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戊生雖然只是常務副局長,可是在駱玉璋的眼中,他比趙金海更加有威信。畢竟趙金海是今年才調過來的局長,而蔡戊生在市公安局工作了近二十年。對於蔡戊生的態度,駱玉璋只是縮了縮脖子,不敢反駁。
“蔡局,大家請到我的辦公室去坐兒吧。”駱玉璋看到蔡戊生身邊還有十來個人,有些他也認識,不是政治處就是局紀檢組的人,看來市局是打算在這裡現場辦公了。
“不必了,在會議室等着就行了。”蔡戊生淡淡的說道,這次是朱代東親自下令的,駱玉璋到現在不是想要向他解釋,反而只是要招待他,顯然並不清楚這次事情的嚴重性。
很快,從戶政科就傳來消息,已經查到幾十名新遷入的戶口。雖然駱玉璋要求戶政科把遷入的時間改成一至三年前,可是按照先後辦理的順序,總不能這些一至三年前遷入陽凌縣的戶口檔案,竟然還要排在半年前的那些人後面吧?
“駱局長,不知道你有什麼解釋?”蔡戊生拿着那些資料,扔到駱玉璋面前,冷冷的問。
“蔡局,這些人都是一年前遷入我縣的,蔡局,是不是搞錯了?”駱玉璋兀自嘴硬道。
“那好,就讓事實來講話吧。”蔡戊生淡淡的說,他也不再跟駱玉璋廢話,讓自己帶來的人開始對戶政科的人問話。
“蔡局,能不能借一步說話?”駱玉璋知道這次蔡戊生是來真格的。想瞞,看來是瞞不下去的,只好對他說道。
“嗯。”蔡戊生應了一句,就往外面走去。但他吩咐,該做的事情不能停下來。
“蔡局,我們局裡在近半年內,確實給一些人遷入了戶口,可是這件事,縣裡也是知道的。你也知道陽凌縣的條件,局裡連輛像樣的車子都沒有。”駱玉璋把蔡戊生請到自己的辦公室,上茶敬菸之後。就唉聲嘆氣的說。
“哦,市局早就下過文件吧,對於遷入的戶口要慎重,如果不是因爲婚姻遷入的戶口。都要向市局報批,可是你們陽凌公安局報批過沒有?市局讓你們把檔案送上去,準備全市建立統一檔案,可是爲什麼陽凌遲遲沒有動作?”蔡戊生冷冷的問道,說到底。還是因爲利益作怪,陽凌縣公安局能把戶口變成錢,當然不願意把這個權力上繳到市局。
“蔡局,我們局有特殊情況嘛。你總不能讓我眼睜睜看着局裡的警車因爲沒油而出不了警吧?總不能因爲沒有出差費而不到外地辦案吧?”駱玉璋叫苦不迭的說。
“公安局的經費問題,你應該找縣委、縣政府解決。不能因爲經費不足。就打起買賣戶口的主意,這是違反紀律。你知不知道?”蔡戊生大聲說道。
“可現在事情也出了,那你說該怎麼辦吧?”駱玉璋說道。
“駱玉璋,你這是什麼態度?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告訴你,所有非法遷進來的戶口,怎麼遷進來的,你就要讓它怎麼遷出去。或許這樣,你的責任還能減輕一些,否則的話,你這身警服也穿到頭了。”蔡戊生憐惜的看了駱玉璋一眼,他這可不是嚇唬駱玉璋,趙金海跟朱代東的關係,木川市盡人皆知,可是因爲這件事,朱代東毫不客氣的訓斥了趙金海,可見朱代東是多麼的憤怒。
