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無垠（二）
絳鳶下了保證，兩日內至少恢復到能自保的程度，之後便徹底閉了關。
這兩日，湘篁亦是繪製了不少道符，將記憶裡符籙所載的可能有用的都嘗試了一遍。
有了那微妙的變化，沒了往日運用靈力時那點滯澀，湘篁彷彿是開了竅，許多以往連一劃都不能完成的道符都能成功繪製，甚至有幾個完全脫離了符紙的要求。
湘篁心中欣喜，卻並未就此放鬆。
她沒有縮減道符修習的時辰，卻又從休息的時間裡勻一部分給了從香雪閣中所見的書冊以及七娘贈與記錄了妖修的書籍。
湘篁看書的速度向來快，且過目不忘，不過一日便從裡面挑選了一些個能用的招式。
“絳鳶，若是我修習妖類的招式，是不是墮入邪道？”
“邪道？哈哈，何爲邪，何爲正？難道不是該全看人心嗎。”絳鳶笑看着特地過來問詢的湘篁，點點她的心口，“小湘子，你會問出這個問題，心裡不也是有了想法嗎。”
湘篁確實有了想法，道符的威力和能力雖然不可小覷，但幾次對戰下來，她也瞭解到只懂得用道符的侷限。
她不想每次都空有靈力卻因着這樣的侷限牽連了身邊的人。
這一次，綰綰還好沒事，可下一次呢？
若是多會些本事，大家都可以好好的吧？
最後，湘篁遙望着蒼麓的的方向拜了三拜：“師父，湘篁一定會謹守道心，不會動搖分毫，更不會受到干擾入邪入魔。”
這一些，綰綰都看在眼裡。
妖修之事，她作爲鬼修雖不甚瞭解，但畢竟活了這數千年，多少也聽到過一些。
妖修與其他修煉法門不同，它本身就存在了各種類型，不同族類的妖修也有不同的特色，就連同爲妖修者也不宜亂修別類的，更不用說是身體最爲孱弱的人類。
雖然小竹子並不修心法，可兩種修行的招式又怎麼可能完全融合互用？
是以，對湘篁的努力，綰綰並未放在心上。
何況，湘篁花費那麼多時間去修行，對綰綰也是有利，能有更多單獨的空閒時間運功療傷。
那小竹子身上帶的寶貝真是怪異得很，好像活的一般，難對付得很。
中了芒刺的地方，傷口恢復得非常緩慢。
現在的狀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來一次之前那樣的對峙。
錢管家自然是打發回了錢家，只說那虎妖不會再在附近作惡，但是錢少爺的人魂確實是找不回了。
客棧的房錢和二人所用的藥錢，錢管家都一併付了。
所以，當二日後三人啓程時，也不需要再費心這些，只准備妥當便離開縣城。
“那虎妖必定跑出老遠，我們這樣子走得走到何年何月才能追上？！”不過小半日時間，絳鳶跺跺腳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
湘篁沉默了會兒，看那模樣像是確實在認真思考，卻在絳鳶心情稍好時爲難地說：“可是，我們都不會騎馬。”
絳鳶的雙眼瞪得越發大了，咬牙看着眼前這不開竅的笨傢伙，恨其不爭地說：“小湘子，你真的是道士嗎？真的是修道中人？！”
“是的。”湘篁認真地回答她，一本正經的模樣，無聲地責備絳鳶不該拿此事開玩笑。
絳鳶扶額，頗有半分無奈半分哀怨的模樣：“你就不知道，有一種術法叫作縮、地、成、寸嗎？”
“哦，知道。”湘篁大約也知道讓絳鳶頭疼的是自己，乖乖地點頭，“但是我不會那個。”
看着湘篁無辜的模樣，絳鳶終於妥協地聳肩：“好吧，你不會，但是我會。帶兩個人應該不成問題。”
“誒？好厲害！”這縮地成寸，她還只有小時候見長風師兄用過一次，佩服得很。如今聽絳鳶說她會，自然也跟着佩服起來。
絳鳶對湘篁這個反應非常滿意，無視那個似乎從一開始就沒多大變化的綰綰，她笑眯眯地拉着湘篁到綰綰那邊站定，問清楚了子母符指示的方向，立刻結印唸咒。
湘篁好奇地等着，只覺得從絳鳶那兒傳來一道暖洋洋的氣流，下意識地就閉了眼，再睜開眼，她們已然不在原先的地方。
