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果然是真的不一樣了……”西天伯候深吸口氣,意興闌珊道。
“哈哈,哈哈哈……西天,現在唯一還能讓我高興的事,便是看到九龍君再也看不到的一幕——他的未婚妻已經變心,無論身心,都屬於了另外一個人。”半招佛尊收斂笑容,目光閃爍,聲音低沉:“至少,在羅川活着的時候。”
“哼……好有心機的女人。”摩耶王翹起蘭花指,幽幽瞥了眼女帝羅剎,胯下一寒,忍不住望向羅川所在枯寂虛空,低聲嘆息。
也只有這幾位九龍君昔日的左膀右臂,九龍仙庭中的一方諸侯們知道,女帝羅剎從認識九龍君之初,到最後離開九龍君,她真正的目標從來便只有聖庭。她對九龍君是動過情,然而九龍君卻從未擁有過她,這個沒人知道身世來歷的神秘女帝,她當衆向聖庭宣戰,更像是借九龍君之死爲名,以求名正言順。
當衆宣戰,女帝羅剎胸脯起伏,亂風拂過,她的腦中清醒了些許,可依舊充滿悲傷、憤怒和遺憾,這種感覺從未有過,也不曾想到自己會有這樣的經歷,因爲她姓帝名羅剎,無論姓還是名都是一種古老而超然的標誌。
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在意一個人,對方不是九龍君,不是五帝,不是那些一度風華九天的帝君們,而是一個年齡、輩分、修爲都遠低於她的小小修士。
自從第一次和他雙修後,她的心湖上便不由自主地生出倒影,隨着時間推移,漸漸凝實,亦變得真實,活靈活現的一個羅川。
她雖然感到意外、不解甚至恐慌,可也並沒有真正當一回事。她還記得很小很小很小的時候,祖父對她說過,他們很特殊,因此註定了孤獨,尤其是以羅剎爲名的她,從出身後便註定了很難有人能進入她心湖,更別說和她的心湖產生契合。因爲她姓帝,名叫帝羅剎。
當奪命七殺陣下,死氣蔓延,最終奪走了羅川的生命,她的心湖上一條每夜都會浮出的倒影徹底被打散,她再也感受不到半點和他的聯繫,也無法找到那條心湖倒影的蹤跡,她的心微微落空,此時她才明白,原來早在之前,她心湖上的那條倒影便已代表着兩人的契合。
一個九天界中低等生靈,血脈如此普通的域界修士,他究竟擁有怎樣的天賦潛力,吃了多少苦,經歷多少奇遇,收穫多少機緣,才能和她產生心靈乃至神魂的契合?
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怎麼能死……
女帝羅剎的眼睛紅了起來,雙肩微微顫抖,強壓體內波盪涌動的氣血,道力悉數運轉,涌入眼前的新月中,對準郭無雙!
震懾生命的氣機襲來,郭無雙也是一顫,眼中神采黯淡。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羅剎,饒是他很多年前就已經放棄繼續追求女帝羅剎,此時心中亦有三分酸楚七分苦澀。更讓郭無雙感到驚訝的是,自從被複活之後,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本命的顫抖和威脅,也就是說,這位神秘的女帝,的確像她所說的那樣,擁有對抗幽遊的法門?
就在這時,郭無雙耳邊響起了一陣奇異的聲音。
叮……鐺!
奪命銅幣!
郭無雙心中大喜,他只能釋放奪命銅幣,而無法操控。此時又有銅幣出現,只有一種可能……有幽遊之人出手!出手的目的自然是對付女帝羅剎!
可當郭無雙循聲望去時,眼神凝滯,表情一僵,旋即滿臉古怪。
那枚新出現的奪命銅幣並沒有從連通星淵的入口通道飛來,而是從那片枯寂虛空的死亡之地中央升起。
那是一枚周身散發紫光……本身也是紫色的銅幣,銅幣表面刻畫着複雜、詭異、高深玄奧的紋印,每一道紋印都似標註着一段漫長曆史或是一方恢宏世界,無數道紋印錯綜複雜地纏繞重疊在一起,天機命道時間歷史……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變得古怪混亂起來。
衆人的目光集中在那枚銅幣上,年輕修士早已淪陷,老一輩中修爲較弱的諸天二三階修士目光癡迷,次帝君修士苦苦掙扎、青筋畢露,而如琉月這等新晉帝則也是滿頭大汗,臉龐通紅,彷彿剛剛大戰過一場。
“紫色的奪命銅幣……佛尊,西天,古佛道友,你們可曾見過?”摩耶王低聲問道。
四面古佛搖頭不語,口喧佛號。
西天伯候也在搖頭,可在他下垂的眼瞼中,眸瞳深處卻閃過一團奇光,很快隱去,彷彿隱約回想起了什麼。
“我雖沒見過……”半招佛尊沉吟片刻,聳了聳肩:“好吧,我也沒聽過。喂,李玄感,別裝了,你這混蛋喜好獵奇,可有聽說過?”
