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皆知,上代倒鬥之王郭明笑性情暴躁,又野心極大,乃山賊草寇出身,憑着一身的武功和膽氣,當上了倒鬥界的盜魁。然而世人也都知道,郭明笑充其量,只能算是有勇無謀之輩,若不是他善於用人,即便八字再硬,也絕不可能會拔得衆多龍陵寶穴的頭籌。就拿那座鬼火焚屍墓來說,當年若不是錢掌櫃出山,鷂子應允相助,再加上郭明笑手下的四位得力干將,文武相濟,又如何能在那座“十人來仍九人去”的兇墓殺冢中脫身。
如果說老年是郭明笑,最不合理的便是,老年懂的東西實在是非常之多,而且善於僞裝隱藏,跟那目不識丁的郭明笑差得太多太多了。聽馬衝說他懷疑老年可能就是郭明笑,我實在是吃驚不小,兀自思索了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時張繼突然插進話來,他說老年除了像上代倒鬥之王郭明笑之外,還像一個人。
我一聽就奇了,忙對張繼問道:“你覺得他還像誰?”
張繼神神秘秘地盯着我看了許久,忽冷不防對我說了一句:“我覺得老年像你!”
我差點沒敲他,板着臉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找抽呢你。”
張繼這回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奶奶的,真不是開玩笑,不是說你倆長得像,而是他身上那種氣質。就這麼跟你說吧,天底下能讓我真心佩服的人只有你和老爺子,爲什麼呢,因爲你們家的人身上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質,老爺子沒癡呆之前,那種氣質更明顯。而現在,我從年老頭的身上也感受到了這種東西,老逸,這年老頭會不會是你爺爺的同胞兄弟?”
本以爲張繼是開玩笑,沒想到他竟冒出這麼多驚人的話語來,既然張繼已經這麼說了,他必然不會是胡亂判斷,我同張繼從小一起長大,我身上有怎麼樣的氣質沒人能比他清楚,即便老年真的跟我無任何關係,也必然會有什麼共同的地方,否則不會讓張繼出現這樣的感覺。可我們歐陽家族自古萬代單傳,老年又怎會是我爺爺的同胞兄弟。
馬衝也覺得張繼所說的非常不可思議,但他也找不到什麼反駁的話,只得站在一邊默不作聲。忽然往前前方有什麼東西,忙快步跑上去。餘下的衆人不知所以,便也跟上前去查看。馬沖走到那條“黃胎涌”的岸邊,彎下身子,撿起一個事物來,衆人圍上去,發現這是一塊防毒面具上的鏡片。
我接過那塊鏡片,將自己臉上的防毒面罩摘下來比對,發現這塊鏡片就是出自我們這種防毒面具。衆人商量了一下,推測這塊鏡片多半是從劉全勝的防毒面具上掉下來的,如此說來,劉全勝必然也到過這裡。老年招呼衆人四下裡搜尋,看看還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可惜方圓百米我們都翻遍了,卻再也找不到什麼別的遺留物。
阿鐵拿出備用的探照燈掃射四周,衆人放眼眺望各處,並沒有發現劉全勝的蹤影,張繼心裡有些焦急,扯開嗓子就大喊道:“劉黃瓜,你他孃的躲哪兒去了?上次的鬥地主陰我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快給老子出來!”
聲音迴盪在地江的兩岸,卻並不見劉全勝迴應,我倒是不擔心劉全勝會遇着什麼危險,此處什麼東西也沒有,獨獨留下了這塊防毒面罩的鏡片,必然是他故意留在這兒的,藉着頂部那些發光石頭,我們很容易能察覺到這塊鏡片的反光,從而找到這塊鏡片。奇怪的是,劉全勝既然沒出什麼事情,怎麼不過來同我們會合,而是一個人躲在暗處?
