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眉心……”
蘇籍見夏天盯着自己,於是透過她的眼,看到了自己眉心多了一點淡淡的硃砂印記。比
米粒還小一半,顏色也很淺淡。
他頓時瞭然,那是大日如來的武道意志終歸在他身上着了痕跡。
夕陽如醉,殘餘的光和熱浸入蘇籍體內,他身上本已精純至極的先天紫氣得到淬鍊。雖
然效果微乎其微,但總是在進步。
修行到他這一步,每前進一絲,都不是那麼容易。
當然,他這一絲,又勝過普通武者許久的苦功。
只是,坐照的大門仍是緊閉着,好在有一絲縫隙存在,否則真會教蘇籍覺得自己此生無望坐照。他
都這般艱難,其餘“具體”境界的高人,自是更加艱難。
蘇籍心念一動,泥丸宮有劍光閃過,如鏡子拂過塵埃,此前畏難的念頭再不生起,心思澄明。
繁華的鬧市,一輛通體青色的馬車從人羣中飛馳而過。
馬車那樣快,那樣迅疾,竟然沒有傷到鬧市中任何一人。拉車的馬兒,在車伕的操控下,竟展示出不可思議的矯健和靈活,每一次蹄踏都充滿力量,帶着一絲不可言喻的美,驚心動魄,如同力道雄渾又不失輕盈的劍舞。這
是剛和柔的融匯!最
後馬車穩穩當當停在蘇籍面前,車伕下了馬車,恭恭敬敬朝蘇籍下拜。“
拜見莊主。”蘇
籍虛擡一下手,笑道:“造父,你駕車的技藝,愈發精湛了。”造
父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個尊號。
神夏時有一位專門爲天子駕車的人,他的名字就叫做造父,御馬之術,世間無雙無對。
眼前的造父也是這樣的人,他樂意旁人稱呼他爲造父。
現在他是明月山莊的人,專門負責做馬的生意。因
爲有他,明月山莊幾乎壟斷了江東的馬市交易。只
是造父再如何善於御馬,也不過是個小巧境界的武者,在廟堂江湖上,並不受人重視。但
在明月山莊不一樣,他的才華得到了施展。
“多謝莊主誇讚。”
造父恭謹地起身侍立在一邊。他
對花七是無比敬畏,所以見花七時,每次都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平日裡有了什麼差錯,被花總管發現了。但
對於蘇籍,他雖然同樣敬畏,可敬意遠多於畏懼。
因爲他親眼見過莊主做出一輛不需要人力和畜力便可以飛馳的車輛。那簡直是神明才能做到的事,莊主卻在他眼前實現了。
而且莊主答應過他,會將造出這種神車的技藝教給他。
前提是他值得莊主教他這樣的技藝。
這也是造父對明月山莊忠心耿耿的緣故。
造父不敢正眼看蘇籍,所以沒發現蘇籍眉心那一點極淺的印記。蘇
籍亦懶得糾結自己眉心那一點小東西,讓夏天和自己上了馬車,往春風細雨樓去。
那裡,已經有許多人在等着他。春
風細雨樓下面的街道早已無人,一切不相干的人都被請走,一切損失,明月山莊都會十倍賠償。
若是有人敢攪擾,後果將由自己承擔。這
條規矩,令江陵城許多貴婦和千金小姐黯然,她們不能見到蘇子思了,明月山莊的那些下人真可惡!這
是她們的心聲!
但家裡的人早已牢牢將她們看住,即使有膽大的名媛貴婦,都沒有機會去瞧她們的蘇仙。沒
有香車美人翹首以盼,可盼着蘇籍來的人不在少數。還
有人不耐煩。
“蘇子思好大的派頭,竟讓咱們這麼多人等着他。”說話的人是青竹幫的少當家常威,他是枯木派枯木道長的徒弟,一身鐵砂掌的功夫,在江陵城少有敵手,而他父親青竹幫幫主武勝更是僅次於百勝刀王的江淮霸主,連一方大員都要賣他面子。“
你若能從大禪寺生入生還,我們也等你這樣久。”一位搖着紙扇的白麪公子不陰不陽道。常
威往說話的人身上看過去,道:“你找死。”他
是江陵城的地頭蛇,平日囂張霸道慣了,哪裡受得了白麪公子的譏諷。
白麪公子只不說話。常
威就要讓他試一下鐵掌的功夫。有
人拉住他道:“少幫主,他是付玉書。”
常威道:“天書都不成。”
那人滿頭大汗道:“他是血手人屠,梁山的大當家。”
他說完後,朝白麪公子磕頭道:“你老人家大人不記小人過,饒我家公子一次吧。”付
玉書道:“你怎麼認得我?”
