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白,那麼又豈能再給敵人這個機會?藍海不等劍招用老,便立刻飄身後退。要先拉開距離,然後再以己之長,克敵之短。但是雙方爭鬥正烈,藍海這一退,卻無疑又再助長了白十年的氣勢。他一聲大喝,雙臂連環急揚,將身上剩餘的全部合共二十四枚飛刀,全無保留地統統放了出去。
脆薄飛刀並非神兵,所以無論如何,它們也不能承受超過十重天的磁場力量。然而同樣採取疊加蓄力的方式,二十四枚飛刀卻分成三排,呼嘯扶搖,如龍怒卷。“當~當~當~”連續三下震耳巨響,攻防合一的“森羅劍”,被這無可匹敵的強悍力量硬生生搗破。這一次藍海早有準備,所以雖然身形微失,卻沒有再像先前那樣被撞出懸崖之外。他不假思索,七、八柄半透明的“止水”破空飛射。“流星劍”!在九式〖聖劍〗當中堪稱速度第一。用來阻截敵人追擊,是最適合不過的選擇。
不閃不避,白十年渾身浴血,牢牢站在原地不動,根本沒有乘機追擊的意思。他任由“流星劍”擦着自己面頰飛過,任由自己被那銳利劍氣割得皮開肉綻,甚至暴露出森森白骨也全不理會。徹底醒悟過來了。他終於明白,面對着藍海,存有任何僥倖心理都是愚蠢的。不管任何取巧的花招,在藍海身上都不會產生作用。自己要想取勝,要想可以繼續前進,就只有最後一個選擇。
沒有絲毫猶豫,白十年反臂回手,將緊緊揹負在身後,用白家〖風斬刀〗秘笈交互回來的神兵“困獸”抱入懷中。藉助那極度的傷、極度的痛、極度的怒、以及最極度的恨、他就要孤注一擲,將藍海狠狠斬殺刀下,掃平這頭妨礙自己向鬼牙武神刀求敗復仇的攔路兇獸。
不,已經不是掃平攔路障礙這麼簡單了。憤怒的殺意,令腦漿也被燒得沸騰起來。白十年根本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性。此時此刻,在他雙眼裡已經沒有藍海,只有一個殺害了自己妻子和女兒,導致自己家破人亡的兇手刀求敗!心中鬱積多年的仇恨,正如火山噴發般一發不可收拾,白十年如今就要將這份仇恨半點不剩,全部發泄在藍海身上!
白十年身上所出現的變化,藍海可以完全感覺得到。這種變化本身,其實既可悲,又可笑,復可憐。然而剎那間,藍海眉宇間的神情,卻變得前所未有地嚴肅。全神貫注,嚴陣以待。沒有嘲弄,沒有輕蔑,唯一有的,就只是那份對於強者爲了勝利而不惜豁出一切的決心之讚賞,以及敬重。
就像蠟燭燃燒到最後時火焰會最旺盛,而流星在隕落之前也總是最明亮一樣。在這世間之上,無論任何人,在他一生當中,總會有專屬於自己最強,同時亦最光榮的時刻。無論因爲任何原因也罷,此時此刻,毫無疑問地,白十年就是處於這個時間點之上了。
豁出一切,將自己剩餘的生命耗無保留地徹底燃燒起來,所得到的,就是一份驚世駭俗,甚至連“天”,也會爲之恐懼的可怕力量!憑藉這份力量,白十年確實已經變得很強!非常強!前所未有,空前絕後地強!無論因爲任何原因也罷,只要是強者,就值得藍海去對他——敬!
懸崖之上,無時無刻也在呼嘯厲吼的狂風,突然間完全靜止。流動不息且無常無定的雲,同樣失去了它的所有變化。“天兇懸危鬥”的整片戰場,彷彿被某種力量所禁錮,只剩餘一片教人窒息的死寂。儘管明知道對方的力量不可能超越十二重天極限,但在這一刻,藍海赫然感覺得到,白十年所給予自己的壓力,就和當日在石龍窩裡,自己面對着“終極武神”流星時所感覺到的壓力也相差無幾。
上一次,藍海是使用了“無極輪迴勢”的七倍極限,這才險勝對手。但在如今心臟舊傷未曾痊癒的情況下,藍海不可能再動用“無極輪迴勢”。〖聖劍〗雖然千變萬化,但在沒有足夠力量支持的情況下,卻難以發揮全力。藍海毫不猶豫,立刻撤去〖聖劍〗的獨特架勢,改爲將“止水”從腰間拔出。
霎時間,那頭紋在藍海胸膛之上,渾身冒火的赤紅兇獸突然“活”了過來。磅礴無邊的兇狂煞氣,藉助“止水”那凜冽熾熱的烈火刀意透體而發,,不但能與白十年的“死寂”分庭抗禮,更隱隱尤有過之。這不是〖斷水流〗本來的寒冰之刀,也不完全是“武田剛”以愛意推動的烈火之刀。勉強要說的話,他就是藍海憑着自己方式去創造的〖用心斬〗,是一柄仍在摸索階段,但已經絕對可怕的——兇獸狂刀!
