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一本本的看下去,從五帝本紀,到夏本紀、殷本紀、周本紀,臉上逐漸浮起了驚歎之色。
這所謂的天書之中,竟記載了上至上古黃帝時代,下至周王朝的所有重要歷史。
這些歷史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是他不知道的,但他可以看出,這絕不是胡編亂造,許多他不知道的事,卻能通過其他事從旁佐證,推測出事實如此。
這套《史記》並非司馬遷寫的原版,因爲司馬遷在寫史記時,夾雜了很濃的個人情感在其中,沒能做到絕對的客觀公正,作爲一個寫史的人,他是不合格的。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夾帶了太多私貨”,所以韓非看的這套史記,實際上是羅長風另寫的。
他只是將其時間與歷史大事件抄了下來,但在涉及到一些人物評價時,卻比較公正客觀,將其優缺點都寫了出來。
比如司馬遷在寫評價始皇時,寫的是“秦王爲人,蜂準,長目,摯鳥膺,豺聲,少恩而虎狼心,居約易出人下,得志亦輕食人。誠使秦王得志於天下,天下皆爲虜矣。不可與久遊。”
這段話的意思是:秦王這個人,高鼻樑,大眼睛,老鷹的胸脯,豺狼的聲音,缺乏仁德,而有虎狼之心,窮困的時候容易對人謙下,得志的時候也會輕易吃人。如果秦王奪取天下的心願得以實現,天下的人就都成爲奴隸了。不能跟他長久交往。
這就是典型的私貨了,他只寫了始皇的爲人,與他一統天下的壞處,對結束亂世紛爭,建立一個大一統國家的好處卻絕口不提。
這樣的史記顯然是無法讓羅長風滿意的,是以他便自行重寫了一份,畢竟史記全本也就十幾萬字,放在後世的網文中,連上架都沒資格呢!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能找到的史記版本,最古老的字體也就是楷書了,這個時代的人估計也沒人看得懂,所以他才起意用篆書寫了一套。
韓非看完周本紀,拿起了秦本紀,前面他還看得神采奕奕,可當看到“莊襄王卒,子政立,是爲秦始皇帝。秦王政立二十六年,初並天下爲三十六郡,號爲始皇帝。始皇帝五十一年而崩,子胡亥立,是爲二世皇帝。三年,諸侯並起叛秦,趙高殺二世,立子嬰。子嬰立月餘,諸侯誅之,遂滅秦。”這一段時,卻是駭然失色。
他猛然擡起頭看向羅長風,卻見羅長風已施施然拿起下一本冊子,遞到他面前。
韓非忙將秦本紀放到一旁看過的那疊去,伸手接過羅長風遞來的冊子,翻開第一頁,頓見《秦始皇本紀》五個大字,立刻神色肅穆的看了下去。
始皇八年以前的歷史,完全能對得上,而看到始皇九年時,韓非的手開始顫抖。
因爲今年,正是始皇九年。
隨後他逐字逐句看下去,始皇十年……始皇十一年……十二年……直到“始皇十四年,韓非使秦,秦用李斯謀,留非,非死雲陽。韓王請爲臣。”
看到這一段時,韓非的臉色已是沒了絲毫血色,待看到“始皇十七年,內史騰攻韓,得韓王安,盡納其地,以其地爲郡,命曰潁川。地動。華陽太后卒。民大飢。”
韓非終於堅持不住,身子一軟,歪倒在一旁,滿頭冷汗大顆大顆的滴落,口中喃喃道:“始皇十四年……十四年,我只有五年時間了,韓國也只有八年了麼?”
他竟是絲毫沒去懷疑天書記載的真實性,因爲這史記實在是太真實了,也不怪他如此反應,任誰遇到這種情形,都免不得要驚懼。
但韓非終究是韓非,片刻之後,他情緒漸漸平復,目光死死盯着羅長風,沉聲問道:“真人,這天書究竟是什麼?又是何人所著?”
羅長風道:“天書即命運,這個世界的命運,這個世界諸多對歷史有重大影響之人的命運,乃天道生成,並非凡人所著。”
韓非追問道:“這麼說,這天書上的記載,都是真的?”
羅長風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拂塵一揮,那疊天書便憑空飛了起來,中間一本自行飄出,其他的這才重新落到案桌上。
羅長風讓那本書飛到韓非面前,道:“你且看看這本吧!”
沒空去驚歎羅長風的神奇手段,韓非條件反射的抄起那本書,打開一看,竟是《韓非列傳》。
韓非列傳並不長,僅寥寥數百言,他片刻即看畢,而看完韓非列傳後,他對天書的真實性再無懷疑。
只因這一段“非見韓之削弱,數以書諫韓王,韓王不能用。於是韓非疾治國不務修明其法制,執勢以御其臣下,富國強兵而以求人任賢,反舉浮淫之蠹而加之於功實之上。以爲儒者用文亂法,而俠者以武犯禁。寬則寵名譽之人,急則用介冑之士。今者所養非所用,所用非所養。悲廉直不容於邪枉之臣,觀往者得失之變,故作《孤憤》、《五蠹》、《內外儲》、《說林》、《說難》十餘萬言。”
如今他不過剛剛作出《孤憤》、《五蠹》二文,且尚未廣傳天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可即便如此,也可用隱元會情報網強悍,將此事探知來解釋。
但是《內外儲》、《說林》尚處於他腦海中,他既未與人提起過,也還沒有寫出來,可這天書上卻記載得明明白白。
最可怖的就是,《說難》目前還處於構思狀態,甚至他都還沒有推敲完善,可同樣躍然於天書之上。
到了這等地步,他便是連騙自己都已經做不到。
韓非失神的道:“真人,這天書記載之事,便一定會照此發生嗎?”
羅長風微笑道:“若無外力介入,定會照此發生。”
“外力?”韓非那無神的雙目重新亮了起來,他目光灼灼的看向羅長風,顫聲道:“真人方纔說,欲救非一命?”
羅長風起身,緩步走到窗前,看着朗朗夜空,道:“貧道便是爲逆天改命,打破命運而存在,天道要你死,貧道非得救你一救,天道要你亡,貧道偏要你存。”
“貧道一生所行之事,只爲告訴衆生……我命由我不由天。”
韓非霍然起身,脫口讚道:“好一個我命由我不由天,真人乃是真正的‘高人’也。”
羅長風回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也別高興得太早,貧道救你,也只會在這歷史洪流中爲你留下一塊立足之地,讓你不至被洪流淹沒,其他的,你就不必多想了。”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