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鬼魈閣武者在這一瞬間,突然就冷靜了下來,雙目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憤怒和瘋狂,而是就那麼平靜的望着遠方。
如今的這暴熊的雙眼,與此時那龐大的暴熊身軀顯得十分格格不入。之前那雙眼睛中,充滿了瘋狂與殺戮、憎恨與嗜血,就如同左風曾經見到過許多次的暴熊一樣。
然而這一刻暴熊的雙目之中,卻十分的平靜,好像正在凝望着遠處,那眼神之中有着淡淡的憂傷與不捨。
視線緩緩的轉動間,恰好落在了不遠處的那一團血霧之中,那已經變得有些木訥的眼神中,也突然有了一點點變化。在他的雙目之中竟然有笑意,那竟然是有淡淡的笑意閃過。那笑意似乎帶着自嘲的意味,好像直到這一刻他才恍然間明白,那團血霧中的纔是真正的自己,而如今這具身體不過是一具特殊的軀殼,並不真正屬於自己的軀殼。
左風的身形從側面緩緩出現,手中彎刀的刀柄與刀身相交位置,在他的手腕位置不斷環繞着轉動,而在這個過程中,好像那彎刀隨時都有可能割在左風的手腕上,然而每一次都能夠險之又險的避開刀鋒。
光是這一手刀便已經玩得眼花繚亂,而這還是一柄左風剛剛凝聚出來的彎刀,若是在外界更加趁手的武器,那刀在左風手中必然會玩得更加靈活多變。
剛剛那一刀左風有把握傷到對方的要害,不過他卻並未冒然靠近,而是從側面緩緩走出來,並且雙方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嗷……嗚……嗚嗷嗚”
那暴熊的口中發出好似低吼般額聲音,又好像人在低喃着自語,沒有誰能夠聽得懂他要表達什麼,左風聽不懂他表達的什麼,即便是有另外一隻暴熊在這裡,也同樣聽不懂。
不過左風卻能夠大致猜到,眼前這個傢伙,剛剛被憤怒和殺戮衝昏頭腦,只知道瘋狂地發動攻擊,目標也只有左風。如今他終於冷靜下來,才終於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暴熊,自己爲了殺掉眼前的青年人,竟然選擇適應這具身體,讓自己徹底變成了一隻暴熊。
左風靜靜的凝視着暴熊,並沒有表現出那種勝利者的欣喜若狂,左風選擇了靜靜的等待,彷彿對於眼前的一切並不太在意。
時間就這樣在慢慢地過去,左風就這樣耐心地望着那隻暴熊,好像要給與對手最後的尊重。
然而就在下一刻,暴熊的身體猛地衝出,似乎想要擡起一對獸爪,可惜只擡起了一半,就無力的垂了下去。即便如此暴熊的衝勢不減反增,同時身體內的氣息瘋狂宣泄,好像要將自己的氣息和血肉力量全部都燃燒爆發出來一樣。
對於如此突然的變故,左風的表情卻看不到一絲變化,而他的身體卻在暴熊前衝的同時,便已經快速地向後退去。那身體保持着直立的狀態,速度倒是絲毫不慢,只是這樣後退的速度自然不及暴熊前撲的速度,一追一逃間彼此距離也在迅速拉近。
那暴熊此時的眼中,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充滿瘋狂,不過卻是帶着一股倔強和執着,似乎他現在只希望能夠拼盡一切,將眼前這青年給擊殺掉。
近了,更近了……
左風緩緩地擡起手來擋在面前,然而這樣的阻擋毫無意義,暴熊此時已經爆發出自己的全部潛力,哪怕身上沒有傷,這一擊後也將會死亡。左風別說是用手,哪怕就是有一片器物水平的盾牌,都未必能擋住這一擊。
眼看着就在那暴熊靠近,接下來要將左風手與頭顱一塊咬碎的時候,那暴熊的身體卻忽然僵在那裡,接着從那脖頸處有着鮮血四處飛濺,巨大的壓力讓鮮血直接飛出數丈遠。
此刻左風那擡起的手,恰好遮擋在臉上,保證不讓那鮮血直接噴濺到臉上。那暴熊不甘地瞪着左風,在看到飛濺的鮮血恰好被左風的手擋住後,自然也明白了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在對方的計算中。
“是不是感到有些奇怪?爲什麼我會知道你會發動偷襲?”左風輕輕地甩動着手臂,將粘在手上的血液甩掉。
‘這暴熊的血還真是多,與我從鬼魈閣武者身上抽取出來的血液量完全不同。怪不得暴熊的等階都達不到六階層次,看來這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
左風心中一邊暗自腹誹着,一邊看着暴熊的雙眼,並判斷出對方的疑惑正如自己所說的那樣。
