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執掌。”
木婉轉身，輕輕躬身。
百里杏林點點頭，看着木婉，輕聲道：“你尋血脈之丹，是爲你自己嗎？”
這話讓木婉面上一紅，還沒有搖頭，就聽到百里杏林再次開口：“我觀昨日陪你同來的青年，身上氣息有幾分妖族血脈涌動。”
丹道大修，那眼神當真毒辣。
木婉本想說什麼，忽然面色一變，低聲道：“前輩的意思，我，我和師兄若是想要孕育子嗣，也，也會……”
她想起師兄說的，他在煉化神獸之力。
難道這樣一來，師兄也有神獸血脈力量，也會沾染神獸氣息，若要有子嗣，也會因血脈力量強橫而難以孕育？
紹大田不過是尋常妖族，翠翠懷個孩子都差點要了命。
如果，自家師兄的血脈會傳承，那，自己能幫他……
不敢想。
木婉知道自己跟自家師兄修爲力量的差距有多大。
“傻丫頭，我們女子生來並不是就要爲他們孕育子嗣。”看着木婉神情，百里杏林輕嘆一聲，伸手輕拍木婉的肩膀。
“只是，當真遇到心中所愛，自然是願意爲他做任何事情的。”
百里杏林輕聲說着，似乎是在說自己。
木婉點點頭。
她當然是願意爲師兄做任何事情。
“前輩，真的，沒有辦法？”
世間並非沒有大修士傳承子嗣，反過來，大修士子嗣還不少。
世間那些人族與妖族的結合，也是有的。
“若是常人，修行精深之後，並非沒有辦法。”百里杏林看着木婉。
“如果是想借助丹藥之力，也有些輔助之用。”
頓了頓，百里杏林目中透出一絲晶亮：“不過，天玄世界丹道不昌，我所出身的界域，有不少研究血脈之力的大修士。”
“若是能得到他們的幫助，或許，真的能煉製出可融合不同族羣血脈的丹藥。”
“丫頭，有沒有興趣跟我走？”
百里杏林低頭，目中有這難以壓制的期盼。
木婉愣了一下，低下頭。
……
木婉回到丹緣閣時候，已經是月上柳梢。
韓牧野陪着她在仙月湖邊散步，但見她有些魂不守舍。
問她，也只說是在典籍庫看的書多，腦子有些亂，還說又不是人人都是師兄你，悟性那麼好。
這讓韓牧野沒有了話說。
回到小院，看着回到廂房的木婉，韓牧野雙目中透出一絲靈光。
這丫頭沒什麼心思，有事都掛在臉上。
今日在典籍庫中，定然是遇到事情了。
是因爲，血脈丹藥之事？
看來自己也要對這件事多些關注纔是。
立在小院中，韓牧野身上的靈光肉眼可見的聚涌。
果然，修行到如今，凡塵紛擾最能修心。
品味其中甘苦，竟是能讓心境昇華。
之後幾日，木婉每日煉丹，韓牧野也基本不外出，就在店中守着。
兩人這丹藥店，正正經經的開起來。
左玉龍和左玉婷輪換在店中值守，所有賬目都是兩人做。
店中一日進項，有上萬靈石。
遇到要買六品和五品丹的，韓牧野出面接洽，一個單子就是數十萬靈石入賬。
這丹藥鋪，真有賺錢模樣。
左林則是負責在門口招呼，順便採買各種物資。
按照他所說的，再不用像之前那樣在城門口等食。
這每日與自家孩子同來同去，真是夢一樣。
左玉龍的學業越發精深，已經引起皇城書院中教習的關注，或許有成爲正式學子的資格。
左玉婷也是在長運丹房成爲正式的學徒，已經能出手煉製幾種九品丹藥了。
左林一家的生活，完全變了樣子。
紹大田白日裡還是跟翠翠一起賣小吃和包子，丹藥鋪這邊來人多時候，他也會在門前護衛，防止有人搗亂。
晚上，他還是去仙月湖，捉幾條大魚去悄悄售賣掉。
韓牧野看到有趣事情，這紹大田倒是跟防務司的包明成，還有長運丹房的長運道人成了朋友。
三人有兩次還一起去喝酒。
翠翠對這件事又是歡喜又是惱怒。
