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橫斷山脈,中國最長、最寬、最典型的南北山系。位於青藏高原東南部,跨四川、雲南、西藏三省。境內物種繁榮,各類地貌交錯,是謂鬼釜神功而就,阻斷東西交通,故稱“橫斷”。
在這羣山之間,藏着很多不爲人知的神奇事物,即使是科技發達的當今,這羣山依舊將真實的面目隱於雲遮霧繞之間,讓人們心生嚮往又無跡可尋。
青枝三歲的時候,養了半年的小兔子意外死了,還是小糰子的青枝哭得肝腸寸斷。看得其祖父青琦心疼不已,將小娃娃抱在懷裡不住安慰,“小枝丫頭不哭啊,爺爺再去給你尋一隻小兔兔。別哭啊!乖啊……”
青枝聞言卻慢慢搖頭,“不要了!”
“爲什麼啊?這回咱們好好看住它,它不會再跑出去被野獸吃掉的。”
“再找來的就不是玉兒了,不是玉兒,孫兒不要了。玉兒不在了,沒有了……”吐字很模糊,卻還是將自己的意思表達清楚了。
青琦聞言微怔了下,卻沒有太放在心上,只繼續安慰哭得開始打咯的小青枝。不遠處,青枝年輕的孃親青芸也聽到了女兒的話,看着還是糰子的小娃娃,神色間是說不出的複雜。青枝這樣的性子,若依着自己曾走過的路途,終究也會像自己這般,永遠與心中之人天各一方,只抱着那份蝕骨相思,孤獨終老。
這樣的苦,自己受夠了。怎麼捨得她再受一遭!?
青枝四歲時,青芸抱她在懷裡,一字一句地教她讀女兒經。
“小枝兒,記得了,咱們女子啊,須得時時牢記‘三從四德’,我們一族雖遠離紅塵,但青家的女兒,該守的還是得守着。將來你遇到有緣人時,定要認準一人,死皮賴臉,無論如何也不要改變心意。”
旁邊青芸的父親,已經滿頭白髮的青琦聽着女兒對孫女的教導,摸摸下巴上長長的鬍鬚,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但想到女兒那樣的性子,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倒也不錯了。
糥米糰子似的青枝似懂非懂地看着孃親美好的下頜,看着她臉上燦爛得過份的笑容,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即使不懂孃親話裡的意思,看到孃親開心,小青枝笑得燦爛,鄭重地點了點腦袋,表示自己記住了。
青琦顯然對孫女兒的乖巧很滿意,笑眯了眼睛。
青枝五歲的時候,開始跟着祖父學習醫藥,認真揹着湯頭歌,軟軟的小臉上一片莊重之色。青琦摸着孫女的頭,道,“小枝丫頭,青氏一族就靠你了。定要守着青陽谷,莫讓祖先的苦心白費了。”
“孫兒明白!”
“小枝兒啊,咱們青氏一族遠離塵世,但傳承不可斷。你向列祖列宗發誓,待及笄之後出谷尋到有緣人孕育子嗣後定將繼續青氏一族的傳承,永誌不忘。”青枝六歲時,隨着母親一字一句發下重誓。
青琦笑得志得意滿,雖然女兒不中用,不聽話,好歹有個聰明乖巧的孫女。青氏一族定能綿延。
青枝看着孃親眼底隱藏不及的得意,有些莫名,下一刻又放開。孃親總歸不會騙自己不是。
青枝八歲的時候,已經習得了一身好功夫,輕靈的身影,在斑駁的樹影間掠過,似一隻小巧的雲雀,讓人見之心喜。
“哦呵呵呵……”這是青芸的笑聲,青琦在一邊撫額,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怎麼就長得這麼歪。“我青芸的女兒就是了不起,看這身姿,看這舉止,實在是完美啊,完美啊,哈哈……”
從樹間下地的青枝已經學會不對孃親的舉止作任何特別的反應,跟着招呼自己的祖父轉身回谷。
另一邊,青芸笑得越發滿意,看這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淡定,實在不愧是她青芸的女兒。
因爲孃親說過,這是她們自保的手段,青氏一族的聚居之地萬不可讓外人知曉,因此所有的青家人都需掌握在山林間來去自如的本事。
青枝十二歲時,青芸神神秘秘地將正在學習醫理的女兒從父親那裡拉走,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單純的青枝不懂,那樣的神情叫“猥瑣”。下意識求助地看向祖父,這些年,面對孃親時不時發瘋的舉動,青枝雖能平靜以對,卻依舊無法做到真正適應。
不想,以往總會阻止女兒胡鬧的青琦卻是臉帶尷尬,輕咳一聲道,“小枝丫頭,這段時間好好聽你孃親的話,定要將孃親的教導記在心裡。”
“孫兒明白!”
青枝乖乖地跟着青芸進了屋,看着孃親帶着奇怪的表情從暗閣裡尋摸出一本已經泛黃的小冊子,然後笑眯眯地捧到自己跟前。
“來,小枝兒,看娘給你的好東西。”
“什麼?”青枝依言接過翻開,只見書冊上兩名赤*身祼**體的人擁抱在一起,舉止奇怪,姿勢奇怪,神情也很奇怪。畫功很不錯,細節處都能看得清楚,青枝卻是看得一頭霧水。
青芸的滿心期待在女兒平靜的表心下碎裂。“你知道這是什麼嗎?他們在幹什麼?”
