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集口,少男少女並肩站在那裡,望着那熙熙攘攘,川流不息的人羣,微微失神。
闊別十三年,七星集變的讓他們幾乎不敢相認了,整個集鎮大了很多,熱鬧了很多。
七星集是依託七星坊才建立起來的,當年的七星坊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二等宗門,在方圓千里之內雖然薄有威名,但出了這千里地界卻也不算什麼。
但自當年七星集收徒大會,那太上長老震撼現世之後,七星坊已一躍成爲整個虛空大陸數得上號的一等宗門,名氣大了,自然能吸引更多的人前來觀瞻,而七星集也因此變得更加繁華。
少年深吸一口氣,有些近鄉情怯。
雖然這些年他偶爾託下山的苗飛平給孃親和婆婆捎上幾句話或者書信,也知道家裡一切安好,但畢竟沒有親眼見到。
當年離家時不過是個孩子,如今已長大成人,更踏上了武道之路,也不知娘和婆婆還能不能認出自己。
“小白哥哥。”似是感受到他的情緒變化,趙雅往他身邊靠了靠,伸手牽住了趙夜白。
“走吧。”趙夜白深吸一口氣,與趙雅並肩朝前行去。
不多時,一家小小的店鋪門口,兩人駐足。
這家店鋪門面不大,但卻極爲熱鬧,店面裡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甚至就連店外的桌子都座無虛席,不但如此,還有許多人正在排隊等候。
“是這裡吧?”趙雅左右觀望,有些不敢肯定。
還記得小時候,楊大叔每日在這裡出攤,然後他們兩個時常會被苗飛平領着一羣大孩子追的走投無路,然後躲進楊大叔的板車下,待到風頭過去纔敢出來,然後楊大叔會給他們每人一個糯米糰子,吃的津津有味。
如今這裡不見了那板車攤子,卻多了一個門面店鋪。
“是這裡!”趙夜白閉眼,深深地吸了口氣,那熟悉的茶湯和糯米糰子的味道,即便過了十三年,他也不曾忘懷。
據苗飛平說,孃親和婆婆這些年攢了點錢財,盤下了一個門面,專門做糯米糰子,生意紅火的不得了。
擡眼望去時,只見裡面果然有兩個女子忙碌的身影,一人背對着他們正在炭火上烤着糯米糰子,另一人則在收拾客人走後留下的碗筷。
似是感覺到了什麼,那正在收拾碗筷的女子忽然擡頭朝門外望來。
四目相對,趙夜白眼眶發紅,抿着嘴不讓自己哭出來。
那女子先是一怔,緊接着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放下手中碗筷,身子戰慄地走了出來,老遠便伸出雙手。
“小白?”女子的手摩挲着趙夜白的臉,如置夢境。
“娘!”趙夜白吸着鼻子,“我回來了。”
屋內正在忙碌的婆婆扭頭望來時,正見到女子與趙夜白和趙雅兩人相擁,喜極而泣的場景。
小白和小雅回來了,店鋪也提前打烊,讓那些許多排隊還沒吃到糯米糰子的客人不免失望,不過都集鎮上的人都知道店裡老闆娘的一雙兒女拜師七星坊,而且那師傅還是七星坊的太上長老,是以雖然失望,誰也不敢多說什麼。
夜色降臨,婆婆和於露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的飯菜,趙夜白吃的狼吞虎嚥。
“娘,苗飛平那傢伙說這些年你都沒什麼變化,我還不敢相信,原來真的沒有變化啊。”趙夜白一邊往嘴裡扒拉着飯菜,一邊驚奇地盯着自己的孃親。
十三年了,孃親依然是記憶中那副樣子,似乎歲月根本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於露摸了摸臉頰,嗔了兒子一眼:“怎麼沒變化,都老了許多。”
“沒有呢露姨。”趙雅在一旁搖頭,“我記得我小時候你就是這個樣子,咱們兩個現在要是一起出去,說是娘兩肯定沒人會信,說是姐妹別人纔不會多想。”
“兩個小傢伙嘴裡抹了蜜,就會哄娘開心。”於露低頭輕笑。
她也知道自己的容貌容易招惹是非,所以當年將趙夜白和趙雅送上七星坊之後,隨着婆婆一起出攤都是蒙着面紗的,根本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即便如此,也依然招來不少路過的狂蜂浪蝶。
只不過那些膽敢對她出言不遜的傢伙,往往都還沒走出七星集,便平白無故倒了大黴。
一次兩次便罷了,次數多了,再沒人敢在她面前胡說八道了。她也是直到後來才知曉,自己的女兒竟有幸拜入了七星坊太上長老的門下,七星坊對她這邊自然是多有照拂,那些倒黴的傢伙,肯定是七星坊的高人暗中出手教訓。
若非如此,她這些年哪敢拋頭露面?
