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出自哪裡?”
灰西服說得一口流利漢語,拿着牌子觀察得很仔細。
虎子早就想好了對策,壓低聲音:
“青龍山!”
灰西服顯然沒聽過青龍山的名號,虎子見狀更是精神抖擻,直接給這洋人講起他那些青龍山的事兒。
青龍山是一處人盡皆知的禁地,活人入則不歸,死人葬則不詳。
可他的母親卻在裡面生活了三年,出來後生下了他。傳言九龍拉棺從天而降,落在青龍山上,而他便是棺中人之子。
他一出生就面臨着被燒死的命運,就因爲他自帶邪氣,招惹諸多禍端…
我娘在我出生後的第三天就死了。
這說起來是個挺傷感的故事。
我娘年輕的時候是十里八鄉的村花,長得非常漂亮,很多小夥子都想追她。我娘有個感情十分要好的青梅竹馬的戀人—王江海,他從小父母雙亡,是個孤兒。儘管家境如此貧寒,但是王江海非常努力上進,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他的理想就是走出大山過上不愁吃穿的好日子。不過讀書是需要花錢的,於是我娘便爲愛輟學,結束了自己同樣熱愛的學習生涯,用瘦削的肩膀挑起一擔擔雞蛋糧食,爲王江海提供資金支持,王江海也憑藉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城裡的大學並分配了不錯的工作。
就在所有人都認爲我娘會被王江海接到城裡去過好日子的時候,卻傳來了王江海的婚訊,我娘大受刺激,當天就神志不清瘋掉了。
在某天夜晚,我娘穿上自己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大紅嫁衣,孤身上了青龍山赴死。
不是說我娘在青龍山跳崖自殺,而是上青龍山這種行爲本身就無異於自殺。
青龍山上立有一座古碑,石碑上刻着“生人勿近,死人勿葬”八個大字。顧名思義,就是指活着的人進去就必死無疑,死人埋進去就不詳。這座古碑相傳是明朝的開國丞相劉伯溫親力親爲立在此地的。古文方山縣縣誌是這樣記錄的:
明朝洪武年間,有九龍拉棺突如其來降於青龍山,諸多奇人異士聞訊趕來,相約登青龍山觀此罕象,然登山之衆無人歸返,官府震驚,便報告上級,劉伯溫聽聞後,親自趕往青龍山,在山腳安營紮寨住上一月後,沒有說什麼,叫人立了警戒石碑後匆匆離去。
傳說總歸是傳說,這個古碑是不是劉伯溫立的,是不是真的在大明洪武年間有九龍拉棺從天而降,這個誰也說不明白,我曾經查閱了很多資料,從來沒有找到在別的資料裡有這段時間裡九龍拉棺的記載,但是有一點是真的,青龍山真的如同碑文上那樣,活人入則不歸,死人葬則不詳,沒有人能活着從青龍山裡走出來。所以青龍山在我們這是一個絕對的禁地。
我娘上了這樣一座青龍山,所有人都認爲她已經死了。
本身王江海的事情已經搞的我外公外婆丟盡了臉面,我孃的死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我娘進青龍山之後,我外公外婆用我娘平時穿的衣服給我娘立了一個衣冠冢,之後在我孃的墳前自殺了。
我舅舅趙建國把我外公外婆安葬在我孃的衣冠冢邊上,之後拿刀砍下了三根手指頭,在碑上用血寫了一個血債血償之後便離開了村子下落不知。
很多人都說我舅舅十有八九是已經死了。
他帶着滔天的怨氣離開了村子自然是找王江海尋仇。王江海此時功成名就活的好好的,那不就代表我舅舅已經死了?
