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漸沉,西風蕭瑟。
這個漸漸沉睡於黃昏之中的邊陲小鎮,名叫星雲集。
星雲集,位於大炎帝國極北邊城——雲浮郡之北,再向北行進數十里,便是鄰國大理帝國的疆域。
正因爲地處邊陲蠻荒,所以星雲集一帶,民風極爲彪悍,且人人習武。
就算是步入星修界正道的星卦師,也爲數不少。
這些民間修行團體,大多數以家族和幫派地形式存在着。
它們規模不大,人數卻不少。
幸而,其成員受家規幫律的制約,都能夠遵守帝國法規,在安邦保境上,也能起到一點貢獻。
所以,就算是素來以厲政治國的大炎王朝,對它們的管理,也並不太過於約束。
謝家,正是這樣的一支民間星修家族。
星雲集上星修家族不少,實力最強大的,只有兩家。
而謝家,正是兩家之一。
黃昏時分,在謝家大院之中,便已經聚集了幾十名謝家弟子,整齊地列成數排,傾聽着家主謝孟玄的訓話。
謝孟玄大約四十歲上下,身着牙白織錦龍紋長袍,神情從容淡定,目中神光逸動,渾身上下,都透發着一種不動如山般地蓋世威嚴。
他以凌厲地目光,掃視了全場所有謝家子弟一眼。
而後,以莊重地語氣說道:“我大炎王朝以火德立國,以武爲尊。僅在這小小的星雲集中,就有不少的星武世家。”
“而我們謝家,爲何能夠在強手如林的星雲集中,佔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衍存數百年而不倒。大家知道,靠的是什麼嗎?”
家主的話,立即引起場中衆人的一陣竊竊私語。
謝孟玄神目如電,投注在一位十四五歲的少年面上,沉聲問道:“謝寒,你說!”
謝寒想了想,跨步出列,高聲答道:“稟大伯,我們謝家能夠維持今日的繁榮昌盛,靠的是大伯您的英明領導。有你坐陣謝家,任何宵小也不敢前來冒犯!”
謝孟玄聞言,笑而不語。又轉過目光,指着另一名年齡稍大地少年問道:“謝寧,你說說看。”
謝寧也出列說道:“父親,孩兒認爲,我們謝家之所以會在星雲集佔據二強之一,除了父親您的掌舵。更不可缺的,是列祖列宗的護佑。”
謝寧今年十六歲,是謝孟玄的獨子,更是謝家年輕一代中的長兄。
他生得俊逸聰慧,頗有乃父之風。小小年紀,就已將星卦術修至先天七重巔峰境界。
距離突破先天九重,成爲一名真正的星卦師,也爲時不遠了。
做爲長兄,更是謝家未來的掌舵人,謝寧在一衆族中兄弟裡,具有很強的威信,衆人皆以他馬首是瞻。
所以,謝寧的話剛一落音,便贏得了衆人的一致認同。
耳聽衆人的吹捧之言,謝寧滿面得色。
他滿心以爲,會因此而得到父親的嘉賞。
卻沒想到,謝孟玄只是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
最終,他將極負期待地目光,停留在一位正站在角落中,看上去只有十二三歲地少年臉上。問道:“卓風,你怎麼看?”
這位名叫卓風的少年,生得面黃肌瘦,顯得營養不良。而且,觀其姓名,似乎並非謝家子弟。
聽到謝孟玄發問,卓風面上沒有一絲拘束之色,神情極爲嚴肅地說道:“義父大人,兒風認爲,兩位兄長說得都很正確。”
“但我謝家所以能維持長盛不衰之境,除了義父大人的領導及祖上的護佑。更重要的,是全族弟子的努力與團結!”