不過,他既然留下路標,那就能肯定他此時不便與我們會合,而是讓我們順着路標去找他,雖然不知道他是什麼用意,但衆人還是沿着河岸繼續往裡前進。
這條地底大江水勢非常浩大,乃地淵三涌中的黃胎涌,自崑崙山底下的雙極泉海發源,流經中國南方大部分區域,最後匯入東海。這條水脈在許多野史異志中都有記載,只是從沒有人親眼見過。此刻我就走在黃胎涌的旁邊,耳聽水流聲轟隆作響,忍不住轉頭眺望對岸,那處距此上百米,探照燈又被江面上的濃霧阻擋,根本看不清對面是個什麼所在。要不是看這大江聲勢浩大,鳥飛到一半都可能被濤聲震落,我都懷疑劉全勝會不會躲到了那邊。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所見江河兩岸荒蕪深遠,衆人也不知道還要往裡走多深,才能發現點其他的線索,乾脆就先在岸邊紮腳,吃了些東西。進入古墓也有些時辰了,大夥清點了一下食物,發現只夠吃五天了。原本“天罰”準備了十天的分量,分別放在兩個揹包裡,可在隕石坑中逃難的時候,一個揹包已經丟了。衆人不清楚得在這裡耗多久,索性就把分量減半供應。
老王想不到此行會受到如此之多的波折,有些懊惱,草草吃了點東西就催促衆人繼續前進,並且表示再找一天,如果劉全勝還不出現,就放棄掉這個人,誰勸他都沒有用。我一聽也急了,二話不說就拉起捶背撫腰的張繼趕緊起來。隊伍又走了約莫一袋煙的功夫,阿鐵舉着探照燈往前照,示意我們快看。
我循着燈光往前眺望,發現前邊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座橋,這座橋隱在濃霧中,看得很不真切,但似乎真的橫跨了一百多米,延伸到大江的對面。衆人面面相覷,旋即不約而同地往那處趕去。到了近前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座天然形成的石橋,這座石橋自岸邊的巖壁上延伸出來,就像一根彎曲的巨大樹幹,伸進了江面上的濃霧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通往對岸。
衆人見或許能借助這塊巨巖走到對面,紛紛爬上了這座圓滾滾的石橋,走進濃霧中。此處霧氣非常濃厚,衆人前胸貼着後背,相互緊跟着慢慢往前摸。大約走了七八十步,最前頭的阿金就停了下來,我們放眼前眺,竟發現這座石橋到這裡就斷了。
腳下是洶涌的流水,前方再也沒有路,後邊的阿鐵走上來,打開探照燈就往前掃。此時已經可以隱約看清對岸,大夥這才知道,原來這座橋真是一直延伸到對岸的,只是前方這一段太過脆弱,已經塌掉了二十多米。二十多米開外,便是這座橋的後半部分,可這二十多米也足以讓衆人望而止步,再也無法前行。
老王插着腰望了望腳下的水流,回身說道:“我看這裡是死路,那名摸金校尉也不可能會從這裡過去,咱們還是返回吧。”
“且慢!”馬衝忽然伸出了一隻手,指向對面的半座斷橋,對衆人說道:“我好像看見那裡有條繩子。”
我聞言走到他身邊,循他所指眯着眼睛往前看,果然隱隱約約望見霧中有一條長長的東西,像是我們此次帶過來的粗繩,這條東西掛在對面那座半橋上,在水霧裡時隱時現。張繼也看見了,低聲喃喃道:“他奶奶的還真是,這多半是飛虎爪,老劉用那東西過河對岸了!”
如果劉全勝真是利用飛虎爪蕩過去,那可真是太危險了。首先得將爪子扔過去卡住石縫,然後抓着繩子往下蕩,待身子穩下來後,再順着繩子爬上對面的半座斷橋。在這個過程中,倘若稍有差池,那就得墜入這條大江,興許連氣泡都冒不上來,就被水流沖走了。不過眼下看來,劉全勝多半是成功了,本以爲這小子身上沒了摸金符會謹慎點,沒想到竟如此孤注一擲,他奮不顧身也要走在我們的前頭,究竟是爲了什麼?
衆人都有些想不通,老王懷疑這會不會是我們設計好的,讓劉全勝走在前邊設伏,好對付他們,臉色更是難看,直接轉身道:“這地方不值得冒險,咱們得去找那塊兇嬰邪鎖了!”
張繼聞言連忙攔在他身前道:“哪兒能啊,咱不能沒有他,否則就算找着了寶貝,也尋不到生門逃出去,我看劉黃瓜這孩子挺聰明,咱們得學他,用飛虎爪盪到對面去,沒準兇嬰邪鎖就在對面呢?”
原本老王對張繼的話充耳不聞,一心只想往回走,但聽到最後一句,忍不住也遲疑了腳步,老年這會兒難得贊同張繼一回,低聲對老王說道:“二當家,他說的有點道理,要是那兇嬰邪鎖在黃胎涌的對岸,咱們恐怕還得從這兒過去。”
見老年也發話了,老王更是左右爲難,心裡作了一番掙扎,最後終於點頭,答應過橋。馬衝見老王同意,這才笑着對衆人說:“如此就好辦了,我正好有一種工具,能讓咱們儘量安全地渡過這道險關。”
衆人紛紛看向馬衝,馬衝又對大夥解釋了一番,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馬家有一種倒鬥器械,名爲猿臂機弩,這種機弩彈射力非常巨大,能將鐵箭射進岩石中,待箭頭進去後,會分成三股彈開,將箭頭緊緊卡在岩石中,而箭頭後端有圓環,圓環上綁着繩索,藉此器械,倒斗的時候若是遇到險關,就能架索爲橋,讓人安然攀過。
馬衝自背囊中取出機弩,往對面的石橋斷裂部位發射,只聽噗地一聲,箭頭已經牢牢卡在了岩石中,旋即,他再將繩索的末端綁在另一枚鐵箭上,將鐵箭射進了腳下的岩石,一座繩橋便就此搭好。張繼仗着力氣大,蹲下身子抓住繩索,大喝一聲就往回扯,想看看這條繩橋的安全程度,見使出全身力氣也扯不動分毫,這才作罷,連聲讚歎馬家的猿臂機弩實在是厲害。
衆人不放心的都一一試過,見繩橋果真結識,這纔將腰間的登山繩打個滑扣,一個接着一個順着繩橋滑到了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