“都只會哄你們娘開心,就不管婆婆了是吧?”周婆婆一副氣不過的樣子。
趙夜白連忙道:“不是的婆婆,比起孃親,你的變化更讓小白不敢相信。”
趙雅也在一旁猛點頭:“婆婆一下子年輕了三四十歲。”
當年離家的時候,婆婆老態龍鍾,如今十三年過去,婆婆非但沒有更加顯老,反而真的年輕了,連那一頭白髮,都重新變黑,原先有些佝僂的腰重新挺直了,婆婆如今已是百歲高齡,可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來,頂多五六十而已。
“婆婆,你跟我娘這些年到底都吃了什麼?”趙夜白好奇問道。
武者隨着修爲的提升,或許可以返老還童,容顏常駐,但孃親和婆婆明顯都是從未修行過的普通人,今日所見實在超乎了他的認知。
婆婆失笑道:“每日粗茶淡飯,還能吃些什麼?我和你娘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呢,集鎮上都傳言說是我家那糯米糰子有駐顏的功效,要不然生意能有這麼紅火?”
“跟糯米糰子有關嗎?”趙夜白陷入沉思。
婆婆夾了菜給他:“有沒有關係我還能不知道嗎?”都是普通米麪做的東西,哪有什麼駐顏的功效。
趙雅笑嘻嘻地道:“糯米糰子能不能駐顏不知道,但我這裡有些果子卻是可以延年益壽。”
這般說着,便從自己的空間戒裡取出八枚靈果來,分四個給孃親,分四個給婆婆。
“這果子真好看。”於露盯着面前的靈果,只見那果皮透明,裡面甚至有光芒流閃不停,而且果子散發出奇香,讓人食指大動。
婆婆道:“這果子哪來的,很貴重吧?”
“山上樹上長的,我摘下來的,不算貴重,露姨和婆婆趕緊吃了,對你們有好處的。”
與此同時,七星坊星象峰,此峰是門中長老管千行所居靈峰。
苗飛平狼狽逃竄,一邊逃一邊大聲求饒:“師傅我錯了,別打了,再打要死人了。”
他雖逃的利索,但又怎逃得過自家師傅的追擊。
管千行手中拎着一根棍子,跟在苗飛平身後如影相隨,一棍子一棍子砸下去,砸的砰砰響,一邊打一邊罵道:“你個敗家子,爲師養這果樹多不容易,十年才一開花,十年一結果,再十年才成熟,攏共才結了十八個果子,一下子就被那丫頭搶去十二個,這是割了爲師幾斤肉,爲師心都在滴血啊!”
苗飛平護着腦袋:“師傅你也說是趙雅那丫頭摘的,你去揍她啊,揍我幹什麼?”
管千行怒道:“揍她?我敢嗎?再說了,趙雅那丫頭足不出戶,要不是你小子說漏了嘴,她又怎知道我這邊有好東西?我不打你打誰?”
苗飛平無言以對,逃也逃不過,索性不逃了,一轉身乾脆利索地跪倒在管千行面前,哭喪着臉道:“師傅,果子珍貴,徒弟更珍貴啊,你沒了果子三十年後還有,要是把徒弟打死了,上哪去找我這麼資質出色的弟子?”
管千行高高地舉着棍子,怔在他面前。
苗飛平生出兩根食指,抵在兩邊嘴角處,往上一挑,擠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師傅,弟子說的對吧?”
“對個屁!”管千行一棍子又砸了下來,“果子沒了是真沒了,老子揍你也揍不死你,只是要出口惡氣!”
苗飛平不迭地爬起來,屁滾尿流地朝山外逃去,一邊逃一邊嘶喊:“坊主救命啊!”
七星集上,趙夜白和趙雅待了足足一個月。
沒有與娘說在山上吃苦的事,只說山上有趣的見聞,又說自己如今已經能夠修行,早晚是要成爲強大的武者的,於露每每都用心地聆聽着,望着兩個孩子,心中一片滿足。
未曾想過,孤苦伶仃的自己,竟能看到兩個孩子長大成人,驀然又回想起二十年前的那個雨夜,時間過的可真快啊,一切都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一樣。
一月之後,趙夜白和趙雅準備啓程離去了。
這一趟下山的任務是歷練,雖然心中萬般不捨,可也不能總待在七星集上。
集鎮口,於露和婆婆送兩人出來,千叮嚀萬囑咐。
“小雅,你過來一下。”於露忽然衝趙雅招招手,走到一旁。
“露姨,什麼事?”趙雅湊近了問道。
於露從袖子裡取出一方絲巾,絲巾裡包着什麼東西,遞給趙雅:“你給我的果子,我吃了兩個,還留了兩個,你們這一趟若是能見到你們楊大叔的話,就將這果子給他吧,若是見不到……你就自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