“只有我們內部團結一心,任何力量也休想從外界摧毀我們。”
“恩,說得不錯!”卓風話音才落,謝孟玄的面上便露出一抹讚許之色。
他點了點頭,朗聲對衆人說道:“風兒說得沒錯,當前星雲集局勢混亂,各大勢力如虎狼一般,一直覬覦我謝家的位置。但是,只要我們
上下團結一致,就不怕任何力量的攻擊。”
謝孟玄當衆對卓風的讚許,立即將衆弟子的目光,全都齊刷刷地射向本來毫不出衆的卓風。
衆多目光之中,有驚詫,有羨慕,有疑惑。
但更多的,卻是憤怒與嫉妒。
特別是一些平日裡在家族中表現出色的弟子,諸如謝寧,謝寒這些嫡系子弟,目中不禁都流露出一絲嫉恨之色。
他們怨恨卓風這個外來之人,奪了本該屬於他們的風頭。
半年之前,謝孟玄突然帶回來一個瘦弱的少年,名叫卓風。並當衆宣稱,卓風將以其義子的身份,入籍進入謝家。
謝家衆子弟,一個個心高氣傲,皆自認爲高人一等。當然沒人看得起這位其貌不揚的外來少年,更不可能將他當成自家人來看。
甚至,有些人還在背後對卓風指指點點,稱他是家主在外面弄回來的“野種”。
整個謝家之中,除了家主謝孟玄,無一人曾正眼關注過卓風。
而在更多人眼中,卓風就是個吃白食的廢物,沒有人瞧得起他。
卓風是個孤傲之人,兼之顧及到義父的面子。雖然並不融於謝家衆子弟之中,卻並不與這些謝家子弟計較。
謝孟玄將這一切全都看入眼中,急在心頭。
經過一番深思熟想,他決定在自己閉關修煉之前,將族中所有子弟都聚在一起。而其目的,便是要告誡他們,兄弟團結的重要性。
謝孟玄環視全場衆弟子,他當然能夠看出,衆人目中對卓風的輕蔑之色。
當下輕哼一聲,繼續高聲說道:“卓風是我的義子,也就是你們的兄弟。在我謝家,你們要相互團結友愛。不可兄弟相殘,手足相棄。”
“只有這樣,我謝氏一族,才能穩然佇立於星雲集而不倒。”
“如果,我們內部不團結,便是引來一切外禍的開端。”
他說至此處,冷眼掃了自己的兒子謝寧一眼,沉聲道:“謝寧,爲父所說的話,你可記下?”
謝寧面沉顏肅,但對於父親的威嚴,他不敢有絲毫觸犯。當下說道:“父親請放心,我一定善待卓風義弟,絕不會令父親失望。”
“你們呢?”謝孟玄目光如電,再度環掃衆人。
衆弟子心中大凜,連忙都隨聲應道:“謹遵家主教誨!”
“你們能夠知道這個道理就好。”謝孟玄收回面上冷色,道:“我知道,這半年之內,你們中間有一部分人,對卓風很不友善,甚至是在背後大發牢騷。”
“我希望,今天我在這裡所說的,能夠給你們敲響警鐘。等我出關之時,我想要看到的,是一個和睦團結的家族。”
“是!”謝孟玄在家族中享有至高無尚的權威,他此番發話,無人敢說半個不字。
謝孟玄滿意地點了點頭,又以極度慈愛地目光,望向正靜立於人羣中的卓風,問道:“卓風,你入我門已有半年,不知道修爲已達到何種境界?”
卓風立即恭聲說道:“義父,風兒天資魯鈍,苦修六月,才達到先天三重。”
僅僅修煉了半年,星卦術便已達到先天三重之境!
這種極速的修煉速度與天賦,如果是如卓風所說的“天資魯鈍”。那整個大炎帝國,甚至是五行星域,恐怕都難找天資聰慧之人了!
聽到卓風的話,衆多謝家子弟,只覺得心中窩着一股怨氣與嫉妒之氣,更加狂熾起來。
有人甚至在心底暗自詛咒,嫉恨卓風的修煉速度遠遠高過自己。
“風兒,你僅用了半年時間,便完成了星卦術的築基初階,已經算是難能可貴的了!”
謝孟玄雙目含笑,一邊說着,又似是想起什麼,撫須憂聲道:“不過,這種速度,與你父親當年相比,還是相差太遠了。也許,是我謝家的星修法決不適合你吧!”