“蔡局,戶口遷進來容易,可是想要遷出去,可就沒那麼容易了。”駱玉璋說道,有些人爲了得到木川免費醫療的機會,寧願放棄原來的城市戶口,他們遷出來容易,想要讓他們再遷回去,可就難於登天了。
“這是你的事,不要來問了。另外你們在遷入戶口的時候,收了人家一筆費用,這筆錢是如何開支的,也必須查明。我希望,不要流入到個人腰包裡,就算有,也必須在今天全部退出來。”蔡戊生說道,這件事的後果要更加嚴重,如果誰想打這些錢的主意,不管原來是怎麼想的,現在都必須全部退出來。
“蔡局,這就是爲了解決局裡的經費不足而想出來的辦法,怎麼可能流入個人口袋呢。”駱玉璋有些免費的說,他作爲公安局長,自然是這個政策的最大受益者。
“好吧,這次市裡是下了決心的,所有的問題全部要查清楚。”蔡戊生說道,朱代東對待工作非常認真,使得他們在接到朱代東指示的時候,都不敢怠慢。只要是朱代東吩咐的事,他事後都會特別關照,如果讓他知道事情沒有辦法,那被訓斥一頓都是輕的。
當天下午,朱代東親自接見了蔡戊生,聽取了關於陽凌縣公安局買賣戶口的初步彙報,蔡戊生已經拿到了一個初步的數據。近半年以來,陽凌縣公安局非法遷入的戶口達到了四百六十人以上,其中百分之八十都是辦的城鎮戶口,因此,初步估計,陽凌縣公安局因爲買賣戶口,非法所得資金在三百五十萬以上。
“這些錢呢?追繳上來了嗎?”朱代東問,陽凌縣公安局真是膽大包天,市裡三申五令,對遷入的戶口要慎重對待,陽凌縣不但不當回事,而且甚至還打起了這個政策的主意。
“沒有。現在陽凌縣公安局的賬上總共才二十幾萬。”蔡戊生說道。
“這麼大一筆錢,說沒了就沒有?”朱代東詫異的說,這怎麼可能呢,錢,肯定一分不少的進了公安局的腰包,像這樣的外財,肯定是不符合財政政策的,自然只能走外賬,也就是俗稱的小金庫。
“聽說這幾個月,陽凌縣公安局每個月都要額外發一份獎金的。”蔡戊生看了朱代東一眼,說。雖然朱代東看上去年輕。可是他面對朱代東的時候,卻不敢把他當成後生看待。
“扯淡!”朱代東怒罵道,他當着蔡戊生的面,給付仁慧打了個電話。讓她迅速對駱玉璋採取措施,同時讓蔡戊生迅速到紀委向付仁慧彙報這些情況。
蔡戊生瞠目結舌的看着朱代東打完電話,聽到他提醒自己去市委大院的時候,才猛然醒悟,趕緊告辭去了市紀委。雙規駱玉璋這樣一名正科級幹部,市紀委完全可以作出決議,當天晚上,駱玉璋在自己家裡被市紀委的工作人員就帶走了。而駱玉璋被帶離陽凌縣之後。付仁慧纔跟盧帆新和孫奎汝打了個招呼。
付仁慧的電話,讓孫奎汝很興奮,他知道一旦駱玉璋被雙規,想要再回來恐怕就難了。陽凌縣誰都知道駱玉璋是盧帆新的人。如果駱玉璋倒下了,對盧帆新的威信,影響可是很大的。而盧帆新接到付仁慧的電話之後,一時之間也傻了眼,他沒想到白天市公安局還只是派了檢查組。而且檢查組在下午的時候就已經離開了陽凌縣,怎麼到了晚上,竟然會發生這樣的意外呢?