她在木婉那滴咕，紹大田能在皇城結交自己的朋友，她當然歡喜。
她也希望自己的男人能有個圈子。
可這傢伙去喝酒，回來還硬是不說去何處了，這讓翠翠很不爽。
“反正這幾日我是不讓他上我的牀。”
翠翠惱恨的低語。
木婉轉頭看向小院外，神色有些複雜。
如果自家師兄想上自己的牀，自己……
……
靜室之中，丹鼎輕旋。
丹火慢慢熄滅，木婉面色通紅，也不知是因爲身前的丹火，還是身後的韓牧野。
只是這般雙修煉丹，其中滋味，只有她品味。
“師妹，這一爐丹煉的如何？”韓牧野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太近，氣息輕撫脖頸，讓木婉渾身發熱。
她轉過頭，與師兄四目相對。
這一刻，兩人的面龐近的只有三寸不到。
韓牧野的目中，透出一絲難以壓抑的情緒，輕輕低下頭。
木婉的目中，閃過一絲欣喜，羞怯，還有得逞的小機靈。
氣息相融，脣齒相依。
三寸人間，便是凡塵美好所在。
今日這一爐丹，耗費了一日才煉製出來。
在店鋪接待的左玉婷有些侷促不安。
以往自家老闆娘煉丹可是快的很。
難道，這定製的丹藥，如此難煉？
那位等在店中，身穿青灰長袍的中年開始時候神色不變，還饒有興趣的觀賞牆壁所掛的畫卷。
等下午時候，也開始不安。
光是茶水，左玉婷已經續了七八壺。
好在日落之前，韓牧野託着個玉瓶出來。
“顧先生，不負所托。”韓牧野將玉瓶遞過去，輕笑開口。
那位顧姓中年一把接過玉瓶，神念落在其中，面上透出喜色。
“當真是雲氣成丹，這丹藥藥力溫和，老祖定能……”
但凡需要吞服血玉仙靈丹的，大多是出竅大修士肉身腐朽到難以附加程度。
對於這樣的大修士來說，雲氣狀態的血玉仙靈丹，最是適合。
看萬分歡喜的顧姓中年離開，韓牧野擺手讓左玉婷也與左林一起，將店門關了回家去。
等他們離開店鋪，韓牧野迴轉小院，看看已經關閉的木婉廂房，輕笑搖頭。
今日接受委託任務，煉製了兩爐血玉仙靈丹。
一共出丹四顆。
這就是賺了起碼數千萬靈石了。
兩爐丹倒不是需要大半日時間，主要韓牧野和木婉情不自已，在靜室中還纏綿了不少時間。
這等人間情愛，僅是相擁廝磨，也勝萬千美好。
韓牧野笑着走回自己的廂房。
已經到這一步，下一步還會遠嗎？
……
第二日再見木婉時候，韓牧野覺得這丫頭整個人多了些不同。
那眉眼間的笑意，多了。
是因爲與自己的親密，讓她心中多了歡喜？
“百里師姐？”
門口處響起左玉龍的驚呼。
韓牧野從櫃檯後看去，來的是皇城書院那位百里彤雲。
這位可是送自己黃庭豎大宗師親筆題詞的牌匾。
“百里小姐。”韓牧野站起身來。
百里彤雲向着韓牧野輕輕躬身，然後看看四周，面帶輕笑：“牧先生，木婉仙子在嗎？”
韓牧野微微一愣。
不是找自己的？
見他神情，百里彤雲笑着道：“我家奶奶想請木婉仙子去家裡，牧先生不會不準吧？”
百里彤雲的奶奶？
就是那位丹道半聖，執掌皇城丹藥司的百里杏林？
這等大人物，請木婉去家裡？
韓牧野心中雖然好奇，面上倒是露出笑意。
他去靜室喚剛剛煉好丹藥的木婉出來。
百里彤雲上前，在木婉耳邊滴咕幾句，木婉點頭，轉身告訴韓牧野，百里杏林請她去家裡做客。
韓牧野自然不會不同意。
看着兩女出門，他面上露出一絲異色。
“木婉姑姑？百里彤雲喚師妹姑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沉吟片刻，韓牧野看向門口的左玉龍。
“左玉龍，你照料店鋪，我出去一趟。”
左玉龍忙應了。
