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練場在桂堂鎮上最北邊稍稍偏東,因爲剛開修,別說圍牆,連很多訓練設施都還沒來得及上。由舊木房子和草棚子組成臨時居所,顯得有
些空蕩。柴房房門與大門之間是操場,中間無任何阻擋物。這個時候從柴房房門出去,絕對會被敵人發現。可柴房又沒有窗戶口,該怎麼辦了?
不得不說,張青山就是個軍人的好苗子,這纔多久,雖然跟老兵學的有點油腔滑調,可也學會了老兵的很多本事,尤其是臨戰不亂的沉穩心態。
張青山趕緊攔着周寶玉,不慌不忙的回頭掃了眼周圍,帶着周寶玉躲到柴火堆後面。
爲了防止周寶玉再次緊張而壞事,等兩人都躲了進去後,他便將成捆的柴火碼在身外。沒話找話來放鬆彼此的緊張情緒:“大隊長還說過我什麼壞話?”
“大隊長說,你沾上毛比猴子還精,得多關你幾天,最好增加點難度,免得你尾巴翹上天……對了,大隊長還叫我多跟你學習。當然,他還說了,逃跑你是不會的,但你絕對不會安心關禁閉,肯定會想方設法的使幺蛾子,要我不要搭理你……要是你敢逃跑,就讓我吹哨子叫他,他會來收拾你……嗚!”
張青山一把捂住周寶玉的嘴,因爲凌亂的嘈雜聲越來越近。
見周寶玉雖然很懂事的沒掙扎,張青山鬆開捂住他嘴的手,卻發現周寶玉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張青山碰了下他的胳膊,掏出手**放在手邊,握着柴刀對周寶玉嘿嘿一笑,湊在他耳邊小聲道:“小鬼頭,你想當紅軍戰士麼?”
“當然想!”周寶玉果然是孩子心態,立即就想起自己已經是小紅軍了,立馬挺起胸膛,輕叫道:“我現在就是名小紅軍戰士。”
“你現在還不算真正的紅軍戰士。因爲想要成爲紅軍戰士,就必須要經過戰火的考驗,還得要一不怕死,二不怕苦。”
“我知道,我參加紅軍時就聽人說過‘要吃辣椒莫怕辣,要當紅軍莫怕殺!’我反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爛命一條,早就有這方面的準備。只是看不慣那些地主惡霸欺人太甚,就琢磨着死也要找他們出出這口惡氣……張大哥,跟你說句實話:我是聽人說紅軍是窮苦百姓的隊伍,才跑來參加紅軍。當時都想好了,要是紅軍不收我,我就上山落草,專門劫富濟貧,爲天下窮人出口惡氣。”
看着周寶玉面色冷峻,眼珠子卻微微發紅,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剛剛的驚懼之色一掃而光。讓張青山忍不住在心裡感嘆:這也是個狠角色!不過認真想想,紅軍裡很多人都有過類似的受苦受難經歷,有這想法很正常。
“那行,現在就到了考驗你的時候了。你聽着,等下一定要沉着冷靜,千萬不要亂動亂叫。萬一跟敵人打起架來,你一定要躲在我身後,出去後也一定要緊跟着我,知道了麼?”說完,張青山愣住了:這話怎麼這麼耳熟?哦!對了,當初,第一次上戰場,衝鋒之前,老班長黃德寶就是這麼囑咐自己的,並言行一致這麼做的。想想如今自己都能對別人說這話了,讓張青山有種‘老子也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老兵’的感覺,心頭居然有點驕傲。
周寶玉剛要回話,卻聽見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很機靈的主動閉嘴。果然是個好苗子!
很快,就見三個不知是土匪還是白狗子的傢伙,端着步槍衝進來,掃了眼柴房後就要離開。帶頭的那個傢伙卻特意跑到竈臺後面看了眼,再順便掃了眼柴堆後,在同伴的笑罵聲催促下,提着槍,罵罵咧咧地出去了。讓張青山和周寶玉稍稍緊張了一把。
“張大哥,他們怎麼只看了眼就出去了?”
張青山沉吟了一下,笑道:“整個營地就我們兩人,他們先在別的地方搜查了一遍,都沒發現人,來到柴房,見柴房空空如也,便以爲這裡和別處一樣沒有人,所以,只看了眼就出去了。再說,他們要麼是土匪,要麼是白狗子,怕死的很,搜查的必然不認真,說不定他們還不希望搜出人來了。”
“爲什麼?”
“因爲他們怕死呀!你想想,萬一搜查出紅軍戰士,跟他們拼命,他們豈不害怕?”
周寶玉認真的想了想,點點頭,總結經驗似的說:“我今後要是搜查敵人,一定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說完,還特意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怕死!”
張青山拍了下他的肩膀,對他豎起了大拇指,溫柔的說出了自己心頭的想法:“小鬼頭,出去後,到我們小隊跟我混,怎麼樣?”
“那太好了!”
