的晨練時間來找菲瑞克的,所以,早早得便在城外的一處小山頂上逮住了菲瑞克的身影,其時,他正面對着東方太陽初升的方向平穩吐納着,全身被一團淡淡的雲氣圍繞着——那是能量快速流動的結果。
在他的身下,是一處極難得的天然魔力池,在此冥想,集聚魔力的速度會比尋常地點高上幾分,恰是修行的好地點。
這個天然的魔力池是菲瑞克發現的,所以,便由他獨自“享用”了。這樣的結果倒是讓菲瑞克自己,以及露西妮幾人深感欣慰。因爲魔力池雖小,但卻證明了一件事:菲瑞克的楣運正在慢慢地退去,他的好運正在慢慢地回來,雖然恢復的速度極慢,但總是個好消息——當然,衆人在欣慰這個現象的時候,卻沒人知道露西妮在這背後下了多少功夫,約摸也只有沙拉斯知曉一二,不過,露西妮既然沒與沙拉斯說,他自然也只是在心底暗暗盤算,並沒有真地去問些什麼。
露西妮爬到山頂的時候,遠方的天空中剛剛躍起一團明日,明亮而溫暖,一時霞光萬丈。她慢悠悠地在菲瑞克身邊盤膝坐下,一手抵膝撐頰,雙眼直視前方,好半天,才聽她慢吞吞說道:“幕塔家背後有諾威斯頓撐腰,諾威斯頓背後又有其它特別的勢力撐腰……他們既然派了人冒充了你,又將你身上的好運轉給了那個冒牌貨,以期製造出一個‘真實的菲瑞克’,想來所謀深遠——你倒是說說,伊比利亞家、抑或是洛雷塔,究竟有什麼好東西,能讓人家這麼上心?”
菲瑞克倒沒想到露西妮對他的事這麼上心,連着兩天巴巴來與他說這事,實是說明了露西妮十分看重這件事,再加上,此時,她的態度正經而認真,自然而然給人一種可以被依賴的感覺,所以,菲瑞克自是沉澱下心思,細細思忖了起來——其實,自從被忠誠的侍從護衛着,從那個深宮庭院中逃出來的時候,菲瑞克便已經在琢磨着這些個勢力如此作爲究竟爲何,可是,無論他怎樣掰算,卻都始終無法找出一個足夠有誘惑力的理由,這回,露西妮再次問起,他只得再一次在心中過了一遍一切緣由,終還是有幾分遺憾地淡淡說道:“我也不知道。”
露西妮聞言,指間在臉頰上慢慢滑動兩下,卻並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不過思索數十秒後便道:“既然不知道,那就去求證”
如此斬釘截鐵的一句敲進菲瑞克的心底,正與他的心思完全相符,所以,一時間,他的心防不由卸了幾分,嘆氣般說道:“幕塔家既然做得出來,自是有萬全的準備,如果我現在出現在洛雷塔,不是平白給了他們一個徹底除去我的好機會?”
“不要給他們知道就好了嘛,”露西妮不以爲意地說着,“再說了,你老是這樣躲着,誰知道哪天是不是就會被人家找上門來?與其被動地躲,還不如主動出擊”
菲瑞克等的便是露西妮這句話,見她主動提出這檔子事,他便順手推舟般地轉過頭來問:“那依你看,我應該怎麼做?”
“咚咚咚咚、鐺鐺鐺鐺……”一系列極有規律的搗藥聲中,突然冒出一聲長長的嘆息,悠長有如風過長巷一般,清冷寂寥。只見正在認真搗騰藥草的露西妮一臉哀怨地盤膝坐在軟席上,身邊散了一地的各式鍊金道具與鍊金原料,剛纔那聲嘆便是由她發出的。
同在一間房的沙拉斯卻沒她這麼忙碌,正在專心地看着手中的資料,露西妮一嘆之時,沙拉斯專注在各種算計之中,一時沒顧得上發問,露西妮見狀,面上又不由添了幾分委屈之色,再深深一嘆——這回的嘆息聲大了許多,如果真論起來,與其說是嘆息聲,不如說是吐氣聲……
沙拉斯這回總算是聽清了,自是知道她此時的心思,不由心中暗笑,從資料中擡起頭來,望向露西妮,只見她手下不停地搗弄着一會要用的材料,可是一張娃娃臉卻是望着他,不大的娃娃臉上帶着頗爲誇張的哀怨表情,小嘴使勁上撅,眉眼耷拉,低頭擡眼地,甚是可愛。
“怎麼了?”沙拉斯努力憋着笑,十分配合露西妮現在的情緒,主動發問。
“我上當了。”露西妮說這話時一聲三嘆,簡單的幾個字給她拖了老長,以此顯示出她此時極哀怨的心情。
“嗯,上當了,”沙拉斯應和着,“誰騙了你,咱們去打他一頓。”
露西妮撇了撇嘴,對他有幾分敷衍的表態不是很滿意,不過,卻也沒抗議,只接着訴苦道:“菲瑞克是個壞孩子,555,人家一心想幫他,他卻挖坑讓我跳進去。”
“人家挖了坑,也得你自己願意跳不是嗎?”沙拉斯顯然覺得如此哀怨的露西妮十分可愛,不免多逗弄她幾分。
果然,露西妮聞言,哀怨之中不免多添了幾分嬌嗔,抗議道:“你也是挖坑人之一如果不是你給我那些情報,我自然不會對菲瑞克的事這麼上心,如果咱不跑去問他,他自然也不會刻意吊着我的胃口,挖了坑,讓我主動提出幫忙——小人精一個個都是小人精”
露西妮說到最後,手中搗弄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幾分,敲得小鉢“咚咚”作響,好似此時,她手下不是石體的藥草,而是那算計了他的菲瑞克。
