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落下去的月亮還在黑黝黝的樹林邊緣絕望地徘徊,湖水不時地向上泛着銀光,林蔭道旁的樹木在其間投下長長的、捉摸不定的影子,偶爾的一絲風息,引得樹梢微微擺動,沙沙聲十分奇妙地穿過廣闊寂靜的夜。
追擊的黑影瞬間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幽蘭也只是稍稍一頓,隨之警惕地環顧着四周,因爲他敏銳的察覺到那人的氣息就在附近。
“想要偷襲我的話,你就真的打錯算盤了。”話音一落,幽蘭猛然拔出寶劍朝着周圍揮出……
幾道蘊含着內力的強勁劍風瞬間削斷了樹枝,無數的葉片四散而落,甚至連樹幹之上都留下了一道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多年不見,你的劍術又長進不少呢。”
低沉悅耳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瞬間讓幽蘭變了臉色。他側臉看向左手邊的方向,冷聲冷氣地說道:“真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這裡鬧事啊。”
“鬧事?”重複的聲音中略含一絲不悅,那人出聲糾正道:“用這兩個字不太妥當,改爲‘殺人’就比較好了。”
一聽這話,幽蘭的雙眼危險的眯起,他故作好奇地問道:“在這世上誰能有幸成爲你要追殺的獵物呢?”
“怎麼?你也有興趣摻上一腳嗎?”那人的語氣雖是輕快無比,但其中所含有的試探之意卻是顯而易見。
“這個嘛……”幽蘭的嘴角邊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開口之時話鋒已轉。“藏頭縮尾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風啊。我可不喜歡總是對着空氣說話。”
“想要見我就明說,何必說那些譏諷的話呢?”伴隨着這道輕柔的話音,一抹銀色倩影如幽靈般翩然而至。
看着那銀眸銀髮的絕美男子,幽蘭的眼眸依舊是平淡無波,他拱了拱手很是有禮的言道:“樓主大人,別來無恙。”
清幽而又客套的話語讓人聽起來有種疏離之感,無疑這也是銀眸男子想要的。他垂眼看着眼前的幽蘭,不疾不徐地開口道:“即便是爲師施恩讓你脫離了‘銀雀樓’,擁有了自由之身,但我們之間的師徒情誼卻還是存在的啊。你不跪拜行禮,爲師還真是看不慣啊。”
端木家族出了他這號人,真不知是幸還是悲啊。頂着師父他老人家的名諱,他又矇蔽了多少人?只不過每天都戴着那張死人面皮,他就不覺得是對師父的不尊敬嗎?若是師父在天有靈,一定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呀。思及此,幽蘭硬是嚥下一口氣,無奈地笑了笑。
他擡眼盯着那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容顏,隨之便跪下身來行了大禮。“徒兒見過師父。”
“起來吧。”緊握的雙拳微微鬆開一些,端木楓顯然因爲幽蘭的態度而安心不少。還好,經過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忘記與我的約定。不然的話,我就真的不能留下他了。
沒有說出任何致謝的話語,幽蘭直接站起身來,很是平靜地說道:“你親自過來督戰都未能順利的殺掉彩蝶公主,可見自我走後,樓中的實力減弱了不少啊。”
“你如何確定爲師要殺的人是彩蝶公主呢?”端木楓揚了揚眉,不知幽蘭究竟從哪裡看出了破綻。
“這根金針很是特別啊……”幽蘭左手抹向腰間,以兩指抽出了別於腰帶上的那根金針,順手晃了晃。“我發現只有朝着彩蝶公主方向射出的金針是浸了毒汁的,其它的金針卻沒有。”
“你也太不小心了吧,竟用手去碰觸那根毒針,萬一中了毒可就真的無藥可醫了。”端木楓冷笑道,故意說出這等嚇唬人的話語。
“師父,難道您忘記了嗎?徒兒我可是您的得意弟子啊,對您所煉製的毒藥全都瞭如指掌的啊。”幽蘭可不會輕易的被“端木楓”的話所嚇到。只見他的眼神一冷,順手射出了金針!
眼見着那根金針朝着自己射來,端木楓卻是沒有絲毫移動,他瞬間擡手以兩指夾住金針,凜冽的目光直掃幽蘭。“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啊。若是碰觸毒針就能中毒的話,那師父現在不也和我一樣了嘛。”幽蘭無所謂的聳聳肩,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要中毒大家一起中,這纔算公平啊。”
幽蘭那從容的表情讓端木楓看着很是不爽,他冷冷地出聲道:“難道你已經知曉這毒爲何了嗎?”