沒有要左林駕車，韓牧野徑直走上大道。
來皇城這麼久，他還真沒有怎麼在大道上行走過。
最多也就前些時候，與木婉一起，在御園街上逛了一段。
此時他在大道上健步如飛，急速奔行。
這御園街的大道寬闊，兩側行人可以慢走，中間位置車馬奔行，如果是要疾行的，也踏在車馬道上。
小半個時辰好，韓牧野已到上城。
一座古樸恢弘大宅前，他停住腳步。
秦。
那大宅上有個大大的秦字。
這是儒道半聖，丹道大宗師秦蘇陽的府邸。
也是皇城秦家大宅。
立在門口處，韓牧野有些躊躇。
是直接顯露氣息，讓秦家知道自己到來，還是寫一份名帖通稟？
還有，也不知秦蘇陽在不在家。
“牧，牧先生？”
門口處，忽然有聲音傳來。
韓牧野擡眼看，是秦家五小姐秦絲雨滿臉驚喜的呼喚。
“牧先生也是來看三叔煉丹的嗎？”
秦絲雨走上前，低聲開口。
煉丹？
秦武原要煉丹嗎？
韓牧野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牧先生跟我來，三叔在丹房，快要開爐了。”
秦絲雨忙領着他走進大宅。
走進宅院，撲面而來的全是丹氣和草木之氣。
那一株株道旁的盆栽和樹木，都是年份悠長的靈藥。
入眼看，韓牧野還看到數株靈木已經到要化形的境界。
能讓半步化形的木妖做觀景之物，恐怕也只有皇城中的丹道大家，纔有資格吧？
“那幾位老祖都是隨爺爺修行的，他們也不願化形，就在宅子裡。”
見韓牧野目光看過去，秦絲雨忙解釋。
韓牧野點點頭。
這大約相當於陸雨舟那些個成道的小松樹吧。
轉過幾個廳堂，便是秦家的丹房所在。
秦家是丹道世家，丹房連成一片。
此時丹房之外，已經立着近百位丹師。
前方那些大多白髮蒼蒼，身上氣息沉厚。
後面位置，倒是有些年輕的，但看這些人胸口，都有丹道大師的徽章。
此時，那敞開的丹房中，丹爐下火焰已經升騰。
韓牧野擺手讓秦絲雨不要打擾秦武原煉丹，就站在後方觀望。
周圍那些年輕人有認識秦絲雨的，都好奇看一眼。
前方丹房中，火焰已經將丹鼎灼燒震盪。
秦武原面前，一份份丹藥投入丹鼎，動作行雲流水。
韓牧野雙目緊盯，腦海中閃過一幅幅畫面。
五品丹，通靈續脈丹。
這是一種療傷所用的丹藥。
很明顯，能接續傷損經脈，疏通堵塞的靈氣。
此丹藥力霸道，可以直接衝開那些淤塞的經脈和丹田。
聽身邊丹修低語，煉製這丹藥是武侯府發下的任務。
百萬大軍出征，丹藥自然不能缺。
皇城中的各處丹坊，丹藥司治下，全都運轉起來。
今日秦武原出手所煉的丹藥，是屬於比較高階，爲軍中將校配置的。
尋常軍卒修爲不高，便是受傷，也無法得到珍貴的五品丹服用。
只有那些達到地境的軍將，若是修爲傷損，可以吞服丹藥。
“諸位，今日秦某以雲氣結丹之法收丹，若是能成，對那些受傷的軍將也有好處。”
丹房之中，秦武原朗聲開口。
既然受傷，身軀經脈自然脆弱。
以這通靈續脈丹的霸道藥力，很容易讓吞服丹藥者扛不住。
以往吞服此丹沒能扛過去的人也不少。
其實今日來觀摩秦武原煉丹，就是爲嘗試用雲丹之法收丹的。
這是前兩日丹藥司中幾位大宗師討論，今日來試驗。
秦武原昨日也在丹藥司出手煉製過，三爐成了兩爐。
看着前方丹鼎火焰繚繞，雲氣慢慢凝結，韓牧野忽然低聲道：“這一爐不成了。”
他的話讓秦絲雨一愣。
旁邊幾位青年丹師都是皺眉。
若不是秦絲雨在側，他們都要出聲訓斥了。
什麼人，連一塊丹師徽章都沒有，就敢在大宗師煉丹時候隨意出口評判？
“彭”
前方，丹鼎上的雲氣炸裂，化爲澎湃的靈光。
秦武原擡手一揮，將所有的靈光收攏，面上露出遺憾之色。
