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語一落,明顯可見長公主神情微顫。
心下微哂!
端木暄這才莞爾一笑,對迎霜微微頷首。
“那……奴婢先行告退!”
輕嘆了口氣,將手裡的油紙傘遞給端木暄,迎霜轉身朝着密室方向行去。
目送迎霜離去,端木暄輕掂了掂手裡的油紙傘。
待她再次轉身面對長公主時,卻見長公主輕提裙襬,緩緩的,順着一壟壟花田漫步在細雨之中。
眉梢一蹙,她能做的,便是擡步跟上。
知道端木暄就在身後,長公主停下腳步,語氣淡漠如昔:“自古有云,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就不知弟妹,對這句話,在心中如何理解?”
“魚與熊掌?!”
思忖着長公主問出這句話的寓意,端木暄腳步微頓,神情稍顯茫然。
長公主對她的反感,由來已久!
她不知,自己到底多得到了什麼,竟然讓身爲天之驕女的長公主,如此看不過眼!
“本宮此刻與你所說,是感情之事!”
見端木暄一臉疑惑,長公主不禁嗤笑出聲。
“感情之事?!”
絲毫沒有忽略長公主的冷嘲之意,端木暄眉梢,幾不可見的輕皺了下。
擡頭,瞥了長公主一眼,她輕笑出聲:“皇姐所指,可是我與王爺之間的感情?”
“你爲救阿煦,可以捨棄性命,你與他情比金堅,本宮自不必多言,但……”略一回眼,長公主眸華輕斂着凝向端木暄道:“身爲女人,男人,有一個足矣,弟妹還是不要太貪心的好!”
長公主的雙眸,雖半斂着,卻仍舊光滑閃閃。
因她的話!
端木暄的心底,似是有根弦,啪的一聲斷開了。
她這一生中,總是與赫連煦糾纏不清。
不過,除了他,她並未再貪心的去抓住任何人!
眉心,輕輕一顰。
她緊咬了下脣,不明所以的問道:“恕暄兒愚鈍,不明皇姐言中寓意。”
話,如此輕鬆的便問出了口。
但一語落地之時,她心中卻陡然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麼。
“好一句不明……”輕哼一聲,長公主轉過身來,與她對立:“本宮說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聞言,端木暄雙睫輕顫。
脣瓣輕輕蠕動,她想要說些什麼,可在長公主的炯炯目光下,只得悻悻的選擇緘默不語。
她知道!
她不言,則長公主必語!
此刻,她什麼都不用解釋,只靜等着長公主將一切說明即可。
“過去幾年,但凡你在母后宮中,逍遙候無論有事沒事,每日都要往初霞宮跑上幾趟,對於你的事情,他更是事無鉅細,件件考慮周全……”語中,蘊着濃烈的妒意,長公主向着端木暄逼近一步:“你莫要告訴本宮,你不知他屢屢進宮的目的。”
果然!
她,是爲了他!
聽完聞長公主的話,端木暄心下,思緒飛轉。
此刻,她才明瞭。
長公主對她的來意,到底來自何處!
思緒回到幾年以前,記得五年前和姬無憂初遇之時,便是在公主府外。
如今,長公主因他對她的好,而遷怒於她,難道……
眉頭,輕輕一蹙。
想到某種可能,心下微微一窒,端木暄輕擡眸華,望進長公主泛着冷光的眸中。
僅僅一瞥,她便知道,她所料絲毫不差。
長公主雖早已有所婚配,但,她的心,卻在那個人身上。
可他!
在過去幾年,卻似乎將一切的心力,都放在了她這個對他不可能有回報的人身上。
是以,長公主對她的態度,從來不好!
也不可能會好!
“皇姐的意思,暄兒明白了。”
纖細的手指,輕輕掃過花枝上的雨水,握着油紙傘的手,向邊上一偏。
雨絲飄落在臉上,涼涼的,透着清爽,舒服的喟嘆一聲,端木暄微仰着頭道:“皇姐說的沒錯,侯爺的心意,我全都明白,但皇姐方纔也說了,男人,於女人來說,一個便已足夠,而我……從來都不曾對他起過一絲貪婪之心!”
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端木暄她而言,彷彿是一縷陽光,總是在她最需要溫暖的時候,照亮她的心。
於他,她一直都是仰望的。
不敢褻瀆的。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他。
是以,過去的她,從來都不曾,亦不敢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試問,既沒有非分之想,又何來的貪婪之心?!
