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夕顏的話音落下,旁邊兩人笑了,而對面的劉醫生可笑不出來了,不單如此,緊咬着下脣,臉色鐵青,腦海中聯想今天上午碰到的情形,心中暗恨。
眼見劉醫生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科主任咳嗽一聲,拉回話題,“咳咳,劉醫生,你先回去吧,把檢查寫好了先交給我。”
劉醫生刷的起身,不想在這間辦公室待一秒,和那個滿臉笑意的女人多待一秒,都令她渾身難受。
怒氣衝衝的步伐即將走到門口,甚至一隻手已經握住了門把手。
“等等!”
慕夕顏的聲音趕在她離開之前,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劉醫生頓住身形,回過頭看向她,“還有什麼事!”
從聲音來聽,已經很不耐煩,彷彿他在多說一句她就能爆炸一般。
慕夕顏站起身,兩人的視線不再是一個高一個低,而是處於平行。
“劉醫生,你好像忘了點什麼。”
慕夕顏上前走了幾步,看着劉醫生的眼睛說到。
她這種信庭閒步的走過來,站在她面前,令劉醫生很不舒服,很看不慣她,卻不能把他怎麼樣。
劉醫生,心裡想着今天大約是她這輩子最倒黴的一天,從小到大加起來的煩心事都沒有,今天去聚集的多。
更倒黴的是,所有的事都堆積在一起。
“有話就說,你以爲我跟你一樣閒嗎!”
心裡不痛快,說話聲就氣沖沖,若按照以前的脾氣早就一巴掌打過去了,然而現在她要忍住。
慕夕顏瞭解她的脾氣,當然知道她現在在屋子裡面不會動手,但誰又能保證她還能保持理智呢。
所以她站的距離是算計好的,既不會太靠近劉醫生,又能在她發難的時候向後退一步。
“劉醫生,你是不是忘了昨天動手的事情嗎呢,打了人連道歉都不會嗎?”
麥新瞪大眼睛看着慕夕顏,沒想到對方叫住劉醫生竟然是爲了她討回公道,她因爲劉醫生寫了檢查就已經道歉了卻忘了,她纔是那個被打的人,臉上的傷還一直腫着,偶爾碰上去還很痛,可是竟然沒有人想到要向她道歉,大概在院長生病,齊老到來,還有醫生護士之間的關係當大問題上面,她被打的話題好像更加微不足道。
然而打在臉上的那種感覺,是真實的,就連坐在她面前的主任都沒有說過讓動手的人來向他道歉這一回事。
然而有人想到了,有人在心裡一直惦記她追回失,甚至現在正在爲她討回公道,看着慕夕顏的背影,麥新更加感動。
劉醫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人,緊閉的嘴代表她現在不想說話,更加不要說什麼道歉的話了。
科主任沒想到慕夕顏會提這個,就連她也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孩兒。
年輕的小臉兒上,一個通紅的印記高高的腫着,看起來有些可怖。
在所有事情中他都想到了,卻唯獨忘了,真正的受害者,就在他面前。
劉醫生衝着慕夕顏低吼,“你不要太過分!”
聲音是從嗓子裡面擠出來的,經過牙關咬牙切齒的說出來。
慕夕顏看着對方,“劉醫生,我想她得到她應有的一個歉意,這種要求,即使你向任何人說,也絕對不會過分,科主任您說呢?”
最後拉起了科主任這面大旗,就是爲了讓科主任表態,她和劉醫生本人已經有了衝突,那麼他也不介意對方在記恨她一些,反正關係已經這樣了,即使壹加壹已經不等於二而是更高也無所謂了。
但是若是今天她不讓劉醫生道歉,那麼她就欠了麥新護士資格解釋,對方當時對她的維護行爲,她非常感謝!
能有人第一時間站在她面前替她說,換做是誰都會感動,而現在,這個人已經爲她捱了一巴掌,那麼她要當做不知道,或者是直接略過這件事,對於她自己,或者是對於麥新來說,都是不公平的。
慕夕顏的爲人就是,當別人對自己釋放一絲善意,她就會回覆對方一縷,別人對自己好意思嗯,那麼她就應該對對方回報十分。
無論是雪中送炭,還是錦上添花,只要別人對你好,那麼自己就應該珍惜。
別人的善意都要珍惜,珍惜每一分。
所以慕夕顏必須站出來,這一句對不起,對方必須要道歉。
科主任這時候絕對不能說不行,你打了人還不道歉,即使是內心不這麼想,但是對不起這三個字,至少要說出來。
即使他知道,要讓劉醫生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有多麼的難,一開始他也是認爲這件事就這麼略過去,也確實沒有人關注過,還有這個護士的存在。
她可以使當事人可以是證人,但是從來沒有人把她當做一個受害者,這對人家一個小女孩兒來說是非常不公平的。
“劉醫生,這個是你應該做的。”
除了這句話科主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難道都要他逼着一個女孩兒來向另一個女孩道歉?