這一爐丹，煉製失敗。
那幾位立在韓牧野身側不遠的青年丹師個個瞪大眼睛，神色驚異的看看前方丹爐，又看看旁邊的韓牧野。
這傢伙蒙對了？
“武原大宗師無須在意，通靈丹本就難煉，在五品丹中是出了名的暴虐。”
一位白鬚老者輕笑開口。
“確實，通靈續脈丹能有一半成丹的，已經是難得。”
另一位大宗師也是出聲。
這裡來的都是丹師，還是那種丹道修爲精深的丹師，自然不會有人極爲外行的評點。
秦武原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將面前丹鼎清理了，然後火焰再次升騰。
好在這通靈續脈丹所需的靈藥倒不是特別珍貴，秦武原手上不缺靈藥。
看着秦武原整理靈藥準備再次煉丹，韓牧野雙目之中透出精光。
剛纔觀察領悟這丹藥煉製手段時候，他已經有了推衍。
以秦武原的煉製手法不是不能出丹，只是成丹的概率會很小。
他一個大宗師都不敢保證出丹率，其他那些宗師和丹道大師，基本上就沒有成丹可能。
“秦小姐，將這株靈藥送給武原大宗師，替換掉朱元草。”韓牧野拿出一株青翠草藥，遞給秦絲雨。
替換靈藥？
秦絲雨瞪大眼睛。
周圍那些年輕丹師也是不可思議的看着韓牧野。
瘋了嗎？
此時是一位丹道大宗師在煉丹，你要給他替換靈藥？
秦絲雨小姐只要不傻，都不會答應這無理的要求
所有人目光之中，秦絲雨將那靈藥接住，然後快步走到前方的丹房，在秦武原大宗師耳邊低語。
秦武原大宗師先是神色驚異，然後目光往外掃過一眼，點點頭。
就在衆人眼中，秦武原大宗師用那株青草替換了一株靈藥。
丹鼎揭開，一株株靈藥投入其中。
肉眼可見，靈氣與藥力開始融合，顯露的丹氣不斷交織。
“嗡”
爐鼎震盪。
兩團雲氣衝出丹鼎，在半空中旋轉，彷佛游魚。
那雲氣靈動，似乎還帶着一絲水汽。
“成了！”
有人驚呼。
那些丹道大宗師都是面露喜色。
觀摩秦武原煉丹過程，並無其他花哨手段，也就是說，以這煉丹手法，所有人都能煉製出雲氣狀態的五品丹。
當真能成？
後方，那些年輕丹師都是轉頭看向韓牧野。
這位，到底是誰？
“武原大宗師，爲何要換朱元草？”前方，有人問出了所有人想知道的問題。
怎麼臨時換了靈藥，反而如此輕易就能煉製出丹藥了？
秦武原面上露出欽佩之色，看着那兩顆雲團，低聲道：“初時我也不明白，不過靈藥入丹鼎，我就懂了。”
“此靈藥與朱元草藥性相近，但自帶水汽，乃是屬於水島特產。”
“以水汽中和藥力，這通靈續脈丹的藥力比之前更勝。”
秦武原面上露出笑容：“而且，因爲多了水汽，對於通靈續脈效果更佳。”
他擡手一推，兩顆丹藥飛出，那些大宗師忙將神念探入其中，細細探查。
秦武原則是拱拱手，悄然退開。
等那些青年丹師回過神再去看時候，已經不見了韓牧野身影。
……
秦家後院，秦武原身形肅正，向着韓牧野一躬身：“拜見先生。”
韓牧野擺擺手，看向秦武原：“武原大宗師，我想知道關於百里執掌的消息。”
百里執掌？
秦武原微微一愣。
“百里執掌來自丹道無比興盛的玉虹界域，其背後，有丹道聖人在。”
秦蘇陽的聲音響起。
界外？
韓牧野身上有澹澹的煞氣升起。
他對界外修行者向來充滿戒備。
難道是衝着他來的？
若真是如此，便是有聖人在後，又如何？
“牧野大宗師是想知道百里執掌爲何對令師妹親近吧？”
秦蘇陽看向韓牧野，輕聲道：“百里執掌知道你會關心此事，特地讓我來給你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