就在這時,卻聽外面的敵人大喊:“媽的,別人都在發財,卻讓老子們來這裡搜查,萬一這裡藏着紅腦殼,那不是讓我們來送死,他們去發財麼?太他媽的不拿老子們當回事了。我說你們都快點,狗屁都沒一個,扔幾個火把就夠了。”
“張大哥,他們要燒我們的營地。”
“不怕,一時半會燒不到柴房來。況且,聽他們的話,估計他們扔幾個火把就會走,我們有時間跑出去。”
果不其然,外面的敵人點燃幾個火點,就火急火燎的跑了。
爲了安全起見,又等了兩三分鐘,張青山才鑽出柴堆,跑到房門口向外偷瞄,不見一個敵人,這才招呼周寶玉趕快出門。
出門一看,那可憐的草棚和舊房子組成的兩排房子,正從兩頭往中間燃。看着大火席捲,濃煙滾滾的場面,無法滅火,讓張青山心頭一嘆。一旁的周寶玉則大爲氣氛的叫着:“狗日的敵人,老子一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小鬼頭,這筆債遲早要敵人還的。不過,現在你有沒有膽子跟我去殺敵?”
“有!”
“那好,跟緊我,一切行動要聽我指揮,記住了嗎?”
“是!”
看着周寶玉昂首挺胸的答應,眼神裡冒着興奮的精光,哪還有先前驚懼的樣子,讓張青山欣慰的點點頭,道:“現在,跟我去搞槍。”
說完,張青山向槍聲密集處快步走去,周寶玉趕緊提着紅纓槍追上去:“張大哥,我們到哪搞槍?”
“你想,敵人這一股腦的打過來,肯定有受傷或者落單的,我們的槍就落在他們身上。好了,從現在起,沒我的命令,不許說話。”
從旁出了營地,摸進一條巷子,順着巷子走到一條叫后街的地方。張青山知道,這條街是賣菜和乾果之類的地方,再過去就是主街。而現在,他倆就處於這條街的大彎子中間,兩邊都看不見頭,也看不見尾。
小心翼翼地在巷子口往外一看,家家戶戶關上門,街面上到處都散落着被踩爛的菜和果子之類的東西,十分凌亂,卻空無一人。偶爾還能見到一灘血跡或者一具屍體,但不見武器,顯然都被有心人收走。
張青山看了眼巷子口右邊街面上七八米處的那具屍體,又回頭看了左邊一樣,吞了吞口水,握緊柴刀,正要小心翼翼地摸出巷子口,猛然間見右邊街面上有兩個人影,趕緊躲回去。定了定心神偷偷看去,卻見一個揹着步槍的傢伙,右肩半扶半扛着一個應該是腳受傷的同伴,左手還抓着一個包袱,顯然是從鎮上住戶那裡搶來的戰利品,此時定然是收穫頗豐,纔會忙着離開。
看着這兩人一瘸一拐的走來,張青山拉着周寶玉趕緊躲到巷子口的右邊。
不管張青山是否自稱爲老兵,這個時候的肉搏廝殺,想想都讓人緊張,可一想到身邊還跟着個小同志,張青山又不得不硬着頭皮去跟敵人搏鬥。而且,爲了避免自己的緊張而引起周寶玉再次緊張,張青山把手裡的柴刀塞給周寶玉,用自認爲最溫和的語氣對他吩咐:“把你的紅纓槍給我。”
拿過紅纓槍,張青山又順着巷子口瞄了眼那兩個傢伙,回頭吩咐:“等一下我用紅纓槍先解決一個,再奪剩下的那一個手裡的槍,不管他對我開沒開槍,你先不要出來,等我奪槍的時候,你再出來幫我幹掉他。明白了麼?”
“恩!”
兩人緊握手裡的武器,緊張的等待着。這種緊張是最能感受到時間的緩慢,明明就三十米左右的距離,兩人卻都感覺如同等待了一年。
回頭瞄了眼周寶玉,見他握柴刀的手關節泛白,想起他先前緊張到拿顆手**都做不到的場面,爲了緩解他的緊張情緒,張青山向目標偷瞄了眼,見還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頓時回頭對周寶玉小聲笑罵道:“老子去拼命都不緊張,你小子在後面只管撿戰功就成,緊張個屁呀?”
周寶玉訕訕笑了一下,笑的比哭還難看。
“對了,等下你還得幫我看着周圍,要是有敵人,一定要喊我。”
“好,不過,要是萬一敵人人多,怎麼辦?”
“放心,就這倆貨色,還不夠我塞牙縫的,更何況,其中一個還受了傷。收拾他倆,我一隻手就夠了。就算敵人再多,我們打不過難道不會搶了槍就跑麼……好了,不說了,他倆近了,你只管看我表演就是了。”
張青山微微後退兩步,咬着牙,瞪大眼,舉着紅纓槍,擺出投標槍的姿勢。身後的周寶玉也雙手高舉着柴刀,緊張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