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羅天回到住處的時候,帝朗早就已經回來了,看着他臉上擔憂和迫切之色,便知他已經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情,至於他去了哪裡,在神輝宮出了這種事的當口,一點都不重要。
“我聽說你今天遭遇了刺客?”
果不其然,帝朗開口便是這個問題,不過看他詢問的樣子,並不是在擔心羅天的安危,畢竟羅天好端端的就在他的跟前,而他擔憂的是事態可能會發生狀況。
“放心吧,一切都在我的掌控當中。”
羅天並不願意談及太多,只是用了一句很讓人信服的話語來做總結,但這樣的總結顯然是不能讓帝朗滿意,畢竟他探聽到了很多的消息,而這些消息以他的立場來進行分析,每一個都能夠產生讓他擔憂的結論。
“你放走了其中的一名刺客,爲什麼?”
帝朗很清楚神輝宮對神界意味着什麼,這就像是命天教來了一名魔界的暗殺者,那勢必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魔界是如何進入人界的,又是和誰勾結,後續有沒有相關的事件,這一切都是必須要徹查清楚的事情。
所以,不管這名刺客是不是羅天放走的,而羅天跟這件事扯上了關係,都勢必會受到牽連,甚至會影響到他們此番前來神界的目的,以及羅天想要幫助驚濤大祭司的那些事,影響不可謂不深遠。
“神輝宮不能動武。”
羅天的回答言簡意賅,關於這個回答,顯然也在帝朗的猜測當中,但是羅天真的拋出了這個答案的時候,顯然也並非是他願意聽到的答案。
“羅天,你要跟我說實話。”
面對帝朗進一步的逼問,羅天表現的有些無奈,但他同樣也很清楚,帝朗是負責處理神界和人界交流問題的,可以說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他來負責,本來就是一種如履薄冰的態勢,一旦這中間出現了紕漏,很有可能會讓這些年來的努力泡湯,畢竟無論是人界還是神界看待對方都是異族,而異族必然就存有異心。
說的自私一點,一旦人神開戰,帝朗這麼多年以來的苦心經營必然化爲烏有,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不說他想要在人界爭奪個什麼名聲地位,單就說他這些年來所惹到的麻煩,倘若沒有滄浪城城主這麼一個具有正義性化身的地位,恐怕他早就已經被巴海、夏子丹等人聯手打壓了。
羅天此時思考了一下,或許在帝朗的眼中像是在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一些內幕,但實際上羅天自己卻很清楚,如果今天他什麼都不說,是過不了帝朗這一關了,所以他在回來的路上也在進行着最後的計較。
“你知道驚濤大祭司和神王之間是一種怎樣的關係嗎?”
突然間,羅天拋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這個問題明顯是讓帝朗一怔,有種始料未及的感覺,顯然他就算想過,卻也只是猜想罷了,畢竟人界誰也沒有見過這位神王,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神,誰也不知道。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帝朗不解的問道,帝朗見狀微微一笑,隨即說道。
“難道你沒有看出來嗎,今天來的這幾個人,如果不是有特殊的渠道,他們是無論如何也進不了神界的,除非是有人帶他們進來這裡,又或者他們是跟蹤了你我或者師童才進入了這裡,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不可能瞞得過神界的眼睛。”
羅天的解釋讓帝朗微微點頭,的確是這麼個理兒,但很快他的臉色又低垂了下來,畢竟就算有神民帶了外人進入神界,企圖演一出暗殺的戲碼,想要攪渾羅天和驚濤大祭司的事情,但這件事也只會跟其他有資格的繼任者有關聯,爲何羅天會扯到神王的身上呢?
看着帝朗一臉狐疑的模樣,羅天才是又再度微笑,說道。
“這個問題你回答不了,那就問另一個問題好了,你覺得大祭司和神王這兩個位子,誰掌握的權柄更大?”