不抱期待地問。
青枝皺眉沉思片刻,擡頭正色道,“若女兒沒有猜錯,這應該是夫妻敦倫之禮罷!”
看着女兒求知的眼神,青芸徹底風化了。她不明白,父親怎麼把青枝教成這德性了。
青枝看孃親聽到自己的答案滿臉天塌下來的表情,不由皺眉道,“孃親,可是女兒說錯了?”
青芸收回以頭搶地的心思,坐直身子道,“沒有,你沒有說錯,你說得很對。”
“孃親給女兒看此物,可是要女兒外出尋種?可是女兒初潮未至,尚無法受孕。”
青芸聞言以手捂眼,半晌方纔擡臉看向滿臉嚴正之色的女兒,道,“看你的身形,初潮也就在一兩年內。我得提前對講些注意的東西。省得到時候你應付不來。”
“孃親多慮了,此事女兒已有打算。”
看着一臉正經的女兒,青芸有些惴惴地問,“你有什麼打算?”
“女兒想來,到時只需出山尋一男子,以藥物輔助,定能一舉成孕,儘早歸來。”
“……”
“……”
相對無言。
青芸忽地站起身來,兩手高舉過頂,張嘴想喊,終究在女兒不解的神情裡放棄。坐回女兒面前道,“女兒啊,聽孃親的話,外出借種是你惟一能出去的機會,不可以這麼輕慢。”
“女兒不明白孃親的意思,女兒最主要的責任是延續青氏一族的傳承,外出不過是爲了能借種受孕,何有輕慢之說?”
青芸被女兒堵得不知說什麼,輕喊出聲,“啊,總之你要聽孃的,方纔你祖父也要你聽孃的!”
青枝聞言不再多言,確是如此,借種之事,自己沒有經驗,孃親能成功借到種生下自己,此間定也有許多需要注意的事。於是點頭應是,認真聽孃親給自己講解男女之道。
青芸眉飛色舞地講了半晌,其內容若是被青父聽到必會氣得吐血三升。他還是低估了自家女兒歪的程度。而且,正打算將他最看好的孫女兒也帶拐。
“……所以,你要記得孃親的話,跟在那人身邊,爭取與他多多相處,這樣才能生下聰明的孩子。”
青芸再次眉頭緊鎖,孃親講解的那些過程的確讓她“獲益非淺”,原來世間的男女之間竟要這般才能陰陽合和。可是,最後這要跟那人相處一段時間,青枝覺得自己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孃親,沒有能夠一舉成孕的藥物嗎?”
“沒有,哪有那種藥物,所以你第一步要保證受孕就得花很多時間,這段時間當然要跟那人好生相處。”
“如此,那女兒一定調養好身體,算準時間,爭取儘快受孕。”
青芸一噎,心思一轉,復又道,“女兒啊,你以爲生個孩子那麼容易嗎?若真是容易,咱們青陽谷何以最終只剩咱們幾個?”
青枝一想也是,忙恭敬道,“請孃親解惑。”
“你受孕前三個月最是緊要,若是趕着回谷,指不定就會因爲勞累而落了胎。之後幾個月,孩子長大,對母體的壓力也漸長,更是要小心萬分,否則很容易讓母體和孩子都受到不可挽救的損害。孩子產下週歲之前,身體極弱,更要小心呵護,要不然很容易早夭。……”
“依母親所說,豈非沒有合適的時候回返。如何是好?”
“那至少也得等到孩子週歲以後。”
青枝仔細思索,覺得母親言之有理,林間的野獸幼時也極易死去,想來人也一樣吧!“如此,女兒明白了,到時等孩子週歲以後定將立時帶她回谷。”
“這纔是。好了,女兒啊,孃親今天教給你的東西你定要時時研習,爭取討得那人的歡喜……”
“嗯?”
“娘還沒說完呢,早日爲青氏一族生下後人。”
“孃親放心,女兒定不會辜負您和祖父的期望。”
三年後,青枝及笄,在祖父和孃親的多方調養下又過了一年,兩人都確定青枝如今的身體足以孕育一個健康的孩子。於是收拾包袱,讓在羣山間生活了十六年的青枝出谷尋找合適的男子,借種受孕。
“小枝丫頭,你出去遇到外人便自稱是這山中隱居的苗族人家,咱們寨子裡有借種的習俗,你便是爲借種而出寨的。苗語你是會的,也不怕讓人生疑。咱們青陽谷的一切萬不可對人言。切記早去早回!”
“祖父放心,孫兒明白!”面對祖父的叮囑,青枝莊重應是,與兩位親人告別,互道珍重。
送走女兒,青芸眼底都是期待。這些年,未曾向青枝描述外面的世界分毫,只盼着那花花世界能讓那雙太過澄澈的眼睛染上溫度和色彩。至於說,自家女兒會不會外面那光怪陸離的世界嚇到,青芸滿心期待。即使看不到,也不妨礙她盡情想像。
原諒一位十多年從不曾見過女兒稍微誇張的表情的母親吧!當然,以青芸的標準,所有跟她的表情不在同一線上的表情都稱爲沒有表情。事實上,青枝會哭會笑,十分正常。
這時候的青芸不知道女兒已經做好了在近道的山中抓一名進山來的男子“圈養”至她受孕生子及至孩子滿週歲的打算。
只是,躊躇滿志的青枝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了與書中大不相同、她無法理解的怪獸,能讓她在山裡抓到的男人往往都不是她能圈養的角色。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末有存稿,只能說,爭取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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