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雲鳳看了兩眼郭天劫，咬着嘴脣，剛要開口，嘆氣道：“還是算了。這應該到處都是水源,不需要用陶罐子裝着的。”
我笑道：“你爲什麼這麼怕他？”
郭雲鳳道：“我只是不想……我並不怕他。”郭雲鳳的話明顯口是心非。
她有苦衷，我就不再細問。當然我也不想在這個陶罐子追究下去，畢竟罐子油紙下面裝着一條小蛇，我暫時還不想讓他們知道。
郭允兒道：“你們說的是誰？八爺爺嗎？”
郭雲鳳道：“準確地說，你不應該叫他八爺爺。應該是八太爺爺的。他比你爺爺還要大一輩。”
郭允兒好似不太懂輩分，看了看郭天劫，搖搖頭，伸手揉揉太陽穴，道：“蕭棋，你快帶我出去。我快要死了！”
我剛纔猛地想明白，心中越發也急。
小雞公嶺山後石洞裡面，狗爺和何青眉都在，我在地下河有生魚吃，十天半個月死不了，但是他們就不行，他們不動，不吃不喝，幾天就會餓死，加上五色蠱的發作，會死得更快。
我必須儘快找到聾啞，儘快從着地下暗河出去，解開五色蠱，把他們救活。
喝完水，嘮叨了兩句，我們馬上趕路。
一路上不再說話，走了十多分鐘。
蛇人忽然站住了腳步，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怪物，一雙綠色的眼珠子在發亮，還有牙齒磨動的聲音。
蛇人恐嚇了兩聲，那怪物就跑了：“阿媽，是不是長着綠眼睛的幽靈！”
郭雲鳳道：“不是那幽靈，可能山洞裡面的野毛狗。”
“野毛狗！”我的毛孔豎起，驚叫道。
一聽名字，就覺得不簡單。
郭雲鳳道：“老婆子不會騙你，可能是跑進山洞誤打誤撞落入地下河的，後來在地下暗河裡面生長下來。這狗野性極強，殺傷力巨大，不過放心。它們多半是形單影隻，咱們這麼多人不要緊的。”
我暗想：“關鍵是這玩意不叫，冷不丁上前咬人一口，那就有的受。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受得了。”
蛇人怪叫兩聲，把野毛狗趕走。
等我們走到野毛狗站的位子上，已經從地上河繞上，走了一條臺階，看樣子是要往上走了。
地上，發現了一灘鮮血。
有一隻野毛狗已經給殺死，只剩下了兩條腿了。
野毛狗全身烏黑，身上面滑溜溜，燈光照過去，還能反光。
這野狗嘴巴上面還沾滿了一片肉絲。
牙齒比狼狗明顯要長！
尾巴上面長着一戳毛，我伸手一摸，鋒利無比。
郭雲鳳蹲在地上，聞了聞地上的鮮血，比狗鼻子還要靈敏，說道：“這狗血裡面有人血！可能是郭老本他們中招了，但也防守死了一條野毛狗，狗腿砍下來當食物了。”
蛇人猛地一跳，大聲叫道：“不好。咱們遇到狗羣了！”
拐彎往上走的山路，幾塊大石頭上，似乎有東西出現。
我說：“肯定是野毛狗以爲這狗是我們殺的。所以來尋仇的。”
很顯然，起初有一條或兩條野毛狗攻擊了郭老本，然後被打死。
後來狗羣前來報仇，正好撞上了我們。
就在一片石頭中，數只綠色的眼珠子一下子就亮堂起來，我眼睛一掃，約莫二十條左右。
我罵道：“你不是說形單影隻嗎？”
郭雲鳳想了一下，道：“可能這麼多年過去。野毛狗繁衍後來，就這麼多了。”
這就不好辦了，二十條狗，佔據了高地，要是撲上來，蛇人和郭天劫也不能一口氣對付。而我、郭允兒和郭雲鳳三人都是肉體凡胎，十條狗攻擊郭天劫和蛇人，剩下的狗攻擊我們三人，我們幾下就被撕碎了。
關鍵是尾巴也是大殺傷武器。
蛇人也覺察到雙方力量的對比，害怕郭雲鳳受傷，一連退了幾步，靠在大石頭旁邊，心中充滿警惕。
郭允兒又要瞎叫，我喝道：“你給我閉嘴。”
郭允兒委屈道：“我死了，居然要被野狗咬死。”
狗羣分佈的陣勢十分合理，領頭的一隻溜溜的狗格外健壯，牙齒也分外鋒利。
絕對是狗中戰鬥的王者。應該就是狗頭。
我把郭允兒放下來，將兩個電源打開，讓郭天劫守着郭允兒。
上前一步，用電源照着狗頭。
“不是我乾的……”我照了一下眼前的死了的野毛狗，又在狗頭面前晃動了一下。
郭雲鳳道：“咱們和狗鬧了誤會，解釋也沒有用。”
我也知道跟狗解釋沒用，但眼下只能收縮陣型，蛇人和郭天劫守兩邊，來一隻打一隻。
狗頭叫喊了兩聲，聲音比外面的狗要尖銳。