狠搗了幾下依舊不解氣,露西妮只得又狠狠咬牙道:“深宮裡長大的,果然沒個好東西”
這般怨念倒是真真逗樂了沙拉斯,他放下手中的資料,湊上身來搭手幫忙,一邊挑着些趣事、樂事說與露西妮聽,沒兩下倒是重新將她逗樂了——其實吧,露西妮本身也不是在特意生氣,她只是鬱悶,被算計的鬱悶
今晨,在小山丘頂上,當菲瑞克向她詢問定計之時,露西妮一時興奮地將早早備好的算計透了個頭給菲瑞克,不過是易容回國,暗下聯絡可信之人,暗自察探,伺機處置冒牌貨之類的流程,菲瑞克聽完後,也是點頭同意,同時,順水推舟地將事前準備,例如化妝易容、假身份僞造等事宜全盤託給了露西妮。
露西妮原以爲菲瑞克思考了一晚上開竅了,這才讓她如此容易地便打通了思想,所以也便接下了這些對她而言並不算難的事宜,直到她樂顛顛地下了山,開始盤算“潛入計劃”的諸多細節時,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被人下套了
菲瑞克是誰啊,那可是一國皇子雖然洛雷塔不過是個小公國,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各種家族紛爭、權力傾軋也是層出不窮的,從小耳聞目染這些爭鬥的菲瑞克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相信了露西妮?並且就這般將事情全託了給她?
細一思量,便可發現,菲瑞克早就等着露西妮主動找上門哩——也許是昨晚她去逗弄他時,讓他有此定計,但,更大的可能是,早在昨夜之前,菲瑞克就已經知道了露西妮的身份,並且估計也有盤算想要向她尋求幫助
如此推算之下,露西妮自然不由得有幾分捶胸頓足的衝動——如果她不如此心急,那最後便該是菲瑞克尋上門來找她幫忙,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好似是她上趕着非得讓菲瑞克做些什麼一般……
雖然這二者的結果一致,都是雙方合作,但是雙方的主導地位,以及氣場氣勢便完全不同的啊
所以,露西妮鬱悶了,非常非常鬱悶了。
所以,她在一邊準備着幫菲瑞克,一邊卻在向沙拉斯撒嬌耍賴使小性子——不過,顯然,沙拉斯倒是十分喜歡使小性子的露西妮~
以露西妮現在的鍊金水平來說,爲一個人做個易容不過是信手拈來之事,面部的修整、髮色的改變、體型的微調,衣飾的更改,再加上她爲了懲罰菲瑞克算計自己而刻意要求他改變走姿、坐姿、說話節奏等等諸多生活小細節,不過五日,一個翩翩佳公子形象的菲瑞克便被改造成了一個年近四十、面容平凡的普通魔法師——普通到只要他走進任何一間魔法師公會,混跡人羣之後,愣是極難將他從人羣中挑出來一般地普通,那種讓人過眼即忘的普通
“哇~啊~嗚~”維達眼睜睜地看着露西妮將菲瑞克改換形象,從頭到尾,她只發得出這般感嘆之詞,便再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其它話纔好,滿心滿眼的只有“震驚”二字。
與她有着同樣驚訝的還有泰倫斯與沙拉斯,只不過,他們的定力比維達強上太多,所以沒如此明擺着發聲罷了,但一個個眼中透出的精光也顯示出他們的驚訝。
維達和泰倫斯既然能夠看着菲瑞克易容,那麼自然也是知道這一“潛入計劃”的,露西妮稍稍一問便可知,兩家的長輩已經與菲瑞克背後的那些叔祖、姨祖輩達成了協議,支持菲瑞克重奪皇位。爲此,她不免得再一次捶胸跺足,怨念自己的快嘴快手快嘴……
整個易容過程整整折騰了大半天,從太陽初起一起忙活到了下午茶時分,這纔將將弄好,所幸,這一次易容,效果足以維持一月時間,倒是省得菲瑞克再次受罪,也省了露西妮再次勞累。
折騰完畢之後,露西妮恨恨地將主導位置交給了沙拉斯,並且藉着讓位的機會,狠狠掐了他一把——趁着她忙着折騰易容,沙拉斯也不知什麼時候與塞得裡克他們取得了聯繫,也算是正式與菲瑞克背後的勢力結了盟,塞得裡克一方明顯勢大,這便有了今天,由沙拉斯主持說明計劃的機會。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承受了露西妮的幾計狠掐,手上卻是迅速地將一份燙金描紅請帖丟在桌上道:“一月之後,菲瑞克-伊比利亞王子與蘇琳娜-幕塔訂婚,‘久病’的國王必定會出席訂婚宴,這是一個好機會。”
此話一出,衆人的目光不由得集中到了菲瑞克臉上,只見那張平凡的大叔臉一下黑了下去,竟帶着幾分隱隱的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