羅天的第二個問題讓帝朗又是一愣,剛想要給出答案,卻又很快打住,雖然答案是明面上的,畢竟他雖然沒有見過神王,卻聽說過神王冊封大祭司的傳聞,但是此時羅天提到這個問題,就絕不是表面上的這麼簡單。
“你是想說在神輝宮,大祭司的地位大過神王嗎?”
藉着自己的思考,帝朗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反問,但是很快就看到羅天微微搖頭,這讓帝朗索性放棄了思考,當即說道。
“不猜了,你直接說出答案吧。”
和羅天雖然相處不久,但兩人之間的交流卻很頻繁,雖然很多時候看似只是在閒聊罷了,但羅天仍舊有着很多足以讓帝朗感到驚歎的地方。
“其實——驚濤大祭司就是神王。”
當羅天拋出這個答案的時候,帝朗騰的一下就站了起來,一臉的詫異,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這種可能,但是很快他就不敢置信的問道。
“大祭司既然是由神王冊封的,難道說還能自己冊封自己?”
帝朗的反問讓羅天哈哈大笑,問題其實並不複雜,只是帝朗自己沒有轉過這道彎來罷了,不過既然已經說了,那羅天自然也不會隱瞞,當即說道。
“難道不能是前任大祭司冊封下一任大祭司,然後再由卸任的前任大祭司來接替神王一職嗎?”
羅天的話讓帝朗張了張嘴,半晌也沒說出一個字來,的確,這本就是一個很容易聯想到的答案,可偏偏自己無法自那很多種猜測當中想到這最接近真實的一種可能。
“所以說,驚濤大祭司如果卸任了,他就會成爲新一任的神王,這……不是挺好的嗎?”
帝朗順着羅天的思路繼續陷入沉思,隨即又給出了另一個回答,不過這一次,他的話並沒有得到羅天的微笑,反倒是一聲冷笑,說道。
“表面上來看是挺好,不當大祭司還可以當神王,但那樣的話,他就得交出神權與兵權,而去當一個被供奉在案堂之上的佛像,你覺得這是驚濤大祭司願意看到的?”
羅天的話讓帝朗倒吸了一口涼氣,關於此點他倒是沒有想過,而經過又一輪的神思之後,臉色不由得倏然一變,畢竟倘若真的順着羅天的話,他能夠想到的是更嚴重的後果。
“所以你覺得那位驚濤大祭司想造反?”
“呵呵,沒那麼嚴重,造不造反那也是他們神界自家的事情,你我二人要做的就是幫他保住這大祭司一職,至於別的,跟我們有什麼相干的嗎?”
羅天的話讓帝朗微微點頭,正要認同羅天的這番說辭,但很快又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當即說道。
“不對啊,既然大祭司一職不能連任,而驚濤大祭司又想要連任,這不就是挑戰制度和傳統,與造反無異了,而你我二人蔘與的不就是謀反一事嗎?”
帝朗的話讓羅天臉上的笑容減輕了一些,但這樣單薄的笑容當中卻又透着一絲絲的神秘,在談話的最後,羅天說道。
“所以,你我在幫着他成事的同時也要提防着他,避免隨時可能會發生的事態擴大化,而讓我兩陷入到萬劫不復的地步。”
羅天說完這句話後就不言語了,任憑帝朗如何的插科打諢,也是閉嘴不談,帝朗見狀也無奈的很,只能暫且打住,看來今天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
帝朗離開後,羅天並沒有閒着,今天這一鬧,不說整個神界,但就整個神輝宮都知道他這裡住了一個來自於人界的神秘人物,這個人不僅得到了神輝宮的重視,同樣還引來了人界的追殺。
今天的這齣戲究竟是誰演的,羅天的心中已經有了三份腹案,但不同的可能性同樣也會衍生出不同的劇本,這對於羅天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結果,所以羅天很清楚,想要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也讓局勢盡數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他就必須要化被動爲主動,讓隨機誕生的可能性演變爲唯一的劇本。
羅天剛回來沒多久,又再一次來到了門外,很快那兩名文臣就趕了過來,只不過這一次看他兩的神色分明已經帶有了一些懼意,顯然是有些懼怕羅天再出門去惹是生非了。
不過他兩想什麼,羅天渾不在意,羅天以神界的制度,他兩除了聽令行事,根本沒有任何的話語權,所以羅天做事並不會顧忌他兩,相反有這兩位眼線時刻跟在他的身旁,總好過對方派一名高手隨身在側。
“我想見大祭司。”
羅天很快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在已經確定下的基調面前,羅天的覲見合情合理,兩名文臣不敢怠慢,立刻開始着手會晤的流程,過不多時,當兩人再度回來的時候,顯然已經辦好了事情。
“請隨我們來,今天大祭司沒有在神輝宮,而是在翠柳坪。”
不在神輝宮?
