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急報:皇上派遣徵北大將軍褚裒北伐石趙。褚大將軍已渡過淮河,朝廷要求各郡縣徵集糧草,調支前線。樑縣令回縣迎候詔使,所以不告而別,還請高將軍原諒。”
也許是感覺到這一方的無禮,那官員說這話時很有點不好意思。
石虎稱帝了?如此,北方的戰略格局立刻發生了大變化。高翼急忙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那官員回答:“今早晨出門我特意查了黃曆,現在是己酉年丁卯月辛未日,嗯,現在應該是乙亥時。”
“你直接說,現在是幾月初幾。”
那個憨厚的官員憨厚地回答:“幹嘛要這樣問,我不是說得很清楚了嗎?”
高翼氣急:“不好意思,我掰着腳趾頭也沒算清今兒是什麼日子,你坦白的告訴我,今早出門,你要不查黃曆,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那官員回答得很坦白:“不能。”
高翼再問:“你身爲官員都不能清楚地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老百姓有幾個識字,他們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那官員爽直地說:“是不能。所以朝廷要設我們這些官員,春至勸耕桑,秋至勸斂收,察農民之勤勞,及收成之豐歉,以足衣食。百姓要都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要我們這些官員幹嘛?”
原來,把紀年法搞得這麼麻煩,就是爲了讓老百姓糊塗,老百姓越被愚弄,官員們越好統治。
高翼憤怒地直欲拔刀:“你爽快點,告訴我今日初幾?”
“二十四,春分後第九日,二月二十四。”
春分後第九日,那就是3月29日。
高翼這兩年,根據記憶裡的巨石陣建築,在三山建設了一個簡單的測量日出、日落、日照時間的柱形建築羣,根據去年測得秋分日(白天與黑夜同樣長度)推算,今年的春分日是3月20日。當然,這個時間還不確切,需要連續多年測算,才能確定太陽曆法(公曆)。
北方局勢大亂啊,想必慕容恪也會被這意外的變故打亂手腳,不會再針對三山漢國施加軍事壓力,真是天助我也。
高翼心中思索,嘴裡不由自主的帶出來兩個字:“燕王……”
那官員聽清了高翼的話,連忙顯示自己的消息靈通:“皇上已經任命慕容雋爲大將軍、幽平二州牧、大單于、燕王。要求慕容雋出兵配合,兩路夾攻石虎。”
早幹啥去了,石虎霸居黃河以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早不征討晚不征討,等他稱帝了纔開始征討,來得及嗎?高翼來自北方,他深切的知道,這幾十年來北方的漢民是在怎麼樣一種悲慘的令人絕望的境遇下掙扎求生的,看着眼前這些吃的腦滿腸肥,只知道爭論土德水德的風流人士,禁不住一陣厭惡。
“諸位公務纏身,我就不再挽留了。”高翼一甩衣袖起身欲走,又被那位憨厚的官員拉住。
“在下的家眷尚在艙內”,他尷尬的笑着說:“聽侍女說,她正在艙室內裁製衣衫,聽說那些裁縫都使用一種巧器縫衣,頃刻之間便能縫出一隻衣袖。將軍能不能稍等一會兒?等在下的家眷縫好衣衫,我們再告辭。”
高翼淡淡一笑。
原來,梁山伯因爲沒有家眷,所以毫無留戀地提前告辭。而這些人因爲聽過樑山伯介紹那些毛呢的神奇,故而着急地想拿來把玩。這種神奇的布匹,他們當然不捨得全部做成衣衫,一般來說,他們會用一半留一半,以便日後向登門的客人們誇耀。在這種情況下,製出一套類似於趙婉的“胡衫”就是必然的選擇。因爲晉代那種深衣襦裙,一件需要耗費15米左右的布匹。而高翼送給她們的是整整一匹布,晉代一丈相當於現在的三米,一匹布四丈,合12米。用來做深衣襦裙布匹不夠,把這樣神奇的“胡布”做成“胡裙”,既別緻又能剩餘一半布匹,恰到好處。
岸上的裁縫可能做不出這樣的胡裙,即使他們能夠做出,以他們每分鐘縫三十針的“飛針走線”速度,作出這樣的一件衣服可能需一個月,但有了船上的“胡人”裁縫,運用哪種巧器就可以當場作出幾件衣服來,這也是那些官紳們以後向他人炫耀的談資,所以那些官紳們賴着不走。
“我這次來朝貢,需要在這裡等待領水員,將我的船領入長江,直抵建康”,高翼不知道這時代是否有領水員的概念,他自顧自地說:“我船上帶了太多的貨物,卸下來從陸路走太麻煩,所以我想直接駛到建康。這樣算起來,我需要在這裡待十餘天,等待朝廷的答覆。諸位上官可讓夫人留下衣服的尺寸,隨後十餘天,都可以來領取成衣。”
不管怎麼說,時尚的魅力無可抵擋。讓這些當地上流社會的夫人們習慣這種帶有衣釦、緊身、凸現身材、又輕便舒適的裙衫,等趙婉上殿朝貢時,反對的聲音就會小點,便於她順利達成使命。所以高翼也不在意多留幾天。
“我船上帶了數千匹這樣的彩布,除了朝貢的200匹各色彩布外,其餘的打算就地出售”,高翼緊接着拋出了這個轟動的消息:“各位官員如有人還願意購買,請與我們的女官聯繫。”
當晚,在那些回家的官紳們正計點着自己的資產,盤算着買下多少布匹,以便贈送上官與同僚往來時,港口內的胡商以聞風而動。無數個帖子遞上了翊海號,讓高翼有點目不暇給的感覺。
但這種現象只維持了片刻,不久,整個碼頭只剩下一位胡商,他屹立在船邊,耐心地等待通傳。
“波斯人”,等這位胡商來到艙室內,高翼一見對方的打扮,禁不住失聲驚叫。黃朝宗聽到這話,連忙問:“是大食國的人?”
“不,是中理國的人”,那位穿着打扮酷似波斯人的胡商聽到翻譯的通傳,分辯道。
中理國?中立國?沒聽說有這樣的名字。高翼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對翻譯說:“你告訴他,請他把自己的國名再說一遍,你別翻譯,我聽聽發音。”
中國古代對海外諸國的翻譯,常常根據發音望文生義,比如“波斯”翻譯成“大食”,讀起來兩個聲音很相似,這也許是古代漢語與現代漢語發音的區別。但中理國,這發音太沒譜了吧。
那胡商倒也耐心,他反覆講自己國家的發音重複了數遍,高翼試探地問:“索馬里?你們的國王是埃扎納(320年—360年),國都是阿克蘇姆城?”
“不錯”,那胡商回答:“我也是來朝貢的使者馬努爾”,他奸笑一聲,似乎在品味“朝貢使者”幾個字的甘美,又繼續說:“我帶來了龍涎香、大象牙及大犀角。象牙有重百餘斤,犀角重十餘斤。亦多木香、蘇合香油、沒藥。玳瑁(引自《諸蕃志》)。”
“那麼,告訴我,你爲什麼驅趕了其餘的胡商,而自己一個人等待,想欺行霸市嗎”,高翼直起身來,按劍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