恐怖的兇獸煞氣,白十年同樣也感覺到了。儘管已經化身憤怒的復仇之鬼,但他卻仍然下意識地,微微向後退出半步。下一個剎那,他陡然因爲這種退縮而感覺無比羞恥,從而更爆發出更加憤怒的瘋狂。緊抓“困獸”的十指雙爪豁盡全力,猛地向中間收縮。咆哮怒吼道:“刀求敗,給我受死!”
一下“乒乓~”的刺耳破碎聲,封鎖着神兵的無數鐵鏈徹底紛飛爆散,猶如子彈般激射向四面八方。籠牢打破,“困獸”出柙,狂氣殺意登時暴增三倍。力量、速度、意志,全部也進入最極限之中的最極限!毫無疑問,這一刻,白十年已經攀登上了他人生當中——顛峰最高。
神兵揮舞,氣流旋動,一道巨大得連天接地的龍捲颶風立刻憑空聚現,呼嘯狂吼着向他眼中所見的“刀求敗”憤怒席捲而去。颶風所過之處,甚至連蒼天之上的厚重雲層,也被狠狠撕開一條巨大傷疤,久久不能痊癒。參天地之造化,奪鬼神之玄機。大自然浩瀚磅礴,無邊無涯的威能,盡在這一刀之間,被髮揮得淋漓盡致。白家六絕之〖風斬刀〗最後極限一擊——“風雲不見”!
相差不出零點一秒,藍海同時揮刀。“止水”幻化爲兇獸爪牙,攜帶熊熊烈焰狂飆突進。同樣憑本身意志與執着去推動,其中既蘊藏有對“愛”的理解與領悟,同時卻又有着真我兇狂本性,要將整個世界也徹底毀滅的殘酷無情。兩種同樣激烈濃厚的感情互相矛盾,互相爭鬥,卻意外地令得頭腦中完完全全變成空白一片。除去要揮刀斬殺敵人這個意念之外,再不存在其他任何想象。九重天磁場力量乘“完全境界”百分之八十五,兇獸狂刀——無名一刀!
兩條道路、兩種感情,兩樣性格,兩柄神兵!快逾迅雷不及掩耳,兇獸龍捲正面火拼互撼!生死勝負,就決定於這彈指即逝的一剎那之間。
“鏘~~”
神兵交擊,悠揚聲音響徹長空,無論上天下地,更不管身處何方,整座鬼牙島上的所有人,統統都能將這聲音聽得清清楚楚。緊接着,兇獸刀氣以及龍捲颶風兩者也同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兩條人影重新顯現,並且緊握神兵,擦肩而過。拍攝戰況並作實時轉播的自動飛行儀,早已經被捲入旋風當中而絞成粉碎。除去當事人之外,再沒有第三者能夠看得清楚其中詳情。只知道這雙方也最強的一擊,已經拼完了。
不偏不倚,兩人同時飄然落下,又再回到了剛纔從山腹中鑽出來時的小小石臺之上。“噗~”地一下輕響,“困獸”脫手,銳利刀鋒如切豆腐,深深插入了石頭中。然後又是“喀嘞~”破碎裂響。以金星鋼晶木所造的木刀“止水”,寸寸斷碎,被徹底毀去。鮮血流淌,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幾乎將藍海的整條右臂,從中一分爲二。
與此同時,火山腳下的鬼邏真宮神殿之中,代表白十年的那塊本命靈牌,突然“沙~”地崩裂散碎,化作一堆木屑。“魄壽燭”以肉眼可見速度飛快縮短,眨眼之間,已經只剩餘不足一釐米。先前燃燒得無比旺盛的火苗如今急遽萎縮。殘火如豆,熄滅只在分秒之間。
“好厲害的……一刀。我能夠……感覺……得到。在它裡面,蘊涵着……非常濃烈的……愛。”白十年身體晃了兩晃,面色蒼白,全無半分血色。渾濁的眼神忽然恢復了清澈,他面向藍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道:“所以,這一刀,究竟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它是我自己剛剛纔領悟出來的。”藍海按住自己右臂上的傷口,爲自己止血。沉吟道:“不過,我想稱呼它作……兇獸狂刀。”
“好一個……兇獸……狂刀。”白十年笑容更盛,吃力地道:“困獸就……送給……你吧。答應我,一定要……用……這一刀,去斬下……刀求敗的……人頭!”
“好,我答應你。”藍海點點頭,神情肅穆。白十年欣慰地長長吐出一口氣,雙眼發亮,喃喃道:“老婆,女兒,累妳們久等了啊。現在,我就來陪……”說話未完,一道紅絲陡然齊頸而現,將他的人頭與身體,徹底分開成互無關連的兩半。隨即墮落萬丈深淵。
蠟燭熄滅。“驚怖大肆兇殺鬥”第一殺場,“天兇懸危鬥”之戰落幕。勝利者:藍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