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禽劍讓侯江城回到了太一宗,但還不足以幫他贏得地位,“奪天地造化以爲己用,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爲”,在連濤山,實力纔是一切。
魏十七獨自一人下山,念念不忘七禽劍。
路過凌霄殿的時候,忽然覺得氣氛不大對。青石臺階上,高高矮矮站了十多人,冷冷注視着他,毫不掩飾敵意。魏十七心中轉着念頭,莫非是滅殺許靈官之事暴露了?不會啊,卞慈卞雅不會說,潘乘年楚天佑應該也不會,就算要尋仇,也不該搶在這個時候!
正尋思間,一人排衆而出,四十來歲模樣,個子不高,相貌平平,混在人堆裡,就像一滴水落盡江海,毫不引人注目。他朝魏十七拱拱手,道:“崑崙派的魏師弟,打攪了。”
衆所周知,太一宗與崑崙派乃是宿敵,也就在近些年,掌門有意無意約束連濤七殿,避免啓釁,兩派關係才稍稍緩和一些,饒是如此,風雷、山澤、天風、凌霄四殿並不買賬,暗地裡手腳不斷。這樣的開口很不友好,魏十七嗅到了惡意的氣息,他暗暗冷笑,道:“不知這位師兄如何稱呼?”
“凌霄殿弟子,康闕。”
“原來是康師兄,幸會。”
康闕上下打量着他,臉色不虞,他從懷中摸出一卷絹本圖冊,淡淡道:“聽說魏師弟在連濤城肆廛尋覓符籙之術的入門功法,我這裡有一卷《廿六符源本》,凌霄殿弟子,無不習此入門,魏師弟若看的中,不妨與我賭鬥一場。”
魏十七瞥了一眼,見那絹本圖冊色澤焦黃,墨跡淋漓,似是古物,他微微哂笑道:“如何賭鬥?”
“各憑本事做一場,我輸了,這卷《廿六符源本》便贈與師弟,師弟輸了,留下一對招子,如何?”
太一宗與崑崙派不同,七殿弟子相互賭鬥乃是常有的事,生鬥死鬥,公斗私鬥,明鬥暗鬥,三日一小鬥,五日一大斗,門規不禁,師長亦樂見其成。康闕欲尋仇,聽聞魏十七是掌門的客人,大有來歷,倒也不便直接喊打喊殺,總得找個由頭,面子上過得去。有道是入鄉隨俗,既然來到連濤山,那就循慣例賭鬥一番,用《廿六符源本》賭他一對招子,不算佔便宜。
魏十七問道:“你我有仇?”
“有仇。”康闕頓了頓,知道他記不起來了,道,“鐵嶺鎮康平,害在你手上,壞了性命。”
鐵嶺鎮,康平,十鼓點將令,食屍藤妖,那是何等遙遠的事,魏十七也懶得去問康闕與康平的關係,既然擺明了車馬要尋仇,就要有一腳踢在鐵板上的覺悟,他也不擔心對方弄虛作假,當即應允道:“好,賭了。”
康闕將《廿六符源本》交給同門師弟謝景嵐,關照道:“我若輸了,就把圖冊交與他,莫要折了凌霄殿的聲望。”
謝景嵐連忙答應一聲,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
康闕將衣袖一拂,尚未回身,十多張“紙符”已從袖中撒出,如紙錢亂舞,他探出雙指輕輕一搓,“紙符”頓時化作火球火箭火蛇火龍,劈頭蓋臉砸向魏十七。極北高空,離火之氣肆虐,源源不斷涌入此界,“紙符”藉助上界離火之力,威力憑空暴漲了數倍。
魏十七並不把他放在心上,扯過五色神光,只一刷,“紙符”如石沉大海,湮滅無蹤。
都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符修的手段大抵相仿,先撒“紙符”掩人耳目,暗中施展殺手鐗,康闕的這一手撒符的手法,遠遠遜色於許靈官,魏十七應付得輕鬆自如,猶有餘暇靜觀其變。
下一刻,康闕飛速拋出七塊“定符”,精金,爛銀,赤銅,黑鐵,青石,焦木,黃玉,材質不一,大小各異,按照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的位置齊齊落下,他口唸咒語,輪動五指,一道道纖細的符籙漸次亮起,浮於空中,首尾相接,迴環往復,轉瞬連成一體,迸射出奪目的光華,將魏十七席捲在內。
這是“北斗七星符”。當年在鎮海關外瘴葉林中,鄧元通一氣撒出七張“紙符”,驅動“北斗七星符”,將地龍右爪爆爲一團血霧,餘瑤在旁親眼目睹。她跟魏十七閒聊時提起此符,並說奚鵠子也是劍修中的異類,兼修劍符,“附骨針”和“北斗七星符”在流石峰有點小名氣,他將“北斗七星符”傳與鄧元通,顯然是極爲看好他,把他當成衣鉢傳人栽培。
這些都是宋韞宋師叔告訴她的。
“北斗七星符”出自《太一築基經》,但無論奚鵠子還是鄧元通,畢竟是劍修,膠柱鼓瑟,不明就裡,真正的“北斗七星符”是“定符”,而非“紙符”,施符之際,斗柄指向不一,能生出種種變化,所謂“斗柄指東,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自不可同日而語。
魏十七又將五色神光一刷,七塊“定符”盡被刷去,在神光中輾轉磨礪,絞爲碎屑,符籙接連炸開,卻連神光都撼不動分毫。
康闕毫不氣餒,乘着魏十七應付“北斗七星符”之際,欺身搶入他身前三尺,雙手食指中指相對斜指,成“八”字形,指間現出一枚玉符,變幻拉長,形同一柄小小的利劍,倏地飛出,刺入神光之中。
魏十七將五色神光一刷,玉符滑如游魚,輾轉躲避,一時竟刷不去,他“咦”了一聲,頗感意外。
康闕的授業恩師乃是凌霄殿供奉洪新,洪新年輕時洪福齊天,屢有奇遇,從古修士的洞府中得了不少好處,其中最厲害的一宗寶物正是白骨幡,“符”、“寶”合一,竟不在“三尸拘魂符”之下。洪新自得了白骨幡,其餘零碎諸物便不甚看重,他將一枚古玉符傳與徒弟,作爲保命的手段。
這枚古玉符,稱作“九天十地幻魔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