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慶路乃南京在元朝時的稱呼,慶寓意“彙集喜慶”。朱元璋攻佔此地後,嫌此地名太過平庸,遂改名爲應天府。
應天之名,可以上溯到宋代南京應天府,而小明王韓林兒建立的亳州龍鳳王朝,正以復“大宋”爲國號,集慶路又是位於龍鳳南境的大都會,事似合理。
但在朱元璋內心深處,“應天”其實指的是“上應天意”。
其時,龍鳳皇帝小明王韓林兒已在滁州遷往應天途中,於鎮江對岸的瓜洲,座船傾覆,在長江中淹斃。
至此朱元璋才真正擺脫掉名義上龍鳳王朝的臣子身份。
如今朱元璋大勢已成,手下謀臣如雨,良將無數,彈指間便可北伐而上,南方縱有張士誠、方國珍等人,已絲毫不足爲懼。
“浪劍首,上官將軍,凌將軍,你們回來了。”應天府吳王府書房中,一名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離開書案主位,大笑着迎了上來。
男子雙目炯炯有神,精芒閃爍,顯露出不俗的修爲。
書房空間甚大,幾根巨大的牛油蠟燭熊熊燃起,將室內照耀的亮如白晝,更有一股沙場議事的氣息。
中央議事桌前,放置着一幅地圖,一名體貌奇偉,身高臂長的着甲男子、一名面貌清癯的魁梧中年以及兩名儒袍文士正圍着議事桌,討論着軍爭之事。
四人對局勢把握都極爲熟練,效率更是極高,便是極難的軍議,往往在數句話之間,便可達成共識。
見浪翻雲三人進門,四人都只是淡淡點頭爲禮,便繼續談論起他們之前的話題,顯然地位更在浪翻雲三人之上。
“見過吳王殿下。”
浪翻雲身爲地仙,朱元璋特許可不拜。上官飛和凌戰天卻急忙拜倒在地。
“兩位快快請起。”朱元璋大笑起來,伸手虛託,一道氣流涌動,便將二人緩緩扶起。
“在下此番有負吳王重託,實在慚愧無比。”浪翻雲嘆道。
“爲何?”朱元璋微微皺了皺眉頭。
“稟吳王殿下,浪大哥一人一劍本已壓服少林、武當、崑崙、崆峒四派,峨眉金頂之上,也略略勝過峨眉祖師郭襄一籌。但華山派掌門陸明突然現身,那陸明武道極強,倉促之間,浪大哥確實輸了他一劍。”凌戰天道。
凌戰天略一思索,自然沒去解釋陸明只出了一劍。
“這陸明武功通神,恐怕已經是當世第一了。此番謀劃末將考慮不周,還請吳王降責。”上官飛也躬身道。
“陸明?白道六派盟主?他也來了?”一名文士回過頭去,露出一絲驚疑之色。
“見過李相國。”上官飛連忙拱了拱手。
雖然這名叫李善長的文士並不以武功高絕而揚名,但這人眼中卻總有些江湖人看不懂的東西,即便浪翻雲也微微有些忌憚。
關鍵在於,這李善長雖然外表寬厚,但氣量卻也不大,一旦得罪了他,日後但凡有機會,李善長都會清算的一乾二淨。
在場的都是人精,自然也不願無端得罪他。
“無妨,既然天意如此,便也不好強求。況且本王大勢已成,此舉不過錦上添花而已。”朱元璋微一沉吟,搖了搖頭,淡淡道。
“吳王殿下,那陸明說有一物相贈予你。”浪翻雲道。
“嗯?”朱元璋猛然揚了揚眉頭。
“他說務必要吳王在場纔可以打開這個禮盒。我等倒是不敢私自拆開檢查。”浪翻雲猶豫了下,從懷裡掏出一個碩大的帶着火漆的密封木盒。
“伯仁你來看看。”朱元璋皺了皺眉頭。
“是!”那體貌奇偉,身高臂長的着甲男子大咧咧走了過去,輕輕一掌按下,木盒蓋子便無聲無息的化成粉末,隨之被他掌風拂開,露出裡面的物件。