“怎麼樣，一眨眼就過來了吧。”絳鳶笑眯眯地說。
湘篁點點頭，高興地打量四周。
與之前縣城外頗顯空曠的平地不同，這裡是一條小溪旁，溪水很清，甚至能看到水底遊動的小魚。
有幾隻鳥兒似乎是被突然出現的三人驚動，鳴叫着飛入空中。
“真的，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湘篁一邊感嘆一邊取出道符，“絳鳶，我們這樣走了有多遠？”
“應該是向東南走了大約十里。”絳鳶煞有其事地估算着。
“嗯。”湘篁催動靈力，母符紙鶴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小圈，穩穩地往西南方向飛。
湘篁：“……”
絳鳶：“……”
沒等絳鳶乾笑着說什麼，湘篁古腦地晃晃腦袋：“這虎妖也太會跑了，怎麼這麼快換了方向？若是一直如此，只怕很難追到。”
“……”絳鳶看着湘篁，第一次生出一點不好意思的微妙感。
“絳鳶，還好你會縮地成寸！”湘篁看向絳鳶慶幸地說。
絳鳶默默地站到二人中間：“額，那我們繼續往西南吧。”她突然感覺到了某種叫壓力的東西。
又是一道暖流，三人這一次出現在一片田地當中，大片的綠葉下覆着顆顆鮮紅欲滴的小果子，色澤透亮。
嗅着鼻翼間帶着清爽甜香的味道，絳鳶挪了腳，看着那幾顆被踩爛的果子，看向湘篁：“小湘子，快些將母符拿出來辨了方向。”
她隱約看到那邊田埂處，似乎有農戶三三兩兩圍聚在那兒，已經注意到她們這三個突然出現的傢伙。
湘篁也聽出絳鳶言語間的緊張，立刻取出母符。
當母符慢悠悠往北邊飛時，農戶們已經開始往這邊圍過來。
絳鳶也沒等湘篁說話，立刻替她抓回母符紙鶴，第三次催動縮地成寸。
湘篁閉上雙眼時，隱約還能聽到越來越響的關於捉賊的叫嚷聲。
第三次，湘篁尚未睜開眼，只覺得雙腳才一觸地便聽到石塊滑落的聲音。
她立刻睜開眼，腳下的景象讓她一陣暈眩。
這一次的落點是懸崖邊，三人腳下外凸的石板已然吃不住三人的重量，向下滑落。
懸崖下方雲霧繚繞，完全看不清下面是怎樣的景象，深不可測。
“絳鳶，拉綰綰上去！”湘篁大聲喊道。
深谷中傳來空洞的回聲，絳鳶身手敏捷，被湘篁這一喊，下意識地就拉住綰綰往上一躍，跳上安全的斷崖處。
只是，因爲這一躍的借力，三人原本踩着的石板墜落的速度越發快了。
湘篁同樣跟着一跳，奈何本身身手就不如絳鳶，又特意停留了比她晚一步，沒能成功，身子往下墜去。
“小湘子！”絳鳶急忙喊道，可她尚不會御劍飛行，想要救人卻無能爲力。
綰綰站在絳鳶的身後，幾乎就要不顧隱藏自己的身份去將那笨竹子拽回來，卻在看清湘篁的動作時終於努力按捺下來。
墜落的湘篁並未放棄，而是飛快祭出飛行符。
只這一張的飛行符，按在自己身上，運氣周身靈力催動，很快便讓她自己停在空中，漸漸飛回斷崖。
看到湘篁落在面前的那一刻，綰綰才感覺自己終於鎮定了下來。
真可笑，她做了這數千年的女鬼，怎麼還會有心這種東西？又從何而來的心慌心跳？
想到這，難以抑制的殺氣溢滿綰綰全身，看着眼前兩個一無所知的人類道士互相查看情況，她恨不得現在就將兩人盡數殺死。
只是，肩上和右肋兩處傷口越發疼得厲害，讓綰綰終於還是剋制住殺意。
“誰？！”大難不死的湘篁突然掃向綰綰那個方向，厲色道。
綰綰一陣緊張，隨即才意識到湘篁是在越過自己看向身後。
看着湘篁三兩步到自己身後護住自己的湘篁，綰綰暗中啐了自己一口，到底是在緊張什麼？害怕她發現自己的身份？
可笑這小竹子，明明還那麼小，就連她的肩頭都及不着，整日裡想着要保護她。
若是知曉她是修行千年的女鬼，一定會很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