而且盧帆新非常的後悔,今天他還見到了駱玉璋。可是自己並沒有覺得事態會如此嚴重,也就沒有跟他過多的交待。現在駱玉璋被雙規。想要再聯繫他,可就難了。就算真的見到了駱玉璋。難道還能像白天那樣,可以無話不談麼?恐怕到時候想做個手勢,都是費盡九牛二虎之力。
第二天,市公安局作出決議,讓陽凌縣公安局副局長董高義代理公安局長,主持公安局的工作。雖然這個決議有些不妥,可是陽凌縣委並沒有異議,算是默認了市公安局的決議。
一直到這個時候,許立峰才醒悟過來,自己一直盯着陽凌縣看守所的案子,可是朱代東只是聽到董高義說起縣公安局賣戶口的事,馬上就採取行動,不但把事情查清,而且還雙規了駱玉璋,這下陽凌縣公安局算是知道朱代東的威風了。
而駱玉璋被雙規之後,胡秋鶴的案子也很快取了最新的進展,陽凌縣有董高義的配合,再加上強大的心理攻勢,很快,邵素芬跟郭京民就開了口。而他們的招供,讓胡秋鶴不得不供認自己的罪行。這次李達與另外一個田姓少年的逃脫,並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次有預謀的逃跑。事前胡秋鶴收了李達家長三萬元錢,田某在事後也送了一萬元給他。
而這,僅僅是胡秋鶴衆多罪犯事實中的一項,他身爲看守所的副所長,掌握着看守所的實際大權,很多犯人只要能走通他的關係,根本就無需進監獄。
胡秋鶴的情況得到了文介輝的印證,得知駱玉璋被雙規之外,文介輝所有的顧慮盡消,他主動向公安局說起了這些年胡秋鶴的犯罪活動。雖然在看守所他是文介輝的領導,可是在實際工作中,胡秋鶴根本就沒有把他放在眼裡,而看守所的幹警,把胡秋鶴的話當成聖旨,他這個所長反而受到排擠。
這些年來,陽凌縣看守所被胡秋鶴搞得烏煙瘴氣,強姦甚至是**女犯人的情況,時有發生,而文介輝多次向上級主管部門反映情況,不但沒有得到理會,甚至一度還被胡秋鶴誣陷,準備把一切罪狀全部推到他的頭上。要不是他機警,恐怕早就中招了。
原來以胡秋鶴跟盧帆新的關係,他當這個看守所的所長是舉手之勞的事,但是胡秋鶴卻並不想當所長。他認爲,現在的副所長就很不錯,以後一旦出了什麼事,還可以讓文介輝來頂着。這次許立峰到陽凌縣來視察工作,文介輝抓住機會,終於把一些情況向許立峰作了彙報。
而且胡秋鶴還說出了一個重大情況,他雖然是盧帆新的表弟,可是盧帆新這個表哥照顧他,也不是全憑親戚關係的,每次有什麼事,他不管是事前還是事後,都會向他伸手。
得知這個情況之後,趙金海第一時間通知了許立峰,而許立峰馬上向朱代東作了彙報。雖然他很想借這件事,樹立自己的形象,可是現在他明白了,以自己的能力,恐怕還不足以單獨辦好這件事。
“這件事沒什麼好說的,讓政法委向仁慧同志彙報吧。”朱代東淡淡的說道,賀俊賢跟付仁慧是同學,現在他們又都是市委大院工作,對這個老同學,付仁慧應該全力以赴的支持才行。
“好的。”許立峰聽出了“政法委”的意思,也就是說,自己還得向賀俊賢彙報,請他跟紀委打招呼。按照辦事程序,也確實是這樣,雖然他跟付仁慧都是副廳級幹部,可是從職務上講,他是付仁慧的下屬,而賀俊賢跟付仁慧纔是平等的。
其實紀委那邊從駱玉璋口裡,也得到了一些資料,駱玉璋雖然在盧帆新胸脯拍得叮噹響,可以承擔一切責任。可是當他面對着紀委的幹部時,心裡的那份堅定只是維持了幾個小時,馬上就動搖了。雖然駱玉璋身爲公安局長,心理素質應該很不錯纔對,可是紀委的工作人員,每天面對的也都是領導幹部,他們對這些被雙規的人員心理,掌握得很好。
況且對駱玉璋的雙規是突然進行的,紀委對他家進行突然搜查的時候,也查到了很多證實,很多事情,也不容駱玉璋狡辯。
而現在,公安局那邊又傳來新的線索,這對於紀委偵辦駱玉璋的案子,也是有促進作用的。聽到胡秋鶴已經開了口,駱玉璋一時也是黯然神傷。既然盧帆新這個表弟都開了口,自己再多說幾句又有何妨呢?在裡面的人,總是能找到自我安慰的理由。
隨着駱玉璋的開口,紀委那邊掌握的情況越來越多,他們也開始在陽凌縣展開新的調查,陽凌縣公安局分管後勤的副局長、財務科長、戶政科長分別都被帶到市紀委談話。離開陽凌縣之後,這些人的心理更加容易崩潰。
而隨着這些人招供,所有的事情也慢慢的變得清晰起來,而連起所有這些證據的,竟然是陽凌縣的縣委書記盧帆新。關係到陽凌縣的一把手,付仁慧自然也不能自專,她在經過慎重考慮之後,決定向市委彙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