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初的態度並不好,爸爸也不在意,依舊細心的照顧着我,偶爾關心哥哥的現狀。
知道哥哥這三年一直沒有再談朋友,心裡牽掛着一個人,爸爸若有所思的望着他良久。
之後,爸爸的態度就變得好奇怪了,有好幾次,爸爸有意無意的在我們,特別是夏亦初面前提起顧盼,又說什麼孩子之類的話語。
我問他的時候,他又裝傻,說什麼都不知道。
我勸哥哥回國,既然知道自己放不下,爲何不再去爭取一次呢,難道要學我一樣,等到永遠失去了再去後悔?
哥哥回國了,不過他的臭脾氣,加上那個據說也很固執倔強喜歡口是心非的顧盼,兩個人在一起,就如同火星撞地球,經常吵架,情況很不樂觀。
於是,爸爸請我一起回去幫忙,撮合他們;也該爲自己肚子裡的孩子,找一個交代了。
這就是胡麗婧所講的她的故事了。
“那個時候在美國,你不是答應了我們,會生下這個孩子的嗎?爸爸也說了,他會幫你養大孩子的,叫你不用擔心那麼多的。”夏亦初一邊說着,一邊從樓上走下來了。
一個專心的講故事,一個專心的聽,倒沒有聽到,有人下樓的腳步聲。
胡麗婧跟我講的,夏亦初聽到了多少?
不,本身,這個故事,他就是一個參與者啊。想到他在故事裡擔當的角色,顧盼有點奇怪,想當初他還與我戀愛,並不是一個非常注重門戶之別的人。
爲什麼在小麗這件事上,夏亦初要如此的參與?也難怪胡麗婧要怨恨了,邁克的死他也要負一部分責任的。
想到這裡,顧盼不禁擡頭望着夏亦初,他手上拿着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剛纔果然只是上樓拿東西去了。
聽見哥哥的話,胡麗婧只是愣愣的坐在沙發上,沒有擡頭看也沒有做其它的,依舊維持着先前的姿勢:雙手抱膝的望着前方,眼神蒼白空洞。
顧盼知道,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故事裡,不,對她而言那不是一個故事,是一個痛苦的回憶。
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爲什麼要聽她講故事呢?
對胡麗婧而言,將這些講給別人聽,無異是,將自己的傷疤再一次揭開,露出裡面的血淋淋的皮肉給別人看。
這種痛苦懊惱痛失親人的經歷,她有過一次,真的是太痛苦了。
小麗說起來是這麼的輕描淡寫,她顧盼也只是當一個故事來聽。真正經歷其中的人才知道,整個過程,會是多麼的驚心動魄。
胡麗婧呆呆的坐着,夏亦初下樓之後,走到她面前,將手中的盒子放在她面前,她也沒有反應。
“小麗,你不要這麼,我和爸爸都很擔心。”
胡麗婧終於擡頭,望着他冷笑,“爸爸?他也配?”
“爸爸他——”想辯解的,夏亦初卻頓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誠然,自從她的父親過世之後,夏亦初也開始學着去體會那個道理:惜取眼前人。
做起來,卻是那麼的難。
至少,她是誤會了爸爸,所以心裡纔會悔恨萬分;而夏爸爸,夏爸爸他是真的做錯了啊。
“是啊,在美國的時候,他說,我們夏家又不是養不起一個孩子。你放心,小麗,跟爸爸回去,你們母子倆,爸爸都會好好疼愛的。他連我媽都不疼愛,還有什麼資格來疼愛我的孩子?雖然現在社會已經很開放很進步了,私生子卻還是會受到流言蜚語的攻擊的。我比較幸運,我的爸爸媽媽都很疼我,給了我一個完整的家、一個沒有缺失的童年,我的孩子呢?等他長大了,他會問我,媽媽,爸爸在哪裡?你說,這樣的話我要如何去回答呢?”說完這麼一長段話,胡麗婧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軟綿綿的癱在沙發上坐着。
“所以,你今天才會想去醫院,做掉孩子?”
從酒店回來之後,胡麗婧就一直很不對勁,把自己關在房裡。而她一心煩惱着自己的煩惱,對她的關心也不夠。
現在才知道,自從知道了當年的故事之後,胡麗婧就有許多心事,她對夏爸爸的恨意全部一下子涌現出來了。連帶的,想起那些不好的回憶,憂心着孩子的未來了。
“我本來是想,長痛不如短痛的,現在我也只是一時難過。要是真的生了,以後,就要對他的一輩子負責了。”
“孩子是無辜的,你這樣子對他何其殘忍,小麗,我希望你再考慮清楚。”我當時是不小心失去了孩子,就傷心了許多時候。
胡麗婧卻想,主動不要這個孩子,現在做這個決定容易,就像她說的,只是一時的痛,卻不會只是一時的難過的。
以後每次回想起來的時候,心痛會不會,增加一分呢?