羅天的心中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同時心中也多了幾分瞭然,當即他便隨着這兩名文臣一路來到了翠柳坪,而後見到了孤身一人,身着素服的那位驚濤大祭司。
“在下拜見驚濤大祭司。”
正當羅天要對着他行禮的時候,只感到一陣清風徐徐而來,托起了他作勢要跪下的半邊膝蓋,隨即說道。
“不在神輝宮,你可以稱呼我玄濤。”
玄濤?
這是驚濤大祭司的本名嗎?
羅天心中一怔,但很快就明白了過來,當即說道。
“你約我在這裡見面,又告知我真實身份,這份待遇着實讓我受寵若驚了。”
面對羅天謙卑的姿態,玄濤的心中暗歎了一句,正如他所想的那般,羅天根本就不會上套,他那心中的恐懼可以隨時在兩個極點之間進行毫無任何磕碰的轉換,就像是他前一秒還願意以跪禮這種姿態來宣稱自己的卑微,但下一秒他卻毅然決然的拒絕了對方釋出的善意。
“坐吧,今日你來找我可是爲了早晨發生的那件事?”
羅天既然不願意接受自己釋出的善意,玄濤也並不介意,當兩人坐下之後,羅天就近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名爲“玄濤”的人,可以說從神輝宮離開後的這個人彷彿也完全失去了那種如“神輝”一般的光芒與榮耀,或者說他已經可以完全做到收放自如了,不僅僅是一種實力的境界,同樣也是一種“做人”的境界。
“當然不是。”
羅天一口就回絕了玄濤的猜測,眼見羅天並不是爲了刺客之事而來,畢竟羅天明面上的身份和帝朗一樣,是人界前來神界的訪客加外交官,所以羅天遭到了刺殺,那麼他的確有前來興師問罪的立場。
不過很顯然,錯誤的估計羅天的立場和來意對於玄濤來說是致命的,所以他壓根就沒有在心中爲羅天設下任何的立場,或許這種毫無立場之人根本就不值得交流,但那是針對蠢貨而言的,而像羅天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聰明人。
“那麼你來又是爲了何事呢?”
神界的茶……說實話,很是難喝,如果說此時端在羅天手中的這杯有着深褐色顏色的水也叫做茶水的話,不過羅天只是皺着眉頭裝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淺淺的嘬了一小口,隨即就將杯子放下,而這個舉動自然也瞞不過玄濤的眼中,看着他如此的不裝模作樣,似乎也讓兩人之間這場談話的氛圍拉近了一些,但仍舊給人一種虛虛實實的感覺。
“我是想要問一問,大祭司有意於神王一職嗎?”
這個問題的拋出,頓時就讓玄濤的心中一震,而後看向羅天的眼神發生了些許的變化,或許在前一秒他還認爲羅天會出一些幺蛾子,耍一些小心思小聰明來旁敲側擊,但是這一刻他突然間的攤牌,讓所有置於根本問題之外的東西全部在這一刻被丟棄乾淨了。
“你覺得呢?”
玄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畢竟這個問題實在是不好回答,神界是戰族,同時也是一個神權國家,或者應該說,正是因爲信仰的力量才賦予了神界這個國家一種狂熱的戰鬥意志,而他玄濤——驚濤大祭司正是主宰這份力量的統帥。
而並非神王。