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暮宗山門在護山大陣徹底潰滅之後,終於是化成了一片廢墟,連那周邊的環境地貌也是在這等潰滅之力下,徹底被改變,完全不復之前的模樣。
此地潰滅之力暴虐,狠狠地揉虐了一番之後,原本稱得上是濃郁的靈元之氣,此時卻是變得極爲淡薄,根本不如之前那北州之地著名靈脈匯聚之地的美譽。
當然,北州最濃郁的幾道地底靈脈,皆是掌握在大晉三大道與朝廷的手中,無論什麼時候都輪不上他們這些宗門,所謂的靈脈匯聚之地,也不過是在被三大道與朝廷挑剩下劣等貨中推選出來的名牌,在真正的高人眼中,完全不配不上‘珍貴’二字的讚譽。
看着那片潰滅之力所造成的巨大廢墟,剛剛逃出生天的衆人皆是心有餘悸。
原本已經身負數道重創,無力再戰的慕輕塵,最後催動劍光在玉國玄的幫助下脫離潰滅之力籠罩在區域,已經是傾盡了他所積攢下來的最後一份力氣。
落在遠處的一處山坡上,遙望着玉國玄化身的劍光攜着那五位白夜堂修士緩緩落下。
玉國玄怔怔地看着慕輕塵,看得他渾身發毛,良久之後才緩緩笑着道:“你小子,夠膽的,居然把這山門整個都給拆了,拆的乾淨利落啊。”
慕輕塵一窘,無奈地笑道:“我只是想救人而已……”
“嘖嘖,兄弟夠義氣的,爲救我等,不惜覆滅北暮山門,滅殺此間萬千生靈……”另一修士調笑道,轉身看着那片陷入一片死寂的廢墟,感慨萬千。
曾經名震北州,威勢僅在三大道以及白夜堂之下的北暮宗,傳承千年的山門,就這般徹底被傾覆,千年基業毀於一旦,而親手覆滅這一切的,不過是一個聚煞境的白夜堂修士。
聚煞境,即便是出身自八大道的真傳弟子,即便是從純陽殿中走出來的精英,闖山,奪陣,滅門!一連串的超越級發揮,讓他們這些參與者都看得眼花繚亂。
在潛入北暮山門之時,所有人都認爲,慕輕塵絕對是第一個葬身在北暮宗一衆修士劍下的人,畢竟留守山門的北暮宗長老並不在少數,除了鎮守主峰之外,還有數十位遍佈於羣山間,以慕輕塵聚煞境的修爲,遇上了絕對是死路一條。
事實也是如此,除非手中的沉碧,那一道斂藏於期間的龍魂突然發瘋,排除這些意外事件,在鎮海境修士面前,慕輕塵自認沒有半分還手之力。
但是這些鎮海境的長老,卻是一個都沒有被他遇上!
當行動暴露,整個北暮山門留守人員漫山遍野都在搜尋侵入者之時,擋在慕輕塵身前的,卻是那些不入流的凝罡聚煞,而他們之中,經歷過實戰磨礪的更是屈指可數,在慕輕塵這等層在純陽殿中混跡過兩年多的人面前,卻是……不堪一擊!
“運氣真的很好啊……”玉國玄也看着那片死寂之地,感慨道,也不知道是在指慕輕塵,還是說他自己所策劃的這一次九死一生的突襲行動。
雖然在行動之前,所有人都已經是做好了死戰後,葬身於此地的心理準備,但是持着白夜堂修士,大晉三大道真傳弟子的驕傲,以及平時那些小宗派的頹勢表現,心裡仍舊是認爲己方是佔據着一定優勢,甚至抱着完勝的念頭踏入這片山林。
一番苦戰之後,纔將這個狂妄的念頭摒棄,無論是那一個宗門的修士,只要是到了絕境,所爆發出來的力量,絕對不是平日裡展現出來的那般脆弱所能相比的。
兩名袍澤的折損,便是北暮宗山門留守修士最後反擊所造成的戰果。
包括陸涼在內,兩人最後都沒有支撐下來,即便陸涼那時候已經被慕輕塵以陣法屏障隔絕,保護在護山大陣的堅固防禦下,但因爲傷勢過重,氣海崩滅而亡。
或許若不是慕輕塵最後衝入峰頂大殿,奪取護山大陣的控制權,現今他們剩下來的那些人,除了玉國玄還能夠依靠自身的強大戰力強行突破之外,其餘人也要葬身於此。
“這山門已經被毀掉,之前的計劃應該改變一下吧。”一位修士提議道,身上不斷滲血的傷口,已經在玉國玄以真元鎮壓下止住,但真氣近乎於枯竭的他,第一個所考慮到的,仍舊不是他自身的傷勢,而是整個隊伍之後的行進方向。
原來的行動計劃,那是以護山大陣爲依靠,死死堅守這片山嶺,以及通過通玄塔構建起臨時通訊,給東州白夜堂傳遞消息,堅守到白夜堂的援兵前來,同時,獲取北暮山門被攻陷的消息,晉軍以及北瀚中軸線的反擊也會更有力,至少能拖住北暮宗的主力。
但是這個計劃在慕輕塵那蠻狠的陣法攻擊下,已然是提前破產,失去了護山大陣,乃至是將這片山門數百里之地盡數夷爲平地,他們再無半點險峻可守。
“再說,我們現在也沒有辦法跟東州聯繫了……”玉國玄閉着眼睛微笑道。
“爲什麼,通玄塔可不受齊朝方面的壓制……”另一修士說着,忽然將下面的話生生止住,他看到了玉國玄臉上那一抹毫不掩飾的悲傷,雖然嘴角仍舊掛着一絲微笑。
“李贄死前,已經將通玄塔徹底毀去,但是最多一天……不,或許現在北暮宗以及齊朝已經收到消息。”北暮宗山門護山大陣最後那一計潰滅之力,幾乎是能夠比得上明心境高人的全力一擊,大半個北州的修士都能夠感受到如此劇烈的靈元波動,根本無法掩蓋。