“就是考慮得很清楚了,所以——”胡麗婧話音一頓,看他們都緊張的望着她,雙手一攤,笑着說:“所以我沒有走進醫院啊。”
點了她的腦門一下,“你這個丫頭,一句話還分兩截說,嚇了我一跳。”
胡麗婧不服氣,跳將起來:“是你自己笨,還怪得了我嗎?我要是真去醫院動了手術,現在肯定身體虛弱的躺在牀上,還能走着回來嗎?”
這話說的也是,他們太緊張太關心,一時就亂了分寸,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沒看出來。夏亦初瞥了她一眼,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就坐在茶几的另一邊,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慢的喝着。
真是一個堅強的丫頭,一下子就從悲傷中走過來,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本性。
其實顧盼倒不希望她這樣,寧願她哭出來,用眼淚把心裡的情緒都宣泄出來比較好。水分幹了,心裡的悲傷也就會減少許多了。
長久的壓抑,怕她會出問題啊。
只是,這要靠胡麗婧自己度過難過了,外人只能分享她的悲傷,卻不能代替。
看見夏亦初喝茶,顧盼也覺得有點口渴了,馬上就看到自己面前的茶几上也擺着一杯茶了。端起來喝了一口,正是她最喜歡的花茶,夏亦初是什麼時候泡的?
胡麗婧看見了,又叫了起來:“好啊,哥,你偏心,只倒茶被嫂子,我呢?”
夏亦初沒好氣的將整個茶壺放在胡麗婧眼前,“喏,你慢慢喝吧。”
長不大的小姑娘,過幾個月,她就要做媽媽了嗎?顧盼睨了胡麗婧一眼,“決定留下孩子,你就乖一點,堅持五個月,做乖乖的淑女。”
“啊?”胡麗婧怪叫,往沙發上一倒,“我纔不做淑女呢,我要做孩子他媽。今天在二醫院門口的時候,看到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牽着小孩出醫院,可能是剛打完針出來吧,那個媽媽問:孩子,疼嗎?小女孩最多四五歲,穿着花裙子,還扎着可愛的馬尾辮。小孩子多怕打針的,我看到小女孩右手手背上貼了一張紗布,眼裡也有淚花。可是她笑着摸摸她媽***臉頰,說:媽媽,我不疼,你別擔心。當時,哎喲,我的心兒都碎了。都說女兒是媽***貼心小棉襖,以後,我也要生女兒。”
“下定了決心就要堅持到底,不要反反覆覆的。盒子裡有一盒錄音帶,你自己拿回房慢慢聽吧。”
胡麗婧驚異的看了夏亦初一下,這纔打開那個長盒子,裡面有一些東西,主要是紙張相片零零碎碎的小物件等,果然還有一盒錄音帶。
那相片上是一個大眼睛高鼻樑的黃頭髮男人,外型非常棒,很像顧盼所喜歡的湯姆布魯斯。他緊摟着身側的嬌小女孩,兩個人對着鏡頭都笑得很甜蜜。
女孩子正是胡麗婧,那麼,這個男人就是那個邁克了?
“這些東西,都是邁克留下的,當時你說都要扔掉的,眼不見爲淨。爸爸幫你留了起來,說你只是當時傷心,以後肯定會後悔的。今天我拿了出來,小麗,不要的話你自己再去扔掉吧。”
胡麗婧衝夏亦初笑了,“哥,謝謝你,那個時候我太過於傷心纔會那麼決定的。幸好你幫我留了起來,不然我會後悔死的。人已經不在了,如果連東西也沒能留下,我會恨死自己的。”
“至於你說的私生子,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要不要聽聽看?”話是衝着胡麗婧說的,可是說話的時候,夏亦初卻是望着顧盼的。
難道,這個解決問題的辦法是跟她有關的?顧盼十分的詫異。
胡麗婧將盒子重新蓋好,只是手裡拿着那張相片,專注的看着,頭也不擡的問道:“什麼辦法?哥,謝謝你對我的費心。”
“傻丫頭,跟你哥還用得着客氣嗎?以後的日子還漫長着,我知道一個人帶孩子會很辛苦,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會幫你的。”湊在胡麗婧身側,跟她一起仔細看着,一邊看顧盼一邊嘖嘖有聲的稱讚:“真帥啊。”
夏亦初喝茶的動作停住了,端着茶杯望着顧盼,眼裡,滿是不以爲然。
“哈哈,是啊,很像湯姆克魯斯,對不對?”
賓果,英雄所見略同,“是啊,比你哥可帥多了。”
忍不住的,顧盼想跟小麗來一個熱情擁抱了。只可惜,兩雙張開的手臂被一根立柱擋住了,一根活動的人形立柱。
夏亦初把他們隔開,一人瞪了一眼,然後押到沙發上坐好,讓他們乖乖喝茶。
“要想這個孩子不變成私生子,很簡單,把他變成我的孩子,在法律上他就有合法的父母了。盼盼,我們復婚吧。”
撲哧,顧盼嘴裡的茶噴了出來,齜牙咧嘴的望着夏亦初,“真的假的?你這樣就算求婚嗎?”
“也算是吧,復婚也要結一次婚。”夏亦初漫不經心的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