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年的楚都市,因爲經濟工作搞上去了,各種年終總結,彙報,
既讓上級領導滿意,也能讓各個部門和單位底氣十足。而且今年的財政收入是去年的兩倍還多,對於年底的那份年終獎,很多人都是翹首以盼。作爲普通的機關幹部,每個月發的那點工資,確實只能滿足溫飽,能不能過個好年,就看那份年終獎了。
就連鄭陽鬆,也對年終獎期盼着,他身爲朱代東的秘書,外表很風光,但是實際上,還是靠自己的工資生活。有的時候隨朱代東下去視察工作,也能收到一些下級單位的“心意”但是朱代東的作風是,紅包絕對不拿,就算是當時他代收了,後面也會處理掉。除了些菸酒土特產之外,就很難收到其他的實惠。
“陽鬆,今年發多少,結果出來了沒有?”粱胤鳴作爲機關裡的包打聽,對於這件大家最爲關心的事情,當然也想拿到第一手資料。去年楚都市政府的普通機關幹部發的一千,副科二千,科長三千,處級以上幹部是五千,廳級幹部是八千。
但是今年的情況跟去年不一樣,現在市裡的統計數據已經出來了,今年的財政收入達到了二十二點四一億元,去年是多少?才八點八億而已。
去年粱胤鳴拿了一千五,因爲他是副主任科員,按照今年財政收入的增長幅度,他至少要拿到四千元纔算跟上了市財政的增長步伐。
“現在還沒到過年呢,急什麼?”鄭陽鬆微笑着說,他自從擔任朱代東的秘書以來,機關裡的很多消息都是粱胤鳴向他提供的,對此他是很感激的。兩人原來在秘書二科的時候,關係就不錯,現在繼續保持着這樣的關係。
“你是我們二科的科長,作爲領導,你得關心我們的福利才行啊。”粱胤鳴在電話裡,佯裝委屈的叫道。
“我這個副科長是掛名的,你們的福利,還是應該問柯科纔是。”鄭陽鬆微笑着說。
“鄭科,當子領導,可不能脫離羣衆啊。”粱胤鳴陰陽怪氣的說道。
“這件事我確實不知道,但是袁局長在向朱市長彙報工作的時候,朱市長的要求是讓今年要讓機關幹部過個充實年。”鄭陽鬆無奈的說道,他現在已經正式擔任秘書二科的副科長,如果他能跟在朱代東身邊三年以上,秘書二科的科長之位是怎麼也跑不了的。
但是不管怎麼欄,他的主要職務還是服務朱代東。哪怕他真的擔任了秘書二科的科長,那邊的工作,他也是無暇處理的。他自己的心態,也必須時刻保持清醒。在機關裡,最忌諱被人說有架子。不要說鄭陽鬆還只是個秘書,就算他真的當了領導,這樣的名聲也是絕對不能有的。雖說粱胤鳴只是調侃,但是鄭陽鬆也不得不提防,哪怕就是落入他的小陷阱裡,也在所不惜。
“朱市長真這樣說了?“粱胤鳴驚喜的說道,朱市長說的話,一向都是擲地有聲,只要他說了出來,就都能落到實處。
對於領導幹部,下面的人也是聽其言觀其行,你能做到身體力行,別人自然也會對你更加尊重。朱代東調到楚都市這九個多月以來,幾乎天天加班,不是在下面調研,就是深入基層走訪。鄭陽鬆當了他的秘書之後,整個人明顯瘦了,也黑了。這些,機關裡的人都是能夠看到的。
“這下你放心了吧?”鄭陽鬆笑着說道。
“既然朱市長髮了話,我當然是放心了的。”粱胤鳴高興的說道。
事實上粱胤鳴高興的也確實有道理,九八年機關幹部的年終獎,科員是去年的五倍,也就是五千元。科級幹部是去年的四倍,處級幹部是三倍,廳級幹部是去年的兩倍。這樣的分配,雖然上級別高的領導有些不舒服,可他們的基數高,而且作爲領導幹部,自己要有高風亮節,如果爲了一點利益,跟組織爭吵不休,這樣的幹部怎麼能堪當大任?