即使知道這是應該的。
室內一共四個人,劉醫生站在門口,眼神在室內的,三個人身上一一滑過。
眼淚已經聚集在眼眶內,她卻倔強的不讓它留下來,他把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臉上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科主任臉上的尷尬,慕夕顏臉上的嚴肅,還有互市臉上的不知所措,帶給她,屈辱的人,她要把他們一一記在心中,總有一天,她會還回來的。
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脣瓣微啓,那三個字在嘴邊,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越是自尊心強的人,越不容易把道歉的話說出口,有些人一輩子也沒有到過歉,雖然聽着有些不真實,但卻有可能是事實。
即使他們錯了,或者是自己本身也知道自己錯了,但是類似於抱歉,對不起,這種向別人低頭的字眼卻絕對不會從口中吐出來。
這種自尊心特別強的人認爲這是一種侮辱,你要他道歉就是在踐踏他的自尊,甚至有可能上升的人格。
而很不巧的,劉醫生就是這樣的人。
“抱歉。”
一聲微弱的聽不太清楚的聲音從劉醫生口中說出來,若不是她站的近可能還聽不到對方的聲音。
這樣的道歉不是慕夕顏想要的,兩人既然已經結仇,她就不介意兩個人的關係再次惡化。
“劉醫生,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不應該對着我說。”
不是她咄咄逼人,而是對方必須要道歉,這大概說起來可能會涉及到人的原則之類。
其實要說簡單點的話,你做錯了事你,道歉,現在是他動手打了人,難道不應該得到一個道歉嗎?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話題,但是偏偏有些人又把她想複雜。
麥新想說,不用道歉也可以,因爲一看劉醫生的樣子就不像是真心的道歉,既然不是真心的,再逼迫也沒有用。
然而她張口了,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爲她知道,若是她這句話說出去,慕醫生可能會對她失望。
慕夕顏在爲自己爭取一個應得的歉意,然而自己卻不接受,這簡直就是在打慕醫生的臉,所以面對這種事她還是老實的接受。
屋子裡面的氣氛越來越嚴肅,甚至比之前還有壓抑,就連心跳聲,都快能聽的清晰。
科主任咳嗽兩聲,本想打個圓場,然而就在他剛想說話的時候,慕夕顏就轉頭看向他,她什麼也沒有說,只是微笑着看了他。
卻讓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話停在了口中。
這樣的慕夕顏,和以前的變化太大了,甚至他覺得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了。
在一個月前,對方還是那麼普通,而現在,光彩奪人的站在他面前,就好像一塊兒璞玉,終於露出了她原本的色彩。
科主任不說話了,劉醫生,只能咬牙衝着扔在沙發上的麥新護士,聲音稍大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心不甘情不願,這三個字,吐出來對她來說是多麼艱難,誰也不知道。
這句對不起,飽含着怒氣和屈辱,彷彿還能聽到對方自尊被踩踏在腳底的聲音。
說完這一句話,劉醫生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也沒有看屋子裡面的任何一個人一眼,打開門,整個人怒氣衝衝地走出去。
“啪”的一聲,門被摔上。
室內一片安靜,慕夕顏看着被摔在她眼前的門,剛纔的那一剎那她彷彿看到了劉醫生眼角的淚。
大小姐可能第一次,嚐到這種屈辱。
劉醫生覺得她很委屈,憤怒,悲傷,種種的負面情緒可能都聚集在她心中,甚至她記恨他們每個人。
人真正想起來,她除了到了一句歉剩下的他們有逼迫過她嗎?
很明顯,沒有,慕夕顏覺得,人生,當他們懂事之後第一個要學的詞語就是道歉。
只有你錯了纔會去道歉,而勇於承擔這種錯誤,這纔是每個人向成長的道路一步一步走過去。
還有一種是你知道錯了,只是口中不道歉,這種只是嘴硬的表現,而像劉醫生之中,她不知道自己錯了,這種人,大約永遠不會長大,不會去成長,她只會在停在人生的這一階段,若是之後沒有什麼來開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