“而我們沒有任何援兵會到來,所能做的,就是在齊朝或是北暮宗完成包圍圈之前,脫離此地,至少要跳出這片區域……”玉國玄緩緩說着,但眼神卻是茫茫地望着那遙遠的彼端。
李贄是他的同門師兄,是他師尊也是他父親所收下的弟子,數十年的相伴,即便是兩人性格不合,但也是擁有着極爲深厚的兄弟之情。
十年間,你站在我後面,擋下了多少襲來的冷箭,我何嘗不知。十年間,你口口聲聲是爲了我父親而監控我的動向,絲毫不離一步,但背地裡斬殺暗哨我又豈能不知。
看着靜靜站着,遙望那片廢墟之地的玉國玄,所有人都不敢開口勸說些什麼,這裡的人除了慕輕塵之外,其他人都是與李贄並肩作戰,在北地混跡了數年的老手,豈能不知這個號稱影子的人,在玉國玄背後扮演着多麼重要的角色。
兩度踏入鎮海之境,又兩度跌落凝罡,統統都是因爲玉國玄。
被玉國玄之父所收養的孤兒,由於資質與悟性,避免了成爲所謂‘篡道者’的那等令人生厭的人物,躋身入沉暮府一衆真傳弟子之列,二十多年的苦修,以凝罡修爲,踏入塵世。
在北地之域,以五年的時間,闖下了偌大的名頭,初入鎮海之境,更是被奉爲北地年輕一代三大高手之一,而這一切隨着玉國玄這個在府中素有天才之稱的小師弟而改變。
一個更爲年輕,更爲出衆的鎮海境修士的到來,讓原本屹立在北地年輕一代之巔的李贄,迅速隕落,當他以身擋針對於玉國玄的襲擊,重傷導致修爲境界滑落,退入凝罡境。
而後時隔三年,再度踏入鎮海境,卻是正好遇上玉國玄擊敗韓肅風,引得其一位道宮鎮海的師兄憤而出手,李贄不惜自損修爲而以秘法將其擋下。
兩度跌落鎮海境,氣海早已絮亂不堪,終生無望在踏入鎮海境一步。
說到底,若不是玉國玄,李贄早在七年前便已經是穩穩當當站在鎮海境上的天才人物,七年的時間,即便無法衝到道宮境,也足以讓他在彼岸境站穩腳跟。
鎮海境的修士,又豈是這般容易被人擊殺的,就算是戰力不如玉國玄這般妖孽,出身自八大道真傳的修士,也並非是那些北暮宗留守弟子所能比擬的。
“走吧,向東,我們回家去!”玉國玄忽然轉身笑着道,一手揮出大片濃郁的真元,籠罩在身後六人身上,攜起朝着遠方飛馳而去。
在沒有使用特殊手段遮掩的情況下,這裡所發生的一切,在護山大陣徹底潰滅的那一刻起,大半個北州都能夠察覺到此地的變化,此地即將成爲各大勢力哨探匯聚之地。
想要擺脫齊朝或是北暮宗的追殺,安然回到東州,他們的行蹤不能暴露,否則,迎來的便是北暮宗最爲激烈的報復反擊,自家山門都被夷爲平地,他們實在想象不出還會有人去遵守那些所謂的潛規則。
再說,叛出晉朝,本身便是惹惱了白夜堂,以及背後的三大道,再多上一個藉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想必此時,北暮宗的諸位鎮海境長老已經在趕往此地的路上。
北暮宗山門,位於北州的正東方向,距離東州極近,凝罡境的修士全力催動化虹之術,或許只需要三天時間便能夠進入到東州境內。
而在東州,那是兩大道門所在之地,東州白夜堂的總部也是設立在東州西北部,距離北暮山門也並不遙遠,只要能夠進入東州,便能夠重新聯繫上通訊頻道,到時候就算是乾龍道的高手親自追殺過來,他們也絲毫不懼。
“對了,你忘了此行北暮山門的一個重要目標。”虹光籠罩之中,正在牽引真元,維持化虹之術的玉國玄忽然笑着回頭說道,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一頭霧水的慕輕塵。
“呃……你是說……罡光?”慕輕塵還未從玉國玄那極快速的跳躍性思維中回過神來,明明剛纔還沉浸在李贄身死的悲傷中,馬上就能換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彷彿是看穿了慕輕塵所想,玉國玄毫不在意地笑着道:“師兄已身死於此,那任憑我再如何傷感,都無法逆轉一絲一毫,與其如此,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活人身上。”
言罷,手上便是托起一團濛濛發亮的光芒,幾道指訣極快地打出,將一道玄奧的符印打在那光芒上,隨即飛騰而起,懸於慕輕塵身前。
“之前進那主峰大殿之時,順手就給拿過來了,我已佈置下禁制,你慢慢將其煉化即可,不比着急。”玉國玄說着,轉過頭去,繼續專心致志地研究着飛行路線,他必須選擇一條能夠避開北暮宗在這周邊佈置下的衆多偵測禁制的路線。
罡光采集之後,若是沒有鎮海境修士以真元鎮壓,不出一時半刻便會消散,重新化作諸般氣機歸於天地間。
慕輕塵捧着這一道罡光,心中卻是感慨萬千,之前的一路血戰,早已經讓他忘了此行對於自己最重要的目標,沒想到玉國玄卻是早就幫自己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