“我父親!”卓風聞言,心頭不覺一震,正欲開口問他,自己父親是誰時。
卻見謝孟玄已然閉口,顯然是不願再提及這個問題。
卓風自記事時起,便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一直由一位老婦人,帶着他在遠離塵囂的龍空山下生活。
在童年之時,義父謝孟玄總會隔三岔五來看自己一次。
卓風極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可每次向義父詢問,義父都是目露難色,閉口不答。
卓風無奈,去向那位老婦人詢問。老婦人也是同樣的表情。
直到三個月前,老婦人病逝,他被義父接進謝家,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卓風正陷入沉思之時,忽聽謝孟玄對謝寧與謝寒二人道:“我即將要閉關三月,完成向星主境的衝刺。在我閉關之時,無法指導卓風修煉。寧兒,寒兒,你兩人是家中的長次子,一定要多多幫助卓風,讓他早點突破築基中階。”
看着謝孟玄那鄭重而嚴肅地表情,謝寧與謝寒二人不敢怠慢,趕緊點頭稱是。
謝孟玄又交待了衆弟子幾句,便放下心來,走進自己的修煉空間——紫霄閣中,開始了其修爲向星卦術第四層星主境的突破。
看着謝孟玄向修煉空間走去的身影,謝寧與謝寒看向卓風的眼睛裡,不禁露出一絲怨毒地神色。
萬丈落日的餘輝,靜靜地披灑在謝家大院中,將整個大院,映襯得仿如披上一層霞衣一般。
衆弟子在接受了家主的訓話之後,便紛紛散去。
獨有謝寧與謝寒二人,正滿面傲色地佇立於花影之下,不知在相談什麼。
卓風於遠處稍作靜立,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走上前去,對二人恭聲行禮道:“卓風見過兩位兄長。”
看到卓風走過來,謝寧眸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地神色。
在卓風未來之前,他一直是父親的寵兒,家族的驕傲。
可是,自從這個卓風來到了謝家,父親就將本來對他的關愛,全部投注在卓風的身上。
而更讓他感到無比嫉恨的是,卓風的天賦絲毫不遜於他。修煉星卦術的進度,更是在其之上。
實際上,謝寧比所有人都恨卓風。
但他是個很有城府的人。喜怒不形於色,從表面上看去,根本就看不出他心中對卓風的嫉恨。
謝寧淡淡地朝卓風一拱手,極爲平淡地說道:“卓風義弟,大家都是兄弟,不用客氣。”
“什麼兄弟,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也敢堂而皇之進入我謝家之門!”謝寒的性格,卻是完全與謝寧相反。他性情暴戾,驕橫自大,根本就看不起卓風。
而對於家主對卓風的信任,更是時時忌恨於心。
當下,他冷冷地掃了卓風一眼,口中蹦出這一句極不友好之言。
卓風受到他如此無禮冷遇,面色頓時變得一陣紅一陣白。
若依他的傲氣,是斷然不會與這種狂傲之徒,多說一句廢話。
但是,剛剛義父所說的兄弟團結之言,還縈繞在他的腦海之中,讓他難以釋懷。
不爲別的,僅僅是爲了義父,他也不願將關係搞得很複雜。
卓風不願多看謝寒一眼,而是對謝寧說道:“大哥,義父已經閉關。這些時間,小弟若有在修煉上疑惑之處,必當前來向兄長們討教。還望大哥不要見怪。”
雖然,卓風很清楚謝寧的爲人,精於算計。但至少,僅在這表面之上,他沒有太過爲難自己。
僅憑這一點,他覺得自己都應該禮讓於他。
“我們修爲低微,又怎麼可能指教得了三月突破築基初階的天才呢?我說卓少爺,我看你不如將你在修煉中的疑惑,留待大伯出關後再問他去吧!”
謝寧尚未來得及回答,謝寒已是滿面冷色地搶着回答道。
而後,他又一把拉起謝寧,不屑道:“大哥,跟這種人多說一句,我就覺得噁心。我們快走吧!”
謝寧向卓風露出一個歉意地微笑,便與謝寒二人,甩手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