“這是‘嗜血草’、‘鳳花’與‘冰菱毒蟲’所煉製的毒汁,只要人體受傷的部位沾染上一點點的毒汁便會中毒。其毒會慢慢地滲透到人的五臟六腑,把人給活活的折磨死。內力高強的人能撐上五六天,普通人十個時辰只能便會死亡。”幽蘭把自己所知娓娓道來,在看向“端木楓”略微驚訝的眼神後,纔開口言道:“當然了,您爲了使得此毒更具殺傷力,竟然不惜破壞樓規的用了禁毒——‘赤蓮’。”
“爲師我第一個收的徒兒就是不同凡響啊,聰明絕頂!”端木楓冷冷地稱讚着。聽了這話後,他可不會輕易的放過幽蘭了。
“師父謬讚了,徒兒懂得這些也都是您教導有方啊。”幽蘭連忙拱了拱手,一副謙虛受教的模樣。“只不過徒兒有些不明白了,對付一個武功欠佳的彩蝶公主,師父何必費這麼多的功夫呢?”
“徒兒啊,你應該明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啊。”就在端木楓半警告半威脅的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他竟是瞬間射出了原本還在把玩着的金針!
隱藏在草叢中的人頓時一驚,快速地移身躲過了金針。現在的她依然暴露了身份,不免站起身來大聲了招呼。“樓主大人,你我二人還是第一次見面啊,失禮之處還望您能海涵。”
稍稍瞥了那俊朗的女子一眼,端木楓的嘴邊盡是陰冷的笑意。“孟憶香的大名,本尊可是如雷貫耳啊。今日有幸得見,那就請與本尊回去喝杯茶吧。”
真是的,只不過略微聽到了一些他們的談話而已,就被發現了。這下若是回不去,那殿下還不扒了我的皮啊。憶香心中焦急,但表情卻是平淡如常。他抱拳行禮道:“樓主盛情,本將心裡了,只是本將還有要事在身,真的不便打擾了。”
“孟將軍真是深藏不漏呢,能在師父和我的眼皮子低下隱藏氣息這麼久,就可見你的武功造詣很深厚啊。”幽蘭的眼底已然凝結成冰,下一秒間便閃身到了憶香的面前。
瞄了一眼幽蘭抽出的寶劍,憶香在心中大喊不妙。完了,面對兩位武功絕佳的男子,我想要逃跑都有些困難了。
“徒兒啊,看來你是站在師父這邊了。”端木楓的笑容中參雜着一絲邪魅之色,倒揹着的雙手卻是在悄悄地凝結着內力。
“師父對徒兒有恩,難道徒兒會忘恩負義不成?”幽蘭信誓旦旦的說着,目光流轉間,他那刺向憶香的劍尖竟是突然轉向,朝着端木楓劈砍過去!
“嘭——”兩股強勁的掌力由端木楓的雙掌擊出,掌風所到之處揚起樹葉與塵埃,飛旋着涌向幽蘭與憶香……
眼見形勢的突然轉變,處於震驚中的憶香快速地回過神來,她剛要運功凝結內力於掌心抵擋,卻被幽蘭護於了身後。
“還不快走!”幽蘭低吼出聲。只見他雙手握劍放於胸前,而劍身所涌出的內力竟能抵禦住掌力的侵襲。
“可是……”看了眼幽蘭,憶香已明白此時的他是拼盡了所有的內力,已無法分心於她了。
不再猶豫,憶香轉身便飛身而起,現在她能做到的只是在心中暗暗地說句:“保重!”
而此時在行宮的鳳儀軒之中,衆人早已亂作了一團。三位御醫竟被凌霜驚嚇的冷汗直流,全身發軟地癱倒在地上。
“凌親王殿下,不是微臣不盡力醫治芷珊公子,而是他身中奇毒,我等束手無策啊。”爲首的御醫得得瑟瑟地說出話來,但見凌霜那殺人似的眼神,她趕快地低垂下腦袋。
冷冷地看了眼跪着的三位御醫,凌霜轉而看向了閻懷萱。“陛下,這些廢物留下來何用?還不如推出去斬了呢。”
“凌親王,你冷靜些。”閻懷萱緊扣住了凌霜的肩膀,焦急地勸解道:“朕知道你擔心芷珊公子的安危,但也不能遷怒於御醫啊。”
“本王現在很冷靜啊。你看我那一點兒不冷靜呢?”凌霜說着,便伸手拍在了方桌上!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方桌瞬間被劈裂成無數片,散落的木塊散落一地。
“你……”閻懷萱微微睜大了雙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芷珊公子是爲救蝶兒才被毒針射中手臂的,他可是蝶兒的救命恩人,朕絕對會想盡一切辦法去救他的!”
“是我錯了,若是我沒有命令他去救公主的話,他就不會中毒了。”凌霜輕聲地說出了這句話,她的神色平靜的令人感到可怕。
這自責的話語縈繞在耳邊,讓站於一旁的彩蝶莫名的感到心痛。他猛然邁上前去,一把揪住了凌霜的前襟,冷聲質問道:“你是不是後悔讓芷珊公子救我了?”
“何止是後悔啊,倘若我能預知現在的結果,我寧願中毒的人是你!”凌霜脫口而出,那冰冷的視線直直的落在彩蝶的美顏上,她扯動着嘴角怒喝道:“滾!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