聽她所言,長公主鳳眼微眯,目透精光:“從來?!”
“從來!”
迎着長公主的目光,端木暄鄭重點頭。
“呵……”
長公主的態度,絲毫沒有因端木暄的表態而有所好轉,反倒更加變本加厲道:“他如此待你,你卻心如磐石,好一個薄情女子!”
聽長公主吐出薄情二字,端木暄的嘴角,十分冷淡的向上翹起。
薄情……
這,已經不是端木暄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評價於她。
赫連煦如此說過,姬無憂……也說過!
不過,無論是薄情,還是摯情,於長公主,都不會是可以令她滿意的答覆。
若她說對逍遙候有情,長公主會說她貪心,若她說無情,長公主又說她是薄情女子!
念及此,端木暄端木暄心下微微一哂!
眸華閃爍間,她看向長公主,淡淡輕問:“駙馬爺對皇姐用情至深,天下人盡皆知,就不知皇姐如此爲侯爺不平,可想過他的感受?”
長公主對姬無憂的感情,溢於言表,她斷不會看錯。
駙馬爺歐陽坤英生就安陽人士,對他的事蹟,端木暄自小便有所耳聞。
當年,滿腹經綸的歐陽坤英進京赴考,在崇華殿中,初見長公主,便驚爲天人!
自此,他便開始了自己漫長的求親之路。
三年!
他足足用了三年光陰,纔打動了長公主,並應她的要求,放棄朝中高位,帶她回到安陽,在此處定居!
但此刻,她卻在爲另外一個男人而不平!
是以,此刻,端木暄能做的,想做的,便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果然,她此話一出,長公主原本冷淡的眸色,愈發更了些!
“感情,本就是兩情相悅的,豈有三人之理?”想起當初兄長講述歐陽坤英之事時的唏噓神情,端木暄訕訕一笑,復又開口道:“侯爺對我的好,我心存感激,但,如今我是王爺的妻子,若果真回以侯爺一星半點的迴應,便真真成了皇姐口中所說,想要魚與熊掌兼得了!”
“你……”
杏眼怒睜,長公主怒不可遏:“看樣子,在宮裡時,母后果真把你寵壞了。”
心想長公主和赫連煦的脾氣,還真有些相似,端木暄輕輕一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太后教誨暄兒,己所不欲……則勿施於人!”
她知道,說出這句話,依着長公主的脾氣,必定暴跳!
但這陣子,她的心裡,同樣有股怒氣無法發泄!
隱忍二字,一直是她過去在宮中時所奉行的。
但如今,她已身在宮外,這兩個字,大約也可以跟着一起丟掉了。
“一路上舟車勞頓,暄兒累了,先行告退!”不曾擡頭去看長公主的怒容,端木暄微福了福身,在細雨中轉過身來,望向赫連煦所在的密室方向。
視線,短暫一滯!
看着不知在密室前站了多久的那個男人,遠遠的,睨着他舉世無雙的俊顏,端木暄心裡,只覺五味雜陳。
過去,端木暄從不相信,所謂的輪迴。
但是如今,她又彷彿明白了,何爲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如長公主所言,過去幾年,姬無憂的心,在她身上,可她一直不懂得珍惜。
而,她的心,一直都在赫連煦身上,他又何曾懂得珍惜過?!
心下,苦苦的,澀澀的,涌起一種無法言語的滋味。
冷冷一哂,她將視線收回。
輕輕擡步,在細雨紛飛中,她緩緩的,向着赫連煦走去。
自始至終,赫連煦的目光,一直都在端木暄的身上。
看着她在雨中緩緩朝着自己走來,他的心,沒來由的,竟涌起幾分雀躍。
“我累了,先去歇着了!”
腳下的步伐,未曾停下,從他身側經過時,端木暄有氣無力的輕喃了一聲。
伸手,抓住她的皓腕,迫她止住腳步,赫連煦沉默片刻,才緩緩說道:“皇姐爲人孤傲,若有什麼話說的不中聽,莫往心裡去!”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但他,卻這麼說了。
只是,他這份晚來的關心,對於她早已傷痕累累的心,已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眉梢輕擡,對上赫連煦平靜的雙眸,端木暄淡淡應道:“我知道!”
她的聲音,淡淡的,透着幾許疏離。
感覺到她的冷淡,赫連煦不禁在心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