這個結果是十二月底公佈的,朱代東知道機關裡關於這樣的傳聞已經很多,既然早晚都要發通知的,早知道別人,比晚告訴別人要好。
十二月份,歷來就是機關裡最繁忙的一個月,向上級彙報,到下面檢查,朱代東這個月每天能坐在辦公室裡的時間,絕對沒有超過一個小
時。今年參與改制的國有企業,他還有一大半沒有走訪完。現在這些企業的集革大多已經結束,對於改革的結果如何,他只在文件裡看到。
實際上在改革的過程中,有沒有違反規定,有沒有違規操作,都沒有人會向他彙報,這些情況,得由他自己親自去摸上來。
十一月份的時候,〖中〗央召開了經濟工作會議,省委在十二月的時候,已經組織傳達和貫徹落實〖中〗央經濟基礎工作會議精神。而楚都市委要在元月份的時候,纔會召開經濟工作會議,這樣的會議精神,都是要逐級傳達的。下面的縣一級單位,會在元月底或者二月初的時候,纔會召開經濟工作會議,學習、領導〖中〗央經濟會議精神,部署和落實今年的經濟任務。
雖然市委經濟工作會議還沒有召開,但是〖中〗央經濟工作會議的精神,實際上早就在報紙和電視上報道出來。〖中〗央提出,九九年要重點抓好三項工作:第一,穩定和加強農業。這一點跟朱代東的分工沒有多大關係,主要由衛耿羿和其他的副市長負責。
第二,深化國有企業改革,這項工作是由朱代東主抓。第三,保持幣值穩定,支持經濟發展,防範和化解金融風險,搞好金融工作。
三項重點工作,朱代東分管的就佔了兩項,他在今年是一點都不敢鬆懈。想要搞好工作,辦法只有一個:摸清基層工作情況,找到工作的重點。這個辦法很笨,前期需要做大量的工作。當然,也有取巧的辦法,讓下面的單位彙報,自己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裡,每天聽取各方面的彙報就行了。可是從實際效果來看,笨辦法花費的時間和精力都要多,但是對於找到問題的根源,是有很大幫助的。
坐在辦公室裡聽彙報,最終的結果只會讓下面的人牽着鼻子走。
這是朱代東不允許的,也跟他一貫的工作作風相遑。
雖然朱代東的工作很忙,但他覺得很充實,如果讓他天天坐在辦公室時,參加各種各樣的會議,他會覺得渾身不舒服。特別是當會議室裡坐着的,都是年紀比自己大一輪,甚至二輪的幹部時,他覺得自己會更加顯眼。如果有可能,他還是希望能跟基層羣衆打交道。
“小鄭,這段時間忙壞了吧。”朱代東的專車正在回市政府的路上,他坐在車後問鄭陽鬆。
“我還年輕,現在正是向領導學習的好機會。”鄭陽鬆謙遜的說道,這段時間,可以說是起早貪黑,可是朱市長比他還要忙,領導能堅持,他這個當秘書當然也能喊累。
“趁着現在年輕,確實要多學點東西。想當年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幾乎天天下農村,那個時候條件比現在還要艱苦,每天想回自個家睡個踏實覺都不行。”朱代東說道,他像鄭陽鬆這麼大的時候,正在雨花縣擔任副縣長。那個時候既要忙企業的事,又要對下面鄉鎮基層工作進行調研,加上嚴蕊靈也不在他身邊,一個星期能回縣裡睡三天,已經是很輕鬆了。
“朱市長,像你這麼忙的領導,我看全市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杜樹軍也在旁邊說道。
“小杜,你什麼時候也學會拍領導馬屁了?”朱代東笑吟吟的說,他只要不在車裡看材料,就喜歡跟鄭陽鬆和杜樹軍聊聊天,有些事情不是全靠自己的耳朵就能到的。
原來杜樹軍的話不多,跟他相處的時間長了之後,可能覺得朱代東確實沒有架子,而且你說好說壞,他都不會生氣。他在車裡有的時候也會參與到朱代東跟鄭陽鬆的聊天中來,但是隻要離開了車子,他又會變成原來那個沉默寡言的杜樹軍。
“我這可是實話實說。”杜樹軍篤定的道。
“這一點我也同意,朱市長,說到勤政愛民,全市確實找不到第二個領導能跟你相提並論。”鄭陽鬆也小小的拍了一記。
“雖然你們說的有些誇大其詞,但我也基本認可。我這個人一不貪財,二不爲名,只要能真正爲老百姓做點實事,就心滿意足了。”朱代東嘆道。
“現在才元旦,朱市長你就這麼忙,等到春節,我們是不是得在車上準備被褥?”鄭陽鬆笑着問,這好像是抱怨,但實際上還是拍着朱代東。
“被褥倒不用準備,但是恐怕家裡的事,你們確實可能顧不上。
小鄭、1小杜,家裡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提出來,我給你們放假。”朱代東關心的說道。
“家裡對我的工作很支持,我唯一要做好的事就是服務好你。”鄭陽鬆說道。
“小杜,你呢?”朱代東見杜樹軍沒有接口,問。
“春節前我老婆想買臺彩電,到時想向朱市長橡半天假。”杜樹軍沉吟了一會,才說道。
“杜樹軍,你現在不錯了嘛,連彩電都買上了。”鄭陽鬆笑眯眯的說。
“這不是市裡要發年終獎了麼,要買就買兩臺,一臺自己用,一臺孝敬父母。”杜樹軍說道,今年他應該能拿到五千的年終獎,買兩臺彩電應該是綽綽有餘的。
“1小鄭,你呢?”朱代東心裡一動,說道。
“我還沒打算,但也準備給家裡添個大件。”鄭陽鬆毫不遲疑的說,他今年應該能拿到一萬的年終獎,當然也要給家裡添置點電器才行。現在最流行的三大件是彩電、冰箱和空調,彩電原來買了,今年就給家裡買臺冰箱。
“看來大家這段時間都在想着怎麼花年終獎。”朱代東微笑着說,他的臉上閃過一縷壓抑不住的喜悅,因爲他突然有了一個好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