“其實很簡單嘛,我瞭解你同時更瞭解我自己。不對,準確的說是我瞭解真正的暴熊,遠比你要更加了解,別看現在這是你的身體,但是你其實並不瞭解你的這具身體。
當你肋下受到傷害的時候,唔……,還要更早一些時候,對,在我凝聚出這短刀的時候,其實你就已經註定敗亡了,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說話的同時,左風擡起手中的彎刀,好似挑釁一般地在暴熊的面前舞動兩圈。一邊解釋的同時,左風再次嘗試去控制芥子空間,卻發現到現在依然無法影響暴熊,所以也沒有着急的繼續解釋道。
“暴熊的身體的確強韌,那身皮膚可以說是天然的甲冑,普通武器幾乎很難傷到,即便是器物,在沒有武技的配合下也做不到。
不過終究沒有達到六階,暴熊在六階後期接近七階的時候,最後的弱點也會同樣變得堅韌,而這也是爲化形做好準備。而你只是五階層次,腋下、腿窩和脖頸前面靠近底部位置,防禦水平相對要弱一些。”
目光在暴熊的身上掃視了一圈,特別在那脖頸處的傷口,以及腋下的傷口看去。此刻脖頸位置的鮮血不再像之前那樣噴濺,卻仍然在汩汩流淌,同時腋窩位置也同樣有着不少的血液在流淌。
“對我你就更不瞭解了,同暴熊戰鬥差不多是我在煉骨期就參與了。你還別不信,雖然那個時候我還不足十歲,但是狩獵隊只看能力,年齡根本不是問題,我從那時候開始,在擊殺暴熊的戰鬥中,積累了大概數十次的經驗吧。”
左風的話彷彿在爲暴熊解惑,但是聽在暴熊的耳中,卻是讓其愈發的絕望了。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傻瓜一般,除了最初那一抓,讓眼前的青年受到了一些傷害,之後的一切就是在不斷被對方耍着玩。
暴熊的眼神再次變得不甘與憤怒,然而卻再沒有了之前的兇戾之氣,反而那雙眼之中漸漸地浮現出了一抹疲憊,好像正有着濃濃的睏意襲來。
恰在此時左風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剛剛你表現出心灰意冷,彷彿看透世事一般,無非是想要引我靠近時,再跟我同歸於盡。以我對你們鬼魈閣武者的瞭解,死前也必須要拉着別人墊背,哪怕是無關之人,你們也不會心慈手軟,又怎麼可能真的放棄一切。”
聽到這裡時,暴熊那已經開始打架的雙眼,驟然間瞪圓了,可是面對着眼前的左風,他卻什麼都做不了,很快那眼皮就再次變得沉重無比。
“我都說了你不瞭解自己,也不瞭解我。如果是我以前的敵人,現在肯定不會理會我說什麼,而你竟然耐着性子聽完了。
而我之所以要跟你說這些,那是因爲原本你的傷勢並不足以致命,或者說對於五階暴熊來說不足以致命。
暴熊在六階之前有弱點,而它們自身也擁有彌補這種弱點的方法,即便是我所製造出來的傷口,它們依然有辦法將傷口暫時封閉,然後再一點點的修復。只要給它們一段時間,甚至能夠徹底恢復。
不過這些你都不知道,你的腦子裡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無論如何要殺了我,哪怕跟我同歸於盡都再所不惜。至於修復傷勢的方法,我還真的不敢肯定你能否掌握,那畢竟是暴熊的天賦能力,若是你掌握了,可就不好對付了。”
暴熊的雙眼已經快要閉上,這時候劇烈地動了動,似乎努力想要睜開,然而現在的他甚至將眼睛睜開都做不到了。
而左風最後的話,還依然在耳畔迴盪着,“剛剛我就是故意在那個位置,引誘你不顧一切地爆發,讓你錯過最後的自救機會。至於到了現在……,你可以安心去了。”
那暴熊的雙眼終於徹底閉上,同時它身體內的氣息也在迅速地收斂,左風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那暴熊身體內的靈魂正在慢慢地消散。也是在這一刻,左風感覺到自己可以藉助芥子世界,將眼前暴熊重新轉化爲血肉能量。
只不過經歷之前的戰鬥,如今的血肉能量和其中的部分規則之力,都明顯的減少了,在之前的戰鬥中消耗掉了。
沒有繼續理會那隻暴熊,左風的腦海當中已經通過與分身間的聯繫,瞭解到了此時外界的情況,特別是幻空如今所要面對的棘手問題。
‘師父現在需要規則之力,需要那些破碎規則之力,而九黎雖然能夠提供,可是數量上卻太少,完全不足以讓師父在短時間內完成陣法的調整與修改。’
左風本體意識所化的身體,一邊思考着一邊利用芥子世界的力量,直接驅散了落在身體上的那些暴熊血液,讓他們重新變回之前的血霧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