苦苦掙扎、滿頭大汗的李玄感被半招佛尊一語戳破,也不尷尬,不再假裝吃力,哂笑一聲指了指一旁:“我和佛尊一樣也沒聽過,不過看起來,這位似乎知道些什麼。”
幾名帝君轉過頭,望向李玄感所指向的女帝羅剎,只見女帝羅剎玉面泛起光彩,眸中閃過驚喜、不解和凝重,轉瞬收斂。
轟隆!
那片枯寂死亡的虛空中央,紫色銅幣下方,突然涌起一股股強烈的死亡氣息!
死亡迷霧散去,七枚被郭無雙從星淵召喚來的奪命銅幣重新出現,從四面八方包圍向紫色銅幣,發出陣陣吟嘯,既像是充滿敵意,又彷彿充滿畏懼。
原本淪陷了的修士們,紛紛醒轉,震驚地望向眼前顛覆他們想象的一幕。
那七枚奪命銅幣,最低的也屬於統領級別的幽遊使者,其中至少一枚屬於幽遊一脈的大統領!在絕大多數修士所瞭解的幽遊使者中,歷史中所出現過的最強者,也不過是大統領!然而這枚紫色的奪命銅幣,以一敵七,硬撼七枚統領到大統領級別的奪命銅幣而不落下風,這又是何等品級的奪命銅幣?
它的擁有者又是誰?
奪命銅幣對奪命銅幣……莫非幽遊一脈,內訌了?
一連串的疑問,縈繞衆人心頭,就連羅川的死亡在這一刻,似也變得無足輕重起來。
嗡!
七枚奪命銅幣釋放氣機,正要有所異動,從那枚紫色銅幣上,浮起一道模糊虛影。
那條模糊虛影雖是人形,可卻彷彿遊離於生死之外,不在九天之下,不屬五行之列,模模糊糊,若隱若現,時而似兩條,時而又重疊成一條,實難辨別,更別說看清。
就在這時,坐於紫色銅幣上的虛影突然動了,他雙腿盤纏而起,雙手合十,掌心和指根向兩個方向旋轉,卻在旋轉到一半時,突然定住,十指飛舞,捏出一道道玄秘複雜晦澀的印法。
重疊的光影下,那道虛影彷彿做了兩遍,一遍熟練,一遍生疏,就好像有兩個人同時存在。
隨着虛影捏出印法,紫色銅幣開始旋轉,釋放出一片片光怪陸離的光扇,拍向七枚奪命銅幣。
啪!啪!啪!啪!啪……清脆的聲音迴盪在衆人耳邊,修士們目瞪口呆,這聲音怎麼聽怎麼像打耳光的聲音……它就是在打耳光!那枚紫色銅幣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當衆打起七名幽遊統領的耳光來!
七枚統領級別的奪命銅幣在一連串的重擊下,終於承受不住,發出憋屈惶恐的嗚鳴聲,氣機收斂,微微後退,竟向那枚紫色銅幣匍匐朝拜,當衆臣服!
譁然聲大起,衆修士雖隔着老遠不敢靠近,可眉宇間都縈繞着激動、好奇以及驚歎的神色。
幽遊一脈原本就是傳奇中的傳奇,能見到一個幽遊使者,或是看到一枚奪命銅幣的出現,就已經足夠任何一名修士吹噓許久。
而眼下不僅出現了七枚統領級別的奪命銅幣,還出現了一枚品級應該遠在統領級別之上的紫色銅幣,當衆打耳光,輕而易舉便鎮壓收服了另外七枚奪命銅幣。在這八枚奪命銅幣爭鬥的背後,衆修士隱約看到了幽遊一脈的內訌爭鬥!
然而最令人好奇的,還是這枚紫色銅幣的擁有者究竟是誰?能收服擁有一枚品級奇高的奪命銅幣,這名幽遊使者的品級還要在大統領之上,莫非還是將相?
嗡!
紫色銅幣釋放氣機,迴響不絕,在它鎮壓住七枚奪命銅幣後,在它之上的那條虛影也漸漸凝實,顯露真容。
“什麼!”
半招佛尊臉色陡變,道行高深,早已看穿百劫心魔,自立未來佛的他,在這一刻竟沒守住心境震盪。
他並不是唯一一個被眼前情景震撼的超級帝君,在場幾乎所有修士都不可思議地望向盤坐在紫色銅幣上方,手中不斷捏動印法,調遣操控奪命銅幣的白袍修士……羅川!
“他、他……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羅川……怎麼會是羅川……他怎麼可能收服奪命銅幣?他根本不像是幽遊使者啊!”
“怪物!這就是一個怪物!天命所歸的北極大帝都殺不死的怪物……不對啊,北極大帝若真是天命所歸,爲何支持他的幽遊一脈會有一枚如此強大奪命銅幣落在羅川手中?”
……
修士們議論紛紛,望向羅川的目光一變再變。
短暫的震驚後,半招佛尊微微皺眉,天目之中金光流轉,盯着似已入定的羅川背後,突然道:“不對,那裡還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