後世人皆知,開平王常遇春、中山王徐達皆有萬夫不當之勇,卻少有人知二人的武功亦絲毫不弱於明教光明使者和護教法王。
錦盒內部空間,六枚非金非玉,質地堅硬無比的黑色令牌赫然放置其中,在燈光照耀下,發出淡淡的光華。
“這難道是?徐將軍、李軍師、劉先生,你們都來看看。”朱元璋微微一怔,狹長的眼眸中精芒一閃。
“確實像是故老相傳的教中聖物。”徐達遠遠立在一旁,也不伸手過來,只是微微做了個火焰騰飛的手勢。
常遇春跟徐達對視一眼,也做了個同樣的手勢。
在場僅有他二人和朱元璋是明教中人,朱元璋身份非凡,二人不便多言,但自己的禮節倒是不可有失。
朱元璋掃了徐常二人一眼,似乎微微笑了笑,也伸手擺了個教禮。
“聖火令老夫未曾見過,不過觀此神物,絕非凡品,亦非可以大量仿製之物。”李善長用手輕輕叩擊聖火令,發出悶悶的迴音,點了點頭。
“哦?軍師的意思是?”朱元璋雙目微微浮現笑意,望向李善長。
“不管是不是,在我們手裡的話,那也就是了。”李善長淡淡道。
“甚好,那此事交由軍師?”朱元璋道。
“善。”李善長也不多說,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陸明還說了什麼嗎?”那劉先生默默站在一旁,也不看那聖火令,雙目只是淡淡望向浪翻雲、上官飛、凌戰天三人。
那劉先生雖加入朱元璋軍隊時日不久,但其人博通經史,尤精象緯之學、神機妙算、運籌帷幄之處,便是朱元璋也敬重三分。
在劉先生的目光注視下,便是浪翻雲都微微皺了皺眉頭,只覺得那視線彷彿直指人心一般,自己內心所想瞬息間被那劉先生看的一清二楚。
“陸明說,想必浪……浪大哥這次是給吳王殿下稱帝造勢,他雖然出手勝了浪大哥,但也不想就此影響吳王殿下稱帝,便把這個禮物贈給吳王殿下,想必以李軍師、劉先生、徐將軍的手腕,定能把這個禮物用好。”凌戰天猶豫了下,將陸明的原話中譯中。
“嗯?他連伯溫在此都知道了。”朱元璋眉頭微皺,臉色卻微微有些難看。
這起碼說明,他坐擁江南之地,居然被一個江湖門派的掌門瞭解的一清二楚。
朱元璋行事一向謹慎,隻言片語間,心中已隱隱有了殺意。
“那陸明知道我在殿下軍中?”劉伯溫也皺了皺眉頭,微一掐指,臉上更見驚疑。
“怎麼了?”朱元璋素知劉伯溫有鬼神莫測之能,連忙問道。
劉伯溫怔了半晌,取出一隻裝了一把銅錢的龜殼,微微一搖,見到銅錢落出,又嘆了口氣:“他的命格……似乎孤立在世間之外,算不出,不能算。”
“罷了,那陸明還說了什麼?”朱元璋深深瞅了劉伯溫一眼,擺了擺手,目光便掃向上官飛。
“那陸明說,吳王稱帝之日,他當日晚間時候會獨自前來拜訪。”上官飛猶豫了下,還是把話說了出來。
“什麼?他還要單獨過來?”常遇春面色也沉了下來。
畢竟陸明殺元朝皇帝在先,已然名震天下。
此時明言等朱元璋稱帝再來,實在讓人浮想聯翩。
“此等江湖人,自來輕公侯、傲王孫,想必他殺了那蒙古皇帝,便以爲世間事不過爾爾。”李善長目中似有神光一閃,微微一笑。
“孤若爲帝,諸位皆有功德加身,孤倒要看看這人間氣運,留不留的下一個武道地仙?”朱元璋哈哈一笑,眼眸深處也閃過一絲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