而就在我舅舅離開的第三年,我娘回來了。從青龍山裡走出來的,而且這時候我娘大着肚子,身上懷有身孕。
村子裡的人本身都是很同情可憐我娘包括我外公一家的,但是同情歸同情,我娘在青龍山裡活了三年,並且身上還懷了身孕這件事實在是太邪乎了,他們想搞清楚的問題太多了,比如說青龍山裡到底有什麼?那麼多能人異士都死在裡面,我娘是怎麼活下來的?更重要的是,我娘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
可是我娘卻不說,從青龍山裡走出來之後她不瘋癲了,但是卻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任憑別人怎麼問,她都不說一個字。
從青龍山裡出來一星期之後,我娘生下了我。
生下我之後,發生了一件事。
古代帝王都會講自己在出生的時候伴隨什麼祥瑞。
可是在我出生的那天,村子裡忽然鬧起了黃皮子。也就是黃鼠狼,黃鼠狼在農村其實是非常多見的,很多地方都說黃皮子是黃大仙,各地也有很多黃皮子的傳說,所謂胡黃白柳灰,其中的黃就是黃大仙的意思。不過傳說雖然邪乎,在人看來黃皮子就是一種動物,而且因爲黃皮子的皮毛能賣錢的原因,甚至很多人都會下套子去套黃皮子扒皮賣錢,霜降之後的黃皮子更加昂貴,有個說法是霜降後黃皮子會長出新毛過冬,這時候的毛是最柔軟濃密的。
什麼叫鬧黃皮子呢?鬧就是爲禍的意思,比如說鬧蝗災,鬧鼠災。我出生的那天晚上,村子裡忽然出現了漫山遍野的黃皮子,而且平日裡見人就跑的黃皮子像是瘋了一樣的竟然進攻村子,不僅咬了家禽家畜,連人都進攻,整個村子的局勢就像是被黃皮子包圍了一樣,而且帶頭的那個黃皮子,身上的毛是白色的,看起來無比的蒼老。一看就是成了氣候的。
這陣勢給村裡人嚇壞了。他們慌忙的去找村子裡的陰陽先生林更臣,林更臣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先生,出現黃皮子鬧妖的事情大家自然要去找他解決,可是這林更臣看了看那些瘋了一樣的黃皮子,只是一個勁兒的嘆氣搖頭,也不說是怎麼回事,更不說要怎麼對付它們。
村子裡有一個傻愣子,就在這緊迫的時候,他站在村子中間對村民說道:“青龍山,九龍棺,九龍棺裡住神仙,神仙與那凡人配,生下孩子是禍端,若是此子尚存世,十方百姓難保全。”那聲音一聽就不是傻愣子呆傻的聲音,而是一個陰森毒辣的老太太的音調。
傻愣子一本正經的說完這句話,輕蔑的看着慌張失措的村民們,沒過一會兒又恢復了原本哈喇子直流的呆傻模樣了。
在這種危險時刻,傻愣子的這句話無疑是平地驚雷,一下就點醒了村民們,再加上他們原本就對我娘在青龍山待了三年且懷了我心存疑慮,村子裡鬧鼠疫是起因,十方百姓難保全的性命之憂更是促使無比憤怒的村民們包圍了我家,要我娘把我交出去。
我娘抱着我跌跌撞撞逃到林更臣家裡,她跪在林更臣面前,說出了她回到村子裡的第一句話:“更臣叔,娃無辜,救孩子,秀兒以後爲奴爲婢也要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林更臣思慮良久,看着痛哭流涕、滿臉絕望的我娘,還是心軟地接過我向我娘點了點頭。
我娘對着林更臣嗑了三個響頭表示感激,之後再沒有回家,她走到自己的衣冠冢前,毫不留戀地自殺了。
我孃的自殺並沒有緩解黃皮子對村子的進攻,村子依舊深陷危機,村民們的怒火併沒有因爲我孃的死而平息,反而一直催促着把我交出去。因此林更臣在我娘自殺的當晚,囑咐村民們各回各家,關緊門窗,不得踏出房門一步,接下來他一個人走入黃皮子羣裡面。
無人知曉那天晚上發生了何事,在第二天天亮,漫山遍野的黃皮子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儘管危機已經解決了,但是村民們一致認爲是我把黃皮子帶來危害村莊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災星,這次是化險爲夷了,那以後難保不會再出現什麼靈異之事危及村民,所以還是強烈要求把我交出去。就和他們逼死我娘一樣,他們不敢親手殺了我,就逼迫我爺爺把我丟到青龍山上去,讓我這個嬰兒自生自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