很快有兩條小狗走過來。
蛇人問道：“咱們要動手嗎？”
我沉思了一下，道：“先看看。或許是使者。”
兩條野毛狗靈活異常，到了死狗面前，用鼻子聞了一下，又向我們這邊嗅動鼻子，看樣子是在判斷死狗身上的氣味跟我們符不符合，以此判斷我們是不是兇手罪犯。
我心中捏了一把汗，只希望兩個野毛狗能夠有點職業道德，不會報假。
野毛狗聞了之後，大叫了數聲。
忽然狂吠了起來，異常亢奮。
郭雲鳳道：“動手！”
我伸手攔住：“不！這是亢奮，不是暴躁。好像……難以解釋……它們爲什麼會亢奮……”
我的小黑狗亢奮時候就是這樣的。
狗頭聽了叫喊，從石頭上一躍下來，兩隻野毛狗連忙後退。
是不想給我造成心理壓力。
狗頭的牙齒巨長，尾巴也不短，尾巴上面的毛跟釘子一樣。
狗頭走到我面前兩米的地方，前腳彎曲，跪在我的面前。
郭雲鳳怪道：“你從來沒有來過這裡，爲何野毛狗給你下跪？”
我心中想起《聊齋志異》裡面的一個故事，屠戶回家遇到狼，後來躲在草垛裡面，面前的狼卻假睡，其實是給另外一頭狼爭取時間的。
我拿不準野毛狗的意思：“不會是騙我的吧！”
郭雲鳳道：“你上前用手摸摸它的頭，它就算跟了你了。”
我大氣不敢出，但狗頭跪在我面前，就算它忽然攻擊，我也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我邁出了一步，兩步，伸手輕輕摸了它光滑的腦袋。
狗頭尾巴搖晃，顯得跟我十分熟悉。
我一時之間不知所以然。
狗頭隨即高喝一聲，身後站着羣狗也叫了起來。
聲音裡面是興奮和高興。
好像在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我伸手在狗頭腦袋摸了幾下，狗頭長舌頭伸出來將我的鞋子添得乾乾淨淨。
我心中疑問更大。
但，和狗頭成爲了好朋友，眼前的危機化解。
狗頭在前面招呼，搖着尾巴，似乎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
郭雲鳳道：“有狗帶路總比我們自己摸索要好。”
我背起了郭允兒，狗羣四周散開，前後左右保護我們。另外十條野毛狗往前面跑去，看樣子是給死掉兄弟報仇，很快就消失在複雜的山洞裡面。
走了約莫十多分鐘，我忽然感覺到一股奇怪的香味。
眼裡面忍不住流出了淚水。
加快腳步揹着郭允兒開始跑。
郭允兒道：“你要幹什麼……跑這麼快……”我一句話也不想說。
蛇人將郭雲鳳背起來，喊道：“朋友，你跑這麼快乾什麼……”我只是在笑，一句話也不想說。
前面有了亮光，進了一個大石頭交錯的山洞，山洞已經到了盡頭。
我才發現是撿來的晶石亮閃閃發出的光，照耀着分外明亮，可以看出來，這裡面有人住過。
我的淚水嘩嘩往下流，把郭允兒放下來，忍不住落淚。
我明白爲什麼狗頭見了我，會興奮不已的。
好像等我一樣。
蛇人問道：“你怎麼了？是想起什麼往事了？”
我道：“對。”
山洞裡面一個凳子，一個石頭做成的案板，上面放着幾張白色的信箋。
郭雲鳳道：“這似乎是個女子在這裡居住，只是看不到鏡子或者銅鏡，這真是古怪。”
郭允兒笑道：“肯定是醜八怪！”
我喝道：“給我閉嘴。”
郭允兒“哼”了一聲，瞪了我一眼。
這裡沒有鮮花，沒有佳人。
狗頭搖晃晃着尾巴，汪汪地叫着。
我鎮定了心思，走到案板前面，第一張信箋寫着一行字：千山萬水，人間路長。
又見一張寫道：江湖悠遠，人心漫長。
另一張寫道：三生花開，情動當年。
字跡娟秀，說不上平仄押韻，但句子裡的意思還是可以推測。
我還是懂的。
那女子第一句說千山萬水，要去人間見他的路太長；
那女子第二句講即便到了人間，但江湖那麼大，自己會經歷很多磨難，他也會見到更多佳人，他的心怕是已經不可推測了，他還會在等我嗎？（我還要去嗎？）
那女子第三句講就算他變心不再愛我，但我還是要去找他，因爲是三生石上面的緣分，是因爲當年情動。
女子的意思很簡單。內心掙扎很厲害。
字跡只有一個人寫的出來。
她就是謝靈玉。
我想，千山萬水，終於要在這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