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砧主見她笑而不答,旋即打消了念頭,他深信自己沒有看走眼,巫雲根只是一道受制於人的血影,既然與白帝無關,背後操縱之人定是巫輕肥,以巫輕肥的心性,如何肯與白帝撕破臉!好在他已將手頭的牌盡數打了出去,接下來就聽天由命了。
白帝也沒有與聞魚龍化敵爲友的意思,他深深凝望巫雲根,忽道:“輕肥吾徒,你若還認朕這個師父,就現身相見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瞞了許久,瞞了過所有人的秘密,就這樣被輕輕揭破,巫砧主與聞魚龍雙雙色變,巫玉露等更是瞠目結舌,唯有巫雲根笑吟吟,既不反駁,也不上前見禮。
白帝等了片刻,又道:“血影侵奪本體,巫輕肥可是不在人世,被你取而代之了?”
巫雲根輕笑一聲,眼波流轉,微微搖首道:“一日爲師,終身爲父,他心存愧疚,不敢現身相見,白帝又何必苦苦相逼!”
大地劇烈顫抖,鷹愁山接連崩塌,煙塵滾滾而起,一聲牛啼鼓風而至,革金之力滾滾壓來,血氣瘋狂反撲,法則交爭,雖在數萬裡之外,卻攪得衆人心神不寧。百年歲月悠悠,赤金蠻牛不知與巫砧主結下了什麼深仇大恨,念念不忘,一察覺到他的氣息,便不顧一切撞了進來。
白帝目視巫砧主,忽道:“巫師弟,你如何觸怒了那頭蠻牛?”
巫砧主咧嘴一笑,言語中帶上幾分癲狂,“如何觸怒那畜生?哈哈,哈哈!難不成還能縛了老夫前去賠罪,求它暫息雷霆之怒,網開一面,放爾等一條生路?”
白帝搖了搖頭,轉而向聞魚龍道:“此乃根本法則之爭,覆巢之下無有完卵,既然赤金蠻牛殺上門來,唯有與之一戰。吾輩執掌血氣法則,退無可退,與其內耗,不如聯手共渡難關……”他擡臂攤開右掌,掌心托起一枚“彌羅鎮神璽”,沉寂百餘年,死灰復燃,神光頻頻閃動,似乎在召喚着什麼。
巫砧主、聞魚龍、重元君目睹這一幕,精神頓爲之一振,各自取出“彌羅鎮神璽”,四枚神璽氣機勾連,彷彿重演之前八人聯手修持的舊事。白帝將目光投向巫雲根,卻見她抿嘴微笑,隨手拈出一枚“彌羅鎮神璽”,神光明滅,一道似曾相識的氣機加入其中。巫砧主猛地扭轉頭,雙眉倒豎,眸中閃過一絲寒意,咬着牙道:“巫刀尺,原來是你!”
五道氣機迴環勾連,虛空向內塌陷,忽而張開一個血氣漩渦,天光扭曲,盡數投入其中。巫雲根拂袖一揮,將巫玉露、石鯨主、石夔府、樓京華四人送出千里之遙,遠????????????????離是非之地。巫砧主心如明鏡,脫口道:“不對,你吞噬了巫刀尺,將‘彌羅鎮神璽’佔爲己有!”
白帝淡淡道:“赤金蠻牛將至,火燒眉毛,且顧眼下,現在說這些又有何用!”他教出的徒弟,如何不知他心性,赤金蠻牛一朝醒來,巫輕肥便毫不猶豫向同道下手,巫刀尺淪爲第一個犧牲品,那血影能有如此道行,十有八九得益於此。
漩渦急速旋轉,數十息後,又兩道氣機憑空出現,先後投入其中,緊接着迦耶與轉輪踉踉蹌蹌跌出虛空,略加審視,便知何以至此,一時間神情頗爲難看。天災降臨之時,迦耶與轉輪被困於羊腸河下地穴中,聯手施爲,好不容易纔逃出生天,比巫砧主幸運的是,赤金蠻牛並未攆着他們不放,這些年兜兜轉轉,一路躲避法則之爭,在夾縫中喘息,好歹還有個盼頭,只是沒想到沉寂許久的“彌羅鎮神璽”忽生異變,將他們雙雙送至此處。
又一聲牛啼響徹天地,赤金蠻牛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一步步闖入鷹愁山。
當初“妙元天”天主無妄子攜衆攻入“虛元天”,魏天帝召回元邛道人,無有“彌羅鎮神璽”鎮壓,赤金蠻牛從沉眠中醒來,一靈不滅,頓知前因後果。惑界已爲血氣盤踞,根深蒂固,它欲捲土重來,絕非輕而易舉。既然爲“混沌鎖鏈”所縛,顯化爲牛形,終究有幾分牛脾氣,赤金蠻牛不顧一切推動法則,意欲一氣改天換地,奪回失去的一切。
這一輪瘋狂反撲,血氣法則固然被衝得七零八落,赤金蠻牛亦付出莫大的代價,它迴轉地脈深處覓地修養,恰好被巫砧主發覺。巫砧主沒找到巫刀尺藏身處,卻撞見赤金蠻牛精疲力盡,一時膽大包天,竟趁其不備暗中偷襲,狠狠咬下一塊肥肉。赤金蠻牛暴跳如雷,認定他的氣機緊追不捨,把巫砧主攆得倉皇逃竄,引着那災星踏破一處處棲身之地。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巫砧主插了赤金蠻牛一刀,令其怒火攻心,輾轉百年與血氣苦苦鏖戰,不得喘息,血氣法則一退再退,損失雖重,卻終於迎來了柳暗花明的機會。
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
七枚“彌羅鎮神璽”,七道氣機聚於一處,巫輕肥久久不曾現身,欠缺了最關鍵的一環。白帝向巫雲根悠悠道:“朕那徒兒,仍不肯露面嗎?”
巫雲根輕嘆一聲,翻轉左腕,托出一枚“彌羅鎮神璽”,一人執雙璽,氣機節節拔高。血氣漩渦驀地張開數丈,水聲潺潺響起,元邛道人踏浪而出,降臨此界,舉目望去,卻見遠處金光萬丈,赤金蠻牛低下犄角,頂着血氣一步步行來。
根本法則之爭綿延至今,已臨近尾聲,元邛道人伸手一指,鷹愁山冷泉谷中那一口血漿池倒卷而起,血氣凝成一條鎖鏈,將赤金蠻牛纏得結結實實,前腿一軟,竟跪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八枚“彌羅鎮神璽”齊齊震動,巫雲根、白帝、聞魚龍、重元君、巫砧主、迦耶、轉輪福至心靈,不約而同推動血氣法則,合力抽取本源之力。
赤金蠻牛哞哞而啼,一聲接一聲,隱隱露出幾分驚慌,骨軟筋酥站不起身,本源之力如決堤洪水,一瀉千里,再也收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