那人道:“小人有次押鏢,曾有幸見過您一面。”
梁山做的是劫匪勾當,不過大都是謀財,很少害命。只是付玉書甚少親自下場劫貨,但他記性很好,略作回憶,便道:“原來你是給何晏押生辰綱的那一撥人裡面的。”
何晏是當今的侍中,有實無名的宰相。在
場的人縱然聽過樑山強盜的名頭,也沒想到他們居然劫過何晏的生辰綱,這是何等的膽大包天。
且付玉書還沒出事。可
見連何晏都沒有將其奈何。
常威只是囂張,不是蠢,他猛地拔出刀。衆
人大驚,這常威不要命了。
哪知道常威這一刀沒對着付玉書,而是往自己身上砍去。
登時鮮血四濺,而一條明晃晃的胳膊也落在地上。常
威忍着痛向付玉書道:“小子莽撞了,還請大當家原諒。”他
青竹幫縱橫江淮,和水泊梁山隔着十萬八千里,只是今天付玉書要殺他,他斷然沒有生還的道理,而且人家一走,青竹幫連仇都報不了。常
威只好先斷一臂,企圖打消付玉書的殺意。付
玉書微笑道:“我本也不打算殺你,現在非殺你不可了。”常
威臉色一白。
衆人都暗贊常威雖然紈絝,到底是個漢子,是個人物,這份狠決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哪知道付玉書居然還要趕盡殺絕。付
玉書接着道:“你這番舉動無疑是爲了打消我的殺心,可是你想過沒有,你對自己這樣狠,我怎麼敢繼續留着你。今日放了你,你怕是日夜都想着報復我。我這個人能活到現在,靠的就是四個字。”
衆人還心頭疑惑是哪四個字。
付玉書便面色一淡道:“不、留、後、患!”常
威苦笑道:“小子絕不敢生出報復的念頭。”付
玉書悠悠道:“我不會賭你不會找我報仇。”
他說話間,人憑空消失,下一刻出現在常威身前,紙扇輕輕落下,就要拍中常威腦門。常
威整個人癡傻了一般,絲毫沒有要躲避的樣子。
衆人都知道這一扇子落下,常威鐵定腦袋被拍得稀碎,絕無生還的道理。但
沒有人攔住。
付玉書名聲在外,又是個狠人,誰也不想輕易得罪他。一
只大手將紙扇接住。卻
是一個身材高大的昂揚大漢將付玉書的紙扇接住。
他眉宇顧盼雄飛,豪氣過人。付
玉書心頭一驚,他剛纔那一下,摧金斷玉都是等閒,而這漢子居然空手就接住了,武功之高,平生罕見。付
玉書蹙眉道:“你是誰。”
大漢笑道:“石世龍!”付
玉書略覺得耳熟,而衆人便有人驚呼道:“他是一人挑了點蒼三隱的石世龍。”又
有人道:“聽說天山派一直在追殺他,可是他一直都沒事。”“
上月揚州八怪,死了六怪在他手上,剩下兩個,一人殘了,一人瘋了。”
“這人據說只是草原的奴隸出身,不知怎麼練出一身驚世駭俗的武功,還放言要取獸神而代之。”顯
然石世龍名頭甚大,一出場就震驚在場的武林羣豪。付
玉書常在山東,不是石世龍活躍的地方,故而一時間沒想起。只
是衆人話語落在他耳朵,登時對石世龍有了大概的瞭解。他
雖然驚訝,卻也不畏懼。一
入通幽,便是先天,心下多少有些睥睨天下豪傑的念頭。而且石世龍真要和他打,他也樂意,殺一些臭魚爛蝦,對他的武道一點幫助都沒有。
他道:“你要和我過不去?”石
世龍笑道:“只是想做一筆買賣。”付
玉書道:“什麼買賣?”
石世龍對着常威道:“少幫主,我救你一命,要你青竹幫一半產業,不過分吧。”常
威本就不認得石世龍,見他出手相救,本就疑惑,現在石世龍獅子大開口,便釋然了。什麼都不比命重要,他咬牙道:“好,我答應。”
他心裡打着注意,付玉書可不是好惹的人物,石世龍再厲害,怕也要和付玉書兩敗俱傷,到時候他兩個一起宰了。
付玉書淡淡道:“你真自信能從我手下救他?”
石世龍道:“你我武功差不多,我要贏你很難,你要勝我也不容易,所以我不準備和你打架,這樣吧,青竹幫的產業我拿了五成,這五成裡,我分出一半給你,你看如何?”
付玉書笑道:“那我爲什麼不自己取五成,還要勞煩你的手?”石
世龍道:“因爲有我。”
他神目如電,精光閃閃,這份內功,簡直駭人聽聞。
付玉書注目片刻,笑道:“好。”
常威此刻簡直恨不得把石世龍碎屍萬段,沒想到這傢伙居然這樣做,等於石世龍什麼都沒做,白敲了他一大筆竹槓。
付玉書倒是對石世龍高看一眼,因爲答應石世龍的條件,對他有利無害。
而且常威也等同於和石世龍結了仇,產業到手後,怕是第一個要殺常威父子。而且石世龍也不會怕常威不認賬,因爲自己第一個就不會答應。
他們兩人聯手,足以讓青竹幫煙消雲散。
如此威壓下,由不得常威父子反悔。
由此也可以看出石世龍實是粗中有細,可不是隻會武功的莽夫。
在兩人逼迫下,常威心頭再恨,也只得簽下血書,認下這筆賬。
他血書寫完,外面便有人笑道:“兩位做得好生意,只是在我的地盤做生意,我抽點佣金不過分吧。”
“蘇子思來了!”衆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