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靜得怕人,陽光照在牀前的桌子上很是明亮,而季心苗確從心裡冷到腳底。
想想自己前世一個堂堂的農業系畢竟的碩士,辛辛苦苦奮鬥了這麼多年就是爲了掙脫農村,哪知,前世苦讀的成果一丁點兒都沒來得及享受,她竟然又是一覺回到解放前了。
眼淚撲漱漱的下來,而且越來越兇,爲害怕、爲不甘、爲不平,季心苗終於失聲痛哭。
許久,一隻小手摸上了她的臉:“大姐,你別哭了,剛纔那個林家哥哥來了。他聽說你上吊了,撒腿就跑了。你是不是想要他來看你?敏兒本來想叫他進來的,我還來不及叫他呢,他就跑去茶花姐家去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
季心苗哭夠了心裡也舒服了些,聽到林家哥哥幾字,她突然記起剛纔這個身子的親孃提起過的小混混,難道是他?於是她擡頭看着眼前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來的小女孩問:“你是敏兒?”
季新敏心裡覺得很奇怪,大姐怎麼會不認識她?
不過她轉眼又一想,大姐不是上吊了麼?娘說大姐腦子壞掉了,肯定是上吊才壞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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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好心的回答:“大姐,我是敏兒啊,你不記得我了?我們家你是最大的,我是最小的,你以前不是說我傻乎乎的麼?”
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季心苗爲了瞭解現狀只得裝出一臉的無奈又問:“敏兒,大姐真的腦子迷糊了,家裡有什麼人都不記得了,你能不能跟大姐說說?我怕娘知道了,她又得打我了。”
季新敏剛纔一直躲在門口的,她聽季心苗這麼一說立即像個大人似的坐在她對面:“大姐,你要是把奶奶都忘記了,她可真的生氣了。上次你回來沒叫她,她心裡可難過許久了。我們家有爺爺奶奶、爹季秋林,娘王二妹、大哥季坤平、二哥季坤安、大姐你,二姐季新梅,還有就是我。”
說完一臉的討好看向她,見季心苗一臉的讚許她接着又說:“大伯叫季秋收,大姆…大姆奶奶叫她劉氏,大堂哥季坤和、二堂哥叫季坤樂,大堂姐叫季新春、二堂姐叫季新豔。大伯家的大堂嫂我不知道叫什麼,大堂姐夫我也不知道叫什麼。”
見季新敏可愛的鼓了鼓小嘴,季心苗好好誇讚她:“你已經記得很好。我們家還有人麼?”
受到誇獎的孩子更來勁了:“大姐,三叔叫季秋成,三嬸叫方氏。三堂哥叫季坤旺,堂弟叫季坤順。還有,大姑姑叫季蘭蘭,二姑姑叫季青青,三姑叫季丹丹。”
見她能把這一大家子說得清,季心苗好奇的問:“敏兒,你幾歲了?”
季新敏可愛的吐吐舌:“大姐,我快九歲了。大哥十六歲、二姐十四歲,二哥十一歲。”
季心苗突然問了一句:“敏兒,是不是你們都不喜歡大姐?”
季新敏眨眨眼:“大姐,你真的不記得了?你剛回家的那天不是說,你跟我們不一樣,不想與這村子裡的人來往,也不喜歡敏兒跟着你轉。其實,我是很喜歡大姐的,你比我們村子裡的茶花好看多了。她總是她是我們村子裡最好看的姑娘,要找一個有錢有田的相公。可我覺得,還是大姐你好看,只是你不讓我跟你玩。”
季心苗一頭黑線,原來的季新苗竟然是個這麼眼高手低的人?連親妹妹都嫌棄?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兒和大姐啊!
季新敏那委屈的模樣,觸動了讓二十幾年來一直當慣了大姐的季心苗心中那根神經,她脫口而出:“敏兒,以前都是大姐不好,腦子不清楚,纔會說那樣的話。以後,大姐一定不會那樣了,我的小妹這麼可愛,大姐怎麼會不跟你玩呢?”
“真的?大姐,你真的跟我玩?不嫌棄我和哥哥姐姐們了?”季新敏聞言那眼中的驚喜頓時流上了臉。
季心苗拉過季新敏坐緊在身邊,才八歲的年紀,竟然這麼懂事,她一個二十八歲的大齡,哪裡會不懂小女孩的心?於是她邊撫摸着季新敏的頭邊說:“當然是真的。以後大姐與你們一塊幹活、一塊玩樂。不過,敏兒莫跟別人說,大姐腦子糊塗掉了,要不然別人會看不起大姐,還是嘲笑大姐的。”
小孩子最好胡弄,季新敏立即保證:“大姐,敏兒一定不會告訴別人的,你不要怕啊。”
肚子傳來嘀咕聲,季心苗欣慰的點點頭:“敏兒真的是個好妹妹。這會大姐肚子餓了,我們去找吃的好不好?”
季新敏立即爬下牀:“大姐,娘把飯放在鍋裡了,我帶你去廚房。”
出得房間門,季心苗擡眼看看四周,簡陋的傢俱,看得出這也是個一無所有的農家,比之當年自己農村的家還窮。
只是,這是哪呢?剛纔兩人講話倒是聽得明白,不是南方的口音,也不完全是北方的調調,是東北部?北部?西部?還是西北部?是古中國的哪個時代?如果不是同一個大陸,這語言會聽不懂吧?
季心苗回想起自己剛剛睡的那張牀,不是坑,這是不會的東北農村。蓋的被子是一牀粗麻布面的被子,裡面有一些硬硬的棉花填充。
看着這簡陋的家,季心苗悲從心來,在現代好不容易拼搏了這麼多年,有了自己的小窩,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她真是命苦,難道她就是沒福享的人?鼻子又酸了。
窮並不怕,她一農村長大的孩子本就是苦出身,前世能靠自己努力得到想要的,在這裡也能。
沒糧可以種沒錢可以掙,一切都會有的,可是把自己帶大的爺爺奶奶呢?與自己一起長大的妹妹弟弟呢?自己熱愛的工作呢?這個世界會給她嗎?
季心苗此時對老天的不公有點憤恨了,另人穿越不是有空間,就是有異能,要不讓她穿成一個衣食不愁的大家小姐,而她呢?什麼也沒有,唯有的就是與這個原主息息相通的三個男人。而且很可能不久,她就要嫁給其中一個大字不識一斗的二鍋頭!
季新敏看着邊吃飯邊憤恨的大姐不解:“大姐,是不是這飯不好吃?”
季心苗醒悟過來自己這是在吃飯,而不是在咬老天。當她看到季新敏那不斷咽口水的喉嚨時問她:“敏兒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吃點?”
自己大姐碗裡的飯並不多,而且她昨天晚上因爲被娘罵了很早就睡了,後來又上吊,到現在都沒吃早飯,於是她搖頭說:“大姐,我不餓。”
這麼窮的家,飯菜也沒油水,桌上的一小碗早四季豆,就是放了點鹽與醬油蒸熟的,現在快中午了,小傢伙那點飯怕是早就消化掉了。
季心苗爲敏兒懂事而難過,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八歲的孩子就知道善意的撒謊了。
她起身到身後的碗櫃裡拿了一隻飯碗,把自己碗中的飯與那碗菜分成兩半,然後學着韓國人一樣,做好了拌飯才放在季新敏面前說:“敏兒,大姐身子不太舒服,這麼多飯吃不下去,一會又要吃中飯了,你幫我吃一點行不?”
四五月份農村裡青黃不接的時候,山上的野果子什麼也沒有,哪個農村的孩子不饞飯呢?季新敏雖然懂事,可自己大姐說是要她幫忙,她當然高興了:“大姐,那敏兒幫你了。你身子要是不舒服,一會你再去睡會,我與豔兒堂姐去給你挖絲毛根來煎水喝。那個水喝了,你就會舒服了,而且那個水很甜的,你不要怕哦。”
季心苗等把嘴裡的飯吞下去後才說:“嗯,謝謝敏兒,你對大姐真好。”
季新敏邊嚼飯邊說:“大姐,你對敏兒也很好的啊。去年你從城裡回來時你還給我買了一朵絹花呢!那朵花可好看了,村子裡的小姑娘去走親戚都借我的絹花戴呢。跟我好的,我就借給她,她們也會從親戚家帶果子回來給我吃。”
啊?這小夥家竟然有經商頭腦?知道借絹花換吃食?
季心苗看她這麼歡喜就說:“下次大姐再進城的話,我再給你買一朵更好看的娟花,以後哪個要借你的花戴都可以,但是要跟她們說好,弄壞了就要賠的。”
季新敏扒下最後一口飯吞下才說:“太好了!大姐真好。不過,大姐,如果你有大錢的話,能不能給豔兒姐也買一朵?她說她也很想有一朵絹花,可是大姆不捨得給她買,大堂姐也不給她買,但是她跟我是最好的朋友,我也想她有一朵好看的絹花。”
剛表揚她有頭腦,一下子又打回了孩子的原形,她自己的親孃親姐都不捨得給她買,這絹花怕也是不便宜了。
不過,看在孩子的友誼又知道好朋友相互關照的份上,季心苗答應了:“城裡大姐怕是難得去了,下次有機會去鎮上,大姐給你和豔兒都各買一朵不一樣的絹花,到時你們換着戴好了。”
原來就瘦得皮包骨的小傢伙原本就只看到一雙眼睛的世界,等季心苗話一出口,季新敏的眼睛睜得更大了:“大姐,你真好!”
看着她欣喜若狂的表情,季心苗也笑了:如果真的要在這個世界過一生,那麼,怨天尤人定會讓人過得不開心。而人生快樂最重要,自己本是一個開朗的人,也許簡單